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間太吵來我心裏吧

高考之後,白子牧在日曆上千挑萬選選了個好日子,帶著黃逗逗回家。

“會不會太突然。”人已經坐上了車,黃逗逗開始後怕,衝動之後全是不知所措,心裏已經打起了退堂鼓,“不然,還是先說一聲好了。”

“不用。”白子牧安撫著黃逗逗的情緒,“我都在你家蹭吃蹭喝了幾個月,於情於理,我爸媽都該給你表示表示。”

“那不一樣。”黃逗逗深吸一口氣,雖然心裏期待著和白父的再次相見,可緊張卻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白子牧拍了拍胸膛,體現出一副男子漢的擔當:“有我在,你永遠不用怕。”

其實,白子牧已經和父母打過招呼,如果黃逗逗到他們家來,絕對要享受五星級的待遇。

“到了沒有?”黃逗逗望著窗外的風景,幾乎每十分鍾就要問一次。

白子牧倒是很有耐心,重複第N次同樣的回答:“馬上就到了。”

可是當汽車終於停下來了,黃逗逗卻突然了:“要不,還是……”

怎麽能算了?白子牧握住黃逗逗的手腕,用行動告訴黃逗逗不能後退,還嚐試進行語言說服:“半途而廢可不像是你的作風。”

“我這是考慮周全。”黃逗逗向後撤著身子,顯然已經聽不進去勸說,“我還是回去重新計劃一下。”

白子牧還是第一次在黃逗逗麵前這麽堅決,他依舊沒有放鬆力氣:“計劃不如行動。”

兩人還在拉拉扯扯,突然聽到一聲清咳:“好巧。”

白子牧抬起腦袋,望著白父那張公正不阿的臉,內心充滿疑問:“你們怎麽在這?”

白母眼裏已經沒有白子牧的蹤影,望著黃逗逗滿心歡喜,這可是她家的臭小子第一次帶姑娘回家。

“遛狗。”白父舉了舉手上的狗繩,坦然地麵對兩人的打量,早就準備好了合情合理的借口。

“叔叔阿姨好。”黃逗逗腦袋一空,立刻給兩人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自我介紹道,“我是黃逗逗。”

白子牧馬上阻止:“不用鞠躬。”

而白母的注意力顯然在另一件事上,重複著黃逗逗的名字:“黃逗逗?”

“嗯。”

“汪。”

兩道聲音同時出來,白子牧突然意識到他忘記安排名字的事情了,看著黃逗逗和黃豆豆一人一狗迷茫的樣子,馬上給白父使眼色。

“它?”黃逗逗突然有些頭大,“也叫黃‘逗逗’?”

金毛早就將這個名字據為己有,白父覺得也瞞不下去,立刻將白子牧賣了:“是他起的名字。”白父望了一眼齜牙咧嘴的白子牧,溫和地對黃逗逗說,“冤有頭債有主,全都是他的鍋。”

“你詞匯量挺豐富啊!”白子牧恨恨地望著白父,竟然還想讓他背黑鍋。

白父一臉你奈我何的樣子,繼續展示著自己和時代接軌的痕跡:“怪我咯?”

黃逗逗乖巧地坐在沙發上,全神貫注地回答著問題。

可白母早就抑製不住自己:“逗逗真是太可愛了,我以前就特別希望有個這樣的女兒。”

白子牧莫名轉身,就和白父的目光撞個正著,他別扭地移開視線,他也不知道看白父幹什麽。

下一秒,白父的聲音就悠悠在他耳邊響起:“加油吧。”

加油?白子牧閉著眼睛,表示自己並不想說話。

“逗逗喜歡什麽?”要不是怕嚇到黃逗逗,白母恨不得抱抱黃逗逗,看著黃逗逗小巧的模樣,心裏一片柔軟。

黃逗逗有幾分害羞,聲音小小的:“畫畫。”

“真是個有才華的小姑娘。”也不管黃逗逗是什麽回答,白母誇獎的話語已經準備好了,還順便踩一把白子牧,“不像我家的,沒有什麽才藝。”

白子牧又將自己縮小了一分,這樣的“好事”永遠都不會忘記他。

白母和黃逗逗聊得熱火朝天,而兩個大男生在一旁沒了存在感。

不知過了多久,白父終於忍不住了,提醒著白母:“該做飯了。”

“是哦。”白母一拍腦門,“看阿姨這個記性。”她馬上站起身,“得給逗逗準備吃的。”

“我不太餓。”黃逗逗搖搖腦袋,表示這件事並不著急。

在暗處,白父用手打了一下白子牧。

白子牧立刻會意,馬上接話道:“我餓了。”

三道視線集中到白子牧的身上,一看局勢不對勁,白父立刻將過河拆橋的戲碼安排上了,馬上批判白子牧:“就你事多。”

白子牧不可置信地望著白父:“你良心不會痛的嗎?”

