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人生常散常聚,學不會也要接受

1.

一個月後。

天氣越來越冷,落葉散盡後,光禿禿的樹枝在風中鶴立,被風吹動後,樹枝敲打的聲音清脆悅耳,天空偶爾劃過一大批飛鳥,往南而去。

離江城運動會隻有一個星期了,田徑隊裏,每個人都高度緊張。

自從上次受傷休息了一個星期後,程淮如今的訓練都加了碼。

也正因為此,程淮借口去醫務室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蘇見秋看著優哉遊哉地躺在醫務室病**睡覺的人,忍不住輕聲歎了一口氣。

她心裏也摸不準,程淮這個人在自己心裏到底處於一個什麽位置,如果說喜歡,她沒有到那種每天閉眼就心心念念的地步,可是如果說一點感覺都沒有,那為什麽上次她竟然不願意推開他。

那次的擁抱,兩人就像約好了一樣,閉口不談。

蘇見秋看著緊閉雙眼的程淮,忍不住開始打量,他的五官組合在一起非常好看,由於常年訓練的原因,身體緊致,皮膚偏深,很有男人味。

蘇見秋看得有些愣了,甚至自己也沒有發現嘴角不自覺地翹起。她走近,忍不住低下頭想看得更仔細一些。

“想不到蘇醫生也是會偷看別人的。”程淮笑著睜開眼睛。

蘇見秋被他調戲,也是臉不紅心不跳,沉著聲音說:“你每天往醫務室跑,占用學校資源,也不怕教練給你上思想教育課。”

程淮翻身下床,無所謂道:“教練才不管這事呢。”

蘇見秋走到藥櫃整理藥品,頭也不回地轉移話題:“聽說你上次又突破了?”

程淮跳下床,倚著櫃子看蘇見秋,得意揚揚:“對啊,我是不是很厲害?”

蘇見秋嗤笑一下,揶揄他:“可惜還是萬年老二。”

這個名稱早在軍訓時隊裏就傳開了,雖說上次程淮贏過一次周奇,可僅僅也就那一次,之後不管是大小測試,他永遠都是比周奇慢一點的萬年老二。

程淮“嘶”了一聲,他好像總是會在蘇見秋麵前犯窘。

不過,他樂意。

“哎?”程淮瞄了一下蘇見秋未見波瀾的臉色,於是大著膽子試探了一下,“最近怎麽沒看見有人來找你啊?”

上次那個陌生男人出現過一次後,再也沒出現過,程淮懷疑自己的判斷錯了,也許那人根本不是蘇見秋的男朋友。

“誰來找我?”蘇見秋橫了程淮一眼,“不就是你沒事天天找我嗎?還能有誰?”

程淮聽了這話,簡直開心得要冒泡。

“怎麽?”蘇見秋正對著他,雙手抱胸,“今天程大少爺,是想讓我動針還是動刀呢?”

程淮眉毛微顫,他真是怕了她了。

最後,他連跑帶跳地離開了醫務室,關門的時候還不忘往回探個腦袋。

“我還要訓練,晚點再找你。”

說完,人就跑了。

蘇見秋憋在嘴邊的笑意,終於還是忍不住流露了出來。

午休過後,訓練場上的人集合了。

“又去醫務室蹭床位了?”韓斌“嘖嘖”道,“不知道的還以為醫務室就是你家呢。”

程淮心情好,搭腔道:“怎麽,嫉妒啊?”

韓斌懶得聽他撒狗糧,雖說他和蘇見秋還沒有正式走到一起,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喜歡蘇見秋,蘇見秋待他也不錯,也許這個渾小子努努力,假以時日還真能把江城大學醫務室的這座冰山給搬到家裏。

陳飛旭歇息夠了,直起身板:“你和蘇醫生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

程淮摸摸頭,其實他也不知道,不過經過上次的擁抱之後,他明顯地感覺與蘇見秋的關係更近了一步。

至於她喜不喜歡自己,他不敢說,也不敢去想。

“你別忘了教練那邊。”陳飛旭好心提醒。

程淮:“知道了。”

一道哨聲瞬間刺破訓練場安靜的屏障。

一身藍色訓練服的蘇城穿過草坪而來。

“我今天才發現,原來教練這麽帥氣啊。”韓斌小聲說。

周奇看了一眼,他一直將蘇城當作目標,他之所以會選擇體育,隻因小時候看了一場錦標賽的直播,那場賽事裏,有蘇城。

“畢竟也是退役運動員。”周奇說,“那氣勢,是旁人學不來的。”

渾然天成。

“接下來的幾天,訓練暫停,給你們充足的時間收拾東西。”蘇城挺著修長的身板,說話抑揚頓挫,“主辦方已經給我們參賽人員安排了住宿,我們需要提前一天去熟悉環境,為防突發事件,我決定加一名替補隊員。”

