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 三界最悲催女修者新鮮出爐

莫輕輕不如雲止有基礎,提升至金丹期後,便進入入定的狀態,完全不知身外事。如此閉關了許久,不知年月,不知秋冬,隻如饕餮一般吸收靈氣,外加雲止給她的丹藥極佳,讓她的修為很快穩定了下來,且體內靈力充盈。

打開洞府石門出關的時候,正下著漫天大雪,遍地銀白,讓她一時間有些弄不清,自己究竟在哪裏。

踏著積雪,走出老遠,直至看到了驕逸殿,才知道自己霸占了驕逸殿的洞府。

院中有人在掃雪,見她來了,恭恭敬敬地行禮,莫輕輕走過去,問道:“雲止他出關了嗎?”

若是雲止出關了,定然會來接她的……

那弟子臉色一變,為難地搖頭:“回師叔祖,弟子不知。”

莫輕輕不由得有些惱,卻沒有發怒,而是直奔清新殿。途中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一名金丹期修者,竟在雪裏撒了歡地打滾,就好似快樂的小狗狗。

賈永生見莫輕輕出關,甩了甩一頭的積雪,當即對她招手:“莫師妹,來一塊兒堆雪人啊!”

“沒耐心,跟你在一起我隻想打雪仗,然後埋了你!”

賈永生“嘖嘖”了兩聲,莫輕輕已經到了他身邊,雙手環胸地問:“雲止他在哪兒呢?”

“雲止啊……在天極呢。”

“他去那裏作甚?”

“說來話長。”賈永生一邊堆雪人,一邊與莫輕輕講了她渡劫之後的事情,以及雲止的身份。無非這幾年乾鼎宗與納月宮的戰爭,以及一些囉囉唆唆的吐槽。

本以為莫輕輕知道了雲止的真實身份會震驚非常,誰知她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模樣,賈永生不由得驚訝。隨後也想明白了,兩人在一起久了,說不定早就猜到了些許。

“哦……我閉關了多久?”

“三十六年了吧……”

“啊?我都一百多歲了啊?”莫輕輕這一次才是真的震驚了。她說完,踏上佩劍離開,離遠了些,突然傳來傳音符,不偏不倚直直插入賈永生堆的雪人裏,雪人一瞬間散了架子。

賈永生鬱悶了半天,聽了傳音符的內容後不由得跳腳。

她說——

“其實我也沒什麽事,嘿嘿嘿嘿……”

莫輕輕出關後,在門派中逗留了三個月左右的時間,便展開了尋夫之旅。

無論雲止是怎樣的身份、修為有多高,雲止就是雲止,是她認定的那個男人,她就不會放手。所以,知曉雲止的真實身份,她沒有表現得雀躍,也沒有忐忑不安,依舊泰然自若。

她現在的想法隻是有些遺憾,原本可愛的師弟,說不定比她年歲還大上許多,如今還弄了個異地戀,日後該如何安排住處呢?

她並不知道,她心目中的可愛師弟,此時正凶神惡煞地坐在乾鼎宗的正殿座位上,用清冷的眸子掃視跪在下麵的弟子。久居上位的氣場,讓他不怒自威,嚇得幾名金丹期修者瑟瑟發抖。

一邊的元嬰期長老開口幫自家弟子說話:“少主,攻打納月宮並非一朝一夕間就可以完成的事情,他們的任務沒完成,也是情有可原。”

雲止抬頭看過去,不由得冷笑:“韓長老,按理說我該叫您一聲前輩。那就由您來說說看,我如今為何生氣?”

“這……”

“我的確派他們去納月宮,卻並未說不達成就不許回來,他們倒好,將同門丟棄在危險中,自己落荒而逃。”

韓長老一聽,當即白了一張臉。

“既然是韓長老的徒弟,不如就拜托韓長老,救回那幾名弟子。”

“老夫遵命。”他說著,起身,步履蹣跚地向外走,老態盡顯。

這時,外麵突然有人稟報:“少主,有位永青派的金丹期女修者求見,是來找您的,好像是……您的那位……”說到這裏,通報者便不敢繼續說了。

韓長老比雲止的反應還快,一聽,當即拍了個巴掌:“是少主的雙修道侶來了?上次我沒去洛丘山,沒看著,我去瞧瞧啥模樣。”說完,一溜煙遁走,之前的老態全無。

雲止被氣笑了,抬手掐指捏算了一番,這才長歎了一聲。

這些日子光忙碌門派中的事情了,忘記計算莫輕輕出關的時間,算得莫輕輕四個月前就出關了,他不由得有些生氣,心中腹誹:為何不一出關就過來?