一看一大一小又開始打嘴仗了,白母隻得將白父帶走:“也該準備飯菜了,收拾收拾去買點東西吧。”

白父抑製著嘴角上揚的弧度,起身跟上白母:“好。”

偌大客廳就隻剩下兩個人,可黃逗逗的注意力顯然不在他身上,白子牧順著黃逗逗的視線望著金毛,腦海裏想著怎麽把金毛給引出去。

“它的名字?”隻剩下兩個人,黃逗逗迅速在陌生的環境找到自己的主場,“是你起的?”

腦袋一空,白子牧尷尬地哈哈一笑:“不一樣的。”

黃逗逗追問道:“哪裏不一樣?”

“它的豆是豆子的豆。”白子牧說完自己都想哭,馬上表明著立場,“你要是不喜歡,我這就給它改名。”

金毛像是聽懂了一般,委屈地嗚嗚了一聲,就將腦袋放在地上,那模樣別提多委屈了。

“算了。”黃逗逗心裏一軟,馬上切換一個角度重新批判白子牧,“這就是你不喜歡叫我名字的原因?”

回答是還是不是。白子牧的腦子快速地轉動著,卻想不到合適的措辭,又擺出招牌式的尷尬一笑,將問題重新拋給了黃逗逗:“你覺得呢?”

看著白子牧可憐的模樣,黃逗逗徹底控製不住情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一看黃逗逗這個表情,白子牧長舒一口氣,最近黃逗逗總喜歡問一些“送命”的問題,所幸都會適可而止。

白子牧終於找到話語權,馬上拋出自己好奇的點:“你認識我爸爸嗎?”

經過幾番深思熟慮之後,白子牧認定自己還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黃逗逗對白父的崇拜裏肯定有他不知道的故事。

“嗯。”黃逗逗坦誠道,雖然隻是童年模糊的一個剪影,雖然白父已經徹底不記得她了,可是一點兒也不影響她對白父的感激,那個高大的身影曾經是她全部的安全感。

“我小時候被綁架過,是他救了我。”黃逗逗沒有隱瞞,她語氣輕柔,“所以我很喜歡警察。”

想起黃逗逗對自己態度的改變,白子牧瞬間又心酸了起來,所以黃逗逗這麽快接納自己,還是白父在中間起了關鍵性的作用,而他那些努力好像不值一提。

此刻他隻想大喊三聲:白子牧,好慘一男生!

吃午飯的時候,白母的視線沒有離開黃逗逗半分,嘴裏也一句一個逗逗。

白子牧哀怨了一聲,他一直以為母親對自己還算不錯,結果這樣一看,他完全就是充話費送的小可憐。

飯桌上,白子牧難得地閉住了嘴巴,筷子隻在他眼前那盤菜裏活動。

白父奇怪地望了一眼白子牧,不一會兒就看見那盤被白子牧吃得所剩無幾的菜,立刻眼疾手快救下那盤菜,然後移到黃逗逗的麵前。

望著白父這波操作,白子牧吃飯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這盤菜是你阿姨的拿手好菜。”白父強烈地推薦,還不忘瞪白子牧一眼,“快點嚐一嚐,不然要被吃光了。”

白子牧露出一抹假笑回應白父:“我的錯。”

傍晚時分,在白母不舍的眼神中,白子牧將黃逗逗送回了家。

“我爸媽很喜歡你。”白子牧沒有任何誇張的成分,雖然父親嘴上不說,但是單從到汽車站接的行為來看,已經激發出女兒奴的潛質。

父親比母親更喜歡女孩,從小就不斷抱怨他的性別,聽母親說,父親知道他是個男孩的時候,差點委屈地哭出來。

白子牧這些可憐的事跡,黃逗逗顯然一無所知,這會兒還順著白子牧的話,給白父白母告白:“我也很喜歡他們。”

得,白子牧無奈聳聳肩,這三人相互喜歡,合著沒他什麽事啊!