話至此處,人群中的呼吸凝重了起來。

雖說替補不一定會上場,但畢竟也是一場比較盛大的賽事,能夠去見見世麵也是好的。

這些初出茅廬的愣頭小子,都有一腔翻湧的熱血無處安放,希望有機會在跑道上大肆發光。

蘇城翻著自己的記錄本子:“這幾天大家的狀態都非常不錯,有明顯的提高。按照這幾次的成績綜合水準來判斷,我決定把這一次的替補名額給韓斌。”

韓斌瞪大雙眼,幾乎就要跳起來,一股帶著酸意的澎湃卷入心窩裏。

蘇城鄭重其事地解釋:“我知道大家都比較珍惜比賽的機會,但韓斌是訓練的這些日子以來,整體綜合水平最穩定的一個。我希望大家不要放棄,隻要好好訓練,比賽多的是,隻要抓住機會。”

蘇城大聲道:“解散。”

人群如鳥獸散,韓斌像一個老父親一樣抓著蘇城的手:“教練,太感謝您了。”

蘇城笑了笑:“是你自己爭氣。”

“不管怎麽說,還是感謝您。”韓斌低頭緊緊握著蘇城的手,陳飛旭和程淮理智,趕緊把人拉開了。

蘇城依次打量了麵前的幾個隊員,程淮、陳飛旭、陳華、蔣飛、韓斌、周奇。

他們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

他們不僅代表江城大學田徑隊的門麵,也是江城大學田徑隊的希望。

“你們加油,我們一個星期後啟程。”蘇城囑咐道,“你們這幾天好好休息一下,賽前高強度的訓練不一定是好事,適當維持肌肉力量,主要還是休息要得當,我可不希望你們在賽前出什麽事。”

“您放心吧,我們會注意身體的。”

幾個人異口同聲。

蘇城離開後,韓斌迫不及待地說:“我們要不要出去浪一下?”

“浪什麽浪?”陳飛旭說,“沒聽到教練讓我們好好休息嘛。”

“浪一下,也不妨礙休息啊。”韓斌是那種分得很清的人,認真訓練時從來不含糊,可是私下玩開了也絕對不收斂。

“你們浪吧,我有事。”程淮說著就要走。

“去哪兒啊?”周奇問。

“肯定是去見心上人了。”陳飛旭一臉“我什麽都知道”的樣子。

程淮率先離開。

“那我們怎麽辦?”韓斌苦著臉。

陳飛旭說:“我要去找小清。”

“啊?”韓斌無奈,“你也要去見心上人?你們兩個要不要這麽重色輕友,簡直是沒心沒肝地忘了我們苦守寒窯十八載的難兄難弟了。”

陳飛旭懶得聽他胡說八道,瀟灑地走了。

韓斌看著兩個“重色輕友”的人走遠,悻悻地摟著身邊的周奇,感歎道:“隻有我們兩個單身狗無處安身啊。”

聽到他這話,周奇眉毛一挑,隱約感覺不妙。

“你說,咱倆也不能一直單著。”韓斌嬉皮笑臉道,“不如咱哥倆處吧,我不介意你是個男的。”

周奇閉眼,喘著粗氣。

他能踹死這個孫子嗎……

2.

徐晴麵色慘白,嘴唇幹澀得起皮,刺眼的燈光照得她腦子有些混沌,有力無氣地躺在病**吊鹽水。她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不舒服,今天上課的時候請假上了好幾次廁所,最後暈倒在課堂上,同學慌忙把她送到醫務室來。

冷空氣來襲,綜合醫務室人滿為患,徐晴隻能暫時被送到了田徑隊隊醫蘇見秋這兒。

“脫水嚴重,流感,有些發燒。”蘇見秋正在調配藥劑,抬頭看了一眼快要結束的吊水,“一會兒還要再吊一瓶消炎頭孢,晚上回去早點睡,最近飲食要忌口,不要吃辣……”

突然的開門聲打斷蘇見秋的話。

“蘇……”程淮的聲音也在打開門的瞬間戛然而止。

蘇見秋臉上絲毫沒有變化,隻是雲淡風輕地問:“今天訓練怎麽結束得這麽早?”

程淮尷尬地摸摸頭,進到屋子時,才看清躺在病**弱不禁風的女生。

徐晴愣了一下,隨後露出一個還算燦爛的笑容。

“程淮。”徐晴問,“你也不舒服嗎?”

“沒。”程淮記得她。

如果第一次印象不深的話,那麽第二次絕對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次就是因為她,他錯過了和蘇見秋“約會”的機會。

“今天教練讓我們早點回去休息,這幾天簡單收拾一下東西,過幾天就要走了。”程淮看著蘇見秋。

蘇見秋皮膚白,睫毛不算長,但是非常卷翹,如蝴蝶羽翼一般漂亮。她給徐晴換了藥水,透明的**在細長的管子裏滴滴答答地流淌。

“那你跑我這兒來幹什麽?”蘇見秋說。

程淮抿嘴:“我想要不要一會兒一起吃個飯?”