“攔住她,讓她回永青派。”雲止吩咐完,便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了。

過了一會兒,院子裏突然亂了起來,有人想稟報,卻見雲止在小憩,不敢打擾,隻能在院子裏麵竊竊私語:

“那位女修者不肯走啊,還說少主要是不出去,她就打進來。”

“真夠膽大的,咱乾鼎宗這麽多高手呢,她還敢鬧?”

“喲,脾氣還挺大呢,跟韓長老說話都不卑不亢的。”

“不然,我們將她打出去,反正隻有金丹期而已……”

話還沒說完,那人就被人踢飛了,隨後就從正殿裏麵傳來雲止的聲音:“你若是敢傷她,我就剁了你的手!”

院子裏麵安靜了一陣,隨後便是窸窸窣窣的聲音。雲止又等了一會兒,就在他準備出去看一看的時候,院子裏麵傳來莫輕輕的聲音:“臭雲止,你給我出來解釋清楚,你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讓我回去?”

說話間,已經風風火火地到了正殿。

韓長老以及一行乾鼎宗的弟子,都賊眉鼠眼地躲在一處偷看熱鬧。雲止見莫輕輕進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模樣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隻不過是發絲之中,摻雜了些許金棕色,就連瞳孔的顏色也淺了些。

他靠在椅子上,對某人仰了仰下巴:“不歡迎你,還能怎樣?”

“你……你這個臭男人,怎麽提上褲子就不認人啊?”

雲止被罵得瞬間紅了臉,就連脖子都紅了一片,慌張地去看周圍,看到一張張震驚的臉,當即脫口而出:“還不是因為你出關後沒有立刻過來!我在你心裏不是第一位了不成?”

說完,又恨不得把舌頭咬下來。

院子裏的韓長老震驚了,跪在下麵的幾名金丹期弟子震驚了,就連落在屋簷上的鳥兒都不叫了。

莫輕輕叉著腰,嘟起嘴來,剛想開口說什麽,身體就一陣風似的消失了。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被雲止攬著,快速去了其他地方,看樣子,應該是雲止居住的洞府。

原來元嬰期修者的輕身術這麽快啊……

雲止的洞府頗為闊氣,門臉是世間常見的紅木漆的小型樓閣,進入其中,擺設也是古色古香,十分考究。房中書桌、文房四寶、屏風等應有盡有。再往裏麵走,則是傳統修者常居住的洞府,建造在山壁中,這種地方,靈力最為豐盈,適合修煉。

正所謂小別勝新婚,莫輕輕這次閉關持續了三十六年,也夠雲止這個初識愛戀的毛頭小子思念的了。

他抱著莫輕輕,親吻她的眉心,卻沒給她什麽好臉色。

莫輕輕小聲嘟囔:“真小氣,我就不能陪陪父母了?”

雲止並非不明事理,卻忍不住吃醋,鬧了一會兒別扭,便也不計較了。他拉著莫輕輕,先了解了一番她的修為,又查看了一遍她的體質,確定沒有問題了,才鬆了一口氣。

莫輕輕也在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突然心疼得可以:“想我想壞了吧,瞧這滿頭白發……”

雲止嘴角一抽,這才讓莫輕輕探自己的靈氣:“我是異靈根之中的冰靈根,修為高了,就會出現銀發。”

莫輕輕聽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隨後感歎:“怪不得你身上總是那麽涼。”

雲止則是將莫輕輕往洞府中的靈水池前推,毫不客氣地幫她脫掉外衫:“身上一股子臭汗味,快點洗幹淨。”

“還不是想你想得緊,日夜不停地趕路。”

雲止聽完,不由得揚眉,在莫輕輕脫了道袍與法衣身處靈水池中後,主動坐在池水邊幫她洗頭發。不過美好的事情,需要有美好的道具,莫輕輕的頭發,實在是……太糟糕了。

小的時候被全盛真人用火彈術收拾,渡劫的時候被雷劈,使得她的頭發打結得十分厲害,雲止用梳子拚命梳,都沒能梳通,還疼得莫輕輕直叫喚:“哎喲哎喲!疼死我了,你輕點兒,啊,別……別扯了,疼!真疼!你輕點兒,溫柔點兒好不好!”

