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你喜不喜歡我,不重要,我喜歡你就行了

1.

大部隊返回江城。

此時已近年關,每個人都帶著急迫的心情,準備回去和家人吃團圓飯。

程淮轉頭偷看了蘇見秋一眼,蘇城正和蘇見秋說著什麽,蘇見秋的秀眉微微聚攏,認真聽著。他打量她的眼睛、鼻子,還有嘴唇,最後是半隱藏在衣領裏白皙修長的脖頸。

“看什麽呢?”韓斌看他的頭一直扭著,好奇地也湊過來看。

程淮被韓斌的動靜驚了一下,連忙轉回來,不自在地說:“沒看什麽。”

韓斌的眼神也淡淡瞟了一下不遠處的蘇見秋,然後一臉曖昧賊兮兮地笑道:“發展到哪一步了?”

“什麽哪一步?”

“別裝。”韓斌輕輕撞了撞他的肩膀,“我不信蘇醫生不知道你那點小花花心思,你們倆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

程淮想起那晚,他從身後抱著她,她並沒有拒絕。這一點認知讓他心中充滿了甜蜜,於是低下頭,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

“我跟你說,女人嘛,最在意的就是儀式感。”韓斌開始支著兒,“所以你要把你的態度表達得明確一點。”

程淮訥訥地說:“我表白了啊。”

韓斌一個巴掌拍到了程淮的後背上,發出一聲不小的聲響,引來了其他人的側目。

“哥們,你可以啊,我還真是小看你了,那蘇醫生怎麽說的?”

程淮仔細想了那天的事情,然後說:“她就說讓我不要瞎說。”

“哈?”韓斌蒙了,“不……不是,她真這麽說的?”

程淮堅定地點了點頭。

“完了。”韓斌安慰性地拍了拍程淮的肩膀,“哥們你沒戲了。”

程淮驚慌地轉頭看著韓斌。

“蘇醫生讓你不要瞎說,這是在委婉地拒絕你啊,這你都聽不出來。”韓斌一副過來人的姿態摸了摸程淮的後腦勺,“感情之事,你還要跟哥們學學啊。”

程淮不想和他逗貧,再次偷瞄了蘇見秋一眼後,開始琢磨最近兩人忽遠忽近的關係。

飛機即將落地,輕輕顛簸了一下,陳飛旭閉著眼,他輕聲叫:“小清。”

沒人應他。

他又叫了一聲,還是沒人應他。

他睜開惺忪睡眼,一頭黑色瀑布映入眼簾,他第一反應就是許如清還在自己身邊,隨後扯開嘴角,慢慢起身。

許如清像是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什麽,沒注意到身邊人的輕微動作。

陳飛旭直起身子,剛想叫她,然後愣住了,嘴角的笑也漸漸消失了,最後化為驚詫。

許如清偏著頭,眼神始終在看一個方向,陳飛旭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是蘇城。

他看了看蘇城,又看了看許如清,女生水盈盈的眸子裏盛滿了愛意,嘴角的弧度始終微微上揚。

陳飛旭的心立刻被一種隱隱的憤怒包裹,這股力量緊緊壓迫他心房中最薄弱的部分,隻需要輕輕一觸,便會爆炸。

藏在身下的手指緊緊地攥成一團,牙齒用力咬著自己的下嘴唇,不知疼痛,直到嘴唇中有腥甜的味道傳來才把陳飛旭徹底丟失的魂魄給叫了回來。

出了安全通道,幾個男生去拿行李,在機場門口,大家準備分道揚鑣。

程淮偷瞄的目光就沒從蘇見秋身上移開過,韓斌和周奇摟在一起偷笑,隻有陳飛旭一個人默默地站在許如清的後麵。

眼睛所及之處,皆是落寞。

“大家,都趕緊回家吧,我們年後再見。”蘇誠說。

“教練,我們走了。”

“走吧,回到家在群裏說一聲,報個平安。”

“好嘞。”

蘇見秋淡淡的目光落在了程淮的身上,江城的冬日暖陽落在他的肩上,有種恍然的光亮從他身上揮散出來。

程淮心中一緊,突然想起韓斌在飛機上的話。

蘇見秋扯著嘴角,衝他一笑,露出淡淡的酒窩,隨後在別人忙著揮別的時候,她悄悄拉住他的手,小聲道:“年後見。”

他心中一甜,忍不住翹了嘴角。

除夕,江城煙花漫天。

程母常年不怎麽在家,如今見到兒子自是滿心歡喜。

“是不是訓練太累了,我怎麽感覺你瘦了呢?”程母說。

程淮拿著手機坐在沙發上沒看到母親過來,下意識地側過了身子,隨口一答:“沒有。”

“怎麽沒有,我感覺還黑了呢。”

“男孩子嘛,黑點正常。”程父插嘴。

程母捏了捏程淮的胳膊:“好像是比以前結實了不少。兒子,和我說說,你們田徑隊的教練人怎麽樣?”

“媽,我們教練人好著呢。”程淮無奈。

他剛剛發了一條新年快樂的微信給蘇見秋,正在等回複,頭也不抬。

“不行,我覺得還是要去和學校通通氣,等你開學我去找你們領導談談,捐一個圖書館怎麽樣?”

