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會治愈一切不可愛

自習課上,白子牧像是變戲法般從課本裏拿出兩張門票,朝著黃逗逗遞了過去。

視線落到門票上,黃逗逗眼睛一亮,語氣裏也沾上了些許興奮:“這是?”

“花展。”白子牧一臉得意,朝著黃逗逗靠近半分,小聲道,“明天我們去看吧。”

黃逗逗在微博上說過這次的花展,看樣子很是期待,白子牧就下了心思多方打聽,終於買到了門票。

心頭湧上一股不安的感覺,黃逗逗隻在微博上表示過自己想看這次花展,她盯著白子牧:“你怎麽知道?”

得意的結果就是忘了形,白子牧愣了一下,他隻顧著讓黃逗逗開心,倒沒想到黃逗逗會問這個問題。

“你也玩微博?”看著白子牧的表情,黃逗逗瞬間理清了事情,卻隻覺得有些頭疼,她保密措施已經那麽完善,到底是哪裏出了紕漏,竟然還讓白子牧盯上了?

“偶爾。”白子牧含糊其辭,企圖混過去。

哪知黃逗逗已經鎖定了人物,試探性地問著:“海藍鯨?”

這下,白子牧的臉更僵了。

一看白子牧這副表情,黃逗逗已經有了答案,她就說怎麽憑空多出一個死忠粉,沒想到竟然是白子牧:“你怎麽找到我的?”

微博上那麽多用戶,黃逗逗覺得白子牧靠運氣找到她有些誇張。

“緣分。”白子牧隻說了兩個字,就將門票推到黃逗逗的桌麵上,扯開問題,“去看?”

“怎麽看?”黃逗逗拿起門票,隻覺得有些可惜,“我們明天又不放假。”她期待了好久,隻不過等到周末花期都要過了。

白子牧一挑眉頭,聽見黃逗逗這句話隻覺得有戲,又朝著黃逗逗靠近半分:“馬上要畢業了,逃一次課怎麽樣?”

他們用這件事請假的話,老師肯定用“不務正業”的理由給回絕,白子牧這才想起這個主意。

“明天就是一場小測試。”白子牧一步步勸說著黃逗逗,“我們回來把卷子補上就好了。”

黃逗逗心裏還是有些舉棋不定,身後的沈靜突然傳來一張小字條。

“再不瘋狂就老了,去吧逗逗,我幫你們打掩護。”

一開始白子牧就和沈靜商量過了,本來想三人一起,誰知沈靜完全不想當電燈泡,便拒絕了白子牧的好意。

在兩人的輪番勸說之下,黃逗逗看著門票心一動,便鬆了口:“好。”

等班主任布置好周末兩天的任務,便去了辦公室,現在高三的學生都很自覺,完全沒必要一直看著。

可等班主任前腳一出門,白子牧和黃逗逗後腳就也走了。

到了門衛大爺那一關,白子牧就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請假條,這是他比著班主任的字跡臨摹的,肯定看不出任何作假的痕跡。

有黃逗逗在,門衛大爺也沒起疑,很快給兩人放行了。

“還是你比較有可信度。”白子牧還不忘吐槽門衛大爺,“要是我一個人,我得被大爺磨到晚上。”

黃逗逗也是見證了白子牧和門外大爺的相處日常,這會兒很了解地點點頭:“我覺得也是。”

他們坐車到達的時候,裏麵已經有不少人了,但因為不是節假日的關係,看花展的人中老年人占了上風。

黃逗逗期待已久的花展並沒有讓她失望,一進去就已經被征服了。

“好美。”黃逗逗的眸子裏倒映著各種花色,整個人都像是被吸了過去。

白子牧朝著一旁指了指:“你站過去點,我幫你拍照。”

難得和黃逗逗一起出來,白子牧自然做好了完全的準備,拿出手機就開始對著黃逗逗。

黃逗逗不經常拍照,麵對鏡頭整個人都不自然了,僵著身子拒絕著白子牧:“不要拍照,我拍照不好看。”

“沒有,很好看。”白子牧對著黃逗逗一陣按快門,良久才抬起腦袋,“你換一個姿勢。”

黃逗逗更加僵直了,望著白子牧的鏡頭,艱難地抬起手臂,將手指伸到下巴處,擺出最經典剪刀手。

“這花好看。”一旦開了頭,白子牧就很難結束,指了一旁,“小不點,你站過去。”