想到黃逗逗的事情,白子牧從**坐起,打開手機錄音,走到父母的臥室禮貌地敲了敲門。

“你媽不在臥室。”臥室裏傳來父親的聲音。

白子牧嘴一撇,推開門:“我是來找你的。”

白父這才抬起腦袋,怪異地看了白子牧一眼:“哦?”

“你當警察這麽多年,有沒有什麽印象深刻的事情?”為了防止兩人聊崩,白子牧一開始就進入了正題。

“你怎麽有閑心關心起我?”白父作勢踹了一腳白子牧,在白子牧小時候,他下班也喜歡和白子牧分享在工作上遇見的問題,可那時的白子牧眼裏隻有玩具,根本不聽他的傾訴。

每個男人都有一個英雄夢,而白父也不例外,他也想當自己孩子眼中的超級英雄。可白子牧完全不配合他的夢想,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和白子牧就開始不對盤。

白子牧飄忽了一下眼神,不自然地說:“我一直都很關心你。”

白父微微一愣,眼神中有幾分動容,終於放下手中的手機,起身從櫃子裏,幾經翻找,找出一本相冊。

“你怎麽這麽喜歡整理相冊。”白子牧探著腦袋望著相冊感慨道,他實在沒想到整理相冊這樣細膩的事情,會是父親的愛好。

白父眼睛暗了幾分,他知道從穿上警服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就充滿了各種不可控的因素,在外他總是可以帶給無數人安全感,而他自己卻是最缺乏安全感的一個人,所以他總是利用各種時間去拍照,這讓他可以擁有一種歸屬感。

“我不喜歡忘記。”白父隻將自己的感受說了一點點,萬一意外比明天先來,他總要留下點什麽,他不希望這麽快被忘記。

相冊被一頁頁地翻開,白子牧的眼睛立刻亮了,不可思議地望了眼父親:“原來,你這麽優秀啊?”

“那當然。”白父輕哼一聲,語氣是相當的傲嬌。

照片上大多攝於白父獲得各種榮譽稱號的表彰大會,雖然白子牧不知道獎章的具體含義,可一看就很有分量。

白子牧驚歎連連,他以前總覺得父親沒有紳士風度,什麽事情都要和他爭吵,還時不時靠武力製服他,從沒想到父親在外是這麽有魅力的存在。

白子牧的手指頓住,視線停在一張照片上:“這張是?”

照片上,白父彎著腰抱著一個小女孩,好像在安撫小女孩的情緒,而小女孩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緊緊地攥著白父的衣角。

“這張啊!”白父顯然還對這件事有印象,視線落在照片上,“這個小女孩被家裏的保姆綁架了,被關到了一個小黑屋裏,當時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白子牧的瞳孔縮了一下,所以這個小女孩確實就是黃逗逗。別說是白父認不出,如果不是聽黃逗逗說,他也認不出。

白子牧的視線再也移不開:“然後呢?”

“後來我被派去執行另一個任務,這件事的後續不是我負責的。”白父回憶道,“後來我找人了解了情況,是因為保姆家裏的孩子生病需要看病錢,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她原本沒想過要傷害這個女孩的。”

白子牧想起第一次遇見黃逗逗的時候,她那滿身全是不屬於同齡人的防備,被親近的人這樣傷害,大概是很難再輕易相信任何人。

“這個小女孩和你差不多大。”白父晃了下神,“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白子牧沉默了一會兒,表情鬆弛了幾分:“她,現在很好。”

從臥室出來,白子牧便將最重要的一段錄音發給了黃逗逗,他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麽,便道了一聲晚安。

剛洗完澡,黃逗逗看著白子牧發來的信息,輕笑一聲,今天的晚安有點早啊。

錄音的內容傳入空氣,黃逗逗的表情微變,被綁架之後,她幾乎不敢關注這件事,因為她始終不願意相信平時待她那麽好的阿姨會綁架她。

黃逗逗放下手機,整理了一下心情,便出了臥室。

“嘭嘭嘭。”

在敲第四下的時候,黃母已經打開了門,溫柔道:“逗逗,怎麽了?”

“想問點事情。”黃逗逗微微垂著腦袋,這還是她在那件事後第一次主動找父母,難免有些不自在。

“進來說。”黃母彎著嘴角,給黃逗逗讓出一條路。

黃逗逗坐到床邊,望著兩雙直勾勾的眼睛,清咳了一聲:“你們和阿姨還有聯係嗎?”

