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發布會
下城區的天空總是陰翳的，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黑色顆粒，羅計不知道這些顆粒是什麽東西，但總不會是灰塵，因為它太大了。
黑色的天際與冰冷的建築殘垣，構成了他眼前的景象。放眼周圍，羅計看不到半點生命存在的痕跡，就連站在這片土地上的他，也不完全是一個生命。
不知道是多少次從廢墟中掙紮而起，羅計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身軀。
百分之八十的機械改造，他看起來像機械更多過像一個人。
“……主意識自檢，存在異常！”
“……軀體自檢，完好！”
“……額外模板檢測：無！”
冰冷的電子音從羅計的嘴中被講述出來，恍惚的意識有了些微的清醒，但這不夠。
“……主意識二次檢測，存在異常。”
“異常情況判定中——”
“無法判定，啟動備選預案，機械意識將獲取身體操控權限——”
“權限獲取完畢——”
“任務備案：尋找恢複主意識的方法……”
身體短暫的僵硬過後，重新的恢複了行動。但現在操控身體的並不是羅計，而是機械意識。
羅計淪為了看客，而且是那種連思考都無法做到的看客……
殘破的城區到處彌漫著戰火的痕跡，這些痕跡都已經很古老了，上麵甚至都蓋上了青苔。
灰黑色的鋼鐵足靴踩踏在青苔上，巨大的力量直接將這脆弱的植物碾碎，粘稠的汁液瞬間便濺射在了羅計的身體上。
“區域檢測——無對應信息！”
“啟用終極預案！”
冰冷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波瀾，隻是隨著聲音的落下，心口處散發著藍色光芒的指示器陡然間轉為了刺目的紅色。
超高能量的瞬間爆發讓羅計機械的身軀浮現出像是血管一樣的紋路。
而就在羅計的狀態發生改變的一瞬間！
整個廢棄的城區突然響起了尖銳的蜂鳴！
一聲又一聲的警報聲在空氣中炸裂，然後越傳越遠。
下一刻
天空中一團火焰快速的降臨
轟！
它砸落在羅計身前的殘垣上，巨大的力量甚至將周圍的磚塊瓦片都掀飛了出去！
那是一個人
不！
準確的說，是一個人型機器人！
“目標鎖定，能量波動符合——”它抬起頭，一雙電子眼毫不顧忌的掃視著羅計的身軀。
似乎是確定了什麽，它挺起了身軀，金屬手指微微活動後，抬起將身後由力場束縛住的長刀拔了出來。
颯！
鋒利的刀身斬過空氣，發出細微的聲響。
“目標：啟——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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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計是被驚醒的。
身體的毛孔裏滲出冰涼的汗漬，腦海裏浮現著剛剛夢境中被一分為二的畫麵。
隱隱的痛感甚至都穿過夢作用到了現實的肉體上。
來不及多想，羅計幾乎是下意識的伸出手，將時刻放在枕邊的錄音設備按下，可當他張口試圖將剛剛的夢境內容講述出來的時候，卻發現那本來清晰的畫麵變得模糊，變得雜亂，然後沉寂在腦海裏記憶的最深處，任憑他如何回憶，都無法被回想起來。
“啟……”
這是他唯一記住的。
胸口處有種憋悶感，羅計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從**爬了起來。
窗外的天已經大亮了，他抬頭看了看臥室裏的表。
八點整。
他毫不意外。事實上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做同樣的夢了，這個夢糾纏了他好幾年，幾乎每天晚上，他都要體驗一次被殺的感覺，然後第二天準時的在八點鍾的時候被驚醒。
毫無例外。
嘩——
冰涼的水劈頭蓋臉的從蓮蓬頭澆下，那種身體尚未完全蘇醒卻被涼水澆過的窒息感一下子驅除了羅計所有因夢帶來的不適。
“呼……”
“信念就像受潮火種，有亮不起來的可能。際遇一如抓耳撓腮，也解不出來的方程~”