雲止的洞府外側,有四名沒能見到莫輕輕的元嬰期老家夥在偷偷聽牆角,聽到裏麵某人叫得歡快,一個個笑得賊賊的,一邊往回走,一邊密語傳音:“少主平日裏清冷,沒想到還是迫不及待的。”

“之前聽老韓說,我還當他說瞎話呢,現在一看,還真是這麽一回事。”

“有個伴兒好啊,以後就不會再對師叔他們冷淡了。”

幾人正說著,突然看到站在不遠處的人,不由得齊齊一驚。

這人與雲止有著十分相像的相貌,氣質卻要比雲止更清冷,散發著極致的寒,一頭銀色的發絲,隻摻雜著幾縷黑發而已,可見其修為頗高。

“你們在說什麽?”他開口問道。

幾個老家夥麵麵相覷,其中一人回答:“回師叔,少主他……他的雙修道侶來了,正在少主的洞府中……敘舊。”

男子聽了,不由得一怔,隨後眯起了眼睛。

幾個老家夥當即脊背一寒。

“雲止的雙修道侶?”

“千真萬確,是永青派的弟子,聽說頗得少主喜歡,就是修為低了點兒,還是個雙靈根。”在這些人眼中,異靈根最優,單靈根次之,雙靈根就不屑收作徒弟了,除非是有著極佳的悟性。

男子沉吟了片刻,抬手撕裂麵前的空氣,抬腳走了進去,憑空消失。

撕裂空間,這是化神期才能用的移動法術。

莫輕輕賴在雲止的懷裏,任由他幫自己穩定靈氣。兩人的修為相差懸殊,每次雙修完畢,她的身體裏麵都會出現無法承受的靈氣,需要雲止幫忙才能夠穩定下來。

“我到了金丹期,也該有封號了,你叫南寒,不如我叫北熱吧!”莫輕輕開口問雲止。

雲止一聽,當即否決了:“太難聽。”

“那叫什麽好?”

“南歌?”

“嗯,也挺好,不過,有種隨你姓的感覺。”

“隨夫姓,很正常。”

雲止說完,用鼻尖去蹭她的鼻尖,再一次展開了纏綿的吻。莫輕輕眯縫著眼睛哼哼,心中卻感歎:她可愛的師弟要是繼續這麽熱情下去,她怕是要靈力爆體而亡了。

如此雲雨了幾日,雲止才帶莫輕輕離開洞府,出去見人。為了不讓莫輕輕太過於顯眼,他給莫輕輕套上了自己的道袍。不同於少年時,他如今的道袍要寬大許多,莫輕輕穿起來也舒服一些,不會覺得太緊。

如果說,在洛丘山中是被人圍觀,那麽出了洞府,就是被人強勢圍觀。幾乎是所有的人都會偷眼去瞧莫輕輕,有懷疑的眼神,有嫉妒的眼神,也有向往的眼神。

莫輕輕一向大大咧咧,竟然也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雲止抬手擋了擋她的眼睛,順勢將她往自己的懷裏拽:“沒事,他們沒有惡意,隻是好奇少主夫人罷了。再過幾日,他們還是其他門派眼中,轉得不可一世的乾鼎宗弟子。”

莫輕輕點了點頭:“哦……”

“我帶你去認識一下宗門裏麵的元嬰期前輩,至於元嬰期以下的,你隨便使喚就是。”

莫輕輕突然明白了什麽叫作大樹底下好乘涼。

乾鼎宗的元嬰期修者,都是十分傲氣的,不過莫輕輕發現,他們對待雲止跟她都頗為和氣,就算是真的不苟言笑的前輩,也會對她客氣地點點頭。她突然想起永青派那幾名元嬰期修者,平日連瞧都不瞧她一眼。

看來,也是因為雲止,這些前輩才會對她另眼相看吧?

這時,韓長老拎著兩名弟子風風火火地進來,隨手將他們丟在了地上,口中嚷嚷著:“下次我可不去納月宮那邊了!”