黃父、黃母皆是一愣,因為那時黃逗逗抵觸的心理,他們從不敢主動提及這件事,可沒想到黃逗逗竟然主動問了出來。

“她很好。”黃母頓了一下,大概是同樣是為人母,她能夠感同身受。

黃逗逗的表情輕鬆了許多:“那,她的孩子呢?”

“也很好。”黃母柔聲道,在知道阿姨的苦衷之後,她主動承擔起孩子的治療費用,無論是是非非,孩子總是沒有錯的。

“那就好。”黃逗逗徹底地放下心來,那個從小教她認字、為她做飯的阿姨給她的溫暖,她一直都記得,隻不過當時被恐懼包圍的她選擇了埋藏這段記憶。

晚上,黃逗逗又做夢了,隻不過這次她遇見了阿姨,夢境不再是陌生的小黑屋,而是自己的家。

“逗逗,”阿姨還是曾經那個模樣,永遠彎著眼睛輕聲細語地說,“今天的飯菜合不合胃口?”

飯桌上,黃逗逗已經不是七歲孩童的模樣,她早已長到了和阿姨那麽高,她還是像小時候那般捧場:“好吃。”

“那就多吃點,吃多點才能長高高。”阿姨摸了摸黃逗逗的發頂,笑眯眯道,“待會兒去超市,給逗逗換個大一點的碗。”

“嗯。”黃逗逗重重地點了點頭。

客廳裏隻有兩人的身影,小時候黃父、黃母隻有晚上在家,而白天陪伴她的人就是阿姨,那時候黃逗逗對阿姨的依賴甚至超過了母親。

阿姨還是像往常一樣,等到黃逗逗實在吃不下的時候,才拿起碗筷去了廚房。

看著廚房那匆忙的身影,黃逗逗起身走到廚房裏,她現在已經不再受身高的限製,主動拿起水池裏的碗筷,和阿姨一起清洗。

午後的陽光灑落下來,廚房裏的地板上是兩人的影子。

“阿姨,”黃逗逗輕聲喊著,“無論發生什麽事,你永遠還是我的阿姨。”

阿姨顯然不明白黃逗逗的意思,輕易接受了黃逗逗突然的告白:“你也永遠是我的小姑娘。”

六月二十五日。

五點的時候,黃逗逗的手機就炸了。

“逗逗,我好想哭。”

“我覺得是個奇跡。”

“我超常發揮,考出了最好的成績。”

“雖然可能去不了黃墨白的學校,但是他附近的學校任我選。”

……

黃逗逗翻看了下手機,光是沈靜的信息就已經達到了“99+”條。

“恭喜你。”黃逗逗心裏也是滿心歡喜,果然愛笑的女生運氣都不會太差。

退回主界麵,黃逗逗點開了白子牧的對話框。

有兩張截圖,一張是她的成績,另一張是白子牧的。

點開自己的成績,黃逗逗沒有絲毫擔心,其實無論是什麽結果她都可以接受,而結果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反倒是點開白子牧成績單的時候,黃逗逗莫名地緊張起來,她深吸一口氣,還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

真好,他們的努力總算是沒有白費。

“同喜。”黃逗逗發送了簡單的兩個字。

下一秒,白子牧的信息就發送了過來:“大學四年,還請多多指教。”

“林深鹿”的超話炸了。

因為林深鹿更新了一條微博,竟然不是水彩畫,而是一幅Q版人物畫,還配上了一個曖昧的“他”的文案。

粉絲望著林深鹿的微博,那激動的心情終是按捺不住了。

“我天!這是什麽情況?”

“我家鹿鹿是戀愛了嗎?”

“官宣?”

