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社公安隆

時間就這樣不疾不徐地過去了三天,轉眼已是除夕。

算下來,明天就是吳益聰的“頭七”了,這在喪禮中可是一個大日子,這對於村子裏的人來說也是一個大日子,新年也要到來了。

三天前,孟思嘉跟莊天舜都還在為尋找那一隻“遺失的手掌”而忙了一整天,可惜音訊全無。

她找人回去複查吳益聰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祖屋也找了個遍,甚至連竹林都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什麽蛛絲馬跡。兩人又去墓穴裏麵走了幾遭,沒有碰到奇怪的事情,大概是莊天舜口中的“那個人”不在的緣故吧,於是也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

這個被發現的古墓,看起來應該是一個“偽墓”。

所謂“偽墓”,就是為了保護真正埋藏著棺槨和寶藏的墓穴,而建造在周圍的一些用來掩人耳目的小墓穴。

一般這些“偽墓”裏麵也會放置一些古物,讓人信以為真,從而達到迷惑的作用,但是偽墓從其規模和出土文物的情況就可以看得出來。

所以他們後來又在墓穴裏來回走了三遍,加上之前的兩趟,已經幾乎把墓穴裏的所有空間和甬道都走了一遍,包括暗室,一些棺槨也打開看過了——毫無疑問是空的。

偏偏莊天舜在出墓後,突然生了一場大病,在醫院休養了整整三天,這才漸漸恢複了意識。

躺在病**的莊天舜很清楚,他和孟思嘉在行動,那個人也在行動,而且那個人還調查了關於自己過去的一些事情,知道了自己的軟肋,這對他來說,必然不是一個好消息。

莊天舜生了病,因為少了一個好幫手,孟思嘉頭頂著巨大的壓力,第一起命案雖然已經被偵破,可是縱火案被證明跟吳祖仁毫無關係,一時間也陷入僵局。

黃坤從的妻子已經去世多年,家中當時隻有黃家人,能夠在房間縱火的人,除了黃海自己,一個是黃海的父親黃坤從,另一個就是黃海的哥哥黃翔了。可是火災當時黃坤從不顧安危衝進去救了黃海,那情急之下的反應不是裝的。

會是黃海的哥哥黃翔嗎?

可是經過對黃海的社會關係調查,他們兄弟倆的關係挺不錯的,黃翔缺少作案動機。

但是也有可能黃翔看到黃海盜竊出來的文物,想要據為己有,所以起了殺心,若是以這最壞的惡意來揣測的話,倒也勉強說得通。

不過若是按照這個思路,又陷入另一種矛盾,他在縱火的時候,為什麽沒有帶走那半塊顛公碗?這樣看來,縱火者的目的並不是私吞文物,而是封住黃海的嘴巴才對。

翌日便是新年了,鳴竹鎮也迎來了一年當中最大的集會,這種集體湊熱鬧的行為在之前也提到過,叫“趕圩”。

從早上八點鍾開始一直到晚上八點,別說是摩托車了,連自行車都不可能從擁擠的人群之中穿過去。

一小撮人趕完圩回來,才不過早上十點鍾左右光景,他們急著回村子裏去,是要開始忙“拜社公”的事情了。

社公在龔華縣大大小小的村子裏,均是指“土地神”的意思,土地對於以耕種為生的農民來說,其意義自然不言而喻。

拜社公對於村子裏的人來說,便成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和耽擱。

社公廟就在村子東部雁回山的山係裏,一座小山的山腳處。

社公廟跟一般的廟宇不同,這裏隻有人工搭建的一塊長五米、高兩米的石板,屹立在上山小路的左邊,石板上麵刻有“社公”“社婆”兩夫妻的石雕像。石板前麵連接著一個正常高度的石台,是祭祀的時候供人們擺放香火以及“貢品”的地方。

下雨的時候會用粗竹竿和黑色的膠布圍合成一個小區域擋雨。

整塊大石板被一棵榕樹的根纏繞著,這棵榕樹已經有近百年的曆史了,樹幹需要七八個人才能合抱住,盤虯臥龍的根須已經衝破土地,像一隻五指弓起的巨型手掌一樣,搭在石板上麵,樹冠仿佛一個巨大的綠色蓋子,整棵樹像是山神的輦車一般古老而蒼翠。