雖然渾身的細胞都在喊著拒絕,但是一看白子牧的興奮勁,黃逗逗就狠不下心來拒絕,隻好聽著白子牧的話,擺出相同的剪刀手,做了整整一天沒有感情的模特。

可是,攝影師白子牧倒是很有感情。

白子牧帶著黃逗逗在花叢中流連忘返,可學校早已經翻了天。

雖然白子牧已經妥當地布置好一切,隻要班主任一問,代班班長就會告訴班主任他們肚子疼去了廁所,沈靜也會幫忙圓過去。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誰知道學校領導會突擊檢查,這一檢查就瞞不過去了,為了給兩人爭取更多的時間,所有的同學都選擇三緘其口,沒想到校方竟然通知了家長。

高三這個特殊的時期,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會被無限地放大,學校無疑做了最周全的選擇。

“逗逗一向很乖。”黃母滿臉都是慌張,剛接到電話她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了,這會兒看著黃逗逗的空位,心裏湧上一股不安,“怎麽會逃課?”

白父的臉黑了又黑,馬上就知道自家兒子肯定是始作俑者,沉了沉聲音:“肯定是我家那個小子,等找到了他,我一定教訓他。”

黃母的慌張並沒有減下去半分:“可是這兩孩子能去哪裏呢?”

班主任也是一臉愧疚,這件事畢竟有一部分是她的失職,關乎兩個孩子的安全,她當下就建議:“不然,我們報警?”

沈靜在教室裏豎著耳朵聽,一聽見警察兩個字,就開始坐不住了,百般猶豫還是站了出來。

“老師,”沈靜低著腦袋,“我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下午第三節課下課的時候,白子牧和黃逗逗出現在校門口,兩人完全不知道學校發生了什麽事,臉上掛著滿足的表情。

“你們兩個逃課了?”已經有人來了解過情況,門衛大爺望著兩人,有些責怪,“出去就請假,你們這樣私自跑出去,讓大人多擔心。”

白子牧眉頭一皺,探著腦袋朝學校裏望了一眼:“怎麽了?”

“你們父母都來學校了。”門外大爺好心地提醒著,“趕緊準備準備怎麽說吧。”

“謝謝大爺。”白子牧頭皮發麻,莫不是學校把他遠在天邊的父親給找來了?這事情可鬧大了!

“逗逗。”黃母從辦公室出來,望著安然無恙的黃逗逗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整個人完全沒有平時的鎮定,朝著黃逗逗衝了過去。

黃逗逗呆在原地,望著一把將自己抱住的母親,眼裏泛起淚花。

小時候被保姆藏起來,黃逗逗看見母親的第一時間裏,母親就是這樣的神情。

在她的眼中,母親是優雅的代名詞,無論她犯了什麽錯,母親都會輕聲細語地告訴她孰是孰非。可在那件事之後,她開始埋怨父母,在她的心裏,如果不是父母忙於生意,她根本無需經曆這場風波。

肩膀有一片溫熱,黃逗逗卻覺得很燙,她將手慢慢環住母親的脖子,怔怔地開口:“媽媽。”

這兩個字,她好久都沒有叫過了。

黃母瞳孔放大,微微鬆開黃逗逗,眼裏全是驚訝:“你,你叫我什麽?”

“媽媽。”黃逗逗望著母親,她好久沒有好好看過母親了,以至於不知道什麽時候皺紋爬上了她的臉頰。

“逗逗。”黃母將黃逗逗抱得更緊了,自從那件事之後,黃逗逗完全變了性子,聽逗逗叫“媽媽”已經慢慢成為她的奢望。

黃逗逗笨拙地撫上黃母的肩膀,安慰道:“不哭。”

“媽媽不哭。”黃母笑著,但是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下,“媽媽很開心。”

被麵前兩個人感動,白子牧感覺眼眶也有些溫熱,可有人卻擅長破壞氣氛。

比如,這會兒白父揪起白子牧的耳朵,臉上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憤怒:“白子牧,我真是小看你了。”

以前白子牧也隻是一個人闖禍,可這次竟然還有了共犯,竟然還是一個姑娘,白父隻覺得這張臉實在沒法擱了,這段時間他還以為白子牧改邪歸正了,可沒想到人家是在養精蓄銳。

“疼!”白子牧的表情管理係統徹底失控,他雙手扯著白父,減少了耳朵的受力,“爸,放手。”

白父的這股狠勁讓地球的吸引力都快失去作用,要不是白子牧一百多斤的體重撐著,他的身體絕對是要騰空的。

“你還知道疼?”雖然話是這麽說著,但是白父還是放鬆了力道,不過語氣又淩厲了幾分,“你在學校是待不下去了,要不要我把你送到勞改所?”

