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孟邸借宿

驅車五十分鍾,孟思嘉將車停在了一扇鐵門前。

副駕駛座上的莊天舜搖下車窗,伸出腦袋望了一會兒。

前方的鐵門寬十米左右,上部像是巴洛克風格的鐵藝雕花,鐵門旁邊的石牆上嵌著一塊電子顯示屏。

孟思嘉將車回了空擋,拉起手刹下了車,她走到顯示屏前麵,低著頭讓眼睛正對著顯示屏。

“正在掃描虹膜——”一個甜美的女聲響起,“密碼正確,歡迎回家。”

鐵門“哢”的一聲後,緩緩地向兩邊打開。

一條道路呈現在兩人麵前,正前方是一個花園,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景觀樹,被地上的歐式路燈照得發亮。

四周是更為高大的喬木,地上的落葉卻很少,看得出有人頻繁地在花園裏打掃。

她重新掛擋,然後載著莊天舜來到地下車庫,停好車,兩個人坐電梯從車庫另一頭回到了一層,依次穿過園林景觀、露天遊泳池,以及花園的一隅,最終來到了一座高大的別墅前麵。

說是別墅,其實更接近古堡的風格。

這個高檔小區裏麵的別墅都是這一類歐式的風格,相當別具一格。

孟思嘉站在門前猶豫了一下,轉念一想,這個點父母應該已經睡著了,於是輕手輕腳地打開門,以幾不可見的幅度招了招手,示意莊天舜進來。

莊天舜的運動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橡膠摩擦光滑地麵聲響有點兒大。

“噓——”她示意莊天舜走路的聲音小一點。

莊天舜停住腳步,眨眨眼,走路的腳步放輕了一些。

“嘉嘉,你回來啦!”

孟思嘉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一跳。

孟思嘉的母親林玉紅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還沒發完,看到孟思嘉身邊站著的莊天舜,馬上一臉大喜過望的表情,連忙快步走過來一把拉過她,輕聲說:“你男朋友?”

“媽,我把你這表情拍下來,我爸保準以為你中了一千萬呢。”孟思嘉笑,“他是文物局的同誌,協助辦案而已。”

“這協助辦案都協助到家裏來了,是不是在別的方麵也要互相協助一下?”

“哎呀,他——他有點事,今晚回不去了,隻能住在這兒。”孟思嘉臉莫名地就紅了起來。

林玉紅用餘光看了莊天舜兩眼,心想,這小夥子雖然看著有些瘦,不過能看出來長年鍛煉,手臂上肌肉線條也很明顯,五官也還算清秀。

“媽,你別多想啊,也別亂說話嚇著人家!”孟思嘉看到母親的表情,不禁有些汗顏。

“知道了。”林玉紅微微一笑,轉向莊天舜,“小夥子挺精神的,你叫什麽名字啊?”

“阿姨,我叫莊天舜。”

“莊天舜,好名字,夠霸氣!小莊啊,快坐,嘉嘉你還杵在那裏幹嗎?趕緊給客人倒杯茶啊,我去給你們做點夜宵。”

“阿姨,不用麻煩了。”

“要的,要的。年輕人,多吃點,營養才能跟得上啊!”說著,林玉紅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莊天舜拗不過她,便跟著她一塊進了廚房。

“阿姨,我來幫您洗菜吧。”

“好啊。”林玉紅讚許地點點頭,心裏樂開了花,從冰箱裏翻了一會兒,抱出來十幾樣東西,一股腦兒扔在了灶頭上。

莊天舜愣了愣,敢情阿姨這是要做滿漢全席呢?

“阿姨,這菜會不會有點多?”

“哪有!不多,不多。”

廚房裏一陣劈裏叭啦的忙碌過後,莊天舜端上了最後一盆菜,林玉紅也解下圍巾擦著手出來。

“嘉嘉,快過來一塊吃啊!”她朝孟思嘉招了招手。

孟思嘉歎了口氣說:“我不吃夜宵,會長胖的!”

“說什麽傻話,吃個一兩頓哪會那麽容易長胖啊!”

“會的!”孟思嘉斬釘截鐵地說,“我先上樓洗澡了!”

林玉紅跟莊天舜對視了一下,見莊天舜木木的樣子,趕緊替女兒解釋:“小莊你別介意,她天天說要減肥,都快瘦成一道閃電了,真不知道現在的女孩子都是怎麽想的。來,我們吃,別管她,哎呀,沒想到,你這麽會做菜呢,你女朋友一定很開心吧?”