程父一臉菜色,不插話。

程淮更加無奈。

程母那副大手大腳的商人做派又出來了,這爺倆真是沒辦法。

“媽,你這是幹什麽啊?”程淮哭笑不得。

“我這是為你的前途打好基礎啊。”程母一副揮金如土的樣子,“一個圖書館不行,我得再給你們田徑隊捐助一些東西才行,是重修訓練場還是換一批新的器材呢?”

程淮搖搖頭,低頭又瞄了一眼始終沒動靜的手機,心下沉了幾分。

兩天前,在機場分別的時候,蘇見秋輕輕地抓住了他的手,那股溫熱始終流連於他的指尖。

他感覺自己可能是魔怔了,才會這樣對一個人如此念念不忘。

“兒子,你們學校還需要教學樓不?”程母還在繼續構想自己光輝偉大的捐助計劃。

程父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趕緊推著自己的老婆進了廚房。

程淮喪氣地躺在沙發上,拿起手機按亮了屏幕,沒有新的提示信息。他抓起抱枕,喪氣地踹了兩下沙發。

“兒子怎麽了?從剛才開始就盯著手機?”

夫妻倆偷看了一眼在客廳鬱悶耍無賴的兒子。

“會不會是談戀愛了啊?”程母敏感的嗅覺聞出了點貓膩。

“不會吧,沒聽他說啊。”

“這種事當然是不會說出來的啊。”程母恍然驚醒,“不會是……不會是和小清談戀愛了吧。”

許如清畢竟是程淮身邊唯一的女性,更何況他們倆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父母都是認識的,第一聯想到她身上也並不奇怪。

“不會吧,小清和飛旭好著呢?”

“那也是哦。”

“你呀,就是想太多了,你怎麽知道咱們兒子肯定喜歡小清呢?”程父說。

“嗯,也對。”

“趕緊做飯吧。”程父把一把青菜塞到自家老婆的手裏,催促道。

蘇見秋一整天都在忙,忙到沒時間看手機。

蘇父在醫院值夜班,沒辦法趕回來吃年夜飯,蘇城為了讓母親和妹妹能夠在一起和美地吃頓飯,隻能身殘誌堅地幹起了活兒。

他先是去了趟超市采購食材,然後又一起提了窗花對聯彩燈,一天的時間太短,事情堆起來根本就不夠用,隨隨便便一晃,便已經是落幕時分。

“哥,我來吧。”蘇見秋挽起袖子,洗過手準備揉麵。

“怎麽樣?”蘇城湊過身子小聲問。

“什麽怎麽樣?”蘇見秋的聲音淡淡的。

“別裝了,我知道你在偷偷開心。”蘇城看了一眼在廚房做餡的蘇母的背影,“咱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脫下大狀的製服,妥妥帖帖就是一個賢妻良母。”

蘇見秋嗤笑了一下:“她穿上製服就不是這麽回事兒了。”

“嘖!”蘇城用沾著白麵的手重重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輕聲叱喝,“小崽子,你穿上白大褂也是那麽回事。”

“我哪有?”

“學校裏可好多人都在說你呢。”

蘇見秋眉毛一挑,不以為意:“愛說什麽說什麽,無非就是一些不近人情的閑言碎語,我還怕她們嗎?有膽識就真給我弄出點病瞧瞧,每次都是想借著裝病逃過體育測試。”

蘇城忍不住笑:“看你一副小刁婆的模樣,看以後誰敢娶你。”

蘇見秋揉麵的手一頓,不知怎麽就想起了程淮。

餃子是三鮮餡的,是蘇城和蘇見秋小時候最喜歡的。

蘇見秋小時候因為有一次沒吃到母親做的三鮮餃子,還鬧了脾氣,最後還是蘇城好說歹說給勸好的。

闊別已久的味道再次嚐到,蘇見秋有點迷茫,不知今夕是何夕。

“媽,寶刀未老,做的餃子還是那麽好吃。”蘇城誇讚。

“好吃就多吃點。”

蘇見秋一聲不吭地往嘴裏塞餃子,熟悉的味道勾起了很多舊回憶,那種又澀又酸的感覺隨著一個又一個的三鮮餃子下肚。

碗裏突然多了一個餃子,蘇見秋微微抬頭,看見母親對她微笑:“小秋,多吃點。”

蘇見秋目光一垂,輕輕“嗯”了一聲,然後說:“你也多吃點。”

“好久沒這麽和你們坐在一起好好吃頓飯了。”蘇母感慨,“我經常忙工作,也疏於照顧你們,前些日子,我向上級提出了轉崗的申請,從一線退居二線,這樣以後會空出很多時間和你們像現在一樣吃吃飯,看看電視。”

聞言,蘇城和蘇見秋都詫異了。

“媽。”蘇城喊她。

“不用多說什麽了,這是我思前想後做的決定。”蘇母放下筷子的同時握住蘇城和蘇見秋的手,“以前因為我沒有承擔起一個母親的責任,讓你們受了很多的苦,以後不會了,媽媽保證。”

時間靜默了許久,幾乎要凝固住了。

蘇見秋幹澀又沙啞的聲音在寂靜的畫麵中劃開一道長長的裂縫。

這是闊別多年的一聲親昵的呼喚。

她叫:“媽。”

2.