雖然白父經常不給他麵子,當眾教訓他,但是沒有哪次比這次更讓白子牧尷尬,他瞅了一眼已經被現在的情況嚇傻的黃逗逗,真是太丟人了。

“我還是您親生的嗎?”白子牧收斂著痛苦的表情,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這麽,“多大點事啊!”

白父一聽,又加大了力氣:“多大點事?”

還沒等白子牧說話,黃逗逗已經跑到了白父身邊,低著腦袋,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叔叔,是我讓他帶我去的,您別怪他。”

趁著白父晃神的片刻,白子牧趁機掙脫開,跑到黃逗逗的身旁:“不要認錯,你沒錯。”

白父作勢瞪了一眼白子牧,但也沒再上手。

黃逗逗這會兒才抬起腦袋,小心地看一眼白父,隻一眼,眼睛就移不開了。

她見過這張臉。黃逗逗眼底的情緒翻湧著,可身體卻仍然停在原地,沒有將情緒表現出來。“小姑娘,受了什麽委屈?”白父半蹲著身子,望著黃逗逗,然後再次狠狠地剜了白子牧一眼,保證道,“叔叔肯定會給你主持公道的。”

還不等黃逗逗說話,白子牧就插到兩人的中間,擋住白父所有的視線:“我爸長得有些嚴肅,沒嚇到你吧?”

眾人皆愣,白子牧這一家人的說話風格倒是很清奇。

念在是初犯,學校也沒追究兩人的過錯,隻讓兩人各自寫了三百字的檢討,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而黃母還是有點感謝這起烏龍,不然她和黃逗逗之間的關係肯定不會進展這麽快。

放假的時候,黃母坐在客廳裏聽著門外的動靜,等著白子牧和沈靜來找黃逗逗補習。她又望了一眼鍾,有幾分疑惑,以往這個點他們都已經來了。

而黃逗逗也從臥室裏出來,已經穿著妥當,走到黃母的麵前:“媽媽,我想去看看趙阿姨。”

黃母一愣,雖然黃逗逗對看醫生沒有明確地表示排斥,但也從沒有這樣主動。隨即她又反應過來,笑著站起身,摸了摸黃逗逗的腦袋:“那媽媽去準備一下。”

在去的路上,黃母已經給趙醫生打過招呼,所以看見黃逗逗的時候,趙醫生沒有很驚訝,語氣還是親切:“逗逗來了。”

黃逗逗點了點頭,望著趙醫生勾起一抹笑容:“趙阿姨好。”

聽見這話,趙醫生眼睛亮了一下,望著對麵的黃逗逗,嘴角已經不可抑製地翹起幾分,這還是黃逗逗第一次主動開口打招呼,她望向黃母,隻見黃母臉上全是輕鬆,當下就有些明白了。

屋內還是原來的布置,黃逗逗朝四周掃了一眼,她對這裏並不陌生,可對這個地方滿心抵觸。

其實黃母不知道,每次來看趙醫生,黃逗逗都很抗拒,她一個人窩在自己的世界就已經很舒服。可每次這個時候,這件事都無疑在提醒她自己其實是個病人。

“阿姨,謝謝你這些年的照顧。”黃逗逗望著趙阿姨,眼裏都是柔和,即使她曾經用沉默宣告自己的不滿,趙阿姨也從沒有放棄過她,這些她都懂,隻是現在才敢承認。

趙醫生這次見到黃逗逗有一種全新的體驗,她望著黃逗逗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放棄了和世界對抗的神情,現在的黃逗逗已經找到了和世界友好相處的方式。

“你笑起來很漂亮。”趙醫生摸了摸黃逗逗的小腦袋,這些年她看著這個女孩一點點地長大,她目睹了黃逗逗把自己封閉起來的全過程,雖然認識了那麽長的時間,可卻是第一次看見黃逗逗笑得那麽毫不設防。

聞言,黃逗逗有幾分害羞,但是嘴角的弧度卻又擴大了:“謝謝。”

和趙醫生聊了許久,黃逗逗眼裏的笑意一直沒有消散,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說那麽多話,原來話癆也是可以傳染的。

“以後我還要回來看您的。”黃逗逗眉眼彎彎,朝著趙醫生笑道,“但是以後不是以一個病人的身份,要換個身份了。”

“在我眼裏,逗逗從來不是一個病人。”趙醫生糾正著黃逗逗,點了點黃逗逗的腦門,“逗逗是最可愛的女孩子。”

黃逗逗也笑開了,順著趙醫生的話接道:“原來一直是我對自己的定位有誤。”

在房間待了一個多小時,黃逗逗起身和趙醫生告別。

趙醫生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逗逗,能告訴阿姨為什麽嗎?”

