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少年初識愁滋味

在歲月的長河裏,我們都應當有一次為了夢想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旅行。

——晩晩

1.

初三的第一場月考結束之後,學校舉行了一個頒獎儀式,為學校前五十名的同學頒發優秀證書。

刺眼的驕陽下,在校長李雲年的慷慨致辭結束之後,我和謝沉是第一對兒上台領獎的,早在上台前,我就隱隱覺得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今天要發生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情一樣。

女生的第六感一般都是極其精準的,事實證明,確實是如此。

當我和謝沉兩個人拿著那紅本本的證書站在大講台的禮台上對著大家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的時候,全校都發出了一陣爆笑。

就連負責給我們合照留影的陳皮在照相機“哢嚓”一聲之後,都露出了一個狡黠的姨母笑。

彼時的我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互相茫然地對視了一眼走下禮台,在看到第二對領獎人走上禮台的時候,才恍然明白了什麽。

明晃晃的陽光下,亮麗的少年少女拿著一對紅本本笑靨如花,還真是像極了一對新婚的戀人,分明是一場極其嚴肅的頒獎儀式,卻最終被學校這錯誤而又糟糕的設計弄成了一場巨大的“證婚儀式”。

這真是一場糟糕的頒獎。

我在台下忍不住黑了臉,而謝沉的表現則是非常淡定,他的淡定讓我有一種被欺淩的感覺。

於是乎,在兩天以後,陳皮笑著把那張他拍攝的照片交給我的時候,我就直接拿著那張照片殺到了謝沉的家裏麵,不管不顧地對他大聲嚷著,還我清白。

我進他房間的時候,他正趴在**練著俯臥撐,隻穿了一件短褲,並沒有穿上衣。見我突然站在了他的麵前,他先是爆了句粗口,然後蹙著眉頭站了起來。十幾歲的少年,就那樣打著赤膊站在我的麵前,那剛毅的麵龐雖還有幾分青澀,但隆起的肌肉已經足以證明這家夥快要長成男人模樣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情不自禁地紅了臉。手裏麵的照片被我捏成了一團,望著神色一如既往淡定斯文的謝沉,我忍不住咬牙:“謝沉!你耍流氓!”隨即,就捂著臉衝了出去。

十五歲的小姑娘,害羞得很。

其實那個年代打著赤膊在街上晃**的人很多,但看到這麽個跟自己同齡的人這樣站在自己的麵前,就是覺得倍兒害羞。

這一天,我的臉肯定紅成了一個蘋果,衝出去的時候自然也不記得看路,剛剛好就撞到了一個女人。

時光荏苒,很多年以後,我回想起這一天,早已不記得我撞到那個女人的時候,是個什麽心態、什麽滋味兒了,隻知道,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這人是我的親媽,我一直在美利堅漂泊著的親娘,虞拉拉。

興許是很多年沒有見到她了,我再次看到她的真人的時候,竟覺得有些恍惚。這種恍惚的感覺很奇妙,如果非要形容的話,應該是一種不切實際的真實。

其實,虞拉拉這麽多年都沒有變過,江南女子的臉,眼角眉梢帶著十足的清冷,嘴角卻又掛著淡淡的笑意。她的眉心有一顆朱砂痣,很顯眼。

可就是一張我在夢裏麵見過千萬次的臉,再度相見的時候,卻顯得格外陌生。

興許是當時的場景給我的衝擊力太大了,大到除了逃走我竟是什麽也不知道,一個轉身回過頭去,就開始像個小陀螺一樣敲謝沉家的門。

謝沉打開門的時候,衣服已經穿得整整齊齊了,額間的碎發上還有一些濕漉漉的水漬。

“你不是說我流氓嗎?你又來流氓家幹什麽,狼入虎口?”他的胳膊撐在門上,並沒有讓我進去的意思。

“你讓我進去,我以後就再也不跟你作對了!”我有些急了,雙手合十狀,開始向他示弱。

謝沉挑眉,扯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來,那堅實有力的手臂慢慢地往下墜了一點,緊接著,他的眸光突然往我的身後掃了掃,在閃過了一絲銳利之後,那手臂又紋絲不動地抵住了門框。

“那個人是誰?”

