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師弟你認真的嗎

寧靜的夜,突然忙亂了起來。

成片的燈籠突然亮起,原本最是有規矩的宮人也慌亂了陣腳,忙前忙後,著急時還會大聲吆喝,完全忘記了禮數。

皇上親自趕來,卻被擋在門外,最後隻能焦急地張望。

國公夫人不知是如何得到的消息,在分娩時趕到了宮中,匆匆行禮後,便進入了寢宮。

那一夜,莫輕輕與雲止並肩坐在宮殿的屋頂,看著忙碌的人群,她愣怔許久,靜得出奇,直到聽到孩子嘹亮的哭聲,以及宮人的報喜是個皇子的時候,她才突然醒了一般扭頭去看雲止:“師弟,我的決定是對的嗎?”

“其實沒有什麽對與錯,隻求內心坦然。”雲止回答,伸手摸了摸莫輕輕的頭。

莫輕輕突然釋然,對雲止露出燦爛的笑容,明媚如春。

兩人準備離開時,突然聽到從白玉貴妃所在寢宮中傳出的哀號:“皇上!妾身……妾身為您留後了!妾身……無憾了……”

緊接著,就是國公夫人撕心裂肺的哭聲,莫輕輕鼻頭一酸,最後還是硬生生地將眼淚忍了回去。

雲止伸手握住了莫輕輕的手,攥得緊緊的。

國公府養著的兩名仙人不告而別,對這件事情,凡間眾說紛紜。

有人說,這兩個仙人不過是騙人的神棍,給白玉貴妃喝了不好的湯藥,使得白玉貴妃的孩子剛出生,她就直接氣絕身亡了,而且屍體以一種詭異的速度腐爛。

也有人說,這兩個仙人完成了國公府的囑托,並未索要更多的錢財便離開了。

國公府最後並未追究什麽,還到附近的道觀補貼了不少的香油錢。

最後與白玉貴妃在一起的是國公夫人,她握著白玉貴妃的手,看著她離去的,也正是因為白玉貴妃說了什麽,國公府才如此感恩戴德。

而這些,正在逃亡的兩個人自然是不知曉的。

在雲止的指導之下,兩人選擇了最能夠隱藏靈氣的方法逃離凡間,並且避開了回清新派的路線,一路南行,去往天極的地界。

又到了一處轉換站,兩人將在凡間的銀兩全部換成了靈石。凡間的十兩銀子才能換一塊低階靈石,莫輕輕在凡間坑蒙拐騙了幾個月,才賺了三百多塊低階靈石。加上路上狩獵到的東西,最後兩人合力,加上之前剩的,隻有一千低階靈石。

“一件可以糊弄過金丹期修者的隱身法衣需要一萬五千低階靈石,這……差得也太多了。這些人……貴不是目的,目的是貴死你!”莫輕輕不由得一陣沮喪。

倒是雲止並不在意,將靈石分了分,兩人一人拿一半,這才說道:“我們找個煉丹房,賣些丹藥換錢。”

莫輕輕卻有些遲疑:“我們在被金丹期的高手追殺哎,不用快點兒跑嗎?”

“不用,他們並不認識我們,在修者眾多的修真界,想要找到我們很難。更何況,煉丹房裏麵會隔絕一些靈氣,防止其他修者偷取成品。不過,租金也是極高的。”

“這樣啊……”莫輕輕有些心動,湊到了雲止身邊,笑得賤兮兮的,“你會煉丹?”

