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貳 有人死撐,有人醋意翻騰

莫輕輕自己都記不清,她究竟是如何回到顧幽山的。

一入禁製內,就被簡黎抱在了懷裏,由他來替她療傷。

如今的簡黎療傷極快,要比清新殿後山洞窟的效果好上許多,這也是簡黎唯一的長處了。

青龍見到莫輕輕這副模樣不由得有些生氣:“是楚洛傷了你?”

“沒,是另外一個瘋子,我以前的仇家。”

青龍這才鬆了一口氣,寄給莫輕輕一樣東西,印在了她的額頭上。莫輕輕沒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抬手去摸,當即心下一驚。

逆鱗!

龍有逆鱗,觸之必怒!

青龍將逆鱗給了她,這……

“你是金係靈根,雖不是最好,也不算差。如今我傳給你我的功法,日後,你就是這天下唯一一個可以使用雷係法術的人。這樣,你日後也不會挨欺負了。”

“前輩,這怎使得?”

“接受傳承吧,我難道留著這些東西帶進墳墓嗎?而且,我還給了簡黎幾套遠古的陣法與符篆典籍,讓他日後也算是有點兒防身的手段。”

莫輕輕可以猜到,青龍原本是想將這些傳承留給楚洛的,也算是對他的彌補。可惜楚洛錯過了,她卻因此得了便宜。

她沒有多作推辭,原地打坐調息,在腦海之中接納來自青龍的傳承。

修真界的異靈根,有冰、風、雷等,擁有異靈根的人本就是鳳毛麟角,雷靈根更是幾乎絕跡了。得了青龍的傳承,莫輕輕也算是有了機緣,能夠一步登天。

傳承結束,莫輕輕當即給青龍磕了一個頭,真誠地說:“晚輩多謝前輩的傳承。”

青龍嘿嘿地笑,震得洞窟微顫,它的身體,卻在一點點虛化、透明,直至化為晶瑩的齏粉,消失不見。

天地之間突然出現動**,天空之中傳出一聲響亮的龍吟,酣暢淋漓地釋放了這些年積壓的情緒。它的虛影騰空,在天空之中飛舞,最後化為流光,消失不見。

三界中的妖族,好似齊齊感應到了這一時刻,在同一時間發出哀鳴,不同的種族,不同的聲音,交織成一曲挽歌,祭奠這位神獸的去世。

莫輕輕突然想哭,卻又忍住了。

簡黎扶著她的肩膀,安慰:“它這一生,也是極為傳奇的。”

是啊,這世間能見過真神的人又有幾個呢?

悲傷過後,兩人開始整理洞穴,準備離開。莫輕輕在洞窟之中看了一圈,突然一怔,走到角落處,看著一處奇怪的石壁。簡黎跟著走過來,伸手摸了摸。

以前青龍的身體擋著,他們還沒注意,此時一看,這一人多高的地方果然有些奇怪。

“是龍蛋!”簡黎終於斷定,隨後湊過去聽了聽,“不過還沒長大,怕是需要個千年左右。”

莫輕輕也有些歡喜,當即在周圍布置起來:“這裏有青龍的氣息,可以繼續滋養這顆龍蛋,我們把它掩護起來,接著布下陣法,盡可能地讓青龍的氣息不會散去。”

兩人說做就做,好似這顆龍蛋就是青龍的再生。可是突然,山穀外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莫輕輕與簡黎對視了一眼,一同偷偷摸摸地走出去,居然看到楚洛在麵向洞窟的方向跪下,掩麵痛哭。

“現在來不覺得晚了嗎?哼!”莫輕輕對他不喜,便不搭理他,陪著簡黎繼續為洞窟裏麵布陣。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楚洛居然一連在洞窟外麵跪了十餘日,有時哭,有時隻是靜靜地跪著,不知在回憶著什麽。莫輕輕忍不住,下山到了他身邊,蹲在他的一側開口問:“它生前你不來,死後你來裝模作樣的,不覺得晚了嗎?”

楚洛扭頭看向莫輕輕,臉色蒼白,一臉淒苦。他那一雙清澈的眸子,如今腫得不像話,還布滿了紅血絲,讓他看起來有些可怕。

他擦了擦眼角的眼淚,隨後問道:“它走時安詳嗎?”

