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與導師的對話

“伊鳴，我需要你的幫助，否則恐怕此生我再也找不回琴琴，你知道，我就這麽一個女兒，自她媽媽去世之後，琴琴便是我在這個世間最親的親人......”導師紅著眼睛，我好言相勸導師道：“導師，在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先別著急，我們一起想辦法。”良久，導師抬起頭來，望著我，然後輕聲說道：“你還記得當年我提出的那個理論嗎？關於時空旅行。”我不假思索道：“這個我當然不會忘記，當年也是因為這個，你我第一次有了分歧。但後來我根據你的思路在超算上演算了一遍，事後證明你的思路是完全可行的，導師。但超算隻能進行簡單邏輯上的演算，至於更為複雜的弦理論和群論的驗證，除非用到中科大的那台‘祖光’多量子計算機才能驗證。”

導師點一點頭，對我的分析表示認可，然後他接著我的話題繼續說道：“多年以來，我一直在秘密地進行時光機的研發，兩個月之前，我終於研發了出來。為了避人耳目，這個研發隻有我和琴琴參與了其中，包括你，我都始終隱瞞著。”導師說到這裏，望了我一眼，臉上有一些淡淡的愧疚。

導師繼續說了下去：“琴琴對於她的媽媽，一直念念不忘，二十三年前，那時我們全家都在阿克蘇，我參與了國家在西北的一個秘密實驗。為了這個實驗，我常常吃住都在實驗基地，因此很少回去，隻有在不多的空閑時間，才能和她們母女兩個視頻一下。那時琴琴已經十歲，對於世故人情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都是她媽媽在陪伴著她。那個時候，她媽媽身體不好，有一天，在視頻中，她說近來感覺肺部不舒服，因為她一貫有咳嗽的毛病，我當時也沒有放在心上，隻勸她多注意身體。後來我所主持的實驗獲得了成功，在實驗完成之後，我終於有了足夠的假期回家陪伴她們母女兩個。但我回家的那天，竟然發現琴琴的媽媽咳嗽愈發厲害，而且咳出了血。我害怕極了，趕緊帶她去醫院檢查。情況果然不容樂觀，是肺癌，而且是晚期。但當時中國國內已經有了非常成熟的治療肺癌的技術手段，我們並沒有太多的擔心。我很快便給琴琴的媽媽辦理了住院手續。手術自然很成功，就在我們以為一切都沒有問題的時候。住院部主任拿著一張CT對我說，老談，我們隻盯著肺癌來醫治了，而忽略了其他，在琴琴媽媽的胰腺那裏，也發現了癌細胞，而且一直在擴散。如今來看，似乎也是晚期......”聽到這個消息，我如雷轟頂。再後麵主任說了什麽我已經記不得了。那一天我怔怔地盯著那張確診單，哭了好久。我隻知道我可能將永遠失去我的愛人，她是那麽的賢淑和安靜，而琴琴將可能永遠失去她的媽媽，她可能再也無法享受到母愛的潤澤。醫院可以醫治她的肺癌，但對於胰腺癌這個癌中之王，而且是晚期患者來說，目前的醫學還沒有完全可行的辦法。在彌留之際，琴琴媽在病**告訴我，她不怕死，她隻是舍不得拋下我，舍不得拋下琴琴，她是那麽的可愛和懂事。但上天就是開了一個這麽殘酷的玩笑。一個月之後，琴琴的媽媽還是離開了我們。那一天，琴琴哭的死去活來，那場景連我看了都肝顫。從此這個家裏就剩下了我和琴琴。琴琴從小到大，主要都是由她媽媽陪伴和照顧她。我一直陪伴她很少，所以她始終和我不親，我們父女之間，本就有一些隔閡，自從她媽媽離世之後，琴琴對我的態度變得更加的冷漠，她始終認為是我的忽視和不顧家，才造成了媽媽的離去。對此，我無力反駁。幾年之後，因為工作原因，我調回了北京，離開阿克蘇的那一天，琴琴死活不願意離開，因為隻有在阿克蘇市郊那個農家小院裏，琴琴才能找到媽媽的氣息和回憶，那無疑是她最珍貴的東西。我好說歹說，她才願意跟我離去。”

導師說到這裏，抹了一下臉，又呷了口水繼續說道：“兩個月前，時光機造了出來，在一個極為保密的地方，那個地方隻有我和琴琴知道。這幾年她一直沒在我身邊，就是因為我安排她去了那個地方。對於我和她來說，那是一個極其秘密的所在，也是我們父女兩個為之努力了好多年的成果。就在我們的時光機驗證成功的那一天，琴琴的臉上終於綻放出了久違的微笑。但那天她向我提出了一個要求，她說她之所以報考到我的門下，並不是因為我的個人魅力或者作為父親的某種學術便利，而是由於我的科研成果或許可以助她時光旅行，回到過去，回到媽媽的身邊。你看，自始至終，她都忘不掉她的媽媽......我這個父親是不是當的太過於失敗？！”導師說到這裏，眼神之中瞬間暗淡了下來，又無奈又有些語塞，就像他那個問題一樣，與其說是在問我，倒不如說是他自問自答式的問答。我趁機往導師的杯中續了點熱水，然後開導他道：“導師，您也不用過於自責，琴...談琴隻是思母心切罷了，畢竟過去都是師母在她的身邊，這是能理解的。”我原本想說琴琴，話到嘴邊感覺不合適，於是改口成了談琴。