“你靈獸袋裏麵的小東西吃了那麽多的草藥,也該發揮作用了,用它的靈力相護,煉丹成功的概率會上升很多。且一些不易煉製的稀有丹藥,都會在它的幫助下煉成,價值方麵,自然是頗高的。”

莫輕輕不知道團子還有這作用,當即美滋滋的,恨不得現在就將團子放出來,狠狠地親兩口。雲止不理她,先是去店鋪買了些常見的草藥,隨後又帶著莫輕輕進山中尋找,整整用了十三日才將藥材湊齊。

到達煉丹房的時候,莫輕輕可憐兮兮地將全部靈石交給了櫃台前的夥計,卻隻租用了一間低階的煉丹房,煉丹爐自然也是低階的。

“一個低階的煉丹爐,五天就要三百低階靈石,這也太貴了,比洞府都貴。”莫輕輕看著自己的儲物袋,隻有不到五十塊低階靈石了,雲止那邊幹脆是一個不剩。

“廢話太多,成排的煉丹爐便宜,但是煉丹的同時,別人就能看到團子,豈不是會招來另外的危險?更何況這樣的房間有靈力隔絕,我們也算是買了五天的隱身場所。”雲止一邊說,一邊炮製藥材。

莫輕輕蹲在一邊看,不出片刻,也能像模像樣地跟著炮製了,雲止又指點了幾句,就不用再擔心她糟蹋藥材了。對莫輕輕的悟性他還是極為滿意的,難得舒展了眉眼。

準備工作進行得差不多了,莫輕輕才將團子放出來。在國公府藥材庫裏麵掃**了一圈,雖說大多是凡間的普通藥材,也讓團子胖了一圈,身體肉呼呼的,走路的時候,身上的肉直顫,越發顯得腿短了。

它出來後不明所以,左右瞧了瞧,又看了眼煉丹爐,突然瑟縮了一下。

“團子好像很怕煉丹爐。”莫輕輕將團子抱進懷裏,感受到它的瑟縮,當即輕撫它的後背安慰。

“嗯,煉丹的時候需要修者動用三昧真火,師姐你是金、火靈根,十分適合煉丹,到時候你就像烤魚一樣煉丹就可以了。至於團子,則要用自己的元神護住煉丹爐,煉丹期間,不能有任何間斷。”

雲止說完,莫輕輕與團子齊齊瑟縮了一下。

“煉丹要用幾日?”

“初階丹藥僅需三日,更為複雜的,怕是會用七日,或者是四十九日。”雲止說著,想起了什麽有趣事情似的,勾起嘴角邪魅地一笑,“那就辛苦師姐了。”

“不……不客氣。”

初級的丹藥,手印要簡單許多,越高階越煩瑣。莫輕輕對著空丹爐練習了兩遍,便開始實戰操作了。她第一次接觸煉丹,不能很好地掌握火候,第一爐不出一個時辰就被莫輕輕弄炸了,打開煉丹爐,到處是粉碎的丹藥渣子。

看著用靈石買的藥材都毀了,莫輕輕心疼得小臉煞白,跺腳半天,還去埋怨團子:“你一定要好好地守護好煉丹爐,明明有你在會提高成丹的概率,怎麽這一爐壞得這麽快?”

別看團子攻擊能力很差,堪稱毫無防禦能力,卻極為挑食,脾氣也是大得很。被莫輕輕說了幾句,當即不高興地“嘰嘰”叫,最後幹脆跳躍起來,揮舞著自己的小拳頭以表抗議。

莫輕輕不懂獸語,卻能夠看清楚團子的態度,當即拎起它的毛,將它放在了煉丹爐上麵,隨後叉著腰吩咐:“好好跟我一塊兒煉丹,不然以後就不給你靈藥吃!”

團子又“嘰嘰”抗議了一陣,見莫輕輕沒有緩和的模樣,這才作罷,作勢點了點頭。

雲止瞧著,不由得輕笑,這靈寵都被莫輕輕養成精了。

重新整理好煉丹爐,莫輕輕開始掐出手印來,團子則縮成一團,用元神護住煉丹爐。

雲止見火候到了,這才開口:“我用神識進入煉丹爐為丹藥塑型,你先將火降下來一些,記得要穩。”

莫輕輕一頭大汗,額前的碎發也貼在了臉上,整個人就好似從水裏撈出來的。她艱難地點了點頭,不敢有半分分神,注意到身邊的雲止沒動靜了,便知曉雲止的神識已經進入煉丹爐了,緩速地降低了三昧真火的溫度。