“沒見到你,應該有些遺憾吧。”

楚洛低下頭,沉默了許久,莫輕輕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麽了,準備起身離開,他才再次開口:“當年我的確怨它,想不明白它為何那般厲害,卻不肯救我的親人。直到我做了仙,才知道它的不容易。就像你說的那樣,我的親人在它看來,不過是一群陌生人。我又有什麽資格來怪它呢,難道它強大也是錯嗎?可是,我不能來見它……”

“為何?”莫輕輕急急追問,不由得有些惱。

“天宮之中,有人探查到了我龍丹的氣息,便多般刁難,想要知道青龍的下落,甚至是……天帝。如若我來了這裏,天帝就會派兵來這裏捉了青龍,做天宮的守護神獸。青龍它那麽傲氣,怎麽可能屈服……我恨我自己沒用,沒有實力去保護它。我也恨自己隻能用不見它,來保護它。”

他說著,再一次哽咽起來,漸漸地泣不成聲。

莫輕輕抿著嘴,心裏也是一陣不舒服,突然氣不起來了。

青龍的遺憾,是沒能在臨終前見上楚洛一麵。

楚洛的遺憾,是沒有能力光明正大地來見它。

一仙一神獸,就這樣生生地錯開了,在他們心中,永遠留著抹不去的傷疤。

原來,就算是仙,就算是遠古的神獸,也有那麽多的身不由己。

真不快活。

或許是出於同情,莫輕輕對楚洛的看法有所改觀,便也接納了他,還將他留下來小住了幾日。

也是出於私心,她並未告訴楚洛關於龍蛋的事情。

不過楚洛看到簡黎的時候,整個人都傻掉了,緩了半天,才十分艱難地開口:“你好……”

簡黎用手指擦了擦鼻尖,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仿了人家的相貌,人家隻是驚訝,已經很給麵子了。

“我與你神交已久。”簡黎回答得很是客氣,扭頭就問莫輕輕,“我沒用錯詞吧?”

“對吧……”莫輕輕也為難,說文雅的詞,她就渾身雞皮疙瘩。

好在楚洛是個溫柔的性格,見兩人的模樣如出一轍,不由得覺得好笑,之前的悲傷也消除了些許。他從儲物手鐲裏取出幾壇子酒,跟莫輕輕、簡黎兩人喝了個痛快,一醉解千愁。

莫輕輕性格豪爽,不拘小節,經曆過幾百年的風浪,有了符合年齡的豁達。

簡黎一向自視甚高,覺得自己是神獸,平日裏都是昂著頭走路,經過與青龍的幾次攀談,也成長了不少,對楚洛也極為親近。

楚洛一直情緒鬱悒,與兩人聊了幾日,也看開了些,竟與他們成了至交好友,還趁著酒勁兒,爬上山頭,做了拜把子的兄弟。

他們的貢品很簡單,半壇子老酒,被莫輕輕啃了一口的饅頭,還有新烤的靈獸肉。

簡陋的儀式,斷斷續續並不規範的宣誓,卻結成了持續萬年的情誼。

楚洛在天宮還有許多事務要處理,不能久留,他與莫輕輕、簡黎相處了一年的時間,便急急地趕回了仙界。

仙人們覺得成仙之後,依舊賴在人間是沒有出息的表現。更何況,他們到了凡間無法繼續晉升修為,這才會對凡間毫無留戀。隻是他們不知道,莫輕輕與簡黎在顧幽山中,一直有青龍的神息環繞,修為大增,外加莫輕輕繼承了雷靈根,正練習得歡暢。

簡黎一直在努力練習撰寫符篆,最後累得鬼哭狼嚎:“寫一張符篆,就夠消耗我一成靈力的,寫十張,我就得休息一個月!”

“符篆可以儲存使用,你慢慢積攢唄,積攢得多了,到了戰場上,對手都沒力氣了,你的符篆還源源不斷呢!”

“也是……”簡黎嘟囔著,繼續練習。

莫輕輕動作突然一頓,看向陣法的入口處:“有人進來了。”

“楚洛回來了?”簡黎探頭探腦地看,“也不知答應小爺的酒帶來沒?”