信徒們每次經過這個社公廟,都要點一卷最大號鞭炮,所以這裏也經常是鞭炮聲震天地接連響著。村子裏的人們認為,這裏靈氣最盛,許下的心願也最可能實現,所以聲音得夠響亮、夠長久才能傳到天上去,讓神仙都聽見。

這裏是拜社公的第一站,人最多、香火也最旺盛,人們在這裏進行完祭祀的流程後,常常會在一旁稍作休息,跟同鄉聊聊天,談談種大青棗和花生的經驗、互相吹噓自己在鄰省經商的親戚又掙了幾個億、兒女讀書成績之類的。

稍做休整之後,人們便往第二站走了,要往村口走一兩百米,左轉,來到一處較小的空地,這是第二處祭祀點,因為是通往另一片居住區域的必經之路,所以往來的人不少。

第三站在姑獲山,就是發現墓穴的寒星山的山係裏的一座小山。

姑獲山的山頂處有塊小平地,人們就在小平地上燒香放炮。偏偏這天,就有人在這小小的姑獲山上出事了。

孟思嘉接到消息,第一時間就趕到了現場。

山口處還有幾個村民,手裏提著竹籃和紅袋子,在一旁交頭接耳:

“‘瘌痢’死了嗎?”

“從那麽高的山頂摔下去,不死也半殘了吧?”

“唉,真可憐。”

陳偉釗墜崖處已經被封鎖起來了,那裏正巧是下山道路中段的位置。

路的一旁是一片桉樹林,另一旁是田壟,田壟邊是大片種花生的農田——那是上姑獲山拜社公的村民回家的必經之路,這一封閉起來了,村民隻能從另一邊繞上寒星山,經過墓穴後麵的絹花潭,再從東邊下山繞回去。

要知道,寒星山上自從出現“夜鬼行山”的靈異事件之後,村子裏幾乎沒有人敢往那裏去了,可是現在下山的道路被當作案發現場保護起來了,村民也隻得結隊一塊上了寒星山,趁著大白天的趕緊繞下山回家。

在拜社公這天發生這種事兒,讓村裏人又開始議論紛紛,創造力積攢過剩的大腦又開始產生新的奇思,有人說當年的野豬精吳裘被村裏人合力趕走,現在來報仇了;有人說陳偉釗也參與了盜墓,這幾個盜墓者惹怒了“山神布伯”,招惹來了殺身之禍。

調查火災的事情已經讓孟思嘉有些心力交瘁,現在又有人墜亡,著實讓縣公安局裏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更繁重的調查工作中。

前兩起案件都是跟盜墓竊取文物有關,吳益聰偷了鎮墓獸,黃海偷了顛公碗,“上吊案”和“縱火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但是經過調查,墜崖者陳偉釗並沒有跟這兩個人去盜墓,更沒有從墓穴裏麵偷東西出來,那麽是否可以判斷,他跟前兩起案件是相對獨立的呢?

正在陳偉釗墜崖處勘查的孟思嘉累得腰都酸了的時候,抬頭看見了沈遠的身影。

他向孟思嘉簡短地說明了死者陳偉釗的一些基本情況:

陳偉釗今年已經三十有餘,還是光棍一條,這在村子裏已經算是相當不尋常了。

他性格孤僻、一事無成是一個原因,更大的原因眾所周知,就是他腦袋上的那些可怕的疤痕,真是觸目驚心。

村子裏的姑娘自然不喜歡這般模樣的人,他自己倒是無所謂,自打從鄰省回來後,白天出去耕種,下午回到舅舅家換身衣裳又去給油鋪做短工,榨油的地方在油鋪裏麵的操作間,不需要拋頭露臉,所以老板也沒有在意他頭上的傷疤。

陳偉釗正值壯年,孤家寡人一個,也沒有成家立業的壓力,所以油鋪的工作雖然又累又髒,但是待遇還算不錯。他的舅媽是個胖胖的善良女人,年少時生過病,導致現在不能生育了,陳偉釗小時候父母因為化工廠汙染的那次事件去世了,於是,舅舅舅媽都將他視為己出,一家人相處得也算融洽。

