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笨手笨腳的跟蹤者
自從望生打了白華,李鄭、方雨、常嫣、杜櫻忽然老實多了,陶尋教書也越發輕鬆了。
魚藻換了新衣服正準備出門,剛走到院門口碰上陶尋,“陶舉人?下學了?”
“幾位公子小姐本就是聰慧伶俐的人兒,如今安心聽講,自然學的很快,”陶尋有些慌亂地從袖袋裏拿出一卷紙,“我寫的茶經 · 一之源的譯文,請堂姑奶奶指教。”
魚藻愣了一下,接過那一卷紙打開粗略看了一下,“我今日有事要忙,等看完了給陶舉人送到暖陽閣,回見。”
“是,回見。”
白華在拱門後看見陶尋把一樣東西給了魚藻,認為陶尋又在告他的狀,瞧瞧四下無人,便悄悄跟上魚藻,倒要看看她整日不在府上,都去什麽地方。
“聽雅園?這是什麽地方?”白華在門口站住腳,他可不是來這種地方的人,自然也就不知道。
門口迎客的小二上下掃視一眼便知道是不是來聽雅園的主兒,也不搭理白華,迎著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笑,“李公子來了,快請進請進,王公子他們幾個可都到了。”
“哈哈哈,昨日貪杯,今天出門晚了,我一會兒自罰。”李公子大笑著進門。
白華的視線追逐著李公子進門,猶豫了一會兒,拿出紙扇握在手裏,“咳。”
小二看也不看,白華自討無趣,拿扇麵遮住臉往裏去。
門口堆著亂石山,七拐八拐像是進了迷宮,茶香夾雜著花香飄過,眼前豁然開朗,裏麵是一處極大的園子。
左側立有懸花廊,廊外生有青竹牡丹,剛才進來的那位李公子正站在石凳上自罰三杯,旁邊一群人正與他說笑。
右側有三兩樓台,窗戶都打開著,有琴聲詩詞傳出。
跟前兒搭著一溜兒茅草棚,幾個船夫正蹲岸邊喝茶,身前停著幾艘木船,木船後麵是一片湖,湖麵上飄**著幾艘同樣的木船。
“我問你,剛才可曾進來一位姑娘,穿著栗色長衫,手裏拿著一卷書紙。”白華瞧著船夫裏一個有些瘦小的男人問。
那人和其他船夫互相看了看,“這位小少爺第一次來吧!這聽雅園是讀書人癲狂若夢的地方,想找女人,去城西的匯芳閣。”
“魚藻到了嗎?”身後突然有人問話。
那個瘦小的男人趕緊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來,“魚藻姑娘剛到,藥農公子卻是早就來了,您白白讓他等著,一會兒怕是又要吃癟。”
“哎呀,我怎麽忘了今日也請了他,快劃船劃船。”說話的人匆忙鑽進船篷裏,白華隻瞧見一個身姿修長的背影。
白華朝左側懸花廊走去,看著木船在一艘掛著白紗的船旁停下,那個後來的人又是作揖又是討饒,許久裏麵的人才讓他登船。
“哎,剛才有人打聽你,誰跟著你來了?”袁梢一上船便問在船尾吹風的魚藻。
藥農給袁梢倒上一杯茶,“早瞧見了,是白知府家的公子,還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你怎麽知道是誰?你整日待在家中,何時注意到那個小公子了?”袁梢捉住藥農的手。
藥農輕輕推開他,“我隻是看的多聽說的多,哪兒像你,什麽也不關心,什麽也不在意。”
袁梢靠在藥農肩膀上,“我不還在乎你呢嘛!”
船尾沉了一下,望生拎著兩壺酒落在船上,“你們倆分開,自己在家膩歪,別在這裏滿人眼。”
“切,”袁梢接住丟過來的一壺酒,“我自己的人我就要黏在一起,你管我。”
“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
為我謂烏:且為客豪。
野死諒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葦冥冥。
梟騎戰鬥死,駑馬裴回鳴。
梁築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獲君何食,願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誠可思:
朝行出攻,莫不夜歸。”
樓台裏不得誌的人又喝醉了,扯著嗓子嚎《戰城南》。
袁梢猛地要起身起來被藥農捂住嘴巴拉住,“你就聽著,何必跟那種人生氣。”
“你們瞧,魚藻倒是聽得晶晶有味。”望生指著跟著琴聲搖頭晃腦的魚藻。
袁梢撇撇嘴,拿住藥農的手擱在心口,“我隻是聽不得他們糟蹋音律,魚藻這丫頭,你唱蓮花落她也跟著和律,愛好太廣泛,必然什麽也不懂。”
“你倒是精通音律,”魚藻轉過身來,“可你又不肯彈唱,說我們配不上聽,也就藥農能受得了你的臭脾氣。”
“有人落水了!”船夫嚷嚷起來,各處的人都伸出頭來看。
那撲騰的小身影瞧著有些眼熟,魚藻正想著,望生已經過去把人撈到船上來了。
“咳咳咳……”白華活像是隻落水的貓崽子,他想偷著劃一艘停靠在懸花廊處的扁舟,舟行還沒三尺,被船夫一嗓子給嚇得掉進水裏了。
藥農倒上一碗藥茶放在白華麵前,“別著涼了。”
魚藻不說話,依舊轉過身去聽樓台裏的人嚎那不成調的《戰南城》。
白華可憐巴巴地湊過去,“堂姑姑……”
“你叫她什麽?”袁梢笑著坐起來。
魚藻回頭白了袁梢一眼,“帶他去換身衣服。”
白華還沒回過神兒來,望生已經帶著他到了樓台裏的一處空房間,打開櫃子找出一身衣服丟到桌子上,“快點兒。”
白華捧著藥茶一小口一小口喝著,甜絲絲的很好喝。
“哎,”袁梢小聲招呼白華,“你剛才叫魚藻什麽?姑姑?你倆差輩兒了吧!”
“是堂姑姑。”白華糾正袁梢。
“噓。”閉著眼遐思的魚藻忽然開口,白華豎起耳朵細聽,什麽聲音也沒有啊!
藥農和袁梢已經跑船艙,望生一個猛子鑽進水裏,白華跟出來,船不知道何時飄離了聽雅園,他們在一片密林深處。
魚藻興致勃勃地跑過來,擼起袖子就要跳下船,白華趕緊一把抱住魚藻,“堂姑姑,我害怕!”
魚藻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放下來袖子,坐在船頭等著。
“叮……叮……”一聲接著一聲,越來越密集,最後匯聚成了叮叮當當的聲音。
望生第一個冒出頭,手裏舉著一條青色的長尾魚,魚尾巴甩動著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你們願賭服輸,這是我的了。”望生昂頭直接把長尾魚丟進了嘴裏。
白華嚇得瞪大眼睛,緊緊抓著魚藻的手。
藥農和袁梢終於出來了,袁梢垂頭喪氣地爬上船,“暴殄天物。”
望生哼著小曲兒爬上篷頂,奇怪的是篷頂一點兒也沒塌下來,像是上麵落了一根羽毛,“不管你怎麽說,青尾魚是我的了。”
“沒嚇到你吧!”藥農輕聲問白華。
“啊!……我……我……你們……”白華被嚇到了。
魚藻彈了一下響指,白華眼前一黑,再睜開眼他們還在聽雅園,方才一直聽不太清楚的《戰城南》現在字字句句清楚。
“我跟他回去,你們再待一會兒。”魚藻衝岸邊揮手,一船夫撐著竹篙過來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