“不大對勁……”莫輕輕說著,起身往外走了幾步,就看到一位老者款款移動進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一名白發老者,雪白的胡須垂到胸口,一臉**瓣般的皺紋,就連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他騎著一隻驢,盤著腿,坐得泰然。

注意到莫輕輕與簡黎,他睜開眼睛……呃,睜開也跟閉著差不了多少……

“小青它……去了?”老者開口問道,聲音沙啞,卻底氣十足。

莫輕輕當即猜測,應該是青龍的故友。如果是青龍的故友,那麽也是她的前輩,她當即恭敬地回答:“是的,前輩,就在一年前。”

老者點了點頭,隻是掃了莫輕輕一眼,便道:“你繼承了雷係功法?”

“瞞不過前輩。”

“獨自理解可吃力?”

“嗯?”

“你是小青的傳人,它未能完整地教導你,也是一種遺憾。我與你也算是有緣,不如你拜入我門下,做我弟子,我來教你如何?”

莫輕輕聽完,嘴角一抽,為何她有種這老頭兒上趕著給她當師父的感覺?

“怎敢……”

“跪下吧!”

“您沒聽出來我是在拒絕嗎?”莫輕輕當即回答,她怎麽可能隨隨便便認個便宜師父呢?

老者話語一噎,緩了一會兒才道:“不如這樣,你我過上幾招,我若贏了,你就做我徒弟。”

“若是我輸了,也不願意做您徒弟呢?”

“老夫抬抬手就能弄死你。”

莫輕輕叉著腰,上下打量老者,總覺得他怪怪的。說是青龍的故友吧,知道青龍去世絲毫不傷心,反而對收她為徒很有興趣。說他不認識青龍吧,這陣法又不是輕易可以進來的,天帝都尋不到青龍,他卻輕易進來了。

簡黎坐在一邊,將新寫的符篆收起來,走到老者身邊,去拽他的胡子:“你的胡子讓我感覺到一股子雪狐的氣息,有些像雪狐的尾巴……”

老者這才注意到簡黎,看了他一眼,當即一驚,險些跌下毛驢,用了靈力才坐穩。緊接著用手扒開自己的眼皮,又看了簡黎半天,這才輕哼:“不過是神獸的旁支!”

簡黎一向傲氣,聽到之後當即一怒:“你……你不也是神獸一脈,隻是氣息不純!簡直……簡直就是凶獸!”

老者一聽,當即麵色一寒,周身靈力一凝,緊接著爆裂,竟然將簡黎蹦出老遠去。莫輕輕手疾眼快去扶住簡黎,簡黎也在同時趕緊為自己療傷。簡黎的防禦實在太弱,仙人拍蒼蠅時不小心碰到他,都能要了他半條命去,更何況這故意的一擊。

“你怎麽這樣啊!他防禦不好,你會傷到他的!”

老者見莫輕輕護簡黎護得緊,不由得有些不悅,小聲嘟囔:“不過是個窩囊廢,偏你還當個寶……”

莫輕輕一向不是個好脾氣,當即有些惱,右拳一握,當即發出雷電的“劈啪”之聲,隨後向老者攻擊過去。老者根本不懼怕,挖了挖鼻孔,掏出一顆鼻屎來,向莫輕輕彈去。

“轟!”

僅僅是一瞬間,莫輕輕的身體就向後飛去,將遠處的崖壁砸出一處大洞才停下來,崖壁上的岩石落下,紛紛砸在莫輕輕身上。

“輕輕!”簡黎緊張地驚呼,步伐踉蹌地朝她跑了過去。

“沒死……但是恨不得死了……”她居然被一顆鼻屎打敗了,還是在一招之間,這簡直就是生不如死的感覺。

愛麵子如她,半天沒肯爬出來。

簡黎確定莫輕輕沒事,這才鬆了一口氣,感歎:“這絕對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鼻屎。”

待莫輕輕臉色陰黑地爬出石堆,老者才徐徐開口問道:“做不做我的徒弟?”

“寧死……不屈……”

老者抬手,再次挖鼻孔。莫輕輕一看就急了,哭天抹淚地狂奔過去,抱住驢子的腿就開始哀號:“師父!我被你的鼻屎深深折服了!”

