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顛公碗

驅車兩個小時,孟思嘉和莊天舜來到縣公安局。

經過大橋的時候堵了半小時的車,據說今天是“禦江帝景”小區開盤,許多人都趕著去搶房。小縣城裏暫時還沒有限購,許多樓盤的房子都讓炒房團搶了去,然後再高價賣出去,所以人們學精了,一開盤也跟著趕緊去搶一套,這樣自然是能省下不少的錢。孟思嘉預估了下,這裏至少有一半的汽車都是開往“禦江帝景”去的。

望著那棟已經逐漸顯露麵容的高樓,盤踞在地勢較高的江東,像是十幾棵參天的水泥巨樹一般矗立在洵江邊,傲慢地俯瞰著整個龔華縣。

晚上燈光閃爍,霓虹掃過這條寬闊平坦的街道,可預見這裏以後可能會變得相當繁華。

想到這些,一個念頭突然從孟思嘉的腦海裏一閃而過,可是猛地又想不起來了,她糾結了一番,終究還是被喧鬧的汽車喇叭聲點醒,繼續向前開去。

堵車讓孟思嘉有些心煩意亂,好不容易開到縣公安局,送這半個碗去進行指紋采集,結果讓兩人大失所望。

“確定隻有黃海的指紋嗎?”

“嗯,經過清洗——因為盤子上麵黏著厚厚的灰,勉強可以采集到黃海的指紋,但是更多的發現就沒有了。”鑒定科的趙梅梅說道。

“可是,這個碗上不是有個紅油漆的印子嗎?”

誠如孟思嘉所說,這半個碗狀物上麵的灰塵被初步清理後,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麵有一個手指指腹般大小的印記。

“哦,那是血跡。”

孟思嘉眼睛都亮了:“血跡?”

可是下一秒,趙梅梅的話讓孟思嘉眼底的光芒頓失:“經過DNA比對,這是黃海的。”

孟思嘉想了一會兒,道:“也許這跟上次吳益聰的案件一樣,是屬於有預謀的犯罪,說明嫌疑人有著強烈的反偵察意識。因為這是密室縱火,如果他進入了房間,火勢很快會被發現,如果還要清理指紋的話,時間上可能會來不及,所以罪犯是不會冒這個險的,除非事先就準備好了要縱火,提前戴上了手套之類的工具,那這就是一個有預謀的縱火殺人未遂案。如果能夠並案調查,相信凶手很快就會被我們找出來!”

“嗯,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可惜我們鑒定科不能給予更多的幫助了。思嘉,剩下的就交給這位小哥哥了。”說著,趙梅梅笑了笑,“沒準他能幫上大忙呢,上次那個鎮墓獸就給了咱們很大的啟發,不是嗎?”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孟思嘉一眼。

趙梅梅和孟思嘉曾是初中同學,多年後重逢,後來又在市裏的警校再度聚首,也算是相當有緣了。後來從警校畢業之後,趙梅梅就回到縣公安局裏鑒定科工作,而孟思嘉則留在了市裏當刑警。

當時,趙梅梅是跟著自己的小男朋友回來的,隻可惜沒過幾個月,她就發現那個男的竟然劈腿了,而且他跟那個女的已經暗地裏交往了一年多了!發生這種事,趙梅梅除了在心底罵那個渣男,也常常責備自己,也許真的像那個男的所說吧,自己平時也確實是太忙了。後來,孟思嘉還是帶著趙梅梅上門去痛痛快快地罵了那個渣男一頓。罵完之後整個人神清氣爽,可是過了幾天,仍不免陷入痛苦。

趙梅梅因為這件事茶飯不思,暴瘦二十斤,本身底子就不錯,這下變成了又瘦又美的可人兒,追求者無數,可惜卻再也沒有對戀愛提起過興趣,而是用工作填滿自己的生活。

孟思嘉看在眼裏,也不好說什麽,這些年來她自己的情路也是坎坷得不堪再提。

想到這裏,不免一番唏噓,不知道在天上的那個人現在過得好嗎?是否會在某一個刹那想起自己呢?