“鹿鹿不介意你家男盆友成為我的壁紙吧,這個圖片戳中我萌點。”

……

現實中,白子牧一臉幸福,有種被承認了的感覺。

“原來,我在你眼裏這麽帥氣。”白子牧睜著眼說瞎話,硬生生地將可愛說成帥。

“我的畫一般都自帶美顏。”和白子牧待的時間久了,黃逗逗的嘴巴也毒了起來,現在於她而言最大的樂趣已經不是畫畫,而是懟白子牧,“你不必當真。”

白子牧完全沒有受傷害的跡象,望著黃逗逗一本正經的模樣,突然起了壞心思:“小不點,我有沒有說過,其實你也很可愛。”

果然黃逗逗的表情開始不對了,嘴角抽了抽,硬著頭皮接話道:“我知道。”在白子牧的眼神下,她繃著身子站起,盡力如常地回答道,“我去洗點水果。”

“辛苦了。”白子牧好不走心地道謝,卻沒有再跟上去,黃逗逗這麽害羞的性格,他可不敢多說。

拿出手機,白子牧的微博也幾乎炸了,無數人來安慰他。

“小鯨,給你摸摸。”

“我們要祝福鹿鹿。”

“年輕人不要衝動,記住你是被鹿鹿的才華吸引。”

想象力豐富的網友已經腦補出他要死要活的樣子,白子牧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他是要感謝這些人開導他嗎?

白子牧便轉發了林深鹿的微博,用一個字的文案宣布自己很好:“我。”

也不管微博網友怎麽腦補,白子牧自顧自地欣賞起那張畫像,越看越滿意,這樣充滿誠意的畫作,如果說沒有用心他是不信的。

Q版的白子牧正牽著金毛走在草坪上,手腕上依舊是那個粉色護腕。

如果可以,他想住進黃逗逗幻想的世界,在那雙幹淨的眸子的注視下,虛度光陰。

又將圖片放大仔細看,白子牧嘴角一下子翹起,他立刻站起身朝著廚房走去:“小不點,金毛還戴著的粉色發帶不是我送你的嗎?”

“你不會是害羞所以沒把自己畫上去,然後用金毛代替你吧?”

“就算是同名同姓,金毛也代替不了你。”

“你再畫一張,我和你的!”

今年的大雪來得格外早,校園沸騰了起來,那些從沒有見過雪的南方孩子早就在雪地上奔跑好幾圈了。

同樣激動的人還有北方女子,沈靜。

隻見男生宿舍樓下,沈靜衝著手裏哈氣,眼睛裏全是興奮,早上聽見下雪,她就馬不停蹄地來到黃墨白的學校。

不一會兒,黃墨白就從宿舍樓上下來,責怪似的望著沈靜,道:“又不是沒見過雪?”

沈靜隻顧著傻笑,一點兒也不反駁。

沈靜的脖子上被圍上圍巾,黃墨白還閑不夠,又圍了幾圈,恨不得遮住沈靜那張臉:“怎麽來這麽早?”

“都說初雪會遇見真愛。”沈靜笑得眼睛都快沒了,“我來這裏,早點被你遇見啊!”

黃墨白一怔,望著沈靜被凍得通紅的小臉:“你是不是傻?”

“我不是傻。”沈靜歪著腦袋,眼睛裏是一片認真,“我是喜歡你。”

“高中壓抑太久,大學就放飛自我了。”黃墨白滿臉無可奈何,他還沒準備好告白,他牽起沈靜冰涼的小手,“你好歹克製點自己,把告白的機會留給我啊。”

操場上,黃逗逗指揮著白子牧擺出各種造型,自從得到這個免費模特之後,她將白子牧的價值發揮到了最大。

白子牧倒也是有專業模特的素養,不僅按照黃逗逗指示擺出各種姿勢,更難能可貴的是隻要黃逗逗不開口,他可以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

周圍全是歡聲笑語,有人在拍照,有人在打雪仗,所有人都沉浸在這一片完美的淨土之中,欣賞著大自然的傑作。

所有人都在看雪,可白子牧的眼睛裏隻有一個人的身影,在他的世界裏,他和所有的雪花一起在看黃逗逗。

“好了。”黃逗逗興衝衝地跑到白子牧的跟前,“你看。”

有黃逗逗在麵前,白子牧哪有時間欣賞自己的畫像,僅僅看了兩眼就開啟大型吹捧現場。

“這角度,這光線,畫得比我本人還好看。”

聽見白子牧毫無邊際的讚美,黃逗逗作勢板起小臉:“你就不能真誠點。”

“當然可以。”白子牧突然認真起來,在他的眼睛裏,漫天的雪景全淪為黃逗逗的背景,“在有限的光陰裏,我會無限地喜歡你。”

“嘁,”黃逗逗背過身,不讓白子牧看見自己此刻的表情,仍然嘴硬道,“那你以後可要好好表現。”

白子牧馬上表明自己的立場:“那必須。”

“喏,”黃逗逗拿起剛剛完工的作品,朝白子牧的麵前一擺,“獎勵你的。”

不得不說有了白子牧這個模特,黃逗逗已經有了從山水畫轉型為人物畫的趨勢,而水平更是得到了質一般的飛躍。

“原來我在你眼裏這麽帥。”白子牧望著畫的眼睛裏全是滿意,“看你這水平足夠了,可以幫我畫一張嗎?”