莫輕輕也算是發現了,就算雲止那麽厲害的人,也不能用一顆鼻屎秒殺她,這老頭兒說不定真有點兒能耐,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就是認一個師父?

“沒出息……”簡黎鄙視起了莫輕輕。

老者很是開心,又對簡黎招了招手,說道:“你來做她的師弟吧。”

簡黎當即就哭了,單手掩麵,想起那威力強大的鼻屎,最後也屈服了:“師……父。”

自從兩人有了師父,就沒有之前自由了。整日被人沒完沒了地使喚,不是端茶倒水,就是捏肩捶腿,想反抗都不行。讓他們兩人鬥智吧,他們沒有智商,鬥勇吧,他們還打不過,就隻能屈服了。

拜師儀式十分簡陋,連當初拜把子時的陣仗都沒有,磕個頭,就完事了。後來,老者說他叫夜黑,日後叫他師父即可。

“嘖,你的封號怪給人添堵的……”莫輕輕嘟嘟囔囔地抱怨,被夜黑彈了一個腦瓜崩,使得她昏厥了半個時辰,嚇得簡黎臉都白了。

夜黑也沒想到會把莫輕輕彈暈,驚得比簡黎還誇張:“我的愛徒啊!你這是怎麽了,有話醒來說啊!”

成了夜黑的徒弟,也不是沒有什麽好處,至少這一人一獸受益匪淺的是:他們的脾氣變好了,忍受能力增強了。

夜黑在顧幽山與他們住了三個月左右,便起程去往東海,參加龍王的壽宴,說是要帶兩人見見什麽叫大場麵。

莫輕輕很不爽,卻也跟著去了。

“我說,老頭兒,什麽時候給我們倆拜師禮物啊?”莫輕輕踏著雪白的流雲,跟隨在夜黑身後,看著他胡須飛揚,覺得有些礙眼。

“叫我師父!”

“不給拜師禮物就不叫。”

夜黑聽了當即氣得齜牙咧嘴,最後小氣巴拉地在自己的儲物戒指裏找了半天,拿出兩樣奇形怪狀的東西丟給了兩人。

莫輕輕收到的是一個破破爛爛的歪脖子葫蘆,外麵的皮脫落得厲害,已經露出裏麵的裏子,十分寒磣:“這是什麽玩意兒啊?真夠醜的。”

“不要就給我拿回來,這可是遠古時期的東西。”

莫輕輕一聽,當即把葫蘆往自己的懷裏揣,動作那叫一個利索。夜黑見了,撇了撇嘴,心疼得直撓胳膊:“這葫蘆叫納魔葫蘆,到了煞氣重的地方,就算是鬼仙的煞氣,都能吸到裏麵去,他們的煞氣傷不到你。通過煉製後,放出來的乃上等仙氣,供養你修煉,將會讓你的修為提升更快。”

莫輕輕聽完,當即抱胸,生怕老家夥後悔,把葫蘆搶回去。簡黎急了,舉著自己手裏怪怪的器皿問:“我這個是什麽?”

“是遠古煉丹爐,乃上極品,是上極品!”夜黑說完,也覺得心疼,當即抓耳撓腮。

莫輕輕與簡黎相視一笑,有種占了便宜的快感,當即異口同聲地賣乖:“謝謝師父。”

到了東海,不喜歡洗澡,更不會遊泳的簡黎遭了殃。就算吃了夜黑給的呼吸丹藥,到了水裏也是各種不舒服,張牙舞爪的,好像有誰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在奮力掙紮。

“小狗進到水裏還能撲騰兩下,你倒好,跟抽了羊癇風似的,原來你是貓科啊?”莫輕輕伸手去扶簡黎,讓他不至於太不自在。

簡黎沒有力氣與莫輕輕抬杠,張開手臂抱著莫輕輕,腳也盤在了她腰間,就好似八爪魚一樣掛在莫輕輕身上,這才好了點兒。

夜黑一看急了,當即分開了兩人,破口大罵:“成何體統!”

簡黎委屈地鬆開莫輕輕,卻還是依偎在她的肩頭,整個人都虛脫了似的,止不住地翻白眼。莫輕輕抬手去揉搓簡黎的臉,輕聲安慰:“師弟乖,我們見見世麵,很快就回去了,沒事的,乖!”