莊天舜臉一紅,道:“阿姨,我沒有女朋友。”

林玉紅一聽,心中更加歡喜。

剛才在廚房,莊天舜怕林玉紅忙不過來,便幫她洗了胡蘿卜,並且切成了絲。他的刀法本來就精細,加上孟思嘉家裏的刀具都是高檔貨,自然用得更加順手。

他修長的手指在案台上翻飛,仿佛彈鋼琴一般,看得林玉紅心花怒放。

不過光有刀工還不夠,林玉紅便試探著讓他炒一個菜試試,沒想到他做菜水平也是一流,不僅炒菜的時候姿勢優雅帥氣,而且炒出來的菜也是色香味俱全。林玉紅嚐了一塊,發覺這完全不亞於米其林三星廚師的風采。

林玉紅在一旁看著,讚許地點著頭,她眼裏看到的是海參刺青、油燜大蝦,腦海裏已經開始搜尋貴溪省哪裏的學區房比較好這種訊息了。

兩個人的夜宵吃得相當融洽,莊天舜的學曆、工作、為人,尤其是這一手廚藝,讓她十分滿意。

但是年紀有點小,才二十五歲,可是他談吐間又表現得相當成熟,興許是接觸社會比較早的緣故。總之,林玉紅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她還邀請莊天舜以後常來“鑒賞文物”,因為他們家收藏的古玩確實不少,但是言下之意,莊天舜自然也聽得出來。

他禮貌地說有機會一定再來,林玉紅也是眉開眼笑,好不歡喜。

重點是莊天舜還把她做的三道菜都吃完了,他自己做的也吃得差不多了。林玉紅在一旁看得很是開心,畢竟自己女兒那個食量,是遠遠不能讓她這個“家庭廚師”得到滿足和自豪感的。

吃過夜宵,莊天舜提出要幫忙洗碗,林玉紅笑著擺擺手,將碗放進了洗碗機。

收拾完廚房,兩人便在客廳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聊著。

都說女兒是父母的寶,是掌上明珠,可是這個上升的曲線到了二十五歲這個關口就會發生質變,陡然開始走下坡路。

而這個質變的原因隻有一個——沒有男朋友。

林玉紅自然也是這催婚大軍裏麵的一員,可是偏偏孟思嘉已經二十八歲了還一臉的不著急,這可把她急壞了。

但是她心裏清楚,自從那件事情之後,女兒的心裏承受了許多悲傷,所以她也沒有安排太過緊湊的相親行程。

孟思嘉能理解母親的心情,於是也沒太在意,母親安排的相親,她都不用敷衍,直接擺出自己是刑警這一身份,許多男的就望而卻步了。

警察的確是個很高尚的職業,可同時也是個危險的職業,大多數事業有成的男性,都不願意讓自己未來的妻子去冒這個險,紛紛要求孟思嘉婚後辭去警察的職務,在家安心帶孩子,或者轉行從事一些比較輕鬆的活兒。

孟思嘉自然不肯,當警察是她一生的追求,而且,也是她和他的誓言。

他說幾十年太短,恨不得跟她相戀一百個世紀。

直到聽到潮起潮落的聲音,溫熱的擁抱,緊得讓她透不過氣,熾烈而深情。

突然槍聲響起,子彈劃破空氣,貫穿皮膚和骨骼,月光開始消散,潮汐退去,那胸膛也慢慢變冷,空氣裏隻有揮之不去的火藥和血腥的氣味。

孟思嘉打了個冷戰,回過神來,蓮蓬頭裏噴出的水已經變得冰涼,她這才將開關往右一打,晶瑩的水滴從她白皙的皮膚滑落,帶著同樣冰冷的記憶一同流進了地漏。

她裹起浴巾,走出淋浴間,在臥室穿好衣物,打開書桌最底層的抽屜,拿出那張明信片。

明信片正麵是茶卡鹽湖的風景照,背麵是他剛勁的字體,落款還有一片花瓣,她深呼吸,仿佛能透過紙聞到陣陣花香。

人就是這樣的,就算你把那些秘密鎖在盒子裏,埋在地下兩萬裏,再把鑰匙熔掉,你都總有辦法把它找出來,打開,再看上一眼,然後又再次費盡心思地深埋起來,進入下一個循環。

她將明信片放回抽屜裏,上了鎖,把鑰匙塞到衣櫃的深處,下了樓回到客廳。

林玉紅熱情地抓著莊天舜聊,出於禮貌,莊天舜也盡量有問必答。孟思嘉下樓看到的便是自家母親那熠熠生輝的眼睛以及莊天舜略尷尬的笑容。

她趕緊打斷林玉紅的話頭:“媽,不早了,你該睡覺了。我帶他去客房休息。”