沒想到這樣一個孤僻沉默的人竟然也遭遇了不幸,村子裏人人惶惑不安,甚至有人都不等明天“社公興隆”活動,便匆匆收拾東西回縣裏、鄰省打工的地方去了。

在醫院裏的莊天舜看到《龔華日報》上關於陳偉釗墜崖的報道,第一時間就給張為民打了電話了解情況。

按理說,之前他在田壟間就見過一次陳偉釗,那時候就覺得那人有些怪異,第一次下墓穴在“蜂王洞”的暗室,往裏麵倒鬆花粉的人好像頭上也有相似的傷疤,按動機、行為能力等進行綜合分析,他應該被列為頭號嫌疑人,但是現在他也遭遇意外。

這讓莊天舜感到一陣迷惘。

是夜,孟思嘉來到醫院看望莊天舜,醫生吩咐她,病人身體尚未完全恢複,注意不要讓病人情緒太過於激動。

孟思嘉點點頭,謝過醫生後便進入了病房。

“嗨,你還好嗎?”

“還死不掉。”

孟思嘉努努嘴:“吃了嗎?”

莊天舜點點頭:“想問什麽就問吧。”說罷,輕輕咳嗽了兩聲。

“陳偉釗墜崖,會是苦肉計嗎?想要讓人不懷疑自己。”

“不是。”

“何以見得?”

“姑獲山下的地勢不盡相同,他若是想要證明自己也被人攻擊,好讓人不懷疑自己的話,他大可假裝滾落到草叢、灌木叢或者水池裏麵,這樣滾下山受到的衝擊力也比較小,但是又有足夠的噱頭,完全沒必要讓自己摔到那麽堅硬的旱田裏去,稍不注意就容易有生命危險。所以,他要麽是不小心失足掉落,要麽是旁人將他推落山崖。”

“那你覺得哪種情況可能性較大?”

“第二種。”

“有證據嗎?”

莊天舜搖搖頭:“直覺告訴我,後來在墓穴裏見到的那個身影,雖然跟陳偉釗的特征很像,可是我想了很久,好像總有什麽讓我覺得,他跟我第一次見到的那個人不是同一個。”

“倒有點像是另一個人,像——嘶——”他用右手捶了捶腦袋,雙眼緊閉,表情有些痛苦道,“嘶——想不起來了。”

“那就先別想了吧,你先休息,我還要回去再看一下前兩起案件的卷宗,看看還有沒有漏掉的細節。”

“嗯……”莊天舜的眉頭還是緊緊皺著,輕輕點了點頭。

孟思嘉走到門口,已經出去了突然又推開門,輕輕說了聲:“你早點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你,等你出院之後,我請你吃夜宵。”

“哦——”莊天舜愣了愣,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一些,“好啊。”

孟思嘉紅著臉,轉身把門帶上,離開了醫院。

在醫院一樓的大廳,孟思嘉碰到了沈遠。

“孟警官?”

“沈警官,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莊天舜。”

“他睡了,今天剛醒,還不太舒服,有些事情也想不起來了。”

“哦,好,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孟思嘉躲閃著沈遠的目光。

“至少,陪我在街上走走吧?”

“沈遠,我——好吧。”她還想說什麽,終究隻是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她知道沈遠的心思,隻是她總覺得,自己沒辦法接受另一個警員的好感了。

每當沈遠關懷地看著她,她就會想起當年那個人,也是穿著一身警服,對她點頭微笑,說任務完成回來就娶她。結果竟然就成了最後一句話,無根的承諾就在風中這麽飄著。

“現在晚上還是這麽冷,明明春天都快來了。”孟思嘉胡亂地說著,走在冷冷的月光下,像是在找自己的影子似的,一直低著頭。

“你很冷嗎?”說著,沈遠就要脫下自己的外套。

“哎,不用不用,其實也不是很冷。”她尷尬地笑笑,連忙擺擺手。

“穿著吧。”沈遠還是將外套脫了下來,遞到孟思嘉麵前,隻剩下裏麵的一件純棉的長袖T恤。

“真的不用,你快穿上吧,等下凍著了。”孟思嘉推脫著。

兩人你推我讓的,孟思嘉一個閃躲險些摔倒,沈遠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兩個人維持著怪異的姿勢站立著,不知情的還以為這兩個人在練習邁克爾·傑克遜的舞蹈。