煉丹第一天就讓莫輕輕吃盡了苦頭,從未放在心上的丹藥,也被她重視起來。為了不再浪費藥材,她一直沒敢打瞌睡,就連團子也是嚴陣以待,生怕以後真沒藥草吃了。

相比較之下,雲止就要清閑許多,每隔三個時辰,進入丹爐之中塑型一次就可以了,其他的時間,他可以打坐調息,或者是睡一小覺。

到第二天的時候,雲止終於有了點兒良心,在莫輕輕控製火勢的時候,幫她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又喂給她一粒辟穀丹。見團子可憐兮兮地盯著他,又從儲物袋裏麵取出了幾棵草藥喂給它。

第三天,丹藥終於出爐,打開蓋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丹藥,兩人一靈獸眼巴巴地瞧著。

雲止慢條斯理地將四粒丹藥放進托盤中,用匕首刮了些許藥末,用手捏了捏,又湊到鼻翼邊聞了聞,最後嚐了嚐,這才道:“有些糊了,品相隻能算是中等,若非這種丹藥稀缺,怕是賣不出什麽價格。”

煉丹師也分品級,一些丹藥也處於尷尬的位置。一級煉丹師製作一些丹藥成功率很低,就會選擇相對容易一些的,免得浪費了藥材。到了二級時,這些丹藥做出來又不如高階丹藥有價值,便直接開始做高階丹藥,這樣還能賺得多一些。

簡單來說,就是一級丹藥師做不出,二級丹藥師不屑做,這才使得個別丹藥十分稀缺。

莫輕輕的要求很低,能成丹就行,當即鬆了一口氣:“師弟,這四粒丹藥能賣多少靈石?”

“煉丹房會收一些丹藥,不過價格很低,我拿到坊市賣,應該能賣到兩千低階靈石。一會兒我出去賣丹藥,你與團子休息片刻後,再開一爐丹。”

莫輕輕當即喜笑顏開:“這麽賺啊!不如我們一直留在這裏吧,這樣又能賺靈石,還能躲避追殺。”

“煉丹會耽誤修煉,知不知道!”雲止嗬斥了一句,不再理會莫輕輕,直接走出了煉丹房。

莫輕輕撇了撇嘴,大大咧咧地躺到了房中的石**,沒一會兒就突然蹦了起來:“師弟出去賣丹藥,不會碰到那些壞蛋吧?”

思及此,莫輕輕便開始坐立不安,也沒怎麽好好休息。直到雲止回來,她才鬆了一口氣,可憐巴巴地湊到雲止身邊,抱住他的胳膊:“方才光想著靈石了,把危險都忘了,下次由我去賣吧,你留下來,外麵太危險了。”

雲止瞥了莫輕輕一眼,心中一暖,麵色卻極為不善:“你出去反而危險更大,我自有分寸。還有,你一身臭汗味,趕快用洗滌術洗幹淨了,我們再開一爐。”

“哦……”莫輕輕到石**調用洗滌術,水憑空出現,聚集成漩渦之後將莫輕輕包圍,清洗她的身體。

雲止整理藥材的時候,迎麵飛來莫輕輕的衣服,使得他的腳步一頓,隨後老臉一紅,扭頭便出了煉丹房,想了想,又回去將團子也拎了出來,將石門關上。

他是不是該抽時間教教莫輕輕什麽叫作男女授受不親了?不過很快,他就放棄了,生怕莫輕輕在懂事的同時,還懂了一些不該懂的事。

一爐一爐地出丹藥,隨後重新收集藥材,續加租用煉丹房的費用,周而複始地進行了四個多月,莫輕輕已經能夠熟練地掐繁複的手印了,出爐的丹藥品相越來越好,還有就是,他們終於存夠了買一套隱身法衣的靈石。

莫輕輕反複數了三遍靈石,才心滿意足地躺在石**休息。雲止則開始收拾東西,吩咐:“一會兒我去賣了這批丹藥,等我回來就把煉丹房退了,換另一處煉丹房,如此還能安全一些。”

他們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在一處地點久留,換一處地點比較穩妥。莫輕輕點了點頭,隨後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嗯,我先睡一會兒,你回來之後叫我。”