“我……我怎麽知道她是誰……”我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張臉漲得通紅。

謝沉眸光犀利,犀利之中又帶著一種世事洞明的清醒,冷笑了一聲之後,非常粗魯地推開了我扒在門框上的“爪爪”,再接著,甩給了我一句“跟她好好談談”,便“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我愣愣地站在他家的門口,本還想掙紮著再拍幾下他家的門,而虞拉拉卻已走到了我的麵前,她緩緩地握住了我的手,對我露出一個山明水淨的笑容來。

“囡囡為什麽不叫媽媽?”她低著頭看我,嘴角雖有笑意,眼底卻仍舊有一層清冷附著。

我抿了抿唇,搖搖頭,將手從她的手掌裏麵抽出來,沒有說話。

她的手尷尬地垂在那裏,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我這樣的反應,最終又無力地收了回去。

我領著虞拉拉去了隔壁的家,她坐在沙發上,安靜得就像從畫裏麵走出來的女人。我給她倒了一杯茶,她笑著說了聲謝謝,目光卻始終聚集在茶幾上的那張她和老楚的結婚照上。

我注意到她的目光,便慌忙走過去,一把將相框反扣在了桌上。

或許是由於我的動作幅度有些大,那相框被反扣在桌上的時候發出了“啪”的一聲,就像是原本平靜的湖麵之上突然被扔了一個手榴彈一樣,這巨大的聲響頓時打破了房間裏麵原本的寂靜。

一時之間,她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一個與父親待得過久,很多年都不曾得到母親關心的孩子,無論是情感上還是行為上,自然都會傾向父親。

“他沒有思念你,他隻是還沒有習慣一個人單身的日子。”我咽了咽口水,梗著脖子對她說。

她美麗而又沉靜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尷尬。

“你很護著他?看樣子他是對你很好了。那你的那個妹妹呢,他對你,跟對妹妹,哪個更好?”她伸出手來摸我的腦袋,微笑道。

我並不想回答她這樣頗有些挑撥我們幾個關係的問題,便將腦袋從她的手裏移開,不動聲色道:“爸爸對我們都很好,不曾虧待。”

她會意地點點頭,嘴角露出一絲苦澀來,轉過身去,拿起茶幾上的杯子輕輕地抿了一口茶水。

空氣之中彌漫著一股子濃重的疏離和尷尬氣氛。

2.

而這股子疏離感和尷尬感一直延續到老楚回來才被打破。

其間,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找話說,然而每一個話題都沒聊幾句便被我終結了。

老楚今天應該是帶著來早去跟各科的老師打招呼請吃飯了,所以喝得醉醺醺的。虞拉拉坐在沙發上一直等他,應該也是有事兒想要跟他說,卻沒料到等來了一個醉鬼。

“你怎麽來了?老虞啊,你來了都不告訴我,你不地道啊!這麽多年了,你怎麽盡做不地道的事兒啊……

“我是不是在做夢啊,怎麽真的是你呀……”

老楚喝多了,紅著一張臉,指著虞拉拉就開始碎碎念。

虞拉拉見他這樣子,也懶得搭理他,拿著包就想要走,卻被老楚給一下子扯住了胳膊。

“好不容易見了一麵,就這麽走了?”老楚嗓子發澀。

我站在他的旁邊,隱約看到他的眼底有了淡淡的淚光。這個已經四十幾歲,已不再血氣方剛的老男人,也隻有在麵對虞拉拉的時候,能夠有這樣鐵漢柔情的一麵。

我戳了戳一旁來早的手臂,示意她和我一起去隔壁的房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管不了,那就交給他們自己處理。

這一晚的夜色深沉,人影憧憧。

我和來早扒在門上,一麵說著不管大人的事情,一麵偷聽著他們的談話。

從平和到激烈,從商量到爭吵。

“我今天來隻是想要告訴你,你不要對不起囡囡。雖然楚來早是你心尖上的人的孩子,但是對待囡囡和她,你要把心放正了。”

“我的心早在你走的時候就再也不正了……”

“楚霸天,事到如今,你非要講這些嗎?”

“我講這些怎麽了,你分明不愛他!”

……

大人之間的話題果真是勁爆又刺激,可是這刺激當中又帶著深深的悲涼。

不管虞拉拉說著怎樣正經的話題,老楚都能夠扯出一句“我才是你值得相守一生的人”的“名句”來。

有那麽一瞬間,我情感上的天平開始從老楚傾向虞拉拉。

雖然於我而言,他父親的角色扮演得很好很好,可是對虞拉拉來說,無論是前夫還是丈夫,他都不稱職。

感情上的騙子。

興許在那一刻不僅我這麽覺得,就連虞拉拉也是這麽覺得,她似乎有些忍受不了了,也不願意跟他多說些什麽,扔下了一句“去你的鬼愛情”,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門後麵的我幾乎都能夠想象到她奪門而出的場景。

一定倍兒帥,倍兒酷。

她從來都是這樣一個女人,柔弱卻不可欺。

在當年老楚選擇背叛她的時候,他們故事的結局就已經定下了。即使這幾年,心上的傷口已經結痂,可到底還是會疼,正如破了的鏡子不可能重圓。

所謂父母愛情,在我的故事裏,不過如此。

晚上,我躺在**讀完了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窗外月色朦朧,在我陷入深思的時候,手機短信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我拿起手機,是虞拉拉發給我的短信。

