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海水曬鹽

登州城北二十裏。

李從燕站在一處土坡上,入眼便是一片占地頗廣的建築,一圈大約三米高的圍牆環繞四周,將這片建築嚴密地包圍了起來,隻有一南一北兩處大門可供進出。

在這片建築北麵不遠處,便是綿延十數裏地沿海灘塗,已經有大批民夫在那邊挖掘方坑。

李從燕憑高望去,隻見一大一小兩個方坑為一組,大坑約有十平米左右,小坑則有三、四平米,這樣的坑組共有三千四百多組,占地足足七、八百畝,幾乎將整片灘塗挖成了“魚鱗狀”。

這些方坑便是用來曬鹽地“鹽田”,大者叫做蒸發池,小地叫做結晶池,專門用來晾曬海水、析出海鹽結晶。

在華夏,海鹽自古便有。最原始地製取方法是"煎煮"法,用盤為煎,用鍋為煮,史稱"煮海為鹽"。而後經過華夏先民的不斷實踐改進,逐漸由直接用海水煎煮,改為淋鹵煎煮。用煎煮法製取海鹽不但產量低,而且質量差。

李從燕決定用進行海水曬鹽的辦法賺錢之後,便想到了後世明代的海水灘曬製鹽法。

此法原本是明代無棣碣石山附近的鹽民所創,據明代學者宋應星撰著的《天工開物*作鹹第五》記載:"海豐有引海水直接入池曬成者,凝結之時,掃食不加人力。與解鹽同。但成鹽時日,與不借南風則大異。"

說白了,就是一種從海水中提取食鹽的方法,俗稱“鹽田法”。這種曬鹽法需要在大片平坦的海邊灘塗構建鹽田。鹽田一般分成兩部分,也就是蒸發池和結晶池。先將海水引入蒸發池,經日曬蒸發水分到一定程度時,再倒入結晶池,繼續日曬,海水就會成為食鹽的飽和溶液,繼續日曬下去就會逐漸析出食鹽來。這時得到的晶體就是常見的粗鹽。

而後隻需要將這些粗鹽運到海鹽工坊內進行細加工,就可以得到數量可觀的細鹽了。

此時海鹽工坊已經竣工,鹽田也已經基本挖好,工坊內一共招募了六百多名工匠,經過審查後全部在刺史府登記造冊。

按照李從燕的要求,這六百多名工匠連同家眷,全部居住在工坊內,在三年合約到期之前,任何人不得外出,所有人在這三年時間裏,吃喝拉撒都要在工坊內。

當然,李從燕給出的工錢自然也很高,在與陳東理協商之後,這些工匠的工錢足足是同行工匠的五倍之多,而且海鹽工坊還負責工匠家眷的衣食費用,這樣的地方對於尋常工匠來說,已經是天堂了,就算三年不能出去又能怎樣?

此外李從燕在設計工坊圖紙的時候,特意在工坊內添加了醫館、貨棧、酒肆等等配套設施,當然這些全都是刺史府經營的,價錢也隻是成本價而已,為的就是將這些工匠及其家眷牢牢拴在工坊內。

此時曬鹽的鹽田法還屬於李從燕的獨門絕技,各地不管是官家還是私鹽販子,全都在用海水煮鹽的老法子,不但產量低而且品質還差,根本無法與鹽田法生產出來的精細海鹽相提並論。

所以李從燕必須加強防備,至少要創造三到五年的“技術真空期”來,刺史府要在這幾年時間裏大賺特賺才行。李從燕明白隨著時間的推移,技術肯定會以各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擴散開來,不過到時候自己還會有別的新技術放出來,自然不會擔心會被擠得沒飯吃。

李從燕在高處俯瞰一番,便策馬進入工坊內視察。吳從漢和陳東理一左一右策馬陪同,大隊人馬隨後跟進。

此番陳東理下定決心要搭上刺史府的馬車,自然不會怠慢,於是親自趕到這裏主持海鹽工坊的運作。

而李從燕也已經正式任命陳東理為海鹽工坊的主事,任命李偲升為琉璃工坊主事。又派吳從漢在海鹽工坊協助籌辦,李任在琉璃工坊那邊協助籌辦。

李從燕將兩個工坊的經營權限交給陳東理和李偲升,隻是讓吳從漢、李任管好工匠以及保密工作。

“大人請看,這邊是工匠的居住區,共有七個坊,全都與工坊的勞作區用院牆隔開。工匠的家眷是禁止進入勞作區的……”

“工坊每日辰時初刻(早上7點左右)上工,戌時三刻(晚上7點左右)下工,按照大人的要求一般,所有工匠每日定時吃飯、定時休息;海鹽的生產流程分為若幹步驟,每個工匠隻負責分內之事,彼此之間互不幹擾,整個工坊如同車輪一般運轉,日日不息……”

李從燕還給海鹽工坊和琉璃工坊製定了一些管理細則,經過吳從漢和李任的修改,已經全部下發了。這些管理細則與後世工廠的規定相比還很粗淺,但是已經可以保證海鹽工坊以及琉璃工坊的高效運行,至少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損耗。