雲止不疑有他,直接出了煉丹房,誰知他回來卻不見莫輕輕的蹤影,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莫輕輕在法器店裏麵逛了一圈,最後選擇了一身顏色素雅的男款隱身法衣,付了靈石,喜滋滋地往回趕。

走了一段距離,突然感覺脊背一寒。

這種感覺很熟悉,每次全盛真人檢查莫輕輕有沒有好好修煉的時候,就會用自己的神識掃過莫輕輕探查。剛才從自己身上掃過的神識要更加淩厲,竟然讓她一瞬間渾身僵直。

她不敢多作停留,故作鎮定地繼續往煉丹房趕,走到一半突然被人攔住,握住她的手腕,穿進了小巷內,隨後開始狂奔。

莫輕輕一驚,注意到熟悉的背影,她才心中一鬆。幸虧他們的手腕上有手鏈,可以輕易探尋到對方的方位。

“為何不在煉丹房裏麵等我?”雲止終於停了下來,怒問莫輕輕。

莫輕輕縮了縮脖子,注意到周圍無人,才從儲物袋裏麵取出隱身法衣,遞給雲止:“喏,我瞧著這個最好看了。”

雲止的瞳孔一顫,看著莫輕輕遞過來的法衣一陣遲疑,良久才伸手接過,捏在手裏,卻沒有了話語。

好不容易湊夠了靈石,卻先給他買了隱身法衣,而不顧及自己。

偷跑出來,是怕他不同意嗎?

莫輕輕有點兒著急,一個勁催促:“師弟,你快些穿上,方才我感覺到了強大的神識從我身上掃過,有種不妙的感覺。”

雲止撇了撇嘴,用控物術將法衣懸浮在空中,隨後脫掉外套,丟給莫輕輕,穿上法衣後,又重新套上了外套。法衣自然貼合身體,並不顯得臃腫,根本瞧不出他又多穿了一層衣裳。

“快隱個身給我看看。”莫輕輕很是激動,眼睛閃閃的,讓雲止有些無法拒絕。

他掐了一個手訣,身體瞬間消失在了莫輕輕眼前,莫輕輕伸手去摸,又用神識去探,都尋不到雲止。她剛想開口叫他,身體卻被人從側麵攬住,按進了懷裏。那人抬手揉了揉莫輕輕的頭發,隨後在她耳邊輕聲道:“謝謝你。”

這是莫輕輕從雲止的口中聽到過的最輕柔的話語。很輕很輕,好似縹緲無形的雲朵,懸浮在空中飄忽不定,又分外柔和。

莫輕輕有些不好意思,“嘻嘻”笑了兩聲,抬手用手指擦了擦自己的鼻尖,晃了晃腦袋小聲嘟囔:“你經常出去賣東西,先買給你比較好。”

雲止沒回答,攬著她的手卻突然鬆開了,莫輕輕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牽著手領去了別的地方。

再次進入草藥茂盛的空空山穀尋找藥材,要比之前困難許多。這一次所需要的草藥更加稀缺,以至於兩人在山中遊走了四日,依舊沒有什麽收獲,就連團子都沒吃到什麽好東西。

夜幕漸漸降臨,鳥聲清脆,樹上種子崩裂,搖搖欲墜。天與山崖相交的地點,依舊殘留著玫色的光暈。陰影處的石壁顯出暗紫的顏色,猶如浪花擊打的礁石。

莫輕輕抱著團子坐在石壁的角落處,整理收集來的藥草。雲止繞著他們休息的地點四處觀察,隨後布下簡單的結界,掐指捏算了一番,又擺弄起了其他的東西。

莫輕輕忍不住抬頭看,今日雲止布置的時間有些長啊……不過她不懂這些,隻是架起一個台子,開始烘烤抓來的靈獸,當作晚飯。

團子本身也是靈獸,見到這樣的場景不免唏噓,口中發出“嗚嗚”聲。不過,遞過去肉的時候,它依舊啃得不亦樂乎。

雲止過來時,就看到團子假惺惺地嗚咽,兩個小拳頭不停地敲打胸口,然後狠狠地啃兩口肉,隨後再次嗚咽。他伸手摸了摸團子的頭,到架子上取了一塊肉吃了幾口,不由得讚道:“師姐的手藝越發好了。”