黃逗逗完全明白趙醫生想問什麽,沒有半分隱瞞:“我遇見了一個人,我想和他說說話。”

這會兒黃逗逗身上才顯露出這個年紀應有的純真,趙醫生彎了下嘴角:“你一定遇見了一個很好的人。”

“嗯。”黃逗逗應了聲,將視線移向窗外。

天色已經暗了下去,依舊是從前那樣,其實這個世界沒有絲毫改變,春去秋來,四季變遷,唯一的變化是白子牧出現在了她的世界。

那些被恐懼支配的時光,黃逗逗還能回想起自己的心情,她曾以為沉默是她和世界相處的模式,她知道自己的選擇會傷害很多人,可她始終無法真正地放下心結,那個曾經在黑夜裏無助的自己一直存在於她的夢中,時時刻刻清晰地提醒著她曾經受到的傷害。

所以即使主要的過錯不在黃父、黃母,黃逗逗也還是無法釋懷。那個黑夜她曾對兩人有多大的期望,之後便有多大的失望,為了不讓自己被辜負,她唯一的方法就是嚐試對兩人不再抱有期待。

可白子牧卻意外地來到她的世界,那個整日舍不得閉嘴的男生仿佛看不懂她的拒絕,無論被忽視多少次還是笑得一臉陽光,甚至還整日吵吵著要保護她。

想起白子牧,黃逗逗總覺得輕鬆,如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太陽,那白子牧一定就是她的太陽。

“叔叔也在這個城市嗎?”自從知道白父的存在,黃逗逗就總是抑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這會兒比白子牧的話還要多。

“嗯。”雖然是自家父親,可是看著黃逗逗滿眼的崇拜,白子牧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陪著黃逗逗逃課去看花展的可是他,怎麽責怪他們不務正業的父親還帶上了光環?

黃逗逗瞬間滿眼小星星:“哇,這麽厲害?”

白子牧蹙起眉頭,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怎麽就厲害了?

“你們有合照嗎?”黃逗逗興奮地問。

看著黃逗逗滿臉期待的表情,白子牧還真不忍心拒絕:“有。”

“可以讓我看看嗎?”黃逗逗笑得眼睛成了一條線。

白子牧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清咳一聲:“我這周周末要回家一次,正好給你帶過來。”

黃逗逗像小雞啄米一樣點著腦袋,滿臉都是愉悅:“好。”

“那,”白子牧怎麽會錯過確定身份的機會,當下就傲嬌道,“我們全家的照片可以嗎?”

“可以。”這個黃逗逗是不挑的,望著白子牧等著她開口的樣子,她轉了轉眼珠,又補充道,“我主要是看你。”

這話說進了他的心窩裏。白子牧當下就得意忘形了,承諾道:“我把家裏的影集拿給你。”

每長一歲,白子牧都會被拉去拍照留念,小時候他很不喜歡這個儀式,他討厭臉上被塗上奇奇怪怪的東西,自從有了反抗的能力,他就再沒去過。

這會兒有些追悔莫及,他最好的青春年華,還有那驚為天人的臉龐,黃逗逗是錯過了。

學校剛一放假,白子牧就火速趕往家裏,黃逗逗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回去拿影集,為了不耽誤去黃逗逗家裏的補課時間,他的速度自然不是一般的快。

“媽,”還沒走到客廳,白子牧的聲音就先到了,“我小時候照的相片呢?”

白母從臥室裏出來,望著許久不見的白子牧,先是心疼了一番:“學習壓力很大嗎?我看你是又瘦了。”

“沒。”白子牧搖搖頭,又扯回到剛才的話題,“我的影集呢?”

“在臥室。”看著白子牧心急火燎的樣子,白母朝著臥室走去,“怎麽突然想起它了?”