莫輕輕還以為是冥嶺煞氣太重,韓長老不喜,誰知他扭頭就去跟雲止抱怨:“冥嶺的魔修女子太漂亮了,穿得還少,哎喲,我心口難受哦!”

莫輕輕一撇嘴,幹脆不想與他打招呼了。雲止也沒理他,而是去問幾名弟子的情況,每人給了一粒療傷的丹藥。

韓長老瞧著莫輕輕頗為喜歡,說什麽也要拉著莫輕輕去宗門裏麵轉一轉,熟悉熟悉環境:“日後乾鼎宗就是你第二個家,怎可不知道其中的路,我帶你認認路。”

雲止思量了一會兒,道:“你隨他去吧,我也有事要處理。”

莫輕輕這才點頭,跟著韓長老去了。

不得不說,乾鼎宗就是比永青派看著氣派,僅從占地麵積這點,以及宏偉的建築,就讓她瞠目結舌。最讓她覺得神奇的,還是後山懸空的島嶼,還有瀑布從上麵傾瀉而下,旁邊還斜掛著彩虹,周圍雲霧繚繞,好似人間仙境。

雲止在正殿裏麵研究地圖,突然覺得屋中一寒,抿著唇,表情一瞬間變得極為陰冷。從陰影處走出一名男子,他看著雲止,用低啞的聲音問道:“元嬰了?”

雲止的眼中突然充滿了委屈,他晉升元嬰期已經有三十六年了,他的父親居然才發現。

“如你所見。”

“嗯。”男子走到雲止身前,又道,“你可還怨?”

雲止抬頭看向他,眉頭緊鎖,表情淒苦,不願意開口。

“你處理了這麽多年門派的事務,多少也該懂一些,當年,如果我帶著乾鼎宗的弟子去納月宮救你一人,你可知會損失多少弟子?”

“所以你們放任著他們**我,根本不管我?如果不是那老頭忍受不住,帶我來乾鼎宗叫囂,是不是我現在依然被囚禁?”

“你是我的兒子,生來就要承受這些。同樣,你沒有讓我失望,你堅持下來了。”

“可你知道我的心有多難受嗎?”

“所以我縱容你在乾鼎宗胡鬧,帶著弟子去攻打納月宮。門派的長老們都對你和顏悅色,也是因為心中對你憐憫!”男子提高了些許音量,帶著化神期高手的威壓,讓雲止身體一顫。

他倔強著不肯低頭,梗著脖子,就好似不肯認錯的孩子。

“你們……從來沒關心過我。”這句話,是他心中最大的委屈。

他從未擁有過,來自父母的疼愛。

男子冷哼了一聲:“你的雙修道侶我去看了,如若你想讓我管你,那麽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拆散你們。居然找了個雙係靈根的,你到了化神期,她都很難爬到金丹期巔峰。”

雲止話語一噎,隨後不再言語了。

他與父親同是異靈根,母親也是單靈根修者,根本瞧不上莫輕輕。如果,他的父母真像其他父母那樣管著孩子,早就棒打鴛鴦了。

這讓雲止突然氣不起來了。

“我心劫已經消除了,所以……沒事了。”

男子聽了之後揚眉,走到雲止身邊,摸了摸他的頭頂,隨後身影一閃,轉瞬間消失。

雲止還在錯愕,這恐怕是他的父親第一次與他親昵……

莫輕輕在雲止的門派住了下來,且一住就是三年多,乾鼎宗的弟子漸漸也對她熟悉了,知曉她為人和善,又不會擺架子,從不管理什麽事務,整日裏找韓長老吃吃喝喝,遊山玩水。

雲止攻打納月宮的興趣漸漸淡了下來,反而整日裏研究起如何幫莫輕輕淨化靈根,讓她加速提升修為,不然日後他飛升了,莫輕輕還是個小修仙者呢,那可如何是好?