“工坊每三天會從登州等地購入糧食等補給,並且會對進出人等嚴加查驗……”

“如此甚好。”

陳東理很是殷勤,引領著李從燕四下視察,眾人向北出了工坊,來到了海邊灘塗的鹽田。

此時一眾工匠正在灘塗上挖掘引水渠,以便將海水引入蒸發池。

李從燕仔細觀察了一下,蒸發池與結晶池之間還有小溝渠相通,而卻這些小溝渠內還裝有竹節,用來穩定出水量,這在自己的設計中是沒有的。在李從燕最早的設計中,蒸發池中經過晾曬的海水是需要用竹筒引入結晶池的。

“看來這是工匠自行發揮聰明才智的結果啊,如此倒是可以節省不少的人工。”

李從燕感歎著此時工匠的智慧,而後有意對陳東理說道:“陳主事辛勞了。我聽聞鹽田這邊消耗巨大,陳家又追加了不少錢糧,可有此事?”

陳東理叉手說道:“陳家在提交投入章程之後的確又追加了五萬貫進去,主要是用於改進鹽田設施,但這筆錢不會算在本錢內,將來盈利了也不會計算其中,請李刺史放心。”

李從燕笑著揮了揮手,說道:“我隻是問問而已,這五萬貫還是算進去為好。此番我拉著陳家是一起賺錢,我出技術,陳家出錢,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歡喜,可不能讓你們陳家剛開始經營就如此吃虧。”

海鹽工坊之所以能在短時間內有如此規模,陳家出力甚大,幾乎將所有的家底都投了進來,可謂是孤注一擲。對此,李從燕自然不會讓陳家失望,至少在錢財上,決不能讓陳家覺得吃虧,否則後續還怎麽合作?

陳東理眼見李從燕非常親和,心中一鬆,便不再客氣,叉手應諾。

“工坊最快什麽時候能有產出?”

陳東理十幾歲的時候便跟隨商隊走南闖北,陳家又是以商事起家的門閥世家,雖然是剛剛涉足海鹽,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熟悉,所謂觸類旁通,也算大半個行家了。

“請李刺史放心,如今工坊已經萬事俱備,隻等第一批海水晾曬到位,便可以進行結晶、提純等工序……”

陳東理略略沉吟一番,說道:“據我估計:工坊最快兩個月內可以產出第一批海鹽,產量的話,按照目前鹽田的規模,產量應該在每月百萬斤左右。”

李從燕心中計算了一下:目前官鹽的價格大約在每斤兩百錢左右,私鹽約為每斤八十錢。

不過自己工坊出產的海鹽質量不會差,所以價格雖然會比官鹽低,但也絕不會如同尋常私鹽一般,價格應該在一百五十左右。當然,這隻是李從燕自己的心理價位。

“銷路準備得如何了?”

陳東理叉手說道:“我已經聯絡了齊州、兗州以東各地相熟的商賈、世家,隻要工坊有了產出,各地人馬便會進行分售。”

“那價格怎麽算?”

“暫定一百三十錢一斤。”

陳東理說完便注視李從燕的臉色,緊接著補充道:“當然這隻是暫時的定價,如果產出的海鹽品質很好的話,我以為價格還可以上調十錢左右。”

李從燕稍稍算了一下,按照這個產量來看,工坊每月會有十三、四萬貫的收入,刺史府分成七、八萬貫。

當然,這些隻是毛利,還沒有扣掉人工等成本,也沒有抵扣陳家的先期投入。

不過李從燕估算即便如此,刺史府在最初的幾個月也能有四、五萬貫的收入,這已經很客觀了。

“新軍士兵每月兩百錢,再加上各級軍官的軍餉,以及新軍後勤的各項開支,那一個月的養兵費用就是……”

李從燕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光是海鹽工坊的收入,就已經可以支付新軍的開支了,甚至後期還能有不少的結餘,於是說道:“那就好,過幾天我會派賬房過來,你我雖然是合作關係,但是賬目上還是清楚一點為好。”

陳東理自是求之不得,這樣也免得相互猜忌,更是為自家免禍,笑著說道:“理應如此。”

傍晚,李從燕準備返回登州城,陳東理和吳從漢相送。

李從燕留下吳從漢在此料理幾日,等到賬房過來之後便可以返回刺史府了。

臨行前,李從燕對陳東理說道:“對了,聽聞陳家也是黃縣望族,不知陳家族中子弟如何?”

陳東理心中一陣激動,叉手說道:“啟稟李刺史,我陳家隻是小族,與那些門閥豪族自是無法相提並論。不過族中子弟一向勤奮好學,草民也日日督促,所以尋常小事還是可以做一些的。”

李從燕聞言大笑,說道:“如今登州各地百廢待興,估計用不了多久,你族中子弟就有小事可做了。”

說完,李從燕帶著一眾隨從護衛策馬而去,隻留下陳東理心中激動,久久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