放在台子上的手機亮起，電話的響鈴旋律在這個不大的浴室中格外的響亮。
羅計抹了一把臉，回手將淋浴器的閥門關閉。
然後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喂？”
“您好，您是獨立遊戲設計師羅計陸先生嗎？”電話那頭響起的是聲音溫柔的女孩的聲音。
“我是，你是哪位？”
“您好陸先生，我們是山海遊戲的，前天給您發了我們發布會的邀請函，您還記得嗎？”
“邀請函？”羅計回憶了一下，好像確實有這麽回事。
“嗯，有印象。怎麽了，發布會是取消了嗎？”
他問。
女孩被羅計的話噎了一下，訕訕笑了下說道：“不是的不是的，陸先生，我們這次給您致電是提醒您務必百忙之中抽出一點時間來參加我們的發布會。像您這樣優秀的獨立遊戲設計師，如果缺席的話，會是我們山海遊戲的巨大損失~”
“哦？我有多優秀？”羅計忍不住反問。
電話那頭，女孩沉默了。她從未想過自己不過是奉承的幾句話會引來如此問題。
有多優秀？
瞅瞅，這是人能問出來的問題？你當你姓任呢？
心裏暗自吐槽，不過麵上女孩還是保持著職業的微笑。
“很優秀呢，陸先生您發布會務必要來哦，有驚喜產品免費贈送呦~陸先生您的時間寶貴，我就不在此多做打擾了~拜拜陸先生！”
女孩兒幾乎是一咕嚕的把話說了個幹淨，絲毫沒給羅計插嘴的可能。
“嗬！”
聽著手機裏傳出的忙音，羅計嗬了一聲。
“女人的嘴。”
身為一個獨立遊戲設計師，羅計有著自己的工作室，也發售過幾款劇情向的單機遊戲。銷量不算差，但也不太好，因為大環境在這兒，買斷製的單機遊戲市場成熟度就是比網遊的市場成熟度低！
而山海遊戲在遊戲圈裏是數一數二的大公司了，專注於3A大作，雖然製作出來的成品玩家少有買賬的，但羅計仍舊不得不承認的是，山海遊戲研發的遊戲引擎是真的好用！
更何況像他這種個人小工作室使用的話，還有折扣！
就衝著折扣的麵子上，羅計也不會不給山海遊戲麵子。
“放哪兒來著……”裹著浴袍，羅計在客廳裏翻找起來。如果他的記憶沒出錯的話，大大前天他回家的時候好像把邀請函甩到客廳裏了。
至於具體飛到哪兒了……
他翻找著客廳的每一個犄角旮旯，最終，他趴在地上，將不知什麽原因飛到茶幾底下的邀請函給夠了出來。
“呼！”
擦了擦邀請函上的灰，羅計坐在沙發上打開邀請函，看著上麵的信息。
嗯~
很正式的廢話。
大意就是新產品發布，邀請各路英雄好漢參加發布會，然後在下麵附上了時間地點。
“新產品肯定不是遊戲。”
羅計斷言，他從沒見過哪家的遊戲發布會會請同行去的。請同行去幹嘛？砸場子嗎？
“不是遊戲……那新產品是引擎嗎？”想著，羅計兩眼放光，身為一個獨立的遊戲製作人，一個好的遊戲引擎對他製作遊戲的幫助實在是太大了！
不過羅計也清楚，在正式的看到山海遊戲發布會發布的產品之前，他對於產品構想隻是猜想罷了。
“發布會開始時間是在九點，地點是在魔都山海遊戲會展中心……”
山海遊戲會展中心是由山海遊戲打造的展廳，專門承接這種大型的活動，這裏各項設備齊全，甚至堪稱豪華。光是最前方的展台就安裝了3D投影設備。
不過這個會展中心自從建造完畢到現今，山海公司本部使用的次數少得可憐，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外租出去，供其他的公司進行產品發布，或者供一些明星團體演出使用。
羅計是第三次來這參加發布會。
西裝革履，在展會工作人員的指引下，羅計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周圍的一圈都是獨立遊戲製作人，都認識，但也都不熟。互相之間偶爾插幾句話，也都是在打聽對方新遊戲的進度怎麽樣了。
就這樣，時間拖到了產品發布會開始。
會場內的燈光瞬間黯淡了下來。
場館內的人也有意識的不再出聲。
“……主意識自檢，完好！”
“……軀體自檢，完好！”
“……”
黑暗中有機械的聲音響起，羅計莫名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但卻怎麽都想不起來自己是在什麽時候聽過這種聲音。
“是某個科幻電影的片段？”他這麽猜測著。
展台
投影設備開始工作
光子互相碰撞，折射出來一片擬真的區域。
那是——倒垂的城市。