“誰?”黃逗逗問道,頓時就傲嬌了,“要是女生的話,我可是要拒絕的。”

“別呀。”白子牧慌忙道,拿出手機。

黃逗逗一聽,輕輕地哼了一聲,還沒來得及教訓白子牧,眼睛倒是很誠實地朝著手機屏幕望去,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個女生。

隻一眼,黃逗逗的火氣頓時就消了。

屏幕上專心致誌低著頭畫畫的女生,可不就是剛才的她嗎?

“什麽時候偷拍的我?”黃逗逗偏要掩飾自己的感動。

“你沒看我的時候。”白子牧笑得一臉燦爛,“這張畫就當是這麽長時間我當模特的酬勞。”

這話挑不出任何毛病,但是黃逗逗卻還是找出了漏洞:“你管我要報酬?是不是要和我劃清……”隻不過這狠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黃逗逗嘴角的笑意已經漾在了臉上,為了不讓自己有演技浮誇的嫌疑,她隻得抿住嘴巴,不讓笑意再次擴散。

“不會和你劃清界限的。”白子牧眼睛裏帶著認真,“我會成為你一輩子的模特。”

黃逗逗最近發現了一件不尋常的事情,沈靜竟然三天沒有提起黃墨白這個名字,更不可思議的是她心情看起來還是很美好的。

“你說,”黃逗逗喝著奶茶,又想起沈靜的異常,幹脆停下來,仰著腦袋望著白子牧,“靜靜不會談戀愛了吧?”

白子牧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在狀況之外,驚喜道:“真的嗎?”

望著一臉高興的白子牧,黃逗逗卻高興不起來:“雖然你和我哥可能有矛盾,但是特殊時期你要和我站在統一戰線。”

“那必須的。”白子牧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場,卻又後知後覺道,“她這是移情別戀了嗎?”

“肯定是我哥的問題,他就是個榆木腦袋。”黃逗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道,“不過再怎麽不好也是我哥,我們還是要幫忙的。”

“怎麽幫?”

“我去問問靜靜在哪裏?”黃逗逗將奶茶遞給白子牧,拿出手機就開始聯係沈靜。

沒過一會兒,黃逗逗就收好手機,確定了方位:“圖書館。”

而另一邊,沈靜也是頭大,望著黃墨白,小心地商量著:“逗逗要來找我,你躲一會兒?”

以前沈靜也沒覺得多害羞,可自從確定了關係,她身體裏的害羞成分全都激發出來了。

黃墨白閉了閉眼睛,他倒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見不得人了?

“我還沒準備好。”沈靜解釋道,“等我準備得差不多的時候再和逗逗說。”

“需要多長時間?”黃墨白本來也不著急,可在沈靜要他躲一躲的時候,他的心情就急切了起來。

“一個月?”沈靜觀察著黃墨白的微表情,一看黃墨白皺眉頭,她立刻改口,“三天,三天,不能再少了。”

三天用來說服黃墨白肯定足夠了,這才是沈靜的真實目的。

“好吧。”黃墨白也足夠尊重沈靜的意思,隻好起身,配合著沈靜的計劃。

可還沒等黃墨白離開,沈靜就收到了黃逗逗的信息。

“你和我哥在一起?”

沈靜的心一瞬間提到嗓子眼,第一時間她就準備否認,可黃逗逗的信息又傳來了。

“我看見你們了。”

沈靜抬起腦袋,和黃逗逗四目相對,場麵一度很尷尬。

“出來說。”黃逗逗又發了一個信息,朝著沈靜指了指外麵。

轉過身,黃逗逗心情瞬間大好,黃墨白的榆木腦袋終於開了竅,她順手拿過白子牧手裏的奶茶。

“杞人憂天了吧?”白子牧笑道,“現在奶茶又甜了?”

“糖放得有些多。”黃逗逗吸了一口,評價道。

“老實交代,”白子牧挑了挑眉頭,望著黃墨白一臉不懷好意,“還是嚴刑逼供?”