馬路上忽然有一束亮光照過來,隻見臉色蒼白的莊天舜騎著小電驢冷漠而緩慢地從他們旁邊經過。

孟思嘉看到那個身影,下意識地將沈遠的手甩開,卻突然失去了支撐。

“砰——”一聲悶響,她重重地往地上摔去。

“孟警官,你沒事吧?”

“嘶——我沒事。”孟思嘉在沈遠的攙扶下掙紮著站了起來。

幸好她倒在了一片綠化帶上麵,不然這一摔天知道得摔成什麽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沈遠一臉歉意地說著,“對了,這個給你。”說著,他把手裏的一個小紙盒遞到孟思嘉手裏。

“哎,這是——酸奶?”孟思嘉看著手裏精致的酸奶盒子,不解地看著沈遠。

“我聽說你早餐隻吃一個獼猴桃,那怎麽行呢,至少——再喝一杯酸奶吧。”

孟思嘉笑了笑,道:“好,我知道了。”

兩人就這樣尷尬地走了一圈河堤,然後從另一頭返回醫院,坐著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簡短地道了別,孟思嘉目送沈遠上了車。

“拜拜。”

“拜拜!”沈遠搖起車窗,過了幾秒,又將車窗搖下來,“對了,酸奶不要放冰箱裏,早上喝冰的東西不太好。”

“好。”孟思嘉點點頭。

沈遠聞言,滿意地又搖起車窗,發動了車輛。

“阿嚏——”車裏傳來一陣巨大的噴嚏聲。

她苦笑了一聲,看著汽車拐個彎上了坡,轉瞬就消失在了停車場,她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兒,但也隻能搖搖頭,轉身上了自己的車。

翌日一早,孟思嘉就來到了虎潭村,今天張為民也會帶著莊天舜一塊過來,說是要來看看這一年一度盛大的聚會。

按照這裏的風俗,昨天拜完社公,就算是跟社公打過招呼了,跟社公社婆打過招呼,請他倆吃過肉喝過酒,第二天就是請社公社婆保佑這一年糧食豐收碩果累累、全民安泰。

屆時,村民們會聚在社公廟附近,殺豬宰雞、炸扣肉、清蒸魚蝦龜鱉,不出多時,這裏就會聞到各種肉的濃鬱香氣和蔬菜的清香。

許多人家會貢獻出自己家裏的圓桌木椅,擺放在這裏,像是一場宴請神仙光臨的盛大酒席,人們就坐在這巨大的樹蔭下,吃著熱乎噴香的菜,說著喜慶吉祥的話。

吃過午飯,就開始進行下一個活動,就是競標。

競標的東西都是帶有寓意的,紅色的雨傘代表風雨同行、同舟共渡,誰能標到這把傘,就能承蒙山神的庇蔭,得到一段好姻緣,一些孩子到了適婚年齡的家長都希望自己能夠以一個不算太貴的價格標到這件寶貝。

在人群裏麵,孟思嘉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父親和母親的身影,他們相依而坐,眼睛卻緊緊地盯著那把紅雨傘。

村子裏的氣氛很喜慶,可孟思嘉卻還是心事重重。

她轉身,好像看到吳祖義夫婦從社公廟路過,他們穿著黑色的衣服,跟周圍喜慶的氣氛格格不入,他們駐足了幾秒,看了一眼熱鬧的人群,便低著頭默默地離開了。

有幾個人看到了他們,可終究沒有過去跟他們招呼。

緊接著,趙鳳琴也來了,她仍挎著一個籃子,裏麵是滿滿一籃花生,她的腳步依然很平穩,緊閉著嘴唇,臉上的法令紋像是刀子刻上去的一樣。

酒席的場地在社公廟的西麵,這裏有較為寬敞的地堂,可以放下很多桌椅,南麵是一條小河,幾隻大白鵝正順著水流悠閑地往前遊去,最後匯入那個小小的魚塘。

因為是初春,頭頂的陽光也不算猛烈,村民們也就沒有搭棚子遮陽,視野很開闊,空氣流通也很快,人們似乎已然忘卻了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專心沉浸在這盛大聚會的歡樂氣氛中去了。