“哇哦，這是新遊戲的場景嗎？”周圍有人低聲驚歎。
畫麵推進
城市在眼前放大，然後翻轉成正常的模樣。最後聚焦在一個‘人’的身上。
高度機械改造的軀體，充滿了賽博朋克的荒誕感。華麗塗裝的機械軀體身後，憑空背著一把精致的刀。
“這是……”坐在羅計身邊的設計師沉吟，隨後不確定的說道：“是借鑒了合金裝備複仇的設定？”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接下來的發展，然而畫麵就像是定格了一樣。停留在這裏。
“什麽情況？故障了？”
“別吧，這算是事故吧？山海遊戲怎麽能犯這種錯誤？”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場發布會好像有直播……”
“你沒記錯，還是全國直播呢！”
“靠！意思是丟臉丟到國外去了？”
“兄dei，沒那麽誇張，小小故障而已，正常現象正常現象。”
“……”
會場的人群開始吵鬧了起來，嗡鳴聲逐漸變大。
羅計皺起了眉頭，比起其他人，他看到的更多。
“畫麵沒問題，沒有所謂的故障，它隻是……沒有被喚醒！”羅計的腦海裏突然的冒出了這個想法。
喚醒？
這是遊戲角色嗎？
“是因為沒有玩家操控嗎？”
他猜測著原因，而就是在這個時候，場中的畫麵動了！
隻見那被高度機械改造的角色睜開了眼睛！黑色的瞳孔在特意被放大的畫麵下有節奏的收縮、放大！
“夢境遊戲……鏈接正常！轉入上帝模式！”
角色張口說話，話音落下，鏡頭開始往外拉。而隨著鏡頭的移動，周圍所有的建築開始崩解！
華麗的粒子特效在空中消散，顯露出了場館內最原始的展台。
唯獨這個角色
他從遊戲畫麵裏走出來了！就站在講台上！
“大家好，我是山海遊戲的創始人兼總設計師，林渠。歡迎大家百忙之中來到山海遊戲的新品發布會。”
機械的聲音被傳遞到場館中的每一個角落。
所有人都愣住了，現場鴉雀無聲！
“我屮！山海遊戲碉堡了！這種開場方式，是我沒想到的呀！”
“竟然是我狹隘了，林渠！牛逼~”
聲音響起，緊隨著的，是熱烈的掌聲。
台上的林渠有些羞澀，抬手壓了壓，場館才恢複了寂靜。
“現在的時間是……九點三十分。有點早哈~其實我剛開始的時候挺糾結的，說要不要這麽早把大家都叫過來看我在這耍帥。”
台下響起善意的笑聲。
“不過在我從產品研發室體驗到了我們山海的最新產品的時候，我忍耐不住了，決定用最快的方式把新產品分享給大家。”
“從大家收到邀請函的時候開始直到今天，我們一共對新產品進行了八次內部人員測試。而今天，現在。我給大家展示了第九次。”
“可能有人想問了，第九次測試，我怎麽沒看見？”
“對此我想說的是，我就站在這裏。我，就是這次測試的內容。”
所有人都嘩然，不解。
林渠沒有過多的理睬，隻是繼續說道：“大家可能以為站在場館中的，是預先設定好的投影，或者是實時的動畫演算。”
“其實不是的，講實話，現在和你們說話的，進行新產品講解的，是夢境中的我。”
“哈！我看到有人臉上有疑惑啊，那我就再說的簡單點……”
羅計沉默的聽著林渠的話。和周圍的人不同，他在聽第一遍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林渠所謂的新產品發布，是什麽產品。
“清醒夢？夢境照進現實？”
“……我們給這款產品起了一個簡單直觀的名字——夢境遊戲編輯器。”
“顧名思義，這款產品能夠將你的夢境編織成一款遊戲！而且重要的是，用夢境遊戲編輯器製作出來的遊戲，可以讓人們清醒的在睡夢中進行遊玩！”
“這是什麽概念？這是顛覆性的產品！它能讓你每天無效率的睡眠時間得到有效的利用！”
“……”
兩個小時
足足兩個小時的產品發布會，有些長，但在場的所有人無不是麵色嚴肅。以為今天山海遊戲拿出來的東西真的是黑科技，可以顛覆現有的時間格局的東西。
“這……真的隻能用來設計遊戲嗎？這東西資本家看了哪個不流口水……”
身邊不知道誰呢喃了一句。
聲音不大，但周圍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沒有人反駁他，因為這的確是問題，甚至是……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