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入夥

那一天和導師分開之後我回到了單位，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我發現自己絲毫集中不了精神。如果說我在新單位一切順風順水，那麽我將為之努力和奮鬥的項目已經在導師那裏成為了現實，這是一個殘酷的結果，這意味著我們的新項目一出世便已落後於人。照這樣再堅持下去，一切將變得毫無意義。但如果說我辭職回到導師那裏，不僅沒有什麽名分可言，而且此後從事的將是一份秘密的工作，這對於我以後的職業發展並沒有什麽幫助，還白白耗費了青春和時間。兩相取舍之間，談琴的臉龐逐漸出現在我的眼前，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我突然意識到，在我的內心深處，始終在牽掛著她，即使我和她隻有過那一次交集，即使我和她分手之後再也沒有過聯係。有一種感覺始終在驅使著我去接近她。但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覺，我說不好。

就在我為是走是留難以取舍的時候，僅僅過了一天，我竟然收到了談琴的微聊信息，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這個消息的確是來自於談琴，我以為她還沒有離開，於是連忙點開查看，卻發現這隻是一條定時發送的信息，消息的上傳者在十天之前便上傳了它，並設置為了今天定時發送給我。消息的內容是：伊鳴，我要去一個地方，可能再也回不來，如果可以，麻煩幫我照顧好老頭。看著這條信息，我心裏五味陳雜。我突然意識到，談琴能在最後的時刻想到我，於我而言，是一種巨大的幸運。我再也按奈不住，立馬給導師發了消息，同意了辭職並可以隨時到他的身邊去。但我沒有把談琴發給我消息的事情告訴導師。

導師很快便回複了我，看得出來導師也一直在等待著。消息如下：伊鳴，我就知道你是個仁義的孩子。你先辦理離職手續，我兩天之後在學校的實驗樓等你。

兩天之後的一個黃昏，導師和我駕駛著一輛小鵬馭行者無人飛行器從導師的那棟實驗樓頂往郊外飛去。為了避免暴露行蹤，導師關閉了飛行器的導航和信號係統。飛行器在導師的手動駕駛之下往房山區的方向飛去。已到了初冬時節，北京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寒冷。我從副駕駛的座位上往大地望去，樹葉早已經落盡。市區的繁華和此刻腳下郊區的蕭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這個人類建造的層次分明的都市裏，一切都那麽真實，卻又是那麽的虛無。飛行器很快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周口店鎮。在一條河邊，飛行器緩緩降落到了地麵。

這裏到處是無人化的自動工廠，有製藥的，有晶圓製造的，也有從事物流自動分揀包裝的。我們來到其中一個工廠的門口，導師在通過了門口的虹膜識別之後，工廠沉重而又高大的鐵門緩緩打了開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廠房，它有著巨大的穹頂，在院中，還有一些方形的類似於變壓器的裝置。導師告訴我，廠房的蓋頂都是最頂級的太陽能麵板，光電轉換效率能達到驚人的百分之八十，而廠區裏的方形裝置全部是儲能電池櫃組，采用的都是時下最新的電池儲能材料，一組櫃組所儲存的電能可以讓一個中等規模的縣城使用一個月。它們作為偽裝，混雜在這一片廠房之間。導師告訴我，像這樣的廠房和儲能櫃組，在這一片區域還有很多。而且在不遠處的大山之上，聳立著十幾台正在轉動的風機，導師告訴我，那些也是電能來源的一部分，但這些還是遠遠不夠的。導師告訴我，在我們所站的地下，還埋有一些同位素電池組，它們通過同位素衰變從而產生更為強大而持久的核能。這些太陽能、風能以及核能所產生的電力最終被源源不斷地儲存在了電池櫃組之中。所有的這些能量裝置通過地下管線結合在一起，為時空穿越提供了所需的瞬時動力。

導師帶著我一直走到廠區的最後麵，那是一棟依山而建的三層辦公樓，進入樓內，在一層走廊的盡頭，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門，但看得出來，要進入小門需經過更為嚴格的驗證。虹膜識別，即時密碼驗證，在兩者全部無誤之後，隨著“吧嗒”的一個聲響，小門自己打開了。

我這才發現這兩扇小門完全是由鈦合金打造而成，門板之厚，讓人咋舌。

裏麵的感應燈即時亮起，我環顧四周，發現裏麵像是一個倒“U”型的遂道。隧道高約五米，左右兩麵牆之間約有兩米的距離，而隧道前後長約二十米。此刻我突然意識到，這個隧道完全是依山而建，隧道深入到了山體內部，可謂是固若金湯。

在隧道的兩麵牆上，各有兩扇小門。左麵兩間，靠近外側的那一間是辦公室，裏麵的設備和導師在學校實驗室的的設備如出一轍，這是平時進行計算和驗證的地方。靠近裏麵的那一間是操作間，也是測試和操控時光穿梭機的屋子，所以顯得更為寬敞一些。但此刻裏麵除了一個操作台和一個圓形的機器外殼之外，再也沒有了其他設施。雖然看上去顯得頗為簡陋，但透過那台放置在屋子中央的圓形機器外殼，依然能看到許多讓人眼花繚亂的管線和數十處對接頗為繁瑣的預留插口，還是讓人對於這台機器的複雜性產生了膜拜和仰視。我刻意望了導師一眼，他正滔滔不絕地向我講述著這裏的每一處，看到我對那台裝置產生了興趣，他不禁感慨地說道：“可惜，時光機載著琴琴飛向了過去，空留一個對接的外殼……否則，我可以讓你目睹到你從未見過的奇觀......”導師說完便帶我離開了這個房間，似乎多停留一分鍾，那種失去女兒的痛苦便會多撕裂他一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