就連雲止的母親出關後,看到莫輕輕都頗為頭疼,硬是帶著她去了自己的洞府,關了三個月,給她更換精髓。出來後,靈根沒變,經脈卻拓寬了,而且,資質也比之前好了許多。

雲止的父親則是整日讓莫輕輕泡藥酒浴,想要將她的火係靈根淡化至消失,隻留金係靈根,不然火靈根與雲止相克。

莫輕輕被這一個元嬰期、兩個化神期的修者折騰來,折騰去,三年內,還真被折騰成了金係單靈根,且根骨上佳,修為也到了金丹中期。

隻是莫輕輕有點兒心疼……白練火係法術了……日後也煉不了丹了。

是夜。

乾鼎宗的夜晚依舊極為明亮,回廊上鑲嵌著大大小小的夜明珠,院中立著一根根雕花紅漆的杆子,頂端掛著燈籠,裏麵燃著的都是三昧真火。

突然,燈籠裏的火苗開始忽明忽暗,一團黑霧飄進院中,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轉瞬間又消失不見。乾鼎宗的地牢內,修者們突然齊齊昏厥過去,因被煞氣所感染,皮膚漸漸泛出紫黑色。

黑霧漸漸化為人形,正是納月宮的藍瑾如。她在牢房內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師兄,被囚禁了將近四十年,他依舊是築基期巔峰的修為,如今已經沒有了往日裏的光鮮,眼眶紫黑,皮膚鬆弛,滿臉胡楂。

他看了一眼來者,當即眼睛一亮,隨後又暗淡下來。藍瑾如如今已到了金丹期巔峰的修為,他落下了太多。

“你……得到了?”他開口問,聲音沙啞,十分難聽。

藍瑾如知道他指的是什麽,點了點頭:“嗯,它自動認主了。”

“恭喜你了。”

“我來救你出去。”她說著,打開牢房,又幫他卸下了枷鎖。

當年她中了毒霧的毒,丟棄了自己的師兄,最後卻得到了仙器,這件事一直是她心裏的坎。

男子被她扶著出了地牢,她左右看了看,準備尋最近的路出去。突然,有一道聲音憑空傳來:“你以為,你們逃得出去嗎?”

雲止立於不遠處的屋簷上,背對月光,隻能顯現出一道墨黑色的身影,以及冷冷的目光,與嘴角那一抹似有似無的冷笑。

藍瑾如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冷哼:“就算你修為比我高,對抗我這仙器,你也該掂量掂量。”

“如果我不呢?”雲止說著,從腰間抽出佩劍,直直向兩人攻擊過去。

元嬰期修者的戰鬥,足以震撼周遭,更何況加了一件仙器!藍瑾如的仙器中煞氣極濃,攻擊之時,連周遭的景物都遭了殃,會給予正派修者一種無形的威壓感。

莫輕輕以及眾多長老感受到了戰鬥的氣息,齊齊聚攏過來。有其他修者製伏了男魔修,卻無法接近藍瑾如。而雲止一方麵要防止自己被煞氣所侵襲,一方麵還要抵擋對方越發淩厲的攻擊。

“去叫雲前輩!”莫輕輕不敢接近,催促弟子去尋雲止的父親。

而這一邊,戰鬥已經見分曉。雲止到底是元嬰期的修為,外加功法精湛,藍瑾如根本不是對手,硬生生地被雲止砍掉了用劍的手臂。

她痛呼一聲,淒厲的喊聲帶著濃濃的怨恨。她沒有就此放棄,依舊不肯束手就擒,想要用另外一隻手去撿起仙器,卻被雲止一劍刺入了胸膛。

一瞬間,山河寂靜。

天宮中,突然響起了一聲歎息,隨後幾位仙君齊齊向乾鼎宗趕來。

在永青山上喝酒的賈永生也感受到了靈力的動**,飲了最後半杯酒,這才歎了一聲:“結束了。”

轉瞬間,身影消失。

雲止的眸子突然一顫,錯愕地看向藍瑾如,下意識地迎過去,扶住了她的身體,讓她不至於倒在地麵上。

“師姐……”他喚了一聲,聲音有些哽咽。

莫輕輕聽得清楚,雲止不是在叫她,這讓她有些錯愕,心中的不安漸漸浮上心頭,讓她恨不得立即衝過去,問清楚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可惜她不能。