客廳裏的電視機在播放著春晚,主持人在倒計時。

新年的鍾聲敲響,這時不知是誰家還沒睡,在外麵進行了新一輪的煙花燃放。

蘇母先去睡了,蘇城的身體不宜熬夜,在蘇見秋的再三催促下,也回房間去睡了。

蘇見秋在洗手間刷牙洗臉,擦臉的時候想起今天沒怎麽看手機,想著會錯過什麽重要消息,於是拿起手機。

微信上全是新年祝福,沒什麽重要的。

翻到最後一條,是十二個小時之前,程淮發來的一條消息,除了問候新年,還多問了一句她在幹嗎。

蘇見秋一邊擦臉上的水珠,一邊看對話框裏簡單的一行黑字。

她能想象程淮在這一句簡單問候發過來後,左等右等等不到回複的抓狂模樣。

淡黃的光暈下,蘇見秋沒發現自己映在鏡子裏的臉不自覺地笑開了。

時間有些晚了,估計他該睡了,可是心中的蠢蠢欲動還是促使她按下了撥號鍵。

就三聲,不接就掛斷。

她這樣想著,電話通了。

蘇見秋突然有點慌亂,不知道開口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麽。

她有些猶豫,程淮先開口了:“怎麽還沒睡?”

“你不也沒睡呢。”她說。

“我在等你回複啊。”

蘇見秋又語塞了。

程淮主動提起話題:“我媽今天說,為了我要去學校走後門送禮,你說送禮就送禮唄,人家都是補品或者珠寶什麽的,結果你猜她要搞什麽?”

“搞什麽?”蘇見秋笑意淺淺。

“她說要給學校建一個圖書館,還說要給器材室換一批新的器材,去賄賂賄賂教練。”

蘇見秋越聽越想樂:“賄賂我哥可能行不通。”

“是嗎?”程淮窩在沙發裏。

客廳是暗的,他目光炯炯,在昏暗的環境裏發出亮光。他故意調笑道:“要是賄賂一下蘇大醫生,你看可行嗎?”

“我啊。”蘇見秋害怕驚動已經熟睡的母親和蘇城,所以特地跑到陽台通電話,“我得看是什麽東西才決定要不要被賄賂。”

“你看我行嗎?”程淮問。

蘇見秋眉眼彎彎,俯瞰江城的一角。

夜色撩人,程淮輕輕淺淺的聲音鑽進她的心裏。

其實,她這段時間一直在翻來覆去地思考,要不要早點對程淮把心意說清楚。

程淮帶給她的每一分驚喜,每一分震撼,每一分感動,都像樹上的年輪,一圈一圈把她徹底纏繞住,無法掙脫。

所以她才會在那天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想對他笑。

今天發生了太多猝不及防的驚喜,幾乎把蘇見秋砸暈了。

她前所未有的輕鬆,像是趴在一片透軟的雲朵上。

她突然不想堅持了,不去想後果,隻珍惜此時的每一刻。

“蘇見秋。”程淮見她一直沒說話,開口叫她。

他第一次這麽正式嚴肅地叫她的名字。

“你喜不喜歡我不重要,我喜歡你就行了。”他說。

蘇見秋手指緊張地點了點欄杆。

冬日的寒風順著衣領鑽了進去,耳邊是程淮濃厚的呼吸,夜色寧靜,除夕夜的霓虹閃耀仿佛是世界上最後的童話。

蘇見秋的眼中晃著影影綽綽的斑斕,她呼吸明顯一緊,聲音淡淡:“程淮,有些話我隻說一次。”

程淮也緊張了。

“我以前,有很多很多的害怕。”蘇見秋說。

她害怕自己會耽誤少年的前途,害怕會像害了蘇城一樣同樣害了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不過,今天我不會害怕了,以後也不會了。”蘇見秋說。

程淮反應遲鈍,足足用了好幾分鍾才消化蘇見秋的潛台詞。

她說,她不會有諸多的擔心,所以,她願意和他在一起。

寒假飛速過去,迎來寒意依舊料峭的初春。

程淮帶著好心情,幾乎是跳著進了班級,在正式去隊裏集合之前,作為江城的學生,總要先來班級集合被輔導員慰問一番。

開學第一天,蘇城要忙的事情很多,所以沒有立刻開始訓練,那邊,程淮在輔導員鬆口解放後,人就瞬間沒影了。

周奇已經去省隊報到,宿舍隻剩三人。

韓斌苦大仇深地摟著陳飛旭的肩膀:“唉,以後估計就我一個孤家寡人獨守空房了。”

身邊的人沒動靜,韓斌歪著頭看他,疑惑地問:“你怎麽了,一直不說話?”

陳飛旭整個寒假都過得不好,每次找許如清都被拒之門外,在微信上約她,也總被她以各種理由拒絕。

他和許如清的關係在不知不覺間變了。

至於是怎樣的變化,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他一下子想到,集訓返程的飛機上許如清看著蘇城的眼神……是那麽認真又深情。

他閉了閉眼睛,不敢深想。

程淮直接飛奔到醫務室。

半個月不見,程淮想死蘇見秋了。

自除夕夜那晚的心意明確後,兩人一直用微信聯係著,不過著實有些單調,他想見到她,想看著她,想牽著她,想擁抱她,甚至想親吻她。

“小秋。”程淮興奮地推開門,看見屋裏的兩個人後,笑容僵在了臉上。

喬升站在蘇見秋身邊,兩人靠得很近,正在商量著什麽。

聞聲,兩人抬起頭一起看向門口愣住的程淮。

“你怎麽來了?”蘇見秋問。

“小秋,這是誰啊?”喬升嘴角噙著玩味的笑。

喬升抬起眼皮,目光淡淡,打量著麵前的男生,剛才他很親昵地叫蘇見秋為“小秋”,男人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和蘇見秋的關係一定不一般。

