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魂歸

解芳軒在屋中有一口井,整座解芳軒就是為了這口井蓋起來的。

井內有嘩嘩的潮水聲,魚藻閉氣跳入井內,螢火一路照亮。

井很深,魚藻落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才接觸到泥土,螢火照亮四周,左側有一處黑乎乎的出口。

螢火一路飛進去,拖出來一條鐵鏈,魚藻順著鐵鏈拽出來一個昏迷不醒的魂魄。

“懷沙。”魚藻解開懷沙身上的鐵鏈,把懷沙叫醒。

左側出口處有環狀波紋湧來,魚藻把鐵鏈丟進去,“滾。”

望生把懷沙洗幹淨了,頭發實在不好下手,就給懷沙全剃了,正綁在院子裏的柱子上曬太陽。

魚藻把半透明的懷沙推進光頭懷沙體內,“懷沙。”

懷沙睜開眼,懵懵地看著身上的繩子,抬起頭,“魚藻。”

望生給解開繩子到處溜達去了,魚藻扶懷沙坐下,“出什麽事了?”

懷沙晃晃腦袋,“我頭發呢?”

“過段時間就長出來了。”魚藻安慰懷沙。

“我被人打暈了,別的就不記得了。”懷沙皺著眉。

“你沒喝酒?”

“我不會喝,”懷沙捧著臉,“二皇子他們給我的酒我偷偷倒了,趁他們不注意我就跑了,跑著跑著迷路了,然後就被人打暈了,可能有侍衛把我當成刺客了。”

“嗯,你過幾日就要回家了。”魚藻把好消息告訴懷沙。

“我不能一直住在這裏嗎?”離開這裏,懷沙心裏有些忐忑。

“這裏又不是你家,”魚藻笑,“你是東皇的皇子,東皇才是你家。”

也難怪了,八九歲的孩子送過來,從來沒有教習過,就算回東皇去,說不準何時就被人給謀害了。

“我送你去別人家做奴仆,可以嗎?還能隨時見到我。”魚藻詢問懷沙。

懷沙點點頭,“好,我可以學著打掃收拾。”

魚藻摸摸懷沙的光腦袋,彈出一個響指,藥農從門口緩步走來,“找我什麽事?”

魚藻把懷沙推到藥農麵前,“給你個小廝。”

“嘻,”藥農溫和地笑,“你在跟我開玩笑不成?袁梢那個大醋壇子,你不怕他把這小玩意兒給吃了。”

“不常在你家待著,你接過去教導他讀書識字,論語計謀,等他明些事理我就讓他回家去,”魚藻調皮地笑,“我保證。”

“你保證有什麽用。”藥農下一秒落入一個懷抱裏。

袁梢輕輕咬著他的耳垂,“不許帶這油頭粉麵的小子回去。”

魚藻伸手在懷沙臉上摸了一把,剛才還唇紅齒白的少年郎,這會兒成了個皮膚黝黑突嘴齙牙的樣子,“這樣可以嗎?”

“嗯?勉強吧!”袁梢答應了,“不過你這麽照顧這小玩意兒幹什麽?是餓了,還是看上他了?”

“又胡言亂語,”藥農用手捂住袁梢的嘴巴,“你放心把人交給我,我好好替你管教。”

藥農與袁梢嬉鬧著帶走懷沙,魚藻摸著肚子,“是餓了,可是那惡鬼還沒死,不能吃生魂呢!”

早就聽人說不要帶著錢袋到西城街上去,因為你走不了兩步必然就錢袋空空,不是買東西花掉,而是被人偷走了。

當然那些賊偷也是看人下菜,凡是城裏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他不動,隻瞧著你是外地來的,穿著雖富裕,但不是什麽朝官,便竊走你的錢銀。

魚藻此刻捉著一個人的手,這人身高比懷沙高出兩三寸,但體型相似,冷不丁一看,還真容易認錯了,模樣比懷沙差一些,懷沙沒他臉上這麽些風吹日曬的痕跡。

“這麽點兒銀子夠你吃幾頓飯?”魚藻捉著這賊偷的手不鬆開。

賊偷有些急了,“你這人,要麽報官爺挨板子吃官司,要麽鬆手爺拿你的錢財逍遙快活去,你問我夠吃幾頓飯做什麽?”