因為抵觸的心理,白子牧從不看成品。

“想回憶一下童年。”白子牧隨口胡扯道。

從抽屜裏拿出那本厚厚的影集,白母遞到白子牧的手中:“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確實不是他的風格。白子牧嘴上還是堅持著:“長大了就喜歡懷舊。”

影集是以“白子牧的成長史”命名的,白子牧手指一動翻開第一頁,他一定要挑出最能體現他魅力的相片,讓黃逗逗意識到在容貌方麵,他甩白父幾條街。

可還沒翻幾張,白子牧就麵露難色,因為所有的照片都是他父母的合影,絲毫沒有他的痕跡。

白子牧蹙起眉頭,又看了眼封麵,確實是他的成長影集,哪個環節出錯了?

“這?”白子牧剛抬起腦袋就看見同樣迷茫的母親,發出靈魂一問,“不是我的影集嗎?為什麽沒有我?”

白母也是一陣尷尬,又翻了幾頁,還是沒有白子牧的蹤影:“這是你爸整理的。”

下班回家的白父顯然沒想到會看見白子牧,整個人心情都受到了影響:“你小子又闖禍了?”

瞧瞧,白子牧哼了一聲,就不能盼他點好!

“我的照片呢?”白子牧將影集一攤,先發製人。

白父瞟了一眼,完全沒有任何愧色:“你仔細找找。”

“仔細找找?”白子牧不可置信地開口,“我的不應該被擺在最顯眼的位置嗎?”

白父的手指在照片最上空點了點,理直氣壯道:“這不是你嗎?”

望著“白子牧七周歲”幾個黑字,白子牧氣極反笑,合著他的價值體現在這裏。

瞧著這兩人大眼瞪小眼,白母出聲:“還有其他照片吧?我以前見過的可不止這些。”

“在抽屜裏。”這會兒白父是有求必應,走到櫃子前,幾經翻找就拿出一遝照片,放在白子牧的手中,“給你。”

白子牧瞬間舒服了許多,可沒翻幾張又開始不舒服了,他指著引起他不適的照片,出聲質問:“我是主角?”

這些照片確實能找到他的影子,可占據C位的依然不是他,他總是在照片的角落,眼睛從沒有看過鏡頭。

“你當拍電視劇嗎?”白父輕哼一聲。

“哪敢?”白子牧一肚子氣,“群眾演員也沒有我這麽慘的。”

人家群眾演員還有鏡頭,他這頂多算是個道具。

“拍照的目的是記錄生活。”白父道。

說得倒是好聽,白子牧哼了一聲:“所以就把我記錄沒了?”

“有就不錯了。”白父一臉已經算是恩賜的表情,“都高三了,還有空回家,抓緊時間去學習。”

白子牧氣到說不出話,抱著影集和散著的照片,剛準備拿走。

“你幹什麽?”雖然是個問句,但是白父已經不客氣地奪去影集,將白子牧抽出的照片重新放了回去。

“那可是我的影集!”白子牧道。

白父將影集護在身後:“有你嗎?還你的影集?”

白子牧深吸一口氣,默念三遍“是親爸”,在最後一根神經繃斷之前,朝白母露出一個微笑:“媽,我下次再來看你。”

身後是白母抱怨的聲音:“你就不能讓讓小孩子嗎?”

“明明是他在欺負我……”

聽著父親委屈的聲音,白子牧的步伐又快了幾分,他害怕控製不住自己,父親總有把他氣到昏厥的本事。

“你媽媽很漂亮。”黃逗逗抱著影集愛不釋手,目光在照片上一一掃過,終於找到在照片一角獨自悲傷的白子牧,調侃道,“你這是要自閉嗎?”

白子牧全然不想為自己辯解,昨天他挑了幾十遍,才選出幾張自己靠近中間位置的照片。能被黃逗逗看到,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了。

別人家的孩子都是家裏的中心,奈何他隻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白子牧搬著板凳朝黃逗逗靠近半分:“你覺得我和我爸誰帥?”

雖然白子牧是一臉期待,可黃逗逗實在欺騙不了自己的內心:“你爸。”

沒關係,早就料到了。白子牧安慰著自己,然後又甩出一個問題:“你覺得誰的性格好?”

在白子牧“快說我”的眼神中,黃逗逗還是給出了另一個答案:“你爸。”

“那,”白子牧絞盡腦汁,又繼續開口,“你覺得我們誰比較年輕?”

本以為穩操勝券的一局,可黃逗逗望著照片上的白父:“你爸看起來年輕。”

“難道我就沒有一點優點嗎?”白子牧那委屈的小模樣就像是照片上的那般。

黃逗逗歪著腦袋想了一下,試探著問:“能帶我去你家做客嗎?”