“不了。”蘇見秋低頭看了一下表,拒絕,“一會兒要去我哥那兒幫他做例行檢查,到時候我會和他一起吃。”

“哦。”程淮低下頭,失望顯而易見。

程淮不想這麽快走,就老老實實地坐在椅子上看著白色的身影在不算寬闊的屋子裏忙來忙去。

這時精神好一點的徐晴又開口問:“程淮,你也不舒服?”

程淮偷瞄了一下蘇見秋的身影,然後轉過臉看徐晴。

女生因為生病,整個人消瘦了許多。

“我沒事。”程淮說,“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心上人都不和他吃飯了,再坐下去也是無用功。

“你能不能陪我一會兒?”徐晴氣息很弱,看著程淮準備起身的動作,脫口而出。

程淮愣了一秒。

“我同學這個時間都在上課,我不好意思讓她們來接我,你一會兒能不能送我回一下宿舍?”徐晴不好意思地說。

“這個……”程淮為難道,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蘇見秋,後者正在認真地看著什麽文件,絲毫沒有受到這邊的影響。

程淮看徐晴一個女孩子生著病的確不方便,於是點頭答應了。

最後一瓶藥水很快打完了。

蘇見秋掐著時間過來拔針,動作幹脆,又快速地在徐晴的針口處貼好白色膠布。

隨即,她把兩盒藥放在徐晴手裏,交代說:“這是阿西匹林和甘草片,消炎和止咳的,按照說明書上的吃就行,有什麽問題的話可以再來找我。”

“謝謝醫生。”徐晴咳嗽了一下。

蘇見秋麵色不佳地瞟了程淮一眼,然後走到衣掛那兒脫下白大褂,換上自己的衣服,帶著東西準備離開。

徐晴沒力氣,程淮隻好蹲下身讓她趴到自己的背上,他走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正在鎖門的蘇見秋。

“上一次你把我送到醫務室,這一次你又把我從醫務室背出來。”徐晴的角度剛剛能看到男生烏黑的鬢角,她帶著笑意說,“我們倆還真是有緣。”

程淮沒吭聲,一步一步穩穩地走著,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蘇見秋。

她會不會誤會啊?

上次她都誤會了。

不行,他一會兒要去找她解釋一下。

“程淮?”徐晴輕聲細語地叫他。

初冬的風帶著清冽的氣息,撲在臉上十分舒服。

“你到了。”程淮提醒一句,然後輕輕把徐晴放下。

“明天……我能不能約你吃個飯?”女生有些害羞地低下頭。

暗示的意味不能再明顯。

程淮垂著眼簾,委婉拒絕:“我明天還有事,飯就不吃了。”

“我就是想感謝一下你。”

“不用了。”

程淮不想駁了她麵子,隻能解釋道:“馬上要比賽了,所以最近要注意很多事情。”

徐晴低著頭,沒說話。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程淮走出幾米之後,徐晴才慢慢地抬起頭,望著他消失的方向愣了好久。

接到蘇見秋電話的時候,程淮還在做肌肉訓練。

“你怎麽會給我打電話?”程淮帶著竊喜,心中疑惑蘇見秋是怎麽知道自己電話號碼的,又轉念一想,她問蘇城不就知道了。

程淮正在心裏暗暗罵自己蠢,蘇見秋便開口了:“沒事的話來一趟醫務室。”

“啊?”

程淮雲裏霧裏,剛想說點什麽,便聽見一陣忙音。

“什麽事啊?”陳飛旭正在做深蹲,喘息聲很大。

程淮呆呆地看了一眼已被切斷的電話,訥訥地說:“我也不知道。”

給蘇城做完檢查後,蘇見秋回到醫務室不知怎麽就想起程淮背著徐晴離開的畫麵。

兩人貼得這麽近,徐晴還是流感患者,她擔心程淮會被傳染,雖然說這種事情發生的幾率比較小,但最近是賽前的關鍵時期,她不想馬虎,於是就有了那通電話。

她在藥櫃子裏翻來翻去,總算找到僅剩的兩包板藍根,轉身之際便碰到一個堅硬的胸膛。

程淮進入房間的動靜很輕,蘇見秋專心找藥,並沒有聽見。

“你沒事吧?”程淮低頭詢問。

蘇見秋的確是被嚇到了,但僅僅隻有一會兒,她很快穩定了情緒,抬頭看他:“你不練輕功都可惜了,一點聲響都沒有。”

程淮摸摸頭,傻笑:“我敲了門的,你沒答應我。”

蘇見秋無奈,走到熱水壺旁邊,一次性紙杯用完了,她最後把撕開的板藍根倒進了自己的水杯裏,然後倒進熱水,把顆粒衝開。

蘇見秋拿著衝好的板藍根遞給他,命令道:“把它喝了。”

程淮不喜歡這味道,猶豫地接過杯子,忍不住皺著眉:“為什麽突然讓我喝這個?”