上麵寫著:“囡囡,爸爸愛你,媽媽愛你,爸爸媽媽在最好的年紀,不曾相負。”

最好的年紀,不曾相負。

我望著窗外,一時之間,鼻頭有些發熱,竟有些想哭。事實上,我也真的哭了,抱著被子哭了個昏天黑地。

在虞拉拉給我發了短信後,隔壁的謝沉也給我發了短信。

他說:“當有那麽一天,你覺得難過的時候,請你相信,同一片天空下會有人比你更難過。”

我苦笑了一下,一麵抹著眼淚,一麵打字問他:“那你呢,你也有難過的事情嗎?”

這話發出去以後,久久都沒有得到回應。

過了很久,在我以為謝沉不會回我的時候,手機突然又亮了。

是一句非常簡短的話:“父母健在方是樂事。”

謝沉極少數對我說如此平和的話,話裏還透著十足的悲涼。

我這才想起,在謝家,我從來都沒有見過謝母。

一時之間,心頭也不知是個什麽滋味兒。

側躺在**,我把手機放到枕頭下麵,突然就回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書上看到的一個故事。

一個女孩兒因為沒有一雙好看的鞋子而哭泣,直到她看見一個沒有腳的人……

第二天早上,謝沉騎車帶我去上學,我一直坐在他的身後碎碎念,念的無非就是“你看,謝叔對你多好,我爸對你多好”這樣的話。

年少的我,詞匯貧乏得很。

在昨晚謝沉給我發了那樣的一條短信之後,我就理所當然地覺得謝沉比我更需要安慰,因此,這樣的話我重複了一路。

謝沉一開始選擇性地忽視我的碎碎念,後來,他似乎是聽煩了,停下車的時候非常淩厲地掃了我一眼,那眼神簡直像要殺死我。

“你給我閉嘴,我昨天跟你說那些不是讓你同情我!”他衝我低吼了一句,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之後,他又突然神色嚴峻地殺了回來,目光犀利地掃了我一眼,警告道:“你不許跟別人說這件事情,聽見沒有?”

我慌忙小雞啄米一般地點了點頭,為了防止這貨殺人滅口,不敢再多言語。

3.

自打我那老母親來過一次以後,老楚在家裏麵待著陪伴我和來早的時間倒是越來越多了。

初三的時光過得飛快而又平靜。

在距離中考還有兩周的時候,原本沒有什麽波瀾的日子卻被來早打破——素來不惹事的她被陳皮叫去辦公室的次數越來越多,從兩天一次最終發展為一天五次。

“上次被陳皮往辦公室叫那麽勤的孩子不是徐陽嘛,後來被勸退了,來早不會出什麽事兒了吧?”

在來早這一天第四次被陳皮叫走之後,喬婧婧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便回頭來問我。

我搖頭,以同樣困惑的目光看著她。

這段時間以來,來早正常得不能夠再正常了。天天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每天跟我打招呼的時候也是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微笑。

“等來早回來了,我偷偷去問一下陳皮吧。”我說。

喬婧婧讚成:“好主意!”

陳皮的辦公室裏麵。

“什麽,你們都不知道?”正在喝水的陳皮在聽到我問他來早最近發生什麽事的時候,含在嘴裏麵的一口茶直接就噴了出來。

“知道什麽?”我不解。

“前段時間楚來早過來拿一份醫學中專的報名表的時候,是說你們爸爸覺得,兩姐妹其中一個文化成績上有發展就好了,另一個成績一般般的可以學一項技能,我才把那張表給她,現在她這邊都已經跟學醫的中專溝通得差不多了,就差等中考了,隻要中考成績出來,她就可以走了,你們竟然不知道?”

中專?

她從來都沒說過要去上什麽中專啊。

陳皮搖了搖頭,也有些急了,將來早重新叫到了辦公室,又一個電話將老楚叫了過來。

這事關一個孩子的前途,馬虎不得。

老楚來了之後,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呆滯狀態。

他似乎是蒙了,不管陳皮跟他說什麽,他要麽是點頭、搖頭,要麽是出去抽煙,但就是什麽都不說。

直到最後陳皮告訴老楚,這事兒還有挽回的餘地,他才回過神來,低下頭歎了一口氣帶著我和來早回了家。

“來早,你老實告訴我,你想要上中專是因為你覺得自己的成績考不上明川,還是因為你想遠離我這個爸爸、遠離這個家?”