忽然,蹲在樹蔭底下的莊天舜好像發現了什麽,他招招手,示意孟思嘉過去。兩人一路小跑,轉身出了村口的地堂,從另一條路跑到了村子的東邊。這裏是另一片住宅區,再往北深入,便來到了雁回山係的前麵,這裏有一棵大樹,因為村民們大多去了社公廟那裏集會,四下裏很安靜。

“怎麽了?神神秘秘的,帶我到這裏來幹嗎?”她問。

“我知道那個鎮墓獸的情況了。”

“你找到那隻失蹤的‘手’了?”

“沒找到。”

“那你怎麽說你知道它的情況了?”

“我剛剛看到了一個東西。”

“什麽東西?”

“圖騰。”

“圖騰?”

“對,就是纏繞在社公廟上麵的樹根。”

“啊?那不是自然長成的樣子嗎?你怎麽知道那是圖騰呢?”

“我一開始也跟你的想法一樣,可是當我看到了它——”

說著,莊天舜神秘兮兮地伸出攥著拳頭的右手,忽然一下攤開,手心躺著一塊碧綠的玉佩。

“哇,好好看的玉佩——雕工不錯,可是成色嘛……”

“塑料的,縣裏路邊攤十塊一個。”

“我就說嘛,你上哪兒搞來這麽個東西?”

“我用一個悠悠球換來的。”

“你身上怎麽會帶著悠悠球?”

“以備不時之需。搞定了小孩,就等於搞定了所有人。”

“不過,這個玉佩到底跟鎮墓獸有什麽關係?”

“這玉佩上麵就有關於圖騰的線索。”

“什麽圖騰?”孟思嘉橫豎看了看那塊玉佩,卻什麽都沒有看出來。

“你不覺得,這玉佩的形狀跟那個樹根的形狀一樣嗎?”

“經你這麽一提醒,是有幾分相似。”

“傳說中,‘山神布伯’不是封印了‘雷魔布仲’嗎,他的元氣留在了山上,化成山神鎮守著村子,但是布仲的元神也沒有消散,於是出現後來的‘夜鬼行山’,鬼魂進貢自己的魂魄企圖複活布仲。據說有一棵樹吸收了山神的元氣,得到了飛升,成為‘樹神’,於是他在夜晚會伸出自己的根須,纏住那些小鬼,不讓他們上山,這才抑製住了布仲複蘇的進程。”

“哦,我懂了,纏繞著社公廟的那棵樹的樹根造型,就是來自神話裏麵的‘樹神’吧?”

“嗯,那個鎮墓獸,就是取自‘樹神’這個造型,樹神堅韌、忠誠、隱忍、善良而慈悲,一直被村裏的人視為除了‘山神布伯’之外的另一精神領袖,所以他缺失的那個部分,很可能不是手。”

“是什麽?”

“是一根樹枝,代表了他‘樹神’的身份,所以我可以從傳說中對他的描述裏大致猜出來他的手勢。”

“這樣啊,可是這些傳說都沒怎麽聽村裏人說過呢?”

“因為當年信仰這些的老人大多已經不在了,還有一些雖然在世,可由於年事已高,大都不隨這幫回村拜社公的年輕人一同回來,所以這些天我們都幾乎看不到這些圖騰的影子,有的家裏曾經有過甚至還留在祖屋裏,可是之前除四舊的時候也都被勸著扔掉了。”

“原來如此,難怪來了這麽多天也沒見有人提起過這個!”

莊天舜一講完這些話,嘴巴便又閉得緊緊的,隻是點了點頭。

孟思嘉倒也習慣了他這個狀態,笑了笑:“那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回文物局去?”

莊天舜又點了點頭。

既然他說可以進行修複——盡管不知道他會用什麽方法,但是她對他的技術還是相當放心的。

兩人快步往村口走去,全然不知身後一間廢棄的平房裏,一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