蘇見秋說:“你剛剛和患有流感的患者接觸過,隻是為了預防你會被傳染。”

這話乍一聽沒什麽不對勁,可是程淮就喜歡把蘇見秋說的話反複琢磨一下,最後他總覺得這話裏隱隱約約泛著酸。

程淮揚起嘴角,然後一本正經地靠近蘇見秋:“蘇醫生,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如果是以前,他絕對不敢這麽調戲她,可是就連他對感情這麽遲鈍的人都能在她的話語裏聽出酸味,這一刻,他敢確認,她對自己是有感覺的—哪怕隻有一點點。

“我吃什麽醋?”蘇見秋橫了他一眼,“喝你的板藍根吧。”

板藍根的味道隨著水汽鑽進程淮的鼻子裏,程淮此時竟覺得意外地好聞起來。

3.

一個星期後。

蘇城帶隊出發,學校安排了接送車輛,清晨六點,所有人在校門口集合。

晨霧未散,蘇見秋背著雙肩包往校門口走去,她作為隨行隊醫也要跟著大部隊一起出發。

“蘇醫生。”身後有人叫她。

程淮穿越層層白霧,向她走來。

“我幫你拿。”程淮主動伸出手。

“不用了。”蘇見秋張望了一下,“你們教練呢?”

“不知道啊。”

程淮偷瞄了一眼蘇見秋,想起前幾天的板藍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校門口。

“都上車吧,傻站著幹什麽呢?”蘇城也背著雙肩包。

人都齊了,但是司機師傅跑到犄角旮旯抽煙去了,蘇見秋剛要上車,猛然想起忘記帶血壓心率測量器了。

“你們先上車,我忘了點東西。”蘇見秋說。

“什麽東西啊?”蘇城問。

“幫你檢查身體的。”

聞言,大家一怔,蘇城的身體看著挺好的,為什麽需要檢查?

“等我一下。”蘇見秋小聲說了一句,放下雙肩背包就往回跑。

程淮看著她的身影衝進晨霧裏,來不及多說一句話。

蘇見秋回來得很快,這時司機師傅也正好抽完煙回到駕駛座上,車是小型麵包車,隻能裝十個人,除去六個隊員和蘇城,還有兩個教練和隨行隊醫,剛好坐滿。

蘇見秋上車的時候習慣性張望了一下,後麵的座位都坐滿了,其中一個雙人座上放著她的雙肩包,好似是特地為她占的座,然而鄰座坐著程淮,她腳步忽然躊躇了一下。

蘇城忍不住催促:“快坐下,馬上要開車了。”

蘇見秋隻能無奈地坐下,程淮還非常有眼力見地把書包拿起來,給她騰位。

車子慢悠悠地行駛在馬路上。

雖說比賽在江城,但是比賽地點與江城大學還是有兩個小時的車距,程淮一上車就開始犯迷糊,眼皮往下耷拉,腦袋也因為車子開動的頻率在晃動,慢慢地,他側頭倒在了蘇見秋的肩膀上。

肩頭被重物壓住,蘇見秋本來側頭看風景的目光一下收了回來。

黑色的短發摩擦著她側臉的肌膚,心跳漏掉了一拍,臉頰開始微微發燙。

蘇城轉頭便看見程淮靠著蘇見秋,他心中早已經明白,但還是有一絲不為人知的擔憂。

陳飛旭和韓斌也看到了那一幕,兩人竊竊私語著。

周奇一個人坐著,若有所思著什麽。

車子行駛進招待所的地下停車場。

光線變暗,蘇見秋不禁眯起了雙眼,左肩上的人好像醒了,腦袋在她脖子那兒蹭了蹭,然後發出一聲慵懶的鼻音。

“到了。”蘇城一聲,驚動車上的所有人。

坐在後麵的人先行下車,程淮慢吞吞地睜開雙眼,然後嗅了一下鼻子,有微淡的消毒水氣味。

“蘇醫生。”他睡醒,嗓音發啞。

蘇見秋的心髒加快跳動了一下。

“下車了。”她努力讓自己心情平複。

“哦。”程淮揉了揉眼睛,側身下車。

程淮下車之後,蘇見秋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然後手撫上被摩擦得有些難受的脖子。

她是最後一個下車的。

六個隊員,三人一間房,蘇城和另外兩個男教練一間,蘇見秋單獨一間。

“今天大家好好休息。”蘇城在招待所的大廳裏交代,“明天我要和兩位老師去做一下場地和流程的了解,如果你們有什麽事情可以找蘇醫生。”

大家沉默,認真地聽著。

隨後,蘇城收斂了嚴肅的表情,笑道:“希望你們都能拿到一個好成績,後天賽場見,大家解散吧。”

蘇城走後,韓斌立刻跳了起來:“我們怎麽住,怎麽住?”