簡黎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接著便半昏迷了。夜黑聽了,不由得不悅,指著近在咫尺的龍王殿,朗聲說道:“徒兒們,給我砸了這龍王殿!”

一句話,說得**氣回腸。

等了片刻,他的兩個徒弟都沒動,他當即詫異地回頭。

莫輕輕打了一個哈欠,無精打采地說道:“有多大的金剛鑽,攬多大的瓷器活!您這不是逗我們嘛,您若說想要點兒水草,徒兒倒是能給您拔點兒。”

夜黑當即冷哼了一聲:“算了,也沒指望你們,跟我進去吧。”

龍宮不愧為三界最富饒的地方。

步入龍宮的範圍,便看到成群結隊的蝦兵蟹將。不同於妖獸,他們從麵前遊過去時,有一種優雅的美感,動作流暢,行雲流水,最後隻留下一片片彩色的泡泡。

龍宮中的牆壁帶著暗藍的顏色,這乃水中獨有的倒影,抬頭向上看,隻覺得日光透進來,猶如參差的月光,為龍宮鍍上了神秘的色彩。回廊的扶手上,鑲嵌著一顆顆珍珠,還有各式各樣、色彩斑斕的珊瑚、貝殼,讓人應接不暇。

龍宮中的燈柱乃一顆顆人頭大小的夜明珠,渡入靈氣,就能亮得通透,微微泛出淡粉的顏色。大院之中長著水草,也被特意修剪過,極為規整。

有小蝦兵來迎接他們,夜黑遞了身份牌子,那蝦兵立刻恭恭順順地喚道:“上神,請隨我們來上房。如今距離壽宴還有些時日,不少仙人還沒來,若是您嫌悶,我們可以給您安排歌舞。”

莫輕輕與簡黎聽了小蝦兵的話都是一怔,這夜黑老頭兒居然是……上神?

夜黑沒留意,而是大大咧咧地揮手:“沒意思,你們龍宮那些美人魚不好吃。”

話畢,小蝦兵連話都不敢回了。

“你們這裏提供的飯食是海鮮嗎?”莫輕輕開口問。

“是一些海帶,以及幼年的魚肉。”

“海帶就不用了,給我燉幾隻年份高點兒的烏龜湯,讓我補補身子。”

“好……”

在龍宮裏麵住著,要比顧幽山自在一些。夜黑身邊有那些蝦兵蟹將外加美人魚伺候著,莫輕輕與簡黎也終於有了可以使喚的人,日子過得頗為舒坦。

除了……簡黎在海中,走路都有種暈船的感覺。

過了幾日,海中漸漸出現了其他拜壽的仙人。莫輕輕不想與他們湊合,便與簡黎到僻靜的地方靜坐,手還不老實地去挖牆壁裏麵的珍珠,周圍的蝦兵蟹將也是敢怒不敢言,暗罵他們是鄉下來的土匪!

簡黎一直有氣無力地靠著莫輕輕的肩膀,一副要死了的模樣,靠著莫輕輕小聲哼哼。這時,突然走進來幾個人,其中一名男子還在罵罵咧咧的:“不就是摸個美人魚的小手嘛,瞧他們那眼神!還不是一輩子都跑不了的畜生玩意兒?”

“傲之兄,你還是少說兩句吧。”

“我多看他們兩眼,都是他們的榮幸!”

另一人似乎有些聽不下去了,當即冷了態度,致使水中的溫度都降低了幾分,連累得莫輕輕打了一個哆嗦。

“閉嘴!”

這一回,安靜了。

莫輕輕卻是脊背一僵,因為這道聲音她太熟悉了,多少次,曾經在她耳邊呢喃,用親昵的口吻喚著她的名字。多少次,生氣的時候也是溫柔的,透著無奈,不厭其煩地督促。

是夜白……

過了片刻,這幾人也注意到了背對他們坐著的莫輕輕與簡黎,當即問道:“這兩人是誰?瞧著眼生。”過了片刻,突然朗聲喊了一句,“你們兩個散仙,還不來與仙君行禮。”