被抓包的沈靜顯然麵對不了現在的場麵,小退一步,躲在黃墨白的身後,將黃墨白推了出去:“都是他的主意。”

“你這樣就不夠意思了?”白子牧怎麽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怎麽著也得慶祝一下,你不會是舍不得一頓飯的錢吧?”

“就算慶祝,也沒你的份。”黃墨白哼了一聲。

“這麽說,是確定關係了?”黃逗逗這才下定論。

黃墨白立刻換了一副麵孔,那模樣別提多和善了:“正想和你說呢。”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白子牧才不吃黃墨白這一套,“剛剛要不是我們到了,你可就跑了。”

“有證據嗎?”黃墨白一句話堵了過來。

白子牧被某人的行為氣得翻了個白眼。

黃墨白抓住這個機會:“既然無事,那我們就告辭了。”然後就拉著沈靜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白子牧是徹底傻眼了,望著黃墨白和沈靜相依而去的背影,又望了望黃逗逗,隻得補救道:“帶著我的祝福滾了。”

黃逗逗又喝了一口奶茶:“人被你趕跑了,我們現在要幹什麽?”

“好說好說。”白子牧幹笑兩聲,“要不你帶著我滾?”

最近不知白子牧受了什麽刺激,三番兩頭給黃逗逗買糖果,可黃逗逗為了保護牙齒,隻能象征性地嚐一嚐。

“呀,男朋友又送糖果了。”舍友看著黃逗逗手裏的糖果,調侃道,“是要談一場甜掉牙的戀愛嗎?”

聽見這話,黃逗逗隱隱覺得牙都開始痛了。

看著糖紙的包裝,黃逗逗已經可以想象到蛀牙的樣子,立刻將糖果放在桌子上,仿佛多拿一秒都會長蛀牙。

“回到宿舍了?”白子牧發來一條消息。

“嗯。”黃逗逗的心思還在牙齒上,她這段時間可是托白子牧的福吃了不少糖果。

“糖好吃嗎?”

為了不讓白子牧失望,黃逗逗隻得選擇善意的謊言,但是不擅長撒謊的她隻回了一個字:“嗯。”

屏幕那端的白子牧顯然不死心,追加道:“是超級好吃,還是沒上次的好吃,是太甜了,還是甜味不夠?”

黃逗逗咽了咽口水,隻得誠實道:“沒吃。”

“不喜歡嗎?”白子牧虛心地求教,盡管和黃逗逗在一起很久了,但是在討女生歡心這個技術活上,他還是個初學者。

“不是。”黃逗逗望了一眼擺滿一桌的糖果,覺得是時候說實話了,“糖太甜了,我怕長蛀牙。”

“你的牙沒事吧?”白子牧頓時就懊惱了起來,“是我考慮不周,我們去檢查一下吧。”

“沒事。”黃逗逗心裏泛起幾絲甜蜜,“我吃得不多。”

白子牧這才鬆了一口氣,將抱枕扔到對麵的床鋪:“你真是個好哥哥,買那麽多糖,也不怕你妹妹長蛀牙!”

直男談戀愛都隻會簡單粗暴地模仿,笨拙地試探,在不斷犯錯後學會體貼。

周五最後一節課一放課,白子牧和黃逗逗就小跑著去尾巴烤魚店。

尾巴烤魚在學校久負盛名,可因為學校人流量大,所以每周五這個時候基本一座難求。

“好像沒座位了。”黃逗逗望了眼,有些失望。

“明天來。”白子牧雖然嘴上這麽說,但還是用眼睛細細掃了一圈。黃逗逗已經饞了好幾天,現在好不容易有時間,他也不想讓黃逗逗失望。

黃逗逗隻得點點頭:“好吧。”

正當黃逗逗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白子牧卻突然握住她的手:“等等。”

“怎麽了?”黃逗逗問道。

白子牧抬了抬下巴:“我們有魚吃了。”

順著白子牧的視線,黃逗逗眼睛一亮:“我哥?”

“這兩人竟然在這裏吃獨食。”白子牧恨恨地說,拿出手機,“我得好好教育教育他們。”

“怎麽教育?”

“當然是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的過分。”白子牧已經有了主意。他準備給黃墨白打個電話。

黃墨白已經拿出了手機,而密切觀察著黃墨白的白子牧自然是沒忽略掉黃墨白那逐漸