陳華和蔣飛最熟,兩人肯定要住一起的。

正發愁的時候,周奇主動說:“我過去他們那邊睡了。”

“哎?”韓斌看著周奇的背影,喃喃著,“我怎麽感覺奇子最近情緒不太對啊,剛在車上就一個人傻坐著,也不說話。”

“可能是要比賽了,緊張吧。”程淮說。

陳飛旭和韓斌點點頭,也沒多想。

蘇見秋摘下綁在蘇城手臂上的測血壓的帶子。

“你……”蘇城小心翼翼地看著蘇見秋,到嘴邊的話竟然猶豫了。

“哥,你想問什麽?”

“你和程淮……”

“沒在一起。”蘇見秋打斷他。

“我看得出來,那小子對你有意思,那你怎麽想的?”蘇城一語道破,惹得蘇見秋心裏一驚。

其實這麽長時間以來,她也能感受出程淮對自己的心意,可她隻是覺得程淮像極了蘇城年輕時的模樣,才會特別關注他。

僅此而已。

喜不喜歡程淮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想過,甚至有點不敢去想。

她害怕自己會像當年害了蘇城那樣,害了程淮。

未來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她不敢保證,也不敢輕易給予承諾。

“我沒想過。”蘇見秋如實回答。

蘇城歎了口氣:“我不反對你們交往,但是程淮現在處於關鍵的成長階段,我不希望戀愛這種瑣事,讓他分神。”

換而言之,蘇城的意思是,可以戀愛,但現在並不是好時候。

蘇見秋明白他的意思:“哥,你放心吧。”

另一邊,周奇一個人在房間裏想事情時接到了程淮的電話。

“要不要去吃東西?”

周奇語氣暗淡:“你們去吧,我累了,想睡會兒。”

“奇子,你幹嗎啊?”韓斌鬱悶地質問。

陳飛旭的聲音也跟著傳過來:“大家都餓了,趕緊走吧,把陳華和蔣飛也叫上。”

周奇心裏裝著事,情緒不高,還是淡淡地拒絕了。

掛了電話。

室內恢複了一片安靜,陳華和蔣飛兩個人在程淮電話來之前,就已經出去吃飯了,當時也叫了他,也被他以睡覺的理由給婉拒了。

人處於一個安靜的環境下,總會把煩擾自己的事情想了又想。

他本來為了這次和兄弟們一起出賽的事情興奮了很久,卻被蘇城的一番話弄得心神不定。

三天前,蘇城單獨找過他一次。

“這次會有省隊的人來,你一定要表現好。你和程淮他們不一樣,你的成績一直很穩定。”蘇城說。

周奇垂著眼簾,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高興:“如果我進入省隊,是不是就不會回來訓練了?”

蘇城點頭:“進入省隊之後,就會有專業的教練帶你,當然就不用回到學校訓練了。”

蘇城接著說:“你高中的時候參加過一次中學生短跑比賽,當時就已經是江城大學看中的目標,學校有心栽培你,早就把你的資料遞交省隊裏了,不過那邊需要你做出一個成績,這樣才能名正言順地招你入隊。”

蘇城誠懇地說:“周奇,你的能力我是看在眼裏的,想要把運動作為職業生涯,你就必須要有所犧牲,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的那些兄弟,可是將來你們還會在更高級別的賽場見麵,也許不隻是省隊,你明白嗎?”

周奇低下頭,一言不發。

他曾經一個人披荊斬棘在百米這條路上殺出一條明路,可是在遇到程淮他們之後,是四個人一起前進拚搏。

每天在訓練場上較量,回到宿舍後互相調侃。

他從孤軍奮戰變成攜手奮鬥,如今卻又要自己一個人了。

蘇城看得出他的不舍,於是拍拍他的肩膀勸慰道:“人生常聚常散,要學會接受。”

4.

比賽一共分為兩天,第一天是小組賽,過線的隊員進入半決賽,衝擊決賽。

這一次一共是十二支田徑隊伍參賽,除了江城本地的,還有其他外地學校的隊員,最有名氣的是連續三屆都拿到金牌的聯華大學。

江城大學已經很多年沒有拿到金牌了,近幾年最好的一次成績就是在蘇城的帶領下拿到了一個銀牌。

這次賽事受矚目的除了聯華大學,還有今年廣撒大網,實力招聘健將的南臨大學。

蘇城對此有所耳聞。

“我聽說今年南臨大學是有備而來的,幾個隊員實力都非常強。”蘇見秋在招待所聽到兩個教練聊天,一時好奇就多聽了兩句。

蘇城的臉色有些嚴肅。

“哥,你沒事吧?”