“還能有誰啊,我哥的隊員。”蘇見秋麵無表情,低頭整理桌子上的文件。

喬升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程淮僵住的笑容立刻塌了。

“行了,沒什麽事你趕緊走吧。”蘇見秋說,“我還要忙呢。”

喬升看了程淮一眼,又看了蘇見秋一眼,然後笑了笑:“行,那我先走了。對了,別忘了下個星期和我去師父那兒一趟,他老人家有私房話要和你說。”

蘇見秋淡笑著搖頭,隨後又歪了一下頭,示意他可以走了。

喬升整理了衣襟,走到門口的時候頓了一下腳步,對著程淮笑了笑,這才離開了。

門“哢嚓”一聲關上。

蘇見秋低頭忙著整理喬升送來的考研資料,他今天又是來幫老師當說客的。

身後沒動靜,蘇見秋回頭瞄了一眼,看到程淮低著頭一動不動的。

“傻站在那兒幹嗎呢,過來幫我一下。”

程淮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聽到蘇見秋叫他,他慢慢地走過去,伸手幫她整理。

“剛剛那人是誰啊?”程淮小心翼翼地問。

蘇見秋秀眉輕挑,故意沒說話。

“他來找你幹什麽的?”程淮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門,隨後又轉頭低下頭繼續整理,語氣有些鬧脾氣。

蘇見秋不動聲色地翹起嘴角。

“你今天這麽突然過來了,不訓練嗎?”蘇見秋故意避開話題。

“教練說今天休息一天。”

“我怎麽沒聽我哥說?”

“估計是剛開學,事情比較多。”

蘇見秋點點頭,又問:“周奇走了嗎?”

“走了。”一提起這個問題,程淮又有點失落。他對周奇,可以說是既不舍,又羨慕。

羨慕周奇的成績始終那麽穩定,可以進入省隊。

“嗯嗯。”蘇見秋把整理好的紙張夾在深藍色的文件夾裏,再歸整到櫃子裏。

“那個……”程淮看著她白色的身影,欲言又止,“剛剛……”

蘇見秋故意不搭腔,雙手抱胸站在架子前麵,好笑地看著他:“你剛才叫我什麽來著?”

程淮驚詫,那句小秋好像還徘徊在自己的嘴邊,呼之欲出。

“沒什麽。”程淮不好意思地摸摸頭。

隨後他立刻想到,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兩人都已經是那種關係了,他要拿出做男友的氣魄,思及此,他幾步靠近蘇見秋。

少年身上帶著獨特的氣味,像一團火焰,帶著炙熱的溫度逼近她。

“你幹什麽?”距離逼近,蘇見秋驚詫地微微抬起頭看著他。

程淮微低著頭看著她,視線剛剛形成一個四十五度的斜角,是親吻剛好的角度。他微微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帶著隱忍問:“蘇醫生,我們現在是那種關係了吧?”

蘇見秋強忍著笑,迎接他炙熱的目光,歪著頭反問:“你說呢?”

“那剛剛……”

“我師兄,一個係的。”

程淮沒想到她突然回答得那麽爽快,一時之間有些微愣。

“假期過得怎麽樣?”蘇見秋問。

“還……”

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程淮的話。

蘇見秋掏出手機接通,簡單地應答了幾句後,說:“好的,我馬上過去。”

“我……”

“我有事,先去忙了啊。”蘇見秋留下一句話就走了。

隻剩下程淮站在原地一臉鬱悶。

他們倆才剛剛談戀愛啊……

為什麽他絲毫感覺不到熱戀期的氛圍就好像進入倦怠期了呢……

3.

次日。

訓練場大部隊集合。

沒有周奇,韓斌竟然覺得寂寞了。

“好想奇奇啊!”一輪的訓練結束,韓斌躺在地上,仰天長嘯。

陳飛旭和程淮差點就吐了。

一陣嬉笑過後,陳飛旭突然神色微變,目光的盡頭,是許如清秀氣的身影。

“哎,是小清,你怎麽不過去啊?”程淮問。

陳飛旭收回目光,沒說話。

韓斌發現不對:“我怎麽感覺你自從集訓回來,就不對勁呢,平常你不是一張嘴就離不開你家小清小清的。”

陳飛旭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

程淮也察覺陳飛旭的情緒不對,剛想進一步追問,蘇城的集結哨令便吹響了,眾人瞬間集合在一處。

蘇城在交代幾個月之後的全國城市運動會的事情,程淮沒怎麽聽,注意力全在陳飛旭的身上,後者緊緊地盯著站在最前麵的蘇城,眼神裏閃過一絲敵意。

沒錯,是敵意。

程淮乍一瞅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再一看之後,他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晚上吃完飯洗完澡後,韓斌已經入睡,程淮用蠻力把陳飛旭拽去了宿舍的後樓道裏。

這裏平常沒什麽人走動,到了夜裏便是一片寂靜。

“你最近怎麽了?”程淮開門見山地問。

陳飛旭默默地看著地上,沒說話。

“飛旭,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嗎?”程淮說,“我平常看著頭腦簡單,但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對小清的感情和態度我是一直知道的,今天她來訓練場,你不僅沒過去找她,還不聞不問的。怎麽,你們吵架了?”