導師繼續說道：“那一天我沒有同意她，因為時光旅行雖然在理論和技術上已經不存在什麽障礙，但並沒有人親身驗證過，所以這個風險還是蠻大的，萬一出現了偏差，誰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作為她的父親，我更是不能看著她冒這個風險。那一次我們不歡而散，以後的幾天她再沒有出現過，也不聯係我，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她一個人又回到了阿克蘇，回到了那個小院。在微聊中，談琴對我說道，如果我不同意她回到過去，她將在阿克蘇一直住下去，再不會回到我的身邊。她這番話讓我痛苦不堪，我在艱難的抉擇中掙紮了幾天，最終還是做出了那個讓我現在非常後悔的一個決定，同意她的要求。不過也正是因為我的這個決定，琴琴才最終同意回來。這才有了我一個月前拜托你去阿克蘇接她的事情。”

導師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接連喝了幾口水，然後又繼續講述：“我曾經想過用一隻動物來做這個試驗，但動物無法操控複雜的返回機製，所以這個想法不太可行。而且動物也無法表達在時空旅行過程中以及到達目的地之後的所有細節。最終同意琴琴的要求，我也是有一些私心在裏麵的。畢竟我搞了一輩子的科研，時光機可以說是我迄今為止最為偉大的發明和創造，但如果無法加以實際驗證，那麽它就是廢鐵一塊，我也確實想看看自己的研究成果究竟是不是真的可行。正因為有這些多重的因素，我最終才有了僥幸的心理，協助琴琴回到過去便成了我的又一使命。那次回來之後，我們便開始了所有的準備。為了以防萬一，我又從頭到尾用超算驗算了一遍我的邏輯論證，在確定無誤之後，我才讓琴琴坐上了通往過去的時光機。那一天，在那個秘密的實驗室，我親自送琴琴坐上了那台時光機。當她準備好一切之後，我對她說，如果真的見到了媽媽，替我好好守護著她......再後來我鄭重地叮囑琴琴，如果程序最終失敗，請不要離開時光機，在糾錯機製之下，時光機將會帶著她再從過去返回到當下。看著她點了點頭，我這才放心地拉上了時光機的艙門。當機器啟動的一刹那，我突然有一種恍惚的感覺。我的女兒，就這麽離開了我。作為她的父親，我不知道這是在害她還是為她好。原以為這隻是正常的一次穿越，但當我離開操作間回到自己的辦公桌的時候，我才發現在我的桌子上，竟然放著我給琴琴的時光機的返回密鑰，它盛放在一個特製的小盒子裏，密鑰是特製的戒指形狀，需要的時候，戴上戒指，它會以全息的影像將密鑰投射在人的眼前。早晨的時候，我特意將那個戒指形狀的密鑰交到了琴琴的手中的，而且一再叮囑她千萬不要弄丟。但當時這個盛放著密鑰戒指的小盒，就安安靜靜地擱在我的桌子上，似乎琴琴有意讓我看到她。毫無疑問的一點是，她刻意這樣做，是為了明白地告訴我，這一次她已經不打算再回來......”

導師說到這裏，雙眼已是噙滿了淚花，他語無倫次地說著一些自責的話，我隻好好言相勸。但不得不說的是，導師的話深深地觸動了我。找到穿越時空的方法，人類這幾十年來一直在努力嚐試，尤其是最近十幾年。當科技發展越來越快，人類知識儲備的增加愈發神速，在現有的知識架構之下，越來越多身處學術前沿的科學工作者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依照當前的科技發展趨勢，也許未來幾年穿越時空便會成為可能，因為截止到目前，關於時空探索的部分難點已經有了理論上的根本突破。正由於此，越來越多的科技公司已在暗中或者半公開地從事這一劃時代的研究，這其中就包括了我們公司的那個新項目。隻不過我們在當前遇到了技術瓶頸而遲遲沒有得到突破。導師剛才的話中透露出來的消息讓我激動不已，沒想到我的導師竟然憑借一人之力挑戰了整個物理學界，率先將這種可能變成了現實，這真的很了不起。但今天我和導師談話的環境和氛圍，重點並不在於這裏，導師的心思，完全還在自己女兒的身上。當然，對於談琴的穿越，我感到震驚，更感到難過，尤其是她刻意遺落了那個至關重要的返回密鑰。那該是對現實怎樣的失望才會選擇這樣的放棄.....

那一天，導師給我說了很多，在他的話語中，我也對談琴以及她和導師之間的感情有了更多的了解。談到最後，導師歎了口氣，然後悠悠地對我說道：“伊鳴，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我想遍了身邊所有的人，隻有你才能幫助我。”我連忙說道：“導師，能幫助你是我的榮幸，隻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些什麽。”導師停了一下，望著我的眼睛，然後鄭重地說道：“辭掉你的工作，來我的實驗室，我需要再造一台一模一樣的穿越機。我這裏有所有的流程和圖紙，我要回到過去，把琴琴帶回來......”

導師的話讓我愣了一愣，沒想到他是這樣的想法，但畢竟這不是一個小的決定，我暫時還不能立即答應他。看到我的沉默，導師自然也明白我的意思，於是他緩和了一下語氣，伸出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說道：“不著急，你可以在一周之後回答我，不論你怎麽選擇，我都不會怪你。”我抬起頭，望著導師的目光，雖然我看到了他目光中的急切，但在那一刻，我隻能沉默地點了點頭，答應他一周之後我給他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