林玉紅戀戀不舍地終結盤問,莊天舜也暗暗舒了一口氣。

孟思嘉領著莊天舜快步離開客廳,來到外麵的回廊。她最後一回頭,發現母親林玉紅還朝她示意,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孟思嘉一陣汗顏。

穿過回廊,兩人來到北麵的客房,孟思嘉打開了門,在牆上摸索一會兒打開了燈。

“你今晚就住這兒吧,明天我上班的時候可以順便把你載到文物局。”

“好。”

孟思嘉頓了頓,看著他,過了幾秒,終究隻是歎了口氣,轉身走到電視機前。

那裏有一個玻璃雕塑,是一隻手的造型,正做著一個托舉的動作。

玻璃雕塑的手掌上麵,擱置著一個煙灰缸,也不知道是哪位客人這麽有藝術感,將金屬材質的煙灰缸擱置在玻璃材質的手上,兩種材質湊在一起竟然十分和諧。

孟思嘉拿起煙灰缸,遞到他手裏,道:“要抽煙的話,記得用煙灰缸!”

“嗯。”莊天舜輕聲應和。

他盯著那個玻璃雕塑看了幾秒,突然接過孟思嘉手裏的煙灰缸,向前走幾步,將煙灰缸放回了雕塑的手掌心。

做完這一切,他扶著下巴又看了一會兒。

“怎麽了?”

“你還記得,那個鎮墓獸嗎?”

“怎麽,你想到什麽了嗎?”

“鎮墓獸的手如果是類似這種姿勢——”他指著那個玻璃雕塑,“是不是就可以在上麵擱置東西了?”

孟思嘉沉吟了一會兒,道:“你的意思是,鎮墓獸可能就是吳益聰上吊用來墊腳的東西嗎?可是那個鎮墓獸高不過三十厘米,房間的繩套離地麵兩米一二左右,吳益聰身高一米七,上吊時腳距離地麵還有四五十厘米,所以那個鎮墓獸的高度不足以當作支撐啊。如果他是自殺,踩在鎮墓獸上踮著腳也上不去啊!”

“如果在這上麵再墊一個東西呢?而且由於他的重力,導致鎮墓獸出現裂痕,運送過程中一顛簸,很容易就碎裂了,而碎裂之後就讓人更難聯想到這一點了。”

這一下解釋了兩個疑點,孟思嘉聽罷,心裏有些欣喜若狂,但還是有些疑點懸而未解,連忙問道:“可是在現場沒有發現別的可以用來墊腳的東西了啊——除非是他的家人在撒謊。”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

“什麽可能?”

“幹冰。”

“幹冰?村子裏能買得到幹冰嗎?”

“鎮上可以買得到,有時候鎮上的文藝會演、婚慶典禮之類的場合,會用幹冰來製造煙霧,現在臨近過年,有的村子會舉行祭祀活動,若是去購買幹冰,是完全不會讓人產生懷疑的,不過若是吳益聰的家人購買過幹冰的話,那就有一定的嫌疑了。”

“可是到鎮上購買幹冰的情況還是屬於少數,如果去買過一查便知,為何不直接用冰呢?現在村子裏都有小賣部,有些家裏也有冰箱,冰明顯更易得、更常見、更難以追溯啊。”

“冰融化了會留下水,現在是初春,水漬很難自行風幹。如果地上有一攤水,難免會讓人起疑,而幹冰升華了就變成氣體,一般是很難察覺的,一打開門,空氣湧入,就什麽也找不到了,所以可能是出於這個考慮吧。”

“這麽說,吳益聰很有可能是他殺,因為自殺的話沒必要這麽大費周章地來這麽一出。”孟思嘉沉吟一番,繼續道,“我明天通知局裏調查鎮上賣幹冰的地方,看看最近都有哪些人買過,如果他碰巧是虎潭村或者附近的人,那麽嫌疑就很大了。”

孟思嘉既興奮又有些擔憂,感覺離真相近了一步,可是又害怕會繞進更深的旋渦裏。

她看向莊天舜,又問:“可是,如果是凶手提前準備了幹冰,要偽裝成吳益聰是上吊自殺的情形,他又是如何讓吳益聰上吊的呢?難道他還能讓吳益聰心甘情願地自己上吊?”