在仙界,沒有入仙宮的散仙,要低仙將一等。

在遠古時期,隻有劣等仙,或者是犯了過錯的仙才會成為散仙,那是仙宮淘汰不要的仙,地位自然不高。到了近些年,才出現了自願做散仙的,不過,規矩還是在的。

莫輕輕不想動,便不搭理。

簡黎倒是想動,卻沒力氣動。

“嘖,到了龍宮還秀恩愛,真不知羞恥!”之前大罵的傲之仙君一下子遊了過來,要對莫輕輕進行攻擊。

莫輕輕並非膽小怯懦之輩,微微側身,單手回以攻擊,接連兩招,兩人竟然不分高下。

傲之有些不悅,他為了示威,故意用了狠招數,莫輕輕可還坐著呢!隨後,他就發現了不對勁,仔細一看,當即驚呼:“喲,你不是夜白仙君的那個劫嘛,聽說你成仙了,沒想到還有臉來龍宮!”說著,又看了看靠在她肩頭的簡黎,誇張地繼續嘲諷,“喲,身邊還有一位男子,怎麽,身邊沒個男人就受不了了?那你看我行不行?”

莫輕輕瞥了男子一眼,覺得眼熟,好像在雲止成仙那日見過,卻記不清了。她扯著嘴角笑了起來,反過來嘲諷:“你一個人尿褲子,全世界陪著你下雨,這不現實。你一個人找不到女人,並非所有人都像你這樣饑不擇食。”

“你!”男子說著,就要再次攻擊,周身的海水卻被凍住了。他嚇得連連後退,隨後驚恐地看向夜白。

夜白的屬性,在海中可是極為可怕的。

莫輕輕沒再理這些人,隻是覺得有些煩,起身要離開。

夜白緩步走過去,用清冷的眸子打量著莫輕輕,以及靠在莫輕輕身邊,背對著他們的簡黎。想起之前的傳聞,他突然意識到,這個男人就是傳說之中莫輕輕新的雙修道侶,不由得,眼神又森冷了幾分。

莫輕輕對簡黎很是照顧,伸手扶他起來,正這時夜白突然開口:“這個還給你。”

莫輕輕扭頭去看,見他手中捏著她的手鏈,紅色的繩子在水中被浸泡得成了殷紅的顏色。

“我不要了。”

“拿著,它被你滋養了幾百年,有你的氣息,且算是一件靈器了。”這種濃鬱的氣息,足夠夜白在空洞的房間內,思念得幾乎發狂。

“已經用不著了。”莫輕輕再次拒絕。

夜白微微皺眉,還想再說什麽,卻被人打斷了。

“我師姐說她不要了,難道夜白仙君聽不懂嗎?若是你嫌礙眼,丟了就是,不然以藍仙君見了也礙眼。”

簡黎站在欄杆上,身體斜斜地靠著柱子,模樣顯得懶洋洋的,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彎彎的眼角,透著一股子邪魅的味道。

夜白看到簡黎不由得一愣,就連他身邊的兩個人也是呼吸一窒。

他的五官是極為俊朗的,結合了夜白與楚洛的全部優點,又配上臉上的淚痣,以及他自身的氣質,讓他整個人都妖冶了幾分,有種獨特的味道。

說完,他縱身躍下欄杆,衣袂在海水中漂浮,帶著輕柔的飄逸感,隨後穩穩地落在地麵上:“夜白仙君,之前那段情,隻是你們仙宮故意安排的劫。如今真相大白,大家都放開點,你也莫要再糾纏我師姐了,可好?”

夜白看著簡黎,久久地沉默,臉色越發難看。

海水的溫度越來越低,讓人不寒而栗。

莫輕輕知道簡黎有些裝不下去了,當即走過去挽住了他的手臂,扶著他離開。如此故作姿態地與夜白他們說話,簡黎可是使了吃奶的勁兒。

果然,沒走出多遠,簡黎便又虛脫了,腳步發虛,整個人靠在莫輕輕身上,在外人看來,隻是親昵到讓人起雞皮疙瘩。

“輕輕!簡兄!”楚洛在不遠處喚了一聲,“我去顧幽山沒看到你們,原來你們也來了。”

目送莫輕輕跟簡黎離開的三個人,眼看著一向沉穩的楚洛親熱地與兩人說話,還站在莫輕輕的一側,給她看自己在龍王那裏得到的寶物,不由得有些驚訝。

傲之看了之後,不由得感歎:“這女子有些手段啊,尋了個與夜白相像的師弟,還順便把仙宮最受歡迎的男仙君也拿下了?”