白子牧幽怨地望了一眼黃逗逗,將椅子移遠,徹底地自閉了。

“白讀書是誰?”黃逗逗看著影集上的一行小字,抬起頭疑惑地問,“你還有弟弟嗎?”

白子牧一怔,心裏暗道不好,他隻顧著挑能顯示他魅力的照片了,顯然忘記看文字了。

望著有難言之隱的白子牧,黃逗逗又看了眼照片,接著忍著笑意:“這,不會是你的小名吧?”

白子牧盡管想極力撇清,卻礙於事實,還是點點頭:“現在已經不這樣叫了。”

“哈哈,比你現在的名字有特點多了。”黃逗逗笑得格外放鬆,“來,說出你的故事。”

“這是大人胡鬧的產物。”白子牧顯然對這麽個名字格外不滿,“是我爺爺賜給我的第一份禮物。”

白子牧出生的時候雖然沒得到白父的喜歡,但是白老爺子對他寄予了厚望,每天抱著他眼裏都是笑意:“這個娃娃看著就是學問人。”

滿一周歲的時候,白家所有的人都聚在了客廳,望著地上的白子牧,而距白子牧不遠的地方就是一大堆代表不同意義的小玩具。

白老爺子哄著白子牧去挑選東西,為了降低“難度”,他還特意將書本擺在了正中間。

可白子牧天生就有自己的選擇,爬到最邊角的地方,小小的胖手抓住了雙節棍。

“這次不算。”白老爺子深吸一口氣,將雙節棍放在一邊,然後抱著白子牧重新回到起點,那凝重的表情仿佛在說這件事可決定著白子牧的未來。

機器人、手機模型、電腦……

白子牧挑選了一件件東西,就是沒有選到書本。而白老爺子的臉越來越黑,他再次將白子牧抱回起點,望著唯一的書本,心想:“這次不會再選錯了吧。”

白子牧興衝衝地爬了過去,瞅見隻有書本了,大概是出於新奇,拿起了書左看右看。

白老爺子的表情終於輕鬆了下來,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

隻見白子牧大力將書本扔了出來,自己坐在地上咯咯咯笑個不停。

“讀書。”白老爺子提了一口氣。老一輩的想法就是缺什麽就在名字裏補什麽,就這樣決定了白子牧的名字。

想起往事,白子牧隻覺得慶幸,幸好當時已經上過了戶口,不然事情可就大了。

“你爺爺是算命的嗎?”黃逗逗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看來白子牧這幽默細胞是從爺爺那遺傳來的。

“他是個文化人。”白子牧滿臉的無可奈何,“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判定我是個不學無術的人。”

“不過,”黃逗逗拆台道,“你算是不負眾望。”

“還是他們的問題。”白子牧晃了晃手指,“讀書是好的,但是配上我的姓,上升了可不止一個檔次。”

“白讀書。”黃逗逗笑得停不下來,“其實還挺符合你的氣質的。”

都說高三的日子是黑暗的,可身在其中卻有另一種感受。

三點一線的生活,一張張的試卷,其實在枯燥的背後是一種自律的生活,那些起早貪黑的日子,大概會成為記憶中最閃亮的存在。

六月的風從空中飄來,高考如約而至。

“逗逗,我好怕。”沈靜抱住黃逗逗,心跳已經開始加快。

分考場的時候,沈靜和黃逗逗分到了他們自己的學校,而白子牧隻得含淚向兩人告別。

“你可以的。”黃逗逗知道這場考試對沈靜的意義,如果剛開始沈靜隻是為了黃墨白,可付出這麽多努力之後,她本身更需要一個肯定自身付出的結果,“你這麽優秀。”

沈靜微微抬起腦袋,眼神裏有半分不確定:“真的嗎?”

“當然。”黃逗逗肯定道,“我們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你的努力,你一定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上帝不會偏袒任何人,也不會忽視任何人,他不會辜負努力的人。

學校的大門在規定的時間緩緩開啟,所有人像往常一樣跨進熟悉的校園,可這一次又和往常不一樣。

三年,一千多個日夜,這片土地曾見證過他們迷茫的青春,帶著傷痛的成長,陪伴著每個人不一樣的青春歲月,而這次,它要給每一個人一個結果。

這裏的故事已經接近尾聲,而下一個故事正在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