良久,陳飛旭的肩膀顫動兩下:“沒有。”

“那到底怎麽了?”

“小清她好像喜歡上別人了。”

程淮大驚,兩手叉腰,不敢相信:“你說什麽玩意兒?”

“其實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她從來沒有說要和我在一起過,隻不過是我傻,以為隻要她不說,我就可以一直裝傻賴著她。”

此時不知道是不是風變大了,鐵門被小幅度地吹晃了一下,發出輕微的聲響。

“小清喜歡的該不是我吧?”程淮驚恐地擰眉。

陳飛旭一臉無奈地瞪他。

這都什麽時候了?

陳飛旭真想一鞋底抽到他臉上。

程淮賠笑,心想不是自己就好。

良久,他恍惚想到今日訓練時,陳飛旭眼中一閃而過的敵意。

該不是……

“你知道那人是誰嗎?”程淮帶著懷疑的猜測,小心翼翼地問。

最後,陳飛旭什麽也沒說,程淮也不想逼他,隻不過帶著某種猜疑過了整晚。

五月,初夏。

訓練隊正在緊鑼密鼓地為全國城市運動會做準備。

程淮每天宿舍、食堂、訓練場三點一線,偶爾會抽出時間去醫務室,蘇見秋見他來了會準備上一杯水,然後自顧自忙著自己的事情。

程淮看著蘇見秋無關風月的態度,就鬱悶。

他完全感受不到熱戀的感覺,就像一場遊戲,你帶著期盼的心情等待進入,結果遊戲剛開始就死了,毫無體驗感。

唉……

程淮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鬱悶地趴在桌子上,看向窗外。初夏的江城一片綠意蔥蔥,江城大學校園裏一片好風景。

程淮突然想起陳飛旭和許如清的事,這段日子訓練太忙,這件事幾乎要被他拋諸腦後了。

小清難道真的喜歡上教練了嗎?

一個冰涼的東西直接砸到了程淮的後腦勺,惹得他吃痛地叫出了聲。

蘇見秋眼睛含笑地走到他麵前:“你想什麽呢?”

“啊?”程淮揉著後腦勺,嗷嗷地叫喚,“好疼啊……啊……”

蘇見秋看他不像是在裝,撿起地上凍得結實的冰袋,的確是很硬。以她以前的經驗,即使背對著她的程淮肯定也能徒手接住她扔過來的東西。

今天這是怎麽了?蘇見秋納悶。

“過來。”蘇見秋說。

程淮被砸出了眼淚,一臉委屈:“幹嗎啊?”

蘇見秋強製性地把他想要躲閃的身體拉過來,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的後腦勺,柔軟的手指在他黑色的短發中扒了扒。

“的確是有點破皮了。”蘇見秋喃喃道。

程淮的頭埋在蘇見秋白大褂的前襟裏,他享受般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氣味,一雙大手非常不老實地摟緊了她的後腰,無聲無息地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疼……”程淮的腦袋在她懷裏蹭了蹭。

蘇見秋忍著笑,任他耍無賴。

“我給你消個毒。”蘇見秋輕聲說。

她伸手拿了旁邊桌上的一次性酒精棉,在程淮後腦勺上破了的地方擦了擦。

一股陰涼的觸感刺激著腦皮層。程淮現在什麽都想不起來了,隻想和麵前的人好好親近親近。

“蘇醫生。”程淮帶著笑意的聲音悠悠傳來。

他這樣正兒八經地叫她,她直接觸發了第六感,明白不會有什麽好事。

蘇見秋靜觀其變,等著他下文。

“你什麽時候才能行使一下女朋友的職責啊?”程淮抬著頭看她。

蘇見秋無奈地笑:“你讓我怎麽行使女朋友的職責?”

程淮轉了轉眼珠,壞心思瞬間而起,他抬著頭,閉著眼,噘起嘴唇,等著佳人低下頭。

陽光鑽進少年濃密的睫毛間隙中,蘇見秋的手慢慢落下來,撫摸住他的臉頰,她收起笑意,認真端詳。

程淮沒等到意料之中的親吻,倒是等來不速之客的打擾。

徐晴站在門口,呆住了。

“我最近嗓子不舒服,蘇醫生,你看我需要吃點什麽藥嗎?”徐晴的目光流連在程淮和蘇見秋之間,語氣變得小心翼翼。

“沒事,季節交替,嗓子很容易不舒服。”蘇見秋的語氣不鹹不淡,她摘下耳邊的聽診器,“多喝點水。”

“哦。”徐晴點頭,垂下的目光偷偷掃了一下坐在對麵的程淮。

蘇見秋捕捉到這細微的變化,不過她並沒有說什麽。

走的時候,徐晴欲言又止:“程……程淮。”

“嗯?”程淮看她。

“你能不能陪我回宿舍,我有話跟你說。”

聞言,程淮下意識地先看了一眼蘇見秋,後者麵無表情地在收拾東西。

程淮為難,剛想開口拒絕,蘇見秋便出聲了。

“程淮,送一趟吧。”蘇見秋撇著頭,笑著示意他。

程淮:“……”

他有點鬱悶,好像他這塊土地,蘇見秋一點也不著急占領,甚至還有點想拱手讓人的意思。

這是一個女朋友該有的態度嗎?