“這是自然,如今我的火候掌握得極為不錯呢!”莫輕輕毫不遲疑地自誇,完全不提肉裏是加了幾味凡間的調料。

雲止依舊但笑不語。

暮色猶如一張灰蒙蒙的大網,悄無聲息地罩下來,抽走了最後一絲陽光。莫輕輕坐在角落處打坐調息,聽到了些異樣的聲音,睜開眼便發現雲止在整理繩索,這讓她大感奇怪,湊過去問:“這是在做什麽?”

雲止見她湊過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手心裏寫字:“引你過來。”

莫輕輕覺得莫名其妙,便發現雲止繼續寫道:“被包圍了,小心。”

這一回,莫輕輕算是完全明白了。怕是雲止在之前就發現了不妥,才會故意布了如此多的結界與陣法做準備。一直未曾告訴莫輕輕,也是怕莫輕輕露出馬腳被發現。誰知,莫輕輕知道後,不但沒有任何情緒變化,反而“嘖”了一聲,坐在他身前重新打坐:“沒意思。”

雲止一怔,突然想起莫輕輕做小神棍時的樣子,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因為莫輕輕年歲小,就輕瞧了她。其實,她的一些小聰明,並不亞於他。

再看她坐的位置,也是極有講究,如若那些人攻擊過來,莫輕輕可以立刻跳起來保護雲止,就算僅有一招半式,也是對雲止的嗬護了。

他不禁歎了一口氣,不知為何,他總拿莫輕輕沒轍。

其實金丹期高手,想要對付兩名築基期的小孩子,根本不費吹灰之力。不過,想要殺得一點兒痕跡也沒有,也不是輕易能夠做到的。

每個修者都有續靈燈,寄存在門派之中,借用這個,可以輕易地看到修者臨死前最後一幕的情況,記錄凶手真容。如若被清新派知曉了他們的行動,就算清新派沒有能力追究,怕是也落了個不好的名聲。

這些人要造成是意外的假象,也隻能如此小心謹慎。

是夜,星河皓月,忽地出現金色鋒芒劃過天際,猶如流星。

如雨般的金色利刃從天而降,卻全部被擋在了結界之外,弱化為雨滴一般消失不見。

“咦?”一聲驚疑發出,隨後是一聲冷哼,“沒想到他們手裏還有幾件寶貝。”

他們為了不一次性要了兩個孩子的性命,留給他們喘息的餘地,故意弱化了金刃。就算如此,想要輕易地擋住,也是不可能的。除非這兩個小家夥手上有什麽了不起的寶貝,用這種法器築成結界,他們才會不容易攻擊成功。

已經開始了行動,想要收手已經來不及了,便隻能繼續攻擊下去。

一名修者躍到結界前麵,負手而立,上下觀察著這處結界,絲毫不在意兩名警惕的孩子。莫輕輕快速站立起來,將團子收入靈獸袋中,抽出佩劍,拉開架勢,隨時準備攻擊。

抬眼看到麵前的男子,她不由得一怔。這人莫輕輕曾經見過,是隔壁浩天派的金丹期前輩,名叫杜嵩,平日裏頗為傲氣,曾幾次三番地數落清新派,莫輕輕背地裏還罵過他。

看來,追殺他們的人是浩天派的了。

之前那名賈永生,不是驕逸派的嗎?

就算莫輕輕與雲止手中有不錯的法器,也不會被金丹期高手放在眼中。

杜嵩隨手抽出佩劍,直直刺入結界,準備強行破除。莫輕輕神情一慌,還未作出任何舉措,就被雲止拽到了後麵。他手中托著一個布陣的羅盤,另外一隻手快速地捏著法訣,腳步在地麵上移動走著方位,隨後低聲喝道:“陣起!”