但願他的擁抱,永遠不會再變冷了。

這樣想著,她覺得自己身體變得很柔軟,但是又仿佛背負著什麽似的,變成一隻小蝸牛,拚命地爬,前方的路像生活一樣,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邊。

對一隻小蝸牛來說,就算隻是一陣歎息,都是心底混亂的風暴;就算隻是一滴眼淚,對她來說都是傷逝的汪洋大海。

……

不知道過了多久,肩膀被人一拍,她這隻“蝸牛”從回憶的葉子上抖落下來,讓她一下子回到現實。

“睡著了?”莊天舜問。

“嗯。”孟思嘉點點頭,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從休息椅上站了起來。

“初步的清理和修複完成了。”

“真的?我看看。”孟思嘉一臉激動地跟著莊天舜一起走進掛著“二號修複室”鋁製門牌的房間。

這個房間比一號修複室要小一些,但是同樣有一股“大自然與工業完美結合”的味道傳來。

“鬆花粉。”莊天舜皺了皺眉。

“什麽?”孟思嘉一臉疑惑。

“鬆花粉。”莊天舜又複述了一遍。

“我聞不出來……”孟思嘉是真心佩服莊天舜這明察秋毫的鼻子。

桌子上放著一個幹淨的陶瓷碗,雖然花紋和材質能看出來相當古樸,但是顏料卻帶著一種奇幻的色彩,碗口一周的紋路似花非花,倒有幾分像是幹枯的手指印。

莊天舜告訴她,這是一個宋代的青白瓷碗,可是上麵的釉彩卻又偏紫,這不太符合以往看到的宋瓷色調。

“會不會是燒製失誤了呢?”

“一般不會,要是製作的環節出了問題導致呈現這樣的色彩,必然直接就處理掉了,不會留存到現在。”

“那到底——”

“知道‘限量版’是什麽意思嗎?”

“難道,是故意為之?”

“嗯,可能說限量版都不夠準確,應該說‘唯一’。”

“唯一?”

“對,給你講個故事,你可能就明白了。”

“什麽故事?”

“顛公碗。”

莊天舜看向窗外,緩緩地開始講這個故事。

“顛公”是龔華縣當地的俚語,意指“瘋癲的男人”。

在民間流傳這樣的故事,顛公家境貧窮,有一貌美的姐姐樓花被地主的駝背兒子蝦公看上。家人在地主的威脅下交出了樓花的年庚八字,樓花死都不願嫁給蝦公,於是顛公想了個辦法。

一次顛公和姐姐樓花到地主家吃飯,蝦公一家都吃飽了,顛公裝作貪吃嘴饞的樣子,還在慢慢吃。盤子裏的菜吃光了,他就拿起空盤子舔,還跟地主說,自己的姐姐樓花在家連鍋鏟都舔得發亮。地主大驚,把樓花的八字丟給顛公,並讓兩人滾出了自己家。

顛公雖然機智地化解了姐姐樓花的危機,但是,兩人依然過著貧窮的生活。

後來“山神布伯”可憐顛公,便將一個碗賜予了他,並告訴他這個碗可以生錢,如此一來便可以擺脫這貧窮的人生。

可是顛公沒有用這個碗生財,而是將它砸在地上,碎成了兩半,藏在了兩個地方。

村裏的人都十分不解,顛公解釋說這是個無底洞,容易讓人掉進欲望的深淵,而且這個碗本身,很容易招來殺身之禍,試問天底下有誰不想得到這樣一個碗呢?

……

故事說完,孟思嘉似乎還聽得意猶未盡。

莊天舜也繼續解說下去。

“顛公碗”上麵的花紋就是顛公幹枯的手扒在上麵舔碗留下的印記,那偏紫的顏色象征著顛公冬日裏常被凍得發紫的雙手。這個碗,就是為了紀念“顛公”這個人,把這種不貪戀錢財的觀念傳揚下來。

這自然隻是傳說,不過莊天舜似乎發現了“顛公碗”的秘密,並稱隻要能將兩個碎片拚合在一起,也許一切的謎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是另外一塊碎片在哪裏,目前毫無頭緒。

孟思嘉一陣苦悶,卻見莊天舜死死地盯著那半個碗。

“怎麽了?”孟思嘉問道。

“一開始隻覺得,這個碗上的花紋本來就很怪異,而且彼此之間都好像沒有什麽聯係,可是仔細一看,原來這一圈花紋都是按照一定的規律排列的,雖然不知道具體的規律是什麽,但是這一滴血正好滴落在其中一個花紋上麵,我們不能單純地將它作為巧合來看待了。”

“那就是說,是有人刻意滴在上麵的?”