程淮搞不懂。

蘇見秋又說:“記得早點回來,一會兒還要去吃飯。”

愣了一下,程淮這才彎了眉眼,擲地有聲地說了聲“好嘞”。

江城大學一片綠意盎然之色,陽光穿透雲層,大片地灑在塵土飛揚的世界中。

程淮跟在徐晴後麵,雙手插兜,漫不經心地走著。

到女生宿舍樓下的時候,程淮禮貌性地打了招呼,轉身趕緊離開。

蘇見秋還等著他一起吃飯呢。

“程淮。”徐晴叫住他。

程淮轉身,皺眉。

“我有話想和你說。”徐晴低著頭。

程淮其實隱約知道她想說什麽,他並不是很想聽,但是出於禮貌,出於維護女孩的自尊,他幹不出拔腿就跑的事。

何況,感情這種事,越早說清楚越好,拖泥帶水,對誰都不公平。

“我……”徐晴眼神微閃。

程淮沒插話,等著她。

“你……和蘇醫生?”

“我們正在交往。”程淮幹脆地說。

徐晴眉眼瞬間垂落,眼底盡是一片失意之色,即使早有心理準備,聽到事實還是如同當頭棒喝,疼得厲害,也清醒得厲害。

“我……”徐晴眼底蓄淚。

程淮無奈,舔了舔自己的嘴角,這才說:“有些話不用說也挺好,你說是嗎?”

徐晴低著頭。

“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回去好好休息。”程淮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地上的影子黑黑一片,像是一個孤獨的剪影。

4.

周奇在省隊混得可以說是風生水起。

首次代表隊裏出賽,便獲得了銅牌的好名次,要說大學生出身的運動員,能夠扛住更專業的團隊訓練著實不易,周奇不僅堅持住了,並且還得了名次,想當初,蘇城第一次出賽才拿了一個第五的名次。

周奇的事跡在江城大學田徑隊被大肆宣揚。

程淮幾人聽到周奇的好消息,既興奮又刺激,一腔燃燒不滅的火焰,因為周奇,再次添了一把柴。

六月,全國城市運動會。

江城大學田徑隊再次披荊斬棘,程淮順利拿下自己職業道路上的第一個獎牌,雖然是銅的。

陳飛旭和韓斌也衝進了決賽,打破了自己有史以來最佳的成績紀錄。

這一天,可以說,江城大學田徑隊是滿載而歸。

金牌和銀牌被更專業的田徑團隊拿走,臨安大學可以說是空手而歸。

當晚的慶功宴。

蘇城再一次碰見了周為生。

不過這一次,周為生並沒有出言挑釁,隻是態度依舊不好:“恭喜你了。”他看了一眼正吃得盡興的程淮,“你還真是訓練出一幫好隊員啊,前一個進了省隊給你長臉,現在這個意氣風發為你加冕。”

“你說笑了。”蘇城禮貌性微笑,“是我碰見了一群好孩子。”

坐在不遠處的許如清,在人群喧囂的店裏,總是情不自禁地往蘇城身上瞟,別人不在意,陳飛旭全看在眼裏。

一大群人吃完喝完,哄鬧著散場。

程淮總算能好好地放鬆一下,賽前緊張,蘇見秋三令五申讓他在比完賽的前一個星期,不許來找她。

如今,比賽總算結束了啊……

飯局散了之後,蘇見秋先是去超市給蘇城買東西,近幾日雨水不斷,他的腿又不舒服了。

買好東西,蘇見秋結完賬出了便利店,回住宿的路上,她明顯放慢了步子。

喧囂過後,是難得的寂靜。

淺淡的月光落下一地清輝。

她拎著東西,低頭走著。

像是有感知一般,她抬起頭,前麵是泛著清光的高大身影,程淮站在她麵前的不遠處,雙眸漆黑,卻又像是有光。

“怎麽這麽久?”

語氣裏有抱怨,他等她回來等了許久,最後實在坐不住了,才出來接人。

蘇見秋主動靠近:“剛比完賽怎麽不好好休息休息?”

“想見你。”

程淮一向不太說輕聲細語的情話,他說話總是直抒胸臆,簡單幹脆,把心中所有的想法都坦然地放在蘇見秋麵前。

蘇見秋抿著翹起的嘴角,拎著東西的雙臂展開,等待他進入自己的懷裏。

程淮有了動作。

蘇見秋等來的卻不是一個滿滿當當的懷抱,而是一個冰冰涼涼的暗黃色的獎牌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低下頭看了一眼,又抬起頭,凝眉不解:“幹什麽?”

“送給你。”程淮咧著嘴。

“這是你第一塊獎牌,你要好好珍藏才對。”

“我的就是你的,下次我給你拿塊金的回來。”程淮得意地說。

他大言不慚的驕傲樣子惹得蘇見秋想笑,故意睨了他一眼。

程淮拎過蘇見秋手中的東西,然後一直牽住她。

一路無言,清風相送。

到了地方,兩人要分手的時候,程淮一直抓著她的手不放。

蘇見秋掙紮不過,一臉好笑地看著他:“怎麽,你這是跟我耍無賴呢?”

“沒有。”

“那你還不放開?”

程淮目光落在她耳邊的碎發上,語氣頗為不太自在地說:“我都拿獎牌了。”

言下之意,是不是能給點獎勵?