雲止與藍瑾如的周圍突然靈氣暴漲,將所有的人隔絕開,兩人的修為以詭異的速度提升:元嬰、化神……仙。

雲止的頭發變成了完全的銀白,俊朗的外表,清冷的氣質,仙姿凜然。而藍瑾如的一頭長發也變成了暗青色,她還是那麽美,美得脫俗,睜開雙眼之時,閃出一股暴虐與狠戾的神色。

這個時候,虛空之中出現了幾道身影,眾人看過去,竟然是天宮中的仙人,腳踏雪白的流雲,俯視眾生。

“哼,曾經名動三界的雙修道侶,這一世還不是與其他人在一起,接著互相殘殺?什麽狗屁感情,都是扯謊。”其中一名仙人冷聲說道,嘲諷的意味很濃。

“什麽……”莫輕輕呢喃出聲,想要張口去問,卻被一個人按住,“別去,你在他們眼中不過是螻蟻。”

莫輕輕扭頭看去,站在自己身邊的人乃賈永生,沒有了以往的懶散與不著調,而是一派嚴肅的麵孔。她怔怔地看著他,隨後扯著他的袖子問:“你知道什麽是不是?這是怎麽回事,雲止他……是仙?”

賈永生抿著嘴唇,不肯開口。

這時,之前挑釁的仙君注意到了莫輕輕,當即開口解釋:“你就是夜白仙君的劫吧?你恐怕有所不知,這夜白仙君與以藍仙君乃千年前出了名的雙修道侶。可惜以藍仙君成仙之前不幸成了獨臂,夜白仙君求天帝賜予以藍仙君一隻手臂。天帝仁慈,卻不肯輕易答應,便要兩人經曆一世情劫,才願意如此做。”

他說著,話鋒一轉,扭頭去問呆立在一側相擁著的兩個人:“夜白仙君,我現在問你,你如今是選擇這位小雙修道侶,繼續你們的情緣,還是與以藍仙君一同,求她的一隻手臂?”

莫輕輕睜大了一雙眼睛,一直盯著雲止。

不……他現在是夜白仙君。

她突然想起小時候母親給她講的那則關於雙修道侶的故事,難不成,說的就是他們?

那她呢?

她算什麽?

夜白扶著以藍的手輕顫,他憶起了自己的全部,他恍然間發現,他的這一次人生,其實隻是一場夢境。

他不是雲止,他是夜白。

他的道侶也不是莫輕輕,而是以藍。

可是……莫輕輕真實存在,她就在等他的答案。

這兩個女人,都在等他的回答。

他突然恨透了這一次的情劫,他沒想到自己會這樣糾結。當年在天宮中,他曾經自信滿滿地發誓,就算是幾世情劫,他夜白都不會變心,絕對不會背叛以藍,他生生世世,隻愛以藍一人。

他……發過誓。

他抬頭去看天空之中的幾名仙君,眼中帶著抑製不住的憤怒,帶動得周遭都開始狂風大作。若不是賈永生用結界護著,怕是這些修仙者都會遭殃。

“師妹……”忽然間,空地上傳來男魔修的聲音,他癡癡地看著以藍,震驚的模樣,與那種受傷的表情,讓人瞧著心疼。

以藍扭過頭去看他,遲疑了片刻,冷聲答道:“我不是你師妹。”

這是以藍的表態。

男魔修震驚得可以,最後卻什麽也沒有再說。

她如今是仙啊……

在發現她到了金丹期巔峰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他們再無可能。

更何況,她現在已經是仙了……

立於天空中的仙君冷笑一聲,他早就料到會這樣,他更好奇夜白的反應。夜白鬆開以藍,後退了一步,握了握拳,又鬆開,內心的掙紮,讓他久久沒有開口。

幾位等待的仙君,突然發出冷笑的聲音。

突然,夜白終於仰頭,正視幾位仙君,回答:“還請天帝賜我師姐一隻手臂。”

這,是夜白的選擇。

莫輕輕眼中終於湧出了淚水,豆大的、晶瑩的,重重地砸在她的衣襟上。

一切都來得太過於突然,最痛苦的,無非發現這種荒唐的事情並非夢境,而是現實。

她被拋棄了。

被她最愛的那個男人拋棄了,且毫無回旋的餘地。

眼淚簌簌地落下,且越發不可收拾。她沒有去擦,而是繼續去看夜白,如果現在不多看幾眼,怕是日後就看不到了。

而夜白,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吸了吸鼻子,她突然笑了起來,哽咽著嘟囔:“原來如此,她是你深愛萬年的女人,我卻隻是你的劫。”