杜嵩沒想到麵前這小小少年竟然精通陣法,在整個修真界,陣法以難學、消耗時間而著名,雖威力強大,卻為許多人所不屑。用幾百年的時間,才能在陣法上初有見解,許多人都沒那個耐心。

“小小孩童,能成什麽氣候?”杜嵩冷笑了一聲。

根據調查,這兩個孩子不過十幾歲的年紀,就算會點兒陣法,又能有什麽真正的本事?他並未放在眼中。誰知,手中的劍一瞬化為冰,隨著雲止的手一揮,瞬間斷裂成冰碴子,這劍可是一件法器!

在他錯愕的同時,周圍突然騰起了大片的冰錐,不規則地襲來。杜嵩急急閃開,頭頂卻突然出現了漫天大雪,一陣颶風襲來,雪花紛飛,迷了他的眼,躲避冰錐更加困難。

他心中一怒,巨大的靈力波動讓周圍的冰錐瞬間斷裂成銀色的冰晶,化為齏粉四散飄去。隨後一掌再次擊向結界,用最為粗暴的手段,來破壞這處結界。誰知,結界內突然冒出冰劍,凝聚了些許靈力,竟然直接刺入了他的手心。

劍的冰冷讓杜嵩一怔,隨後他便將劍擊得粉碎,再抬手,手心處已經有一道分明的傷口。忽然,不遠處有大笑聲傳來,又走來了兩名金丹期修者。

“與築基期的晚輩對抗本就是欺負人,沒想到你居然還掛了彩,還真是沒用。”其中一人說著,單手掐出手訣。莫輕輕隻覺得身後的石壁劇烈晃動,轉瞬間,竟然如同土堆一般崩塌,飛濺出來的石子擊打向兩人。

莫輕輕不假思索,快速抱住雲止的身體,躍到了稍遠處,讓坍塌的山壁不至於砸到他們。

周圍沒有了屏障,之前辛苦布下的結界出現了縫隙,隨後瞬間瓦解。雲止沒有時間去收起之前的法器,而是拽著手中的繩子,口中念念有詞,喝道:“冰籠!”

手中的繩索突然變得有生命一般,飛舞而起,在他們的周身自然地罩了一層牢籠般的結界。莫輕輕也沒有閑著,調用靈力,召喚出金係法術向三人攻擊過去,可惜,那些金色的利刃到了三人身邊就好似毛毛雨,隨便抬手一揮,就輕易地破解了。

她當即慌了神,這是何等的實力差距?

杜嵩被數落,憤恨得銀牙直咬,當即朗聲道:“這兩個小兔崽子我來收拾,你們隻管引來凶獸就是。”

他們的目的,無非將莫輕輕與雲止攻擊得奄奄一息後,由凶獸來解決他們的性命,到時候清新派再看,也隻能看到這些凶獸的身影。

還真是好盤算!

“那就交給你好了,我們兩個也不屑欺負小輩。”那人說著,竟然悠哉地坐在了一側,當真看起了戲。

杜嵩也聽出了話語之中的數落,不由得氣惱,卻沒有時間追究,而是繼續攻擊。

雲止看了那人一眼,當即扭頭與莫輕輕說道:“五行講究相生相克,你與他都是金與火係靈根,本身火克金,若是不能好好地利用,與廢材無異。”

在這樣緊張的情況下,雲止竟然還有閑心教導莫輕輕,弄得莫輕輕一愣一愣的。

靈根越少,靈力越精純,修煉的速度也就越快。如若有兩種相克的靈根,若是不能妥善處理,與廢材無異。莫輕輕抬頭看向來者,開始找尋他使用法術的規律,從而發現,他一次性隻會運用一係法術,在對抗不同對手時,選用不同的屬性。

“用火係法術。”雲止開口,隨後展開自己的木係法術。

木生火,可以輔助莫輕輕的火係法術。

莫輕輕不敢怠慢,隨著雲止的步調,使用出火係法術。

坐在一邊的修者覺得好笑:“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竟然還想要反抗,其他晚輩早早就認命了吧?”