蘇見秋抿著唇笑,又氣又好笑。

這人現在耍無賴的功力真是日益精進。

蘇見秋舔了舔唇,目光滑過程淮的側臉,最後落在嘴唇上。

“你的頭過來一點。”

程淮心下一喜,趕緊把頭低下來,還恬不知恥地閉上了眼睛。

蘇見秋本想給他一個親吻的,後來轉念一想,直接咬住了他的耳朵。

程淮驚恐地睜開眼,其實蘇見秋並沒有用力,隻不過耳朵這種地方太過敏感,柔軟的觸感使他心中激**的漣漪更加澎湃洶湧。

“下次你要還是敢趁火打劫,我就把它咬掉。”蘇見秋清淡的笑意流連在他耳邊。

程淮還在愣神,臉頰上落下一個重重的親吻,帶著清淡的消毒水氣味。

5.

時光荏苒。

日子如偷走的光陰,不見蹤影,隻有一次又一次的提示牌上不斷被突破的紅色數字記載著他們的人生。

周奇回來的時候,程淮幾個人還在訓練場大汗淋漓地進行訓練。

程淮和陳飛旭屢破紀錄,幾乎成了江城大學田徑隊“雙雄”,連續兩次比賽都壓製住了臨安大學,成為獎牌的獲得者。

蘇城麵上有光,成了百米田徑這一項目裏最受學校器重的教練。

“我去,我是瞎了還是在做夢?”

韓斌是第一個發現周奇的,他不確定地揉了揉眼睛,又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陳飛旭正在做肌肉訓練,聞言也把目光移過去。

然後,三個大男生像狼一樣起身,向著對麵的人撲了過去。

韓斌一下撲倒了周奇,兩人摔在橡膠跑道上,滾成一團。

程淮和陳飛旭也順勢壓下,幾個男生滾成一團,不分高下。

“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四個人氣喘籲籲地躺在地上,程淮側過頭看向周奇。

“對啊,你這個渾小子,平時一點消息也沒有。”韓斌握拳捶了一下周奇,“到底還做不做哥們了?”

周奇好久沒有這麽心情順暢過了,在省隊的每一天,他都緊得像弓箭上的弦,生怕自己會崩潰。

在外人看來,他榮耀加身,但離開自己熟悉的地方,進入一個陌生的團隊,他其實並不好過。

“在省隊待得怎麽樣?”韓斌問。

“還行。”周奇回答得中規中矩。

“什麽叫還行啊。”韓斌笑說,“我看你是跑得太遠,有點樂不思蜀了吧。”

剛開完玩笑,韓斌突然收起玩笑的臉,似是訴說又似是在自言自語:“你可別跑得太快了,我們都要追不上了。”

你可別跑得太快了,我們都要追不上了……

這話餘音繞耳,始終盤旋在周奇的心頭,隱隱作痛。

蘇城見到周奇回來大喜,招呼著他們去吃飯。

出發的時候,碰見了蘇見秋。

程淮不顧大家戲謔的目光,直接三兩步跑到蘇見秋麵前。

“你們這是要去幹什麽?”蘇見秋看了一眼程淮身後的小部隊。

“周奇回來了,教練要帶我們去吃飯。”

這時,蘇城過來了。

“小秋,吃晚飯沒,一起去?”

“不用了,哥,我一會兒還要回去辦點事。”

蘇城點頭:“那行。”

“真不去啊?”程淮偷偷地牽著蘇見秋的手,大拇指輕輕地摩擦著她的小拇指。

蘇城早就看破了他的小動作,不過什麽也沒說。

蘇見秋從來沒把和程淮的關係對蘇城說過,不過她想,以蘇城對自己的了解,他一定都能明白。

有些事情,不說破,便是最好的保護。

“喂。”周奇發現貓膩,撞了撞身邊的兩位大兄弟,“怎麽回事啊?”

陳飛旭曖昧地笑了笑。

韓斌湊近周奇,小聲說:“程淮和蘇醫生正在處對象。”

周奇驚恐地瞪大了雙眼,在心裏為程淮豎起了大拇指。

蘇醫生竟真的讓這小子給追到手了。

“在省隊怎麽樣,更專業的隊伍對你來說是更大的挑戰?”茶過三巡後,蘇城一邊夾菜一邊問。

起初幾個大小夥子非要來點酒才能表達這久別重逢的喜悅,但是蘇城身體不好,戒酒,再加上程淮想起蘇見秋之前的提醒,也就同意以茶代酒。

周奇眼皮下垂,聽到蘇城的問話,才微微抬起。

“還行,挺好的。”不管是誰問,他都用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其實,他在省隊的這些日子,也就像他說的一樣。

不算好,也不算不好。

好的是,他擁有了更好的發展空間,不好的是,他站在冷暖自知的世界裏,格外想念曾經和他浴血奮鬥的兄弟們。

前幾天,隊裏開除了一個隊員,因為對方涉嫌使用不法藥物。

“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蘇城敏銳地嗅到周奇的不對勁,凝眉問道。

“沒什麽,就是訓練太累了。”周奇想了一下。

這回答天衣無縫。

蘇城信以為真,以為周奇隻是一時不太能接受省隊更高強度的訓練。

一群人吃完飯已是晚上九點鍾。

周奇被陳飛旭和韓斌強製性地“綁架”回了宿舍。

程淮則是往相反的方向走,那邊是職工宿舍,剛剛在餐館結賬的時候,他打包了一份玉米炒飯,他想著蘇見秋忙起來,肯定顧不上吃飯,心裏惦念。

不過,蘇城走在身側,這感覺極其詭異,程淮收起平常插科打諢的嘴臉,一聲不吭拎著打包的炒飯跟在他旁邊。

校園裏已經沒什麽人,晚風帶來一陣淡淡的梔子花香,沁人心脾。

“程淮啊。”蘇城突然叫他。

“啊?”