“吳益聰當然不是自己上吊。”

“那就是說,是凶手把他搬到繩圈上的?”

“嗯。”

“怎麽可能呢?如果是一個成年男子,理論上是可以把一個十八歲的大男生搬起來,但如果是吳益聰死前搬起來的話,稍有傾斜,吳益聰的上半身就會彎下來,根本就不可能把他的頭放到繩圈裏麵;如果是吳益聰當時已經死了,那麽勢必出現屍僵,趁著這時候,倒是可以將他的屍體搬起來,看準脖子放到繩圈裏麵,可是脖子處的肌肉也已經僵硬了,這樣繩圈造成的勒痕,勢必跟生前就被勒住形成的痕跡不一樣。”

孟思嘉說完,覺得自己的思路還算無懈可擊,看著莊天舜,等待他做出回應。

“你吃過串串嗎?”莊天舜笑笑,問了一個似乎無關緊要的問題。

“沒有。”孟思嘉一臉的疑惑。

“就因為你不吃夜宵,所以你忽略了這一點。”

“串串跟這有半毛錢——”孟思嘉腦子裏忽然靈光閃過,張大了嘴巴半晌才合上,驚訝地說,“我知道了,用一根棍子之類的東西從褲子的底部穿進去,貫穿衣服,從衣領穿出,這樣就可以避免了舉起吳益聰的過程中,他的身體發生彎曲。這就跟串串的原理差不多,這樣一來,是有可能在吳益聰死前就將他放到繩圈裏麵,造成自殺的假象!”

莊天舜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那到底是什麽工具呢?凶手做完這一切之後應該會將棍子撤除掉,可是現場周圍都沒有發現——”孟思嘉深吸一口氣,右手一拳打在自己左手的掌心,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難道是牆角那個釘耙?”

“真聰明。”

“哈哈——”

孟思嘉也顧不上分辨這句話到底是讚許還是揶揄,總之心情很激動,毫不掩飾地大笑起來。

莊天舜看了滿麵桃花的孟思嘉一眼,笑著搖搖頭,又回歸那個安靜的狀態,雙手枕在頭後麵,仰麵望著房間裏精致華美的洛可可式吊頂。

孟思嘉從一陣激動中緩過神來,看著緘默不語的他,心裏還是有些不解,為什麽他在和母親說話或者發表自己觀點的時候總是侃侃而談,可是麵對自己的時候卻又態度冰冷,經常欲言又止,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

她搖了搖頭,暫時不想思考這麽深奧的問題,便輕聲道:“那你先休息吧,我回房間去了。”

莊天舜以微不可見的幅度點點頭:“晚安。”

她轉身帶上了門,從另一端回廊繞回南邊,上了三樓。

孟思嘉輾轉了許久,仍是沒有睡意。

她坐起身來扭亮台燈,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和線索又整理了一遍。如果莊天舜的推斷是正確的話,那麽還有一個疑點需要解決,那就是吳益聰在被抬起來後放進繩圈的過程中,為什麽不掙紮?要是他猛烈地掙紮的話,就算是成年男子也無法在這種情況下把他抬起來。

如果當時他被綁起來了,那凶手倒是有可能強行把他抬起來,可是那樣的話身體勢必會留下別的外傷,比如捆綁的勒痕什麽的,這又跟法醫說的除了脖子的勒痕沒有其他明顯外傷相悖,被棍棒敲暈、被電棍電暈等情況也都會或多或少地留下外傷。

不過,致幻劑、安眠藥,或者更神乎其技的“催眠術”,理論上是可以造成昏迷的情況。

這樣一來,調查的範圍又可以進一步壓縮了。

她將這些工工整整地記錄在筆記本上麵,16開的筆記本上寫了滿滿十頁,而第十頁的背麵,她隻在中間寫了一個小小的名字:莊天舜。名字的底下還畫了兩條橫線。

寫完這些,她合上筆記本,關掉台燈又回到**,一直輾轉到兩點多,才漸漸睡去。

這天一早,鬧鍾還沒響,孟思嘉就起來了,換好衣物,洗漱完下樓一看,發現莊天舜正在跟母親一起吃早餐。

兩人有說有笑著,場麵十分融洽,她感覺自己在這個畫麵裏顯得有些多餘。

但她還是走了過去。

“嘉嘉,你醒啦?快來吃早餐,我去上班了,你們慢慢吃,慢慢吃!”說完,林玉紅衝她一眨眼,轉身拿起桌上的香奈兒包包,踩著小紅底的高跟鞋,遊刃有餘地快步穿過客廳,開門出去了。

孟思嘉坐下來,喝了兩口粥,算是吃過了早餐,抬頭對莊天舜說:“你吃完了嗎?”