“很可能是‘死亡訊息’。”莊天舜的聲音很低沉,像是對孟思嘉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死亡訊息?”

“如果我的思路沒有錯的話,這個帶血的花紋,你這麽看——”說著,莊天舜將那半個碗舉起來,置於陽光下,“你覺得像什麽?”

“有點像……桃花瓣?”

“對,上次發現的鎮墓獸裏麵正好也有一片花瓣。”

“可是,桃花瓣能說明什麽呢?”

“如果這個顛公碗上麵的帶血花瓣是黃海留下的,結合鎮墓獸裏掉落的花瓣分析,可能是他和吳益聰之前在墓穴裏發現了什麽——他之前解釋的原因,我覺得有些牽強,正好這次的猜測可以作為一個新的方向。”

“也就是說,他們第一次在墓穴裏麵發現了什麽,所以各自隻拿了一件東西便匆匆跑出去了;次日晚上吳益聰便遇害;第三天的早上,不知道吳益聰已經死了的黃海,獨自一人偷偷返回墓穴去確認,可是遭遇襲擊,然後被我們救下;第四日早上,極度害怕的他便打電話報警,供認了自己盜墓的事實,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暫時得到警方的保護。”

莊天舜點點頭,冷冷地說:“肯定是有誰盯上了他。”

孟思嘉忽然感覺背後一陣毛骨悚然。

“沒想到,我們還是去晚了一步,也不知道他現在醒了沒?如果醒來的話,也許我們能得到更多線索。”說著,孟思嘉歎了口氣。

天色已晚,莊天舜和孟思嘉商量著,明天再次下墓穴查看究竟,仔細找找關於另一半顛公碗的線索。

張為民此時還在和村民打聽情況,可能要晚些時候才回到局裏來,莊天舜將文物暫存好,等待張為民過來查看並向上頭申報,等待處理意見。

孟思嘉將他送到張為民家門前,自己驅車回家了。

是夜,莊天舜在**輾轉反側,於是他幹脆起來,披上一件薄外套,離開了張為民家。

莊天舜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勞力士手表——這是他父親的遺物,也是他唯一能抓得住的東西。

他將表帶扣到最裏麵的一個扣眼,仍然有一點寬鬆,得時不時往上提,不然甩幾下手表就會飛出去。

又瘦了?他歎了口氣,從表麵玻璃的反光中看著自己日漸消瘦的臉,不禁苦笑了一聲。

走了一會兒,他嫌麻煩,幹脆將手表取下來,放在耳邊,最後再聽一遍齒輪轉動的聲響,機械、冷漠而急促——他告誡自己,時間總在這樣飛逝,常常聽到這樣的聲音,可以敦促自己不斷保持向前的狀態,不至於某天突然才發現,自己已經變得麻木不仁,變成行屍走肉。

手表被塞進口袋裏的那一刻,是十一點五十四分三十九秒。

他現在可真是分秒必爭。

若現在是在村子裏,十點過後,人們大多意興闌珊地關掉電視,早早上床睡覺了。山村野路,基本沒有路燈,人們走夜路都是靠手電筒,所以一入夜,一關燈,整個村子幾乎漆黑一片。

小縣城裏的夜生活可就比村子裏豐富得多。

夜宵攤、KTV、酒吧,以及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小旅館和網吧,將大街小巷照得通亮。

KTV裏往外噴湧著難聽的口水歌,夜宵攤傳來震耳欲聾的劃拳拍桌聲,酒吧裏走出來臭氣熏天的人抱著路燈親了又親。

這是縣城最真實的畫麵,也是屬於這群人的夢幻。

莊天舜故意繞開縣城裏最繁華的街道,從縣中學後麵的小路繞了一圈,這才到了縣文物局。

他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麽,想要去確認一下。

他掏出鑰匙,從後門進入,穿過走廊,左轉,最後來到存放顛公碗的儲藏室。

因為害怕文物裏的一些物質被氧化,所以這些比較重要的文物大都是保存在一個冷凍箱裏,溫度太高或太低都不行。

他沒有先打開燈,想著能不能借著月光看出什麽端倪,於是走到南麵的窗邊,拉開了窗簾。

他的動作突然停住了。

因為他看到窗戶的左邊緣有半張臉赫然出現,並且死死地盯著自己!