客廳裏,老楚將煙在煙灰缸裏麵狠狠地碾碎以後,萬分認真地看著來早。

“都不是,我隻是因為喜歡。”她站在桌子前,直勾勾地盯著老楚,緊抿著的唇代表了此時此刻她的緊張,可是那一雙眼睛裏滿是堅定。

“人的路不能夠走死了,我不喜歡隻讀書,也知道我不會在文化課上有什麽突破了,所以我要去學一些我想學的東西。醫學的中專文憑雖然不高,但是出來之後也能夠幫扶到病人,我不認為我的選擇有錯。”

這是第一次,來早在老楚的麵前這樣堅持,表達出自己的想法。

“翅膀硬了……”老楚苦澀地一笑,拿起桌上的煙,什麽都沒有再說,便直接轉身進了房間。

如今,中專已經不吃香了。一個明明成績可以上普通高中的姑娘卻偏偏要去上中專,這算不算是離經叛道?

更何況,現在對醫生的入職門檻要求那麽高,僅僅是中專文憑,隻能從最基層醫院的醫生助理一步一步成長為正式醫生,非常不容易。

老楚不理解她,就連我也不理解。

於是乎,那一天過後,我和喬婧婧幾乎每天都在給來早做思想工作。

“世上的路有千千萬萬種,走一條大家都在走的,要保險些。”

而來早每次都微笑著看著我們,她說:“那一條大家都在走的路對我而言是死胡同,可是那一條大家都不曾走的路,我已經看到了光。我等不及了。”

她笑起來的時候特像盧浮宮掛著的那個叫蒙娜麗莎的美人。

我和喬婧婧則像是兩個在阻止別人奔著夢想而去的小矮人。

4.

盡管在阻止來早填報醫學中專的這條道路上,我和喬婧婧是無所不用其極,覥著臉像一塊橡皮糖一樣地黏著她做工作,然而,最終我們還是失敗了。

中考過後的第十四天,是成績放榜的日子。我和謝沉都如願以償地以高分考進了明川的重點班,而來早在沒有跟任何人商量的情況下,就拿著一個並不低的分數報了中專。

木已成舟,自然無須多言。

來早的堅定出乎我們所有人的意料。

縱然知道再多勸也沒有用了,但我和喬婧婧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頭的困惑——

“親愛的,你為什麽那麽想要做醫生?”

彼時,來早正在玩著喬婧婧家後院裏麵的沙子,見我們兩個都托著下巴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她,她先是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後問我們:“你們生過病嗎?”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一片落葉一樣輕飄飄地落在人的心上,可是轉瞬之間,又有著重於泰山的感覺。

我和喬婧婧對視了一眼,而後便列舉出了很多幼年時生病的事例。

比如得了腮腺炎腫著一張大臉盤子去學校,比如吃了根冰棍高燒三天,又或者是洗澡的時候低血糖暈倒等等。

來早搖了搖頭,笑了笑,將手中的沙子緩緩地鬆開。她說:“你們說的這些都不是我說的那種生病。”

“那你說的那種生病是什麽?”我問。

她笑,眼底有淡淡的哀傷:“我說的生病是再也治不好的,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藥物已經救不了命,隻能夠靠精神撐下去的那一種。”她說著,眼底泛起了一種叫作希冀的光芒,“很多時候,病人到了最後關頭跟醫生在一起待著的時間比家人還要多,我覺得我不是一個讀書的料子,但是我堅信如果有那麽一天,我成為一名醫生,那麽我一定能夠在最後的關頭給病人最好的陪伴。”

來早的話很幼稚,幼稚得可怕,卻也很感人。正是應了那句話,有時候最理想的東西最單純。

我和喬婧婧蹲在她的旁邊,有那麽一瞬間,覺得來早整個人都發著光,那種光按照語文老師的話來說就是人性的光輝。

善良的靈魂在哪裏都會開出花來。

我開始慢慢地覺得,來早的選擇未必有錯。

雖然現在對醫生的文憑要求比以前要高很多,從醫學中專畢業後做醫生這一條路注定難走,可是啊,但凡有心,這世上的事情都能做成功的不是嗎?

我和喬婧婧最終叛變了,沒有再跟老楚一起反對來早。

為此,老楚痛罵我是個叛徒,說我是棵搖擺不定的牆頭草,但事實上,他自己也是這樣,嘴上說著反對,私下裏,卻精心地幫來早準備好了外出求學的所有東西。

所謂天下父母,大抵都是一樣,願子女好,願子女樂。

來早終究還是奔著她的遠方和夢想而去了。

老楚目送著來早的火車向北奔馳,說:“真不知道這丫頭的選擇是好是壞。”

我說:“一定是好的。”

因為很多人這一輩子,都未必會有她這樣,為了夢想而堅持而遠走他鄉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