聽到這句話,夜白的身體一顫,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莫輕輕繼續痛哭,不顧及賈永生湊過來,胡亂地幫她擦眼淚,隻是哭。

她現在,根本不知道她還能做些什麽。

從來沒有這樣悲傷過……

換精髓時的疼痛,都不如此時心口的痛來得猛烈。

曾經那個總是冷言冷語,卻很關心她的師弟;那個別別扭扭地說著狠話,實則將她養大的雲止;那個夜夜將她抱在懷裏,說過愛她的夫君,現在,不屬於她了。

之前那麽努力地追趕他,曾經那麽深愛著對方,此時看來也有些可笑了。

他是別人的男人,她隻是占用了幾年,而已。

心突然被掏空了。

就好似有人在她心口挖出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血淋淋的,還連著血肉。也不知沒了這塊血肉,她還能活多久。

對他失望嗎?

她有什麽資格失望呢?

以藍是他深愛了幾萬年的雙修道侶,她隻是纏著他百餘年的跟屁蟲,選以藍,很正常啊!

可她該怎麽辦呢?

她從未想過,自己的生命裏,會沒有雲止。以後沒有了雲止,她該如何生活?

似乎是感覺到了主人的悲傷,團子竟然強行從靈獸袋裏出來,順著她的衣衫爬到她的肩膀上,用爪子“嗒嗒嗒”地拍她的臉,“嘰嘰”地叫,似乎也在安慰她,她卻無暇顧及。

仙君之中的楚洛見那兩人可憐兮兮的模樣,有些於心不忍。他從自己的儲物手鐲裏取出了兩瓶丹藥,走到魔修男子麵前:“這裏有一粒仙丹,可助你直接成仙,算是作為你們被利用的補償。”

這可是天大的補償了,多少修者恨不得成仙呢,吃了這粒丹藥,怕是就會一步登天了。

魔修男子接過瓶子,顫顫巍巍地道謝:“謝仙君。”隨後,他看向以藍,“待我成仙,我會去尋你,就算你不肯接納我,我遠遠地瞧著你也好。”

以藍沉默著,什麽也沒說,隻是拳頭握得緊緊的,怕是一會兒離開後就會發作,將諷刺她的仙君揍到起不來身。

楚洛走到莫輕輕麵前,看著她哭泣的模樣,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同樣遞給她一瓶丹藥:“拿著吧。”

莫輕輕接到了手裏,扯著嘴角嘲諷地笑:“我成仙,無非為了自在,可惜,我突然不覺得成仙有多好了。這仙……不做也罷。”

她說著,將瓷瓶捏碎,令人垂涎的仙丹化為齏粉,隨風飄散,眾人看得瞠目結舌。這還沒完,她突然扯開發帶,頭頂的發絲輕揚,由於之前的藥浴,讓她的頭發好了許多,極為柔亮。她單手扯著頭發,抽出腰間佩劍,忽地砍掉了一半的長發,就連頭的一側,也被割出了一道隱隱的傷口。

“今日我莫輕輕斷發為誓,從今往後,與雲止再無瓜葛,恩斷義絕!”她說完,將手一鬆,發絲隨風飄走,輕如無物。

她不再留戀,而是扭頭離開,踏著佩劍,走得極為瀟灑。

雲止不要她了,她又何苦糾纏?不如走得灑脫點兒,這樣還不至於太慘。

待莫輕輕走遠,仙君們也跟著離開。

不知是誰歎了一句:“那女子怕是廢掉了,經曆了這麽一段事情,日後沒有心劫才怪,說不定啊,會殞命在心劫之上。”

夜白聽了,依舊沒有任何表示,一回到仙界便回了自己的宮殿。別人都當他對莫輕輕是真的不在乎,便也沒有在意。誰都不知道,他才走進院內,便暈死過去。

莫輕輕覺得丟臉,並未回永青派,而是尋了一處靈力不錯的地方,租用了洞府,躲到裏麵一個人偷偷哭。賈永生跟著唉聲歎氣,卻也沒法子,幫她付了十年的租金後,又交代了幾句,便回了天宮,想要瞧瞧夜白的情況。