轉瞬間,他身邊冰凍成山。

知道夜白也來了龍宮,簡黎便不希望莫輕輕多出去,楚洛卻不大同意:“當年輕輕她完全不知情,還被天宮利用了,真正可憐的人是她。她若是再縮手縮腳,反而讓人輕瞧了。在我看來,輕輕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她要做的是堅強到讓所有人震驚。”

“可不就是,楚兄說話我愛聽,喝酒喝酒!”莫輕輕當即為楚洛斟酒。

龍宮知道仙人們不習慣在水中進食,特意將室內的海水抽空,如同在外界一般,讓他們可以自由地喝酒、吃飯。

楚洛見莫輕輕的模樣,不由得歎氣:“你有些喝多了。”

說莫輕輕完全不在乎,也是不可能的,畢竟是曾經至親至愛的人。如今莫輕輕有些想要借酒消愁,也在情理之中。不過,她已經做得很好了,至少她在夜白麵前時,表現得很好。

她自我感覺,是這樣的。

簡黎抬手摸了摸莫輕輕的頭發,算是安撫,隨後將她抱進懷裏,小聲安慰:“沒事的,還有我呢,我最愛你了。”

楚洛有片刻的不自然,最後也隻是安慰了一句:“修仙者沒有凡間的說道,更換雙修道侶也是正常的事情,你們不用在意。”

莫輕輕推開簡黎,突然直愣愣地站起來,高舉手臂大喊:“我是誰啊,我是莫輕輕女俠!”說完,一掌劈向桌子,這是她在顧幽山常用的發酒瘋方式。

楚洛急忙抱住了酒壇子,簡黎手忙腳亂地端起了兩盤菜,其他的,便全被糟蹋了。

桌子被拍得粉碎,菜也摔在了地上。

愣了一會兒,簡黎問楚洛:“你為何不用控物術?”

楚洛也是一怔,隨後木訥地回答:“一著急給忘了。”

緊接著便大笑出聲。

在與一個人分開之後,最怕的就是一瞬間回憶起了這個人所有的好,恍然間發現,這麽好的一個人,居然不再屬於自己了。

每每到這個時候,就是最痛苦、最悔恨的時候。

再堅強的人,都會有瞬間的軟弱。

再大大咧咧、凡事都極為豁達的人,也會出現狹隘的心思。

比如,莫輕輕在想到夜白的時候,心中也會有些扭曲。她總在想,自己是不是從未擁有過他,而是一直在擁抱別人的男人。

她,到底算什麽?

莫輕輕趁著酒勁兒走出房間,在外麵遊**了一陣,聽到有人在吵架,當即湊了過去,準備看看別人不痛快的事情,讓自己心裏痛快痛快。

結果,卻看到了一臉別扭的楚洛。

原來,莫輕輕一個人出來,楚洛與簡黎都不放心,簡黎又無法在海裏自由地活動,就讓楚洛來尋她。結果沒尋到莫輕輕,反而被小龍女纏住了。

小龍女是龍王的三女兒,平日裏被疼惜得厲害,性格很是霸道刁蠻,海中的人她瞧不上,一眼就瞧上了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楚洛。偏楚洛還是個表麵溫柔,實則疏遠他人的性子,兩人一直沒能擦出火花來。

這一次,龍王生日宴,可讓小龍女逮到了機會,對他進行糾纏。明眼人都明白,這龍王雖然被稱呼為“龍”,實則隻是蛇,尚未成龍,遠古時期的真龍相繼離世,千百年後,讓蛇係旁支霸占了龍王殿。

這小龍女,也不過是條青蛇。

楚洛體內有半顆龍丹,身上自然而然有著真龍的氣息,讓小龍女想要更親近他。若真的能與楚洛生出一兒半女來,說不定他們就真的沾上“龍氣”了。

隻可惜……楚洛不願意。

“何悠悠!請你鬆開我好嗎?”楚洛強作鎮定,實則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這句話。

大庭廣眾之下,男女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仙界的人怎麽看他?海中的人怎麽看他?莫輕輕這個八拜之交怎麽看他?莫輕輕發現,楚洛臉紅得厲害,被何悠悠握住的手腕都有些不自在。

瞧不出,他還是個挺害羞的男人,平日裏怎麽沒發現?還是……他平日裏,就沒把她當成一個女人?