“沒事,我最擔心的還是程淮。”蘇誠說,“他最近的成績不太穩定。”

程淮?

蘇見秋聽到這個名字,心被撞了一下,然後目光悠遠,看著穿著白色運動服的人正在做熱身運動。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感應,正在做熱身運動的程淮側臉看過來,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她心下一緊,不動聲色地扭了頭。

雖然前有聯華大學實力兼備,後有南臨大學的人才輩出,但江城大學的成績也還不錯,除了陳華,其他四個人都挺進了半決賽。

周奇狀態穩定,10秒36,比剛進隊的時候進步很多,這四個月的訓練對他這種循序漸進的選手的確有非常大的幫助。

陳飛旭和蔣飛分別拿下11秒26和11秒32的成績,堪堪過了線。

而程淮是最後一組的隊員,他去做檢錄的時候,蘇見秋那顆心髒就提了起來,他站在起跑線上做起跑準備的時候,蘇見秋雙手緊張地在大衣的兜裏攥成了拳頭,手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

沒人知道,她的麵無表情下,內心多麽驚濤駭浪。

程淮的爆發力強,正因為如此,他的不穩定性也是最讓蘇城擔心的問題。

程淮在第五個賽道,槍聲響起時,一個身影奮力搏出,紅色的賽道與白色的運動服互相映襯,冬日的暖陽盡情地揮灑在程淮跑過的路上。

鎏金追著少年的身影,一直在向前衝刺。

有一個藍色的身影比程淮先行衝線,隨後他才緊跟著衝線。

第五賽道的計時牌上顯示10秒47,程淮第二,順利過線。

蘇城欣慰地笑了。

雖說程淮依舊第二,卻成功地超越了他自己以往訓練時每一次的成績。

蘇見秋攥緊的手指也逐漸放鬆下來。

“我去,兄弟,真是好樣的。”韓斌振臂高呼,直接摟住了大汗涔涔的程淮。

“幹得漂亮。”陳飛旭大笑。

周奇摟住他,露出這些天的第一個微笑:“你什麽時候才能從萬年老二翻身啊?”

程淮被他揶揄得難受,張口就笑罵:“滾。”

一群人浩浩****地離開跑道。

蘇城看著一群活力四射的年輕人,再次欣慰地笑了。

他從他們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那段崢嶸歲月,有汗水,有**,有夢想,有鬥誌的歲月。

藍天白雲,青山綠水。

如今,他以一個全新的身份,帶著他訓練出的隊員,真正告別自己的輝煌時代。

第二天是半決賽和決賽。

半決賽的時候蔣飛和陳飛旭不幸被淘汰,程淮、周奇兩人挺進了決賽。

決賽開始前。

蘇城把程淮和周奇叫到了一起:“不用太緊張,放鬆點,你們的表現已經很出乎我的意料了,即使拿不到獎牌我也能和領導交差了。”

周奇和程淮低著頭,沒說話。

南臨大學這次來勢洶洶,他們隊挺進決賽的三人實力均要比程淮強,也隻有周奇的水平還能與之一較高下,聯華大學進入決賽的三人,其中一人實力不行,成績算是墊底,另外兩人的實力也比程淮強許多。

蘇城的話,程淮和周奇都明白,但是賽程至此,說不想拿獎牌回去,那是假話,可是實力有限也是實情,蘇城是怕他們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從而產生落差。

裁判已經在喊人了。

“趕緊去檢錄。”蘇城依次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周奇和程淮兩人去做了檢錄,正要去起跑線準備的時候,蘇見秋突然出現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周奇會意,先行去準備。

程淮看著蘇見秋的雙眼,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點什麽好,嘴唇嚅動了許久才憋出一句話:“我要過去了。”

“程淮。”蘇見秋叫住他。

程淮等待她說話。

“加油。”蘇見秋說。

“我會的。”程淮向著起跑線走去。

蘇見秋本想再多說一些話的,鼓勵也好,安慰也好,但是她發現此時此刻言語非常蒼白。

白色的身影和紅色的跑道互相映襯。

運動員們準備就緒,個個蹲踞式起跑,形成了一條靚麗的風景線。

“啪”的一聲,槍聲響起。

幾人奮力起身,衝出起跑線。

起跑時程淮占據第二名,可是中段時被人超過,好在周奇一直緊跟著第一名,以第二名的成績順利衝線,10秒27,這是周奇訓練以來跑出的最好的成績。

程淮隻拿了第五名,計時牌顯示,10秒42,同樣,這也是他有史以來最好的成績。

比賽結束了。

賽場瞬間歡呼起來。

江城大學在兩屆運動會陪跑之後,終於再次拿下銀牌。

這份榮譽,讓所有人沸騰。

雖然,作為替補的韓斌沒有機會上場,進入決賽的程淮與獎牌失之交臂,但是這份榮譽感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

這是屬於江城大學的榮譽,也是田徑隊的再次崛起。

5.