“杜嵩,你被當成實戰案例了。”另外一人接著說道。

杜嵩一向是高傲的性子,被派來殺幾名晚輩,還尋了這麽多的日子,他本來就一肚子怨氣。如今被數落了,更加氣惱,當即發狠地攻擊,直打得莫輕輕與雲止節節敗退。

“陣起!”雲止又一次低吼了一句。

原來,在幫助莫輕輕展開火係攻擊的時候,雲止在之前的地點布下了陣法,待二人退後,杜嵩步步緊逼,自動進入了陣法之中。

依舊是冰陣,卻要比之前更加犀利,竟然沒有因為雲止的靈力消耗而變弱。

杜嵩不由得一愣,布陣的法器未曾拾起,怎麽能再次布陣?

難道,法器在他身上?

雲止是個清冷的性子,容不得別人的輕視。見陣法暫時困住了杜嵩,一拍儲物袋,從裏麵取出兩張符篆,寄了出去。見雲止寄來的符篆,另外兩人都沒有在意,當即揮手去擋。誰知,這符篆蘊含的靈力強大,不但擋不住,還直直貼在了他們身上。

隨即,就是兩聲慘烈的尖叫,巨大的攻擊聲震耳欲聾。

兩人哪裏會想到,雲止這小子手裏居然會有元嬰期天尊所製的符篆!這種符篆之中蘊含了元嬰期天尊的奮力一擊,兩名金丹期修者根本就難以招架。最讓他們震驚的,還是這符篆選用的屬性,竟然是完全與他們相克的。

兩名築基期修者,對陣一名金丹期修者,不但沒有被其壓製,反而有時間去觀察另外兩人的靈根,從而攻破,這是何等的沉著?

承受了強大的攻擊,其中一名預防能力薄弱的水係靈根修者當場昏厥,之前破壞了山壁的土係靈根修者因為防禦能力強大,依舊可以支撐身體,卻也是渾身浴血,步伐踉蹌了。

原本置身事外,此時也憤怒交加起來,當即怒罵了一句:“後生晚輩,也敢在爺爺麵前班門弄斧!”

說著,發狠似的攻擊了過來。

杜嵩則是有些錯愕。

能夠得到元嬰期天尊的符篆,背後豈不是有元嬰期修者扶持?今日若是不將這兩個小鬼滅了,怕是會直接招惹上元嬰期天尊,但是繼續下去的話……杜嵩當即也不管不顧,跟著攻擊,隻要最後奪他們性命的不是他就好!

同時,他在心裏恨得牙癢癢,事先不告訴他們有這些危險,簡直就是在陰他們。

莫輕輕眼瞧著這些人齊齊攻擊過來,心中“咯噔”一下,再看雲止,也是一額頭的虛汗,當即將一身的靈力聚集,將三昧真火聚攏成熾焰火球,狠狠地推了出去。

可惜,這樣努力的一擊,最後也隻是讓杜嵩腳步一頓,徒手握住,隨後捏碎。就算五行相克,實力的差距,還是讓莫輕輕的攻擊形同虛設。

莫輕輕當即臉色煞白,心中一沉,小聲呢喃:“師弟……你快跑啊……”

如若不說話,莫輕輕也不會發現自己的身體在顫抖,聲音帶著哽咽,竟然是那般無助。她開始憤恨自己的無用,竟然不能保護好師弟。

雲止見她這副德行,當即有些惱,想要罵她兩句,卻發現結界已經被二人強行攻開,陣眼也碎裂了。他當即單手掐訣,準備調用自己丹田中的靈力,將修為提升至金丹期,那樣還有餘力與他們鬥上一鬥。