程淮有些慌亂,被蘇城這麽突然一叫,差點沒站穩。

“小秋這個人吧,有點敏感,可能是因為受我以前的事的影響,她經常患得患失,生怕自己會傷害到別人。”蘇城目光深沉,“她性子有點偏冷,卻不是什麽不近人情的人,以前她的世界裏隻有我,但我畢竟隻是她的親人,有些體會我不能帶給她,所以,你既然已經和她相處了,我希望你有耐心一點,包容她的慢熱。”

程淮站在風裏,靜靜聽著,濃稠的夜色被路燈暗黃的亮度劈開一條溫暖的路。

他一直以為教練會反對他們,不管是站在教練的立場,還是站在哥哥的立場。好在,教練是同意他們倆的。

“我會的。”

良久,程淮答應。

蘇見秋不在職工宿舍休息,今天有一批新的藥品要送進學校醫務室的倉庫,她從下午開始,一直在忙著清點物品名單,中途還看了個患了傷風感冒的學生,所以耽誤了不少時間。

學校的醫務室不比醫院,何況她作為單獨跟隊的隊醫,有自己單獨的辦公區域,那些從裏到外的細節都必須要親自動手。

所以她忙到現在,還沒吃飯。

肚子已經完全不會再叫了,她想著今天就這麽湊合過去得了,她點著清單,把藥品按照標簽的順序依次排列在櫃子裏。

注意力高度集中,她背對著門,完全沒有發現已經有人悄悄地推門潛入。

好不容易被遺忘的饑餓被這飯香又勾引了起來。

蘇見秋即使不回頭,都知道來人是誰。她不掙紮,也不回頭,等著後麵的人主動說話。

程淮看了一眼她手裏的東西,雙手攬著她細瘦的腰身,下巴墊在她的肩膀上。他比她高出很多,為了摟住她,他隻能微微屈下身子,這樣的角度,反而讓兩人更加貼近了一些。

“別忙了,先吃飯吧。”程淮鼻子裏發出一聲。

“嗯。”蘇見秋很老實地應著。

這反應竟然讓他很不習慣。

如果是平常,蘇見秋一定會掙脫開他的懷抱,然後義正詞嚴地推開他說忙完了再吃。

程淮偏過頭看她,高挺的鼻翼蹭著她的側臉,有些微癢,在這沒什麽不同的夜晚,撩人心扉。

“你怎麽了?”程淮聲音微啞。

“什麽怎麽了?”蘇見秋的心髒怦怦跳,故意裝作淡定。

“我感覺你今天對我的態度有點不一樣。”程淮又蹭了蹭。

蘇見秋覺得好笑:“難道我要每天對你橫眉豎眼的,你才覺得舒服嗎?我又不是母夜叉。”

程淮的輕笑聲盤旋在蘇見秋的耳畔。

“你笑什麽?”蘇見秋微微側過臉問。

“沒什麽。”程淮把手裏的炒飯往上提了提,“還是先吃飯吧,一會兒都涼了。”

蘇見秋坐在椅子上吃飯,程淮坐在旁邊瞅她。

那目光太過灼人,蘇見秋竟然有些不自在。

“我來之前,教練和我說了我們之間的事。”程淮突然開口道

蘇見秋吃飯的動作緩慢了下來。

“我哥怎麽說的?”

其實,蘇見秋能想象到蘇城的態度,畢竟他們兄妹倆才是最了解對方的人,不過蘇見秋會這麽問,隻是有點擔心,她把他之前的囑咐拋到腦後,會對她有些失望。

“他讓我要有耐心。”

程淮話沒說全,蘇見秋幾乎也猜出了蘇城話中的深意。

他還是怕她被過往束縛得太重,掙脫不開。

難得有程淮這樣的人能夠將她解困,蘇城希望幫她解困的人要多一點耐心。

蘇見秋喉嚨一酸,嘴裏的玉米炒飯開始難以下咽。

程淮看出她的心情變化,於是像變魔術一樣裝腔作勢地從衣服裏掏出一瓶檸檬味的飲料。

“喏,你最喜歡的‘刺激酸’。”程淮笑著說。

蘇見秋喜歡喝酸的,乏困的時候,口腔的酸澀刺激比咖啡來得更猛烈。

蘇見秋抿著唇,哭笑不得。

“爛透了。”她喝了一口。

程淮摸摸頭,笑了笑。

蘇見秋微微抬頭看著他。

少年逆著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那一刻,炙熱刺眼的光線點燃了她心中的蠢蠢欲動。

“怎麽了?”程淮看著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蘇見秋,不解地問。

程淮驚訝地呆滯了幾秒後,才反應過來,閉上了雙眼。

雙唇貼近,帶著前所未有的炙熱和柔軟,以及淡淡的檸檬酸。

許久之前,程淮做過一個有關蘇見秋的夢,夢裏的他不如現實中這般克製,在蘇見秋轉身的一個瞬間,他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帶著少年情竇初開的生澀,卻寸寸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