突然,那張臉呈現出奇怪的樣子,嘴角拚命往斜上方拉,像是生硬地扯開一個誇張驚悚的微笑。

莊天舜緩過神來,並沒有露出害怕的神色,而是同樣盯著他,兩人就這樣僵持著。

“鬆花粉?”他低語一聲,鼻子裏仿佛又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不好!”他突然眉頭一皺,連忙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那張臉一直貼著窗戶邊緣一動不動,讓他有些疑惑,就算是臉部肌肉能夠維持長時間不動,可若是普通人怎麽可能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仔細一瞧,看出了端倪,那張“臉”,那陰森、詭譎的麵容,帶著常人所沒有的光澤,分明就是個逼真的、上了蠟的麵具!

那一雙眼睛中間,有兩個細小的洞口。

麵具背後才是他的真容,那道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正是從那裏透過來的,嘴巴處的缺口也讓莊天舜看到了他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這個麵具所有恰到好處的設計,無疑是每一個膽小的孩子的噩夢。

可莊天舜不是。

兩邊同時一笑。

莊天舜毫無預兆地撲向窗戶,一把拉開窗戶伸手抓向麵具,想要把它扯下來,可是那個麵具人的反應也很快,瞬間就撤離了窗邊,往門外跑去。路燈下,麵具人腳下的陰影也由長變短,倏忽一下消失了。

看來那個人也注意到這個了。

這下有趣了,莊天舜心裏甚至有些欣喜。

翌日十一點,兩人在縣文物局集合。

莊天舜把昨晚在縣文物局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孟思嘉。

“需要警方幫你找出這個人嗎?”

“不,現在先不要打草驚蛇,我們需要他幫我們找出《夜鬼行山圖》。”

“你是說,他知道《夜鬼行山圖》在哪兒?”

“根據我縝密的推理——他並不知道在哪兒。”莊天舜聳聳肩。

對於他用詞的張狂,孟思嘉聳聳肩,追問:“那他怎麽幫我們找到呢?”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又來了,孟思嘉忍不住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老是故弄玄虛,要不是現在正在跟他合作,她早就忍不住懟他了。

“對了,幫我查一個人。”莊天舜平靜地說著。

“誰?”

“明橋化工廠的法人。”

“明橋化工廠?不是早就已經倒閉了嗎,還查這個幹什麽?”

“你查就是了。”

“好。”孟思嘉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心底卻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陷入了沉思。

吃過午飯,兩人還是按照昨天的約定,再次來到了寒星山上的墓穴前。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第二次下墓穴,孟思嘉就顯得有底氣多了。

她絕不允許自己像第一次那樣手足無措了。

進入墓穴,孟思嘉自告奮勇走在前麵,因為她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個男人,在她的麵前倒下了。

“我們這次從另一條路走吧?”雖然走在前麵,但是孟思嘉還是回頭征求了莊天舜的意見。

“嗯。”莊天舜淡淡回應。

得到了認可,孟思嘉將手裏的手電筒扭亮了一些,穩步地向前走著。

在墓室入口大廳的盡頭,兩人再次來到了那個分岔口,他們按照說好的那樣,走進了左邊的岔路。

為了防止再次掉落陷阱,兩人商量決定走墓穴甬道的兩邊,貼著牆壁走。不過這似乎也不太安全,因為電視劇裏麵那些暗器——諸如毒箭、火球,還有“嗚嗚喳喳”的大鐵錘子,大部分都是從牆裏麵跑出來的,所以兩人都恨不得豎起耳朵,小心翼翼地聽著,哪怕有一點兒不對勁,都要趕緊趴下來。

就這麽如履薄冰地走了約莫有十分鍾,孟思嘉終於說話了:“奇怪,這邊的格局跟我們之前走的那條路簡直一模一樣。”

“不。”莊天舜搖搖頭。

“怎麽不一樣了?”孟思嘉疑惑。

莊天舜伸出食指,指了指石牆,道:“這裏不一樣。”

孟思嘉湊過去仔細看,愣了愣,她方才隻顧著看道路的走向,以及沿途經過的房間的數量和構造,就沒有太仔細看牆上的符號和文字,經莊天舜這麽一說,似乎和上次看到的不太一樣,但是又好像沒什麽不一樣,都是一些模糊的圖像。

莊天舜看著有些疑惑的孟思嘉,笑了笑,道:“上次那幾個墓室群壁畫講的大致是,‘山神布伯’創造了火,並把火焰帶到人間。”

“火?”