就算……戰鬥過後會傷上加傷……

誰知,他還未來得及反應,結界就碎裂了,隨後,他看到莫輕輕快速擋在了他身前,張開雙臂,擋住了杜嵩奮力的一擊。

她現在能做到的,隻是讓雲止不會死在她前麵。

雲止從來不知道,他的心會這樣顫抖,讓他忘記了呼吸,忘記了動作,隻是癡癡地看著身前纖柔的身子。

原來,他也能這樣在乎。

莫輕輕的身體一顫,向後仰著倒下。當他接住莫輕輕,卻看到杜嵩又是一掌劈來,他幾乎沒有思考,直接一掌迎了過去。

他的手掌瞬間凝聚成冰,寒氣將他的發絲與眉梢都鍍上一層霜,渾身靈力暴漲。轟然間,金係功法與冰係功法相互碰撞,互相蔓延至叢林,漸漸地,金光被掩蓋,變成了銀白色的冰雪,透著森森寒意。

雲止從來不是什麽水、木靈根,他是比單靈根更稀缺的異靈根——冰靈根。

水生冰,讓他可以輕易地隱藏自己,至於木,隻是他丹田之中的木靈精產生了作用而已。

“我的人你們也敢動,作死不成?”雲止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透出來的,暗含怒意。他將莫輕輕護在懷裏,感受到她已經失去意識,隻能靠在他的懷裏。

二人來不及錯愕,隻能感受到雲止的修為正在以詭異的速度提升,已經到達了築基期巔峰的狀態。

“別愣著!等他靈力提升更多就不好對付了!”另外一人說了一句,急急向雲止攻擊過去,“我來對付這小子,你將那小妮子奪來,扔到野獸林中,她氣息微弱,怕是挺不住了。”

杜嵩點了點頭,配合著行動。

雲止的修為提升至金丹期,需要一段時間的積攢。強行調用靈力,讓他渾身劇痛,他隻能快速後退,快速從儲物袋裏麵取出丹藥,吞了一粒。

扭頭去看莫輕輕,發現她的下巴與胸口都是血,點點猩紅,觸目心驚。他想喂莫輕輕丹藥,可惜另外兩人不給他機會,金係法術與土係法術接踵而來,讓他近乎發狂,手卻死死地護住莫輕輕不放。

如果他不對莫輕輕隱藏實力,如果不是他太過於傲氣,輕瞧了這三個人,莫輕輕是不是就不會受傷?

他的心口揪成一團,他突然想起,一直處在恐懼中的莫輕輕究竟承受了怎樣的壓力?小小的年紀,就要經曆對死亡的絕望嗎?

心,亂如麻。

正是因為這種不謹慎,讓他沒有意識到之前昏迷的人已經醒來,出其不意地出現在他身後,狠狠地刺了一劍,莫入他的後心。

杜嵩快速拽住了莫輕輕的身體,扛在了肩膀上,吩咐道:“我去處理這個小妮子,你們兩個搞定這小子,我們一會兒再會合。”

說完,縱著輕身術快速離開。

雲止身上的劍被抽出,血液濕潤了他玄色的道袍,他卻隻是愣怔地看著杜嵩離開的方向,大吼一聲,帶著極致的憤怒以及深刻的絕望。這極具震撼力的聲音驚飛了林中的飛鳥,石破天驚。他周身的靈力瞬間暴漲,一舉衝到了金丹初期——金丹中期——金丹後期巔峰狀態——

隨著靈力的增長,他的容貌發生改變,不再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而是二十歲左右的相貌,麵容剛毅了許多,更加俊朗不凡。

他膚色如雪,雙眸極黑,分明的對比之下,妖嬈如冥嶺妖族。如墨般的發絲間,出現了幾縷銀色的發絲,增加了些許寒霜般的氣質。

用冰暫時封住身上的傷口,他冷冷地掃視兩個人。

那兩個人,也在同時觀察他。

冰係異靈根,金丹期巔峰的修為,為何要隱藏修為?二人突然回憶起了一個人,臉色齊齊一變,難不成……他是天極大陸的那位天才?的確聽說他渡劫失敗後便失蹤了,難不成他是隱藏了修為,到清新派養傷去了?

雲止注意到了他們的神情,便已經知曉自己被認出來了。不急不緩地從懷裏取出一枚儲物戒指,指尖一點,一件件極品法器被取出來,其中一柄佩劍,更是散發著千年寒冰的威壓。

“受死吧。”他說著,快速向二人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