莊天舜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看自己手裏的小半截油條,一把塞到了嘴裏,然後從鼻腔裏麵發出一個沉悶的聲音:“嗯。”

孟思嘉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喝口牛奶再走吧,別噎著了。”

莊天舜用力咽了一下,輕輕咳了咳,果然還是噎到了,他連忙拿起牛奶喝了一口,站了起來。

他捶了捶胸口,緩緩道:“你不吃嗎?”

“我們仙女都是喝露水就飽了。”孟思嘉笑笑。

“嗯,你說什麽?”莊天舜一臉不解地看著孟思嘉,仿佛她說的是外星語。

“開玩笑的,我早上一般都隻吃一個紅心獼猴桃。”說著,她拿起一把小巧的水果刀,將獼猴桃從中間劈成兩半,再拿起一個勺子沿著皮一挖,輕輕鬆鬆地就把那半個獼猴桃從果皮分離出來。

黃亮的果肉,火紅的心,看著就令人食欲大增,空氣裏還滿是清新的果香。

孟思嘉將舀出來的半顆獼猴桃放進嘴裏,幸福地咀嚼著,自然的果香瞬間在舌尖蔓延開來。

莊天舜看著她將一個獼猴桃吃出了仙果的滿足又可愛的樣子,抿唇一笑低下了頭。

孟思嘉沒有將莊天舜先送回文物局,而是直接將車駛向虎潭村。

又是近兩個小時的無聊時光,車裏靜得出奇,期間隻有孟思嘉接了一次沈遠打來的電話,剩下的時間裏,車裏隻聽見莊天舜點煙以及搖下車窗的聲音。

停好車,兩人沉默地穿過喧鬧的市集和田壟,沈遠此時正站在村口等著他們。

令孟思嘉驚訝的是,張為民也在。

一看到孟思嘉,沈遠便喜笑顏開,迎上來就是一個標準的軍禮:“早啊,孟警官。”

“你更早呢,沈警官。”孟思嘉回敬一個更標準的軍禮,臉一側對張為民道,“張叔早啊,你也來啦?”

“嗯,聽你的,出來活動活動。”

孟思嘉知道這是玩笑話,張為民此番前來,自然是為了那張《夜鬼行山圖》。

因為今天一早黃海突然打電話自首,對自己參與盜墓的事實供認不諱,說從墓穴裏帶出來了一個“碗”,並稱看到了一張畫著群山和遊魂的書畫,一開始沒有來得及拿出去,所以第二天又折返回古墓。警方接到電話後,第一時間就派警員前往黃海家一探究竟。

根據這個描述,確實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傳說中的《夜鬼行山圖》,這也是孟思嘉沒有直接送莊天舜回文物局的原因。

孟思嘉一隊和縣公安局的幾個警員在村口剛好會合,準備一同進村,前往黃海家的祖屋。

黃海的祖屋在東邊的雁回山上,穿過地堂,還要走三四百米的灰土小道,兩邊有幾間豬圈,裏麵不時傳來幾聲慵懶的豬叫,一股難以言說的臭味時隱時現,再往前走一些,兩旁變成高低不一的平房。

一行人穿過這片居住區,往東走五十米,便來到了這條山路的起點。

山路的中段有些陡峭,不過兩旁有些野生的合歡樹,可以抓著樹枝往上攀登。

“幸好這幾天沒有下雨,不然這條路可難爬了。”張為民大概是看氣氛太沉重,率先開了口。

幾個人都看向張為民,可是終究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懷著自己的心事。

為了緩解這個尷尬,張為民幹脆自顧自繼續說著:“山上的杜鵑花都開了吧,今天忙完了,我們可以去看看。”

“好啊。”孟思嘉勉強扯出一個笑臉。

幾個人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看,一個身穿警察製服的人,正往他們這邊跑過來,一會兒就追上了他們。

“孟警官,沈警官,大事不好了,黃海家……”

“怎麽了?”孟思嘉心裏一驚。

身穿警服的人上氣不接下氣,雙手撐著大腿,緩了口氣說:“有村民報警,說黃海家著火了!”

“什麽?”

眾人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