經過墓穴裏的以及黃海祖屋的大火,孟思嘉對於“火”這個字眼變得格外敏感。

“對,這跟黃海的遭遇是一樣的,上次沈警官不是說過嗎,布伯的弟弟布仲,因為把靈魂賣給了魔鬼,得到了毀滅世界的力量,化身成‘雷魔’。然後利用驚雷把布伯困在十萬大山上,驚雷引起了山火,山上所有的樹木和花草全部燃燒起來,漫天的火光將大山燒得像噴發著熔漿的火山,沒想到布伯正好利用了這一股火焰的力量,奮起反抗,一舉封印了布仲,但是自己的元神也幾乎耗盡,化作山上的一塊巨石,以‘山神’的名義繼續守護著村莊。”

“所以說,上次的火災,凶手是想利用這個傳說來製造恐慌,想要把村民往鬼神方向上麵引,在製造混亂的同時,也擾亂警方的偵查?”

“嗯。”

孟思嘉聞言,仔細端詳起墓穴裏的其他圖案,發現自己還是看不懂。

“這個圖案是什麽意思,咦,這好像是淺浮雕哎?!”說著,孟思嘉的食指就輕輕地按在了上麵。

“那是——”莊天舜在孟思嘉身後的兩個身位處,眯著眼睛看了一秒,忽然大喊,“別按那個!”

他連忙跑到孟思嘉身邊——可是為時已晚。

“砰!”

隻聽得空****的甬道裏,傳來一陣緩慢而沉重的聲音。

兩人前後五米左右的位置各落下一扇石門,將他們封閉在一個密不透風的小空間裏!

“不好意思……”孟思嘉露出遺憾的神情,“那是什麽?”

“唉——”莊天舜扶額,“那是觸發‘水鬼牢’的按鈕。”

“‘水鬼牢’?不好意思,我剛剛看到有點奇怪,就摸了一下,沒想到一碰到就觸發了。”

“怪我,沒有早點看明白這些文字。”

“那現在怎麽辦?我們是被困在這裏了嗎?”

“不,情況恐怕更糟。”

“轟——”

他的話音剛落,頭頂便傳來一個聲響,兩人抬頭一看,正上方的石板突然從中間裂開一道縫隙,然後猛地全部打開。

巨大的水柱就像是瀑布一般,“嘩啦”一聲全部傾瀉下來。

兩人心有靈犀地迅速退到一時間還尚未被水衝擊到的一個角落。

“這次反應挺快的啊。”莊天舜笑了笑。

孟思嘉臉一紅,連忙岔開話題:“這裏怎麽會有水進來啊?”

“上次在墓穴外麵的時候我不是說過了嗎,這裏‘北枕寒星山,南臨鬆尾河’。”

“我懂了,這是鬆尾河的河水?”

“嗯。”

“那其實還好啊,隻要我們等著水把這個空間填滿,再遊上去,不就可以來到鬆尾河的河麵了嗎?”

莊天舜苦笑道:“事情哪有你想的那麽簡單。”

兩人靠著牆邊看著眼前的水不停地往裏灌著,水位迅速由腳踝處上升到了膝蓋處。

孟思嘉心裏想著莊天舜的話,雖然不理解,但仍不免有些擔心,於是不自覺地往他身邊靠過去。

此時的莊天舜仿佛跟她處於不同次元,表情平靜淡然,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此時水已經沒過了兩個人的頭頂,他們必須手腳並用地擺動著,才能維持頭部在水麵上以保證呼吸。

再過幾分鍾就可以順著水流遊出墓穴了!

孟思嘉心裏有些激動,可是忽然尷尬地看向莊天舜。

莊天舜眼睛怔怔地看著她,問:“怎麽了?”

“那個,麻煩,抬我一下。”孟思嘉說話了,似乎是長時間維持著劃水的姿勢,讓她有些累了。

莊天舜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遊到孟思嘉的身邊,雙手輕輕搭在她的綿腰上,這個酥軟而溫暖的觸感,使得他的臉熱得直冒煙。

他連忙一使勁兒,將孟思嘉將要下沉的身軀往上提了提,然後趕緊又遊到一邊。

“你臉怎麽這麽紅?呼吸困難嗎?”

莊天舜搖搖頭,道:“沒事,可以走了!”

“好。”孟思嘉應和道,借著莊天舜給的動力,奮力朝上方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