第二十章

“你淋了雨，應該喝些熱的東西，但我這什麽都沒有，真抱歉。”中年男人繼續說道，彎下腰去扒拉架在正中間的火堆，那火堆尚未熄滅，經火棍一撥，又重新迸發出星星火種。

“哦！不礙事，我從不會生病。”索爾報以感激的微笑，他身上髒兮兮的勞工服濕透了，黏糊糊地緊貼在皮膚上，他不由得朝火堆挪了挪。

“淋了雨就會生病。”中年男人繼續堅持自己的觀點。

“這是為什麽？”索爾百無聊賴地應和道，他還在思考回去怎麽向普修絲解釋，自己被掃地出門和順帶弄丟了全息手環的事。

“因為雨會帶來大霧，魔鬼就躲藏在大霧之中。他會擄走你，並讓你生病。”中年男人煞有介事地低語道。

“啊！很可怕，但在此之前，請允許我把火弄旺些，火能驅散魔鬼，你知道的。”索爾漫不經心地說，衝對方咧嘴一笑，自由民中不乏信奉鬼神者，神司生，鬼司死，但那大多是無稽之談。他搔了搔脖子和手背，伸手撥了撥火堆，撿起一塊炭丟進去，“我感到暖和起來了，這樣就能驅散邪魔，”他對一旁的中年人咧嘴道，但對方顯然心事重重，沒理會他的戲言。

“天要變了，今晚注定是不眠夜。”中年男人喃喃自語起來。

索爾搖頭朝外麵望去，天空烏雲密布，雨又重振聲勢，凶猛地朝地麵襲來。對中年男人的話，他並未放在心上。他在拓荒隊時，遇見過很多次像眼前中年男人這樣的人，對在自由民間廣為流傳的鬼怪，惡魔的傳聞堅信不疑，即便這些無稽之談在旁人看來這些故事是怯懦愚昧之人因恐懼死亡而產生的妄念。

“離天黑還早著哩，大叔。或許一會兒雨就停了，這是人工降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索爾在一旁故作輕鬆地說，他本人雖不信鬼神，但他不喜歡別人在他麵前講有關鬼神的故事，尤其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下更是如此。

“總不該人為幹預天地，雨是天地的子民，而非人力所能及……天地觸怒，便會降下神罰——”中年男人哆嗦著站起身，把燈掛在一根開裂的房梁的裂隙處，他踮著腳走到索爾坐著的門口，仔細檢查了一下門和門縫，似乎想證實下這扇顯然是後裝上去了門能否抵擋住霧中的因神罰而降臨於世的怪物。他檢查得很仔細，而一旁的索爾卻感到尷尬極了，由於他的莽撞，這扇鏽跡斑斑的金屬門被他撞變了形。

“唔，假如不人為幹預，恐怕半年也會下雨，雖然這場雨酸度十足，但好歹也很及時，”索爾撓著頭說，欲要打破尷尬的氣氛，“我待會幫你修好這扇門，當做賠禮，唔，如何？”他一點也不想討論有關鬼神的事，於是半途轉移了話題。

“門壞了——”中年男人坐回原位，繼續用深邃而膽怯的目光瞧著索爾。

“是啊，是啊，真糟糕。”

索爾還想再說點什麽，這時從外麵傳來了槍聲和爆炸聲。

“魔鬼，魔鬼！”

還沒等索爾反應過來，中年男人就一頭撲倒在地上，緊接著門被猛地撞開，三名全副武裝，頭戴猙獰麵目的男人從外麵闖了進來，他們大聲嚷嚷著令人聽不懂的話，像三隻從霧中突然現身的鬼怪般鑽進了屋內。

其中一人朝伏倒在地的中年男人撲去，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中年男人怪叫了一聲，聲音戛然而止，在他的身體被提起來的同時，一隻黑色的袋子就迅速裹住了他的全身。而另一人揪住那名被嚇傻了半大孩子，一丟一拋，吞沒孩子的那黑袋就從屋內飛向屋外，被外麵接應的男人牢牢接住，丟進身後的一輛經過改裝，猙獰可怖的越野車上。

索爾跳到一邊，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他立刻就認出，那三名闖入者是軍方士兵假扮的，他們故意頭戴造型怪異的防護頭盔，身穿漆黑如墨的作戰服，一盞刺眼的射燈從他們頭盔中部臉頰的位置直射下來，乍一看真像三頭人形怪物。許是沒料到屋內還有別人，三名大兵立刻將角落裏的索爾團團圍住。

“怎麽還有一個人？”其中一人說，用的卻是通用語。

“拿下！”

然而索爾早已做好了準備，他不待三人朝他丟出那能瞬息裹住一個成人的黑袋，就鉚足了勁向上竄去，頭頂的房梁禁受不住他的衝擊，立刻折成兩段，大塊大塊混凝土裹挾著塵埃向下砸落，三名大兵急忙翻滾著躲開，待他們站起身抬頭望去，哪裏還有索爾的影子。三人罵罵咧咧，用生命探測儀尋找索爾的影子，可是，索爾已經從這棟廢墟裏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