魚藻用巧勁兒捏著賊偷的筋脈,他一掙紮便疼得臉上直冒汗,“你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還是一人納贓養活全家?”

賊偷跟著魚藻進茶樓上雅間兒,“我告訴你,你就放我走?”

“說。”進屋魚藻就鬆開了賊偷。

賊偷扭著身子跑到門外,沒聽見魚藻追他的動靜,吧嗒吧嗒嘴又進去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是獨子,爹娘早病死了,家裏沒親戚,朋友嘛,倒是有幾個說得上話的。”

小二端了茶水點心進來,打簾兒出去,下樓招呼別的客人。

“想不想一輩子吃飽?”魚藻似笑非笑地瞧著賊偷。

賊偷一捂胸口,“哎,我就是偷,也不會給人做男妾啊!”

“出息,”魚藻嗤之以鼻,“反正你現在也是籍籍無名的賊偷,給你個過錦衣玉食生活的好機會,扮一個人。”

“能過的多好?”賊偷有些心動,自從西城歸九皇子治下,這東西就不好偷了。

“榮華富貴錦衣玉食,不過這或許得扮一輩子,你得舍棄你的名字,你的樣貌,你的身份,完完全全成為另外一個人,做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魚藻並不是恐嚇他,確實有掉腦袋的風險。

賊偷握著茶杯一聲不吭地思考著,腦袋裏早就炸了鍋,一輩子的錦衣玉食榮華富貴,那這張臉算個屁呀,“咳,我答應你。”

“你叫什麽名字?”魚藻愣了一下,沒想到這賊偷答應的這麽痛快,可知天上掉餡餅,地上必有一個陷阱。

“我爹娘在世時有個名字叫方回,這片兒的都叫我方三兒,因為我一天就偷三回,不多拿不少拿不斷人活路。”方回笑嘻嘻地說著。

“多大年紀?”

“我想想啊!”方回低下頭掰著手指頭數起來。

“十九,”魚藻望著方回身後,一男一女正囉裏囉唆地跟魚藻念叨方回的生辰喜好。

魚藻去成衣鋪給方回買了一身新衣服讓他換上,順便給他變成了懷沙的模樣,帶著人去見九皇子他們,“一會兒見了人不許下跪,不許打顫,別心慌,你也是皇子,東皇的皇子,就算是做了質子,依舊是顯貴。”

“我叫懷沙是嗎?懷沙,”方回念叨著名字,“那懷沙的生辰……我是說,我的生辰是多少?”

“八月十六,懷沙和你同年生,過幾日,國君可能會送你回東皇,那邊兒的你已經十幾年未見,用不著費心思去記下,到時候自然有人給你介紹,你就記住一點,從今日此刻起,你是懷沙,東皇皇子懷沙。”

魚藻踏進九皇子的宮殿,二皇子他們都在,三公主跑過來,“你治好了懷沙?”

“治不治得好,反正現在在你我眼前的就是東皇皇子懷沙,有問題嗎?”魚藻徑直走到椅子跟前坐下,‘懷沙’左右看了看,跟在魚藻坐下。

“這是好事,我去告訴母後,讓她老人家也寬寬心。”五公主歡喜地起身。

“懷沙並不是自己掉進井裏的,”魚藻等五公主停下腳步,這才繼續說道,“他變傻是因為失魂,他是別人打暈丟進去的。”

五公主折返回來,看看四皇子,“這麽說,有人要害他?”

“你脖子上是什麽?”魚藻疑惑地問九皇子。

九皇子把衣領往上提了提,“起了些斑疹,正在吃藥。”

“什麽樣的,我看看,”三公主咋咋呼呼扒開九皇子的衣服,“嚇,這……這和我的一樣。”

三公主擼起左手的袖子,她胳膊上半部生滿了綠豆大小,密密麻麻半紅半白的疙瘩。

“我也有。”

二皇子掀起褲腿,五公主脫下鞋襪,四皇子順勢也撓了撓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