“我不!”何悠悠當即大聲抗議,握住他的手腕不鬆手,還恨不得抱住他的身體,“我癡戀了你百餘年,你怎可這般冷落我?為了見你,我幻化出雙腿來行走,陸地跟鞋子磨得我腳上都是水泡,外界的陽光幾乎將我曬幹了!我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嗎?你不能這樣對我!”

“我又沒強迫你!”

“是,是我自願的,可是我心裏都是你,日日夜夜想著的也是你,你就是我的男神!我不求你愛我幾分,隻求你多看我幾眼!”

莫輕輕聽了一會兒,不由得撇嘴,小聲嘟囔了一句:“矯情。”

誰知,竟然與另外一個人異口同聲。

兩人同時扭頭向對方看過去,隨後同時一怔。

莫輕輕看著以藍,張大了嘴巴,最後暗罵自己倒黴。以藍雙手環胸,眯縫著眼睛看了她片刻,見她扭頭就走,當即開口叫住了她:“等等!”

莫輕輕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以藍。

兩個字,卻讓這兩人瞬間成為其他人注目的焦點,就連楚洛與何悠悠都被冷落了。

楚洛一見兩人當即心中一驚,用了靈力將何悠悠甩開,站在了莫輕輕身邊:“以藍仙君,之前的是是非非都隻是一場劫難。也可以說,輕輕是被你與夜白仙君連累得度過了一場無妄之災,你莫要再糾纏才好。”

“我知道,在你們眼中,我一直是與鬼仙無異的人,稱不上是仙。”以藍朗聲說了出來,沒有絲毫在意,模樣高傲清冷,“可是,楚洛仙君,你隻是一介仙將,管不著我的事情,我願意做什麽,都是我的事,與你無關。還請你日後莫要與我說話,免得再給你的紅顏賬添上一筆。”

這話說得明白,她自己知道自己是怎樣的立場,還撇開了與楚洛的關係,她願意做什麽都是她樂意,楚洛管不著,也沒資格管。順便將他數落了一把,將何悠悠與莫輕輕都說成了他的紅顏賬。

楚洛不擅長吵架,一瞬間被說得沒了言語,卻還是倔強地昂起頭,將莫輕輕護在身後:“她是我的朋友,如果以藍仙君尋別人,楚某人也不屑去管。”

以藍看了楚洛幾眼,冷哼了一聲,扭頭看向莫輕輕,問道:“你叫莫輕輕對吧?我不知曉你的封號,就不與你客套了……”

“我的封號是南歌。”莫輕輕回答得毅然決然。

她很少在別人麵前說起自己的封號,因為這是她不想提起的記憶。

“好,南歌仙君,我是以藍仙君,你我本該沒有恩怨,可是我能夠想到,你看我也不順眼,不如我們來打一場。你我都曾是修仙者,就用江湖辦法來解決吧。”

莫輕輕眼眸低垂,有點兒動心,不過她知道,她不是以藍的對手,畢竟以藍比她多出了幾千年的道行。

“為了公平,我可以讓你一些,你想讓我如何讓你?”以藍再次開口道。

楚洛著急地回頭看向莫輕輕,模樣有些擔心。以藍可是仙界出了名的好戰,也是出了名的難以戰勝!堪稱一代女尊。如若莫輕輕與以藍對決,怕是占不到什麽便宜,還會敗得慘烈。

“不如讓我一隻手吧?”莫輕輕輕笑著開口,隨後又自嘲道,“說來也是,你獨臂了那麽多年,讓與不讓又有什麽區別呢?我們到地麵上打吧。”

說著,便首先躍起,去往陸地之上。

“找死!”以藍目光一寒,跟著遊了出去。

楚洛一慌,扭頭看向何悠悠:“去尋夜白仙君,再把簡黎仙君帶出來!”

有簡黎在,還能替莫輕輕療傷。

至於夜白……

楚洛歎了一口氣,但願他不會太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