興奮過後,便是隨之而來的自我反省和失落。

程淮對這次沒有拿到獎牌的事情,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

“這獎牌的亮度快要刺傷我的眼睛了。”韓斌撫摸著銀牌,做作地說。

“你快得了吧。”陳飛旭快受不了他了。

陳華和蔣飛紛紛稱讚:“周奇你可真厲害,拿個了獎牌回來。”

周奇被誇得臉發燙,謙虛道:“幸運,幸運而已。”

“別不好意思了,整個田徑隊裏,就你百米賽跑的成績自入校以來無人能破,據說當年蘇城教練沒有退役的時候,剛進江城大學田徑隊的成績都沒有你好呢。”蔣飛說。

陳華跟著附和:“是啊。”

“我記得蘇教練好像不到二十四歲就退役了。”韓斌的小道消息一向靈通,“當時教練應該是剛剛代表國家隊出征拿了獎牌,就突然宣布退役了。”

陳飛旭說:“這事我記得,因為當時我和程淮有關注體育新聞,是不是,淮子?”

沒有人應答。

“發什麽愣呢?”

“啊?”程淮猛然回神,“你說什麽?”

“我說教練啊。”陳飛旭說,“你這沒事發呆的毛病跟誰學的?”他突然曖昧一笑,“你不是思春了吧?”

程淮白他一眼,懶得理他。

“我出去一趟。”程淮抓了外套,就要走。

“去哪兒啊你?”陳飛旭說,“外麵天都黑了。”

程淮完全無視了他們。

天色已晚,初冬的風吹在身上,一股透心涼,程淮忍不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江城的冬天來得比較早,光禿禿的樹枝把黑透的天幕切割得四分五裂,程淮心裏陰鬱。

他去摸兜,口袋裏空****的。

他有點想抽煙了。

順著一條街找了好久,他才找到一個特別小的商店。

程淮看著貨架,開口問:“老板,沒有別的牌子的煙了嗎?”

老板一臉為難:“我們店鋪小,進的貨本來就不多,其他的都賣完了。”

程淮看著貨架上隻剩一排的“嬌子”,正想打消念頭,身後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

“你到底買不買?”

程淮轉身,對上了蘇見秋閃亮的眸子。

又被抓包,程淮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才好,好像不管說什麽,都是錯的。

蘇見秋本來隻是出來給蘇城買暖寶寶,結果又讓她撞見了這渾小子意圖不軌想要抽煙。

“要不要和我聊一聊?”蘇見秋問。

程淮默不作聲,跟在了蘇見秋的後麵,離開了商店。

招待所的門口有一個露天小花園,前後兩麵正好配有兩個木質的小長椅,許是很久沒有翻新,在長年累月的暴曬雨淋下,深棕色的漆色已經淺了許多,有的地方甚至已經脫落了漆,露出一大塊原木色。

比賽結束,運動員精疲力竭,有的早已經睡了,不到九點,招待所裏已經少有人走動,隻有不斷侵略的寒風,以及散落在紅色石板地上的清冷月光。

塑料袋被風吹動,發出刺啦聲響。

蘇見秋想起,程淮對著貨架上的“嬌子”一臉為難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她不懂煙,但曾經有好友當笑話一般跟她科普過。

嬌子這個牌子的煙,在煙嘴那兒有一個煙芯,吸進去的尼古丁有橘子味道,可是也正因為這個煙芯,讓很多男生都無法選擇它。

據說,它會對男生的生理功能的自然排泄造成輕微傷害。

蘇見秋眉眼之間皆是難言的笑意。

“說吧。”蘇見秋轉過頭看他。

夜色昏暗,月光照在少年的眉眼之間,皆是意氣風發的英氣,濃密的頭發如同深海中短小鶴立的水草,經過白月光的雕琢,熠熠生輝。

“說什麽?”程淮明知故問。

“說你心情為什麽不好。”蘇見秋語氣平淡,說出的話卻與程淮所想差之千裏,“說你心裏真正的想法,說一切你想說的,我會用心聽的。”

“我的心情挺好的啊,隊裏都拿了獎牌了。”程淮訥訥道,“我們也算不辱使命。”

蘇見秋眯起眼睛,看著他故作輕鬆的樣子。

“你幹什麽這麽看著我?”程淮心虛,“像看色狼一樣。”

蘇見秋嘴角噙著笑,問:“那你是色狼嗎?”

這是她第一次脫口而出的調戲,而且麵對的還是一個異性。

話出口之後,蘇見秋自己都愣了一下,趁著程淮也沒反應過來,急忙轉移了話題:“你是不是因為沒有拿到獎牌的事情在自責?”