等賈永生走了,陪著莫輕輕的就隻剩下團子了。它圍著莫輕輕轉,一會兒哄她不哭,一會兒去處理她的傷口。她的那一劍砍得頗重,頭皮都被割破了,禿了半個腦袋,如此一看,更沒以藍漂亮了。

團子幫她處理完傷口,卻不能幫她將頭發再生出來,不由得有些著急。可是莫輕輕哭得太厲害了,根本不在意頭發。

在人前,她灑脫,走得毅然決然。

在人後,她哭得慘絕人寰。

雲止離開,留下太過於空曠的寂寥,讓她的悲傷無處躲藏,隻能盡情釋放。

一切來得太過於突然,讓她難以接受,就連春寒料峭裏盛開的梅花,都沒來得及與他多看幾眼。

他的溫柔眼淚衝不散,縱有鐵石心腸也悲傷。

她不怕雷鳴閃電,不怕狂風暴雨,不怕仇敵萬千。隻怕日後仙姿百媚,身邊卻沒有雲止的陪伴。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要麵子了,如果當時去求夜白,他會不會為她留下來?今日做得是不是太過分了,讓挽回的餘地都沒有了?

哭得累了,又覺得自己想太多了,夜白已經做了選擇,她去哭求,隻會讓她顯得更加廉價。

假裝灑脫,是最簡單,也是最愚蠢的自我保護。

從此,她沒了愛她的雲止。

以後,他是別人的夜白。

突然,團子開始有些不對勁,“嘰嘰”地叫了幾聲。很快,它的身體開始變大,漸漸地,居然顯現出人形來。

莫輕輕看得驚奇,竟然忘記了哭,隻是看著團子。

團子的身體漸漸成形,變為一名男子,一頭銀色的長發,臉頰俊朗。莫輕輕仔細看了看,突然覺得,他有些像雲止,又有些像楚洛,隻是他眼角有一顆淚痣,這是那兩個人沒有的。

團子是治療靈獸,有些稀罕,實則作用不大,很少有人願意用許多靈藥養大它,更別提喂它仙丹。莫輕輕捏碎仙丹時,團子出於下意識,將藥末吸收了七八成,得到了仙丹的幫助,他居然變為人形,一舉成仙。

靈寵沒有什麽相貌可言,團子隻能靠自己的意識決定樣貌,在他的記憶之中,記得最清楚的,當然是雲止的樣貌,隨後便是今夜看到的楚洛,將兩者結合了後,就成了他自己的相貌。

看起來,就像雲止與楚洛的兒子……

團子坐在石**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隨後扭頭去跟莫輕輕說道:“給我一身衣服。”

他的聲音很好聽,就好似澄澈的泉水,柔柔的。

莫輕輕當即反應過來,團子可還光著身子呢!她找了自己的儲物戒指,才發現裏麵有許多雲止的衣服,不由得又悲傷了幾分,噙著眼淚,幫團子穿上衣服。

穿好衣服,他當即蹦了起來,蹦蹦跳跳地去看自己的身體,又在莫輕輕麵前轉了幾個圈,這個時候莫輕輕才發現,雲止是清冷的,楚洛是清純的,團子是妖孽的。

他的眉梢眼角自帶一股妖嬈在其中,一看就是妖族,而非正派的修者。

莫輕輕高興不起來,便隻是癡癡傻傻地看著他。

他又坐回石**,伸手將莫輕輕拽到了自己懷裏:“到我懷裏來哭吧。”

莫輕輕鼻頭一酸,當即繼續哭了起來。團子抬手,按住她的後腦勺,手心出現一團光暈,讓她漸漸停止了哭泣,她疑惑地抬頭看團子:“為何我哭不出來了?”

團子揚了揚眉,笑得邪魅:“有我在,我就不會讓你哭。”

他說著,手上的動作不停,沒一會兒,莫輕輕的表情變得極為奇怪,眼神也有些迷離:“我為何要哭?”

她突然什麽也想不起來。

“因為我是你的靈寵,突然變為人類,你覺得高興,所以才歡喜得哭了。”

“你……”

“我叫簡黎,是你最愛的人。”

莫輕輕微微皺眉,想要思考,卻發現腦子裏一片空白,便慢吞吞地點頭:“哦……”

至此,這世間再無雲止。

乾鼎宗沒有少主,莫輕輕不愛雲止。

他,沒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