程淮故作輕鬆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蘇見秋仔細觀察程淮表情的變化,估摸著自己猜得不錯。

程淮彎下身子,低著頭,雙手抱著自己的頭,那是一種思考兼反省的姿勢。

蘇見秋立刻心軟了,手伸過去,落在他的黑發上。

“我這樣是不是很沒有出息?”他聲音發悶。

蘇見秋嘴角微動,然後說:“沒有。”

“教練總是說我心理素質夠好,爆發力也強。”程淮悶悶地說,“可是我卻不能拿一個獎牌回來。”

蘇見秋心疼這樣的程淮,這是不常看到的程淮,這樣的脆弱,幾乎刺痛了她的心髒。

風吹紅了他的雙眼。

“你知道蘇城教練第一次參加正規比賽拿了什麽成績嗎?”良久,蘇見秋突然說。

程淮側過頭看她,雙眼微紅。

“11秒26,當時是倒數第二名。”蘇見秋笑說,“和現在你的成績比,蘇教練當時的成績更沒眼看。”

“怎麽會?”程淮不敢相信,他知道蘇城是江城成立短跑隊以來,唯一一個進入國家隊的隊員。

那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怎麽不會?”蘇見秋說,“那年我十四歲,我哥第一次比賽,我去看了現場,雖然他失敗而歸,可是在我眼裏,他就是第一名。”

少年蘇城,有著與常人不一樣的堅韌和激昂,當年連小組賽都沒出線的他,並沒有自我否定。

之後,在同年的錦標賽上,蘇城以10秒37的成績,拿下銀牌,從此勢如破竹。

“程淮,田徑這條路,需要自信的人。”蘇見秋看著程淮的雙眼,認真道,“也需要你。”

程淮心中一動。

“來日方長。”蘇見秋拍拍他的肩膀,“你的機會可不是隻有這一次。”

蘇見秋起身催促道:“走吧,時間不早了。”

程淮拉住她。

“你會一直在的吧?”程淮喉結微動。

其實他想問的是,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蘇見秋嘴唇動了動,然後說:“我會的。”

她會的,她不想害他,她想一直保護他,就像保護蘇城那樣。

這場比賽,以聯華大學摘得金牌,江城大學摘得銀牌,南臨大學摘得銅牌作為結束。

陳飛旭向來是學霸,即使不怎麽學也能輕易拿分,韓斌和周奇報考的專業簡單,臨時抱佛腳背背書也就堪堪過了及格線。

隻有程淮成功掛掉了三科,這讓宿舍的幾個兄弟沒少嘲笑他,他平常不上課,根本沒有平時分,書也背不好,隻有掛科的命運。

好在體育生有加分項,再加上補考簡單,也就勉強過了。

但是,“程三科”這個外號不脛而走,淪為笑柄。

就連一向溫柔乖巧的許如清,來訓練場的時候,也不忘“程三科”地叫他。

“小清,你是不是跟飛旭學壞了。”程淮憤慨,“你少跟他待著。”

陳飛旭不願意了:“那可不行啊,你不能拆散我們這對佳偶天成的良人啊。”

“誰跟你佳偶天成啊。”許如清瞪了陳飛旭一眼。

兩人雖然沒有處對象,卻早就是大家公認的情侶,許如清每次想要辯解,可是都抵不住這些男生的自我臆想,再加上陳飛旭一直默認,才導致兩人的關係一直不清不楚。

許如清私下和陳飛旭提過,可是後者一臉“你是我媳婦,逃不掉的”的表情。

她很是惆悵,生怕蘇教練也會誤會。

許如清四下看了一下,沒有看見熟悉的身影,眸光微垂,透著失望。

十二月,蘇城帶來一個意外的消息—一個月後參加田徑室內錦標賽。

這是學校領導在綜合分析上次田徑隊的表現之後,做出的決定,這中間也有不少蘇城的力薦保證。

周奇在回學校訓練的過程中,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省隊什麽時候才會來消息,他一邊期待,又一邊惆悵。

江城大學田徑隊,在錦標賽百米這一項目上,不負所望—周奇再次摘得銀牌,程淮第四,與獎牌隻差0.01秒的距離。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像上一次那般失落,可能是蘇見秋那一席話對他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她說,她會一直在的。

思及此,程淮總會不自覺地翹了嘴角。

幾天之後,隊裏總是有小道傳言,說周奇可能要被省隊接走了。

不過還沒有下達通知到江城大學,這種消息也就是過過耳朵,沒人會當真。

次年一月初,江城大學師生全體放寒假,幾天之內,學生散盡。

田徑隊是江城大學體育隊裏最晚放假的一支隊伍。

蘇城申請了半個月的冬日集訓,地點是青海,因為逼近年關,所以是自願跟隨。青海地處西北,氣壓極低,蘇見秋作為隊醫,為了隊員以及蘇城的身體健康問題,必須隨行。

正在大部隊收好行囊準備啟程之時,江城大學田徑隊接到省隊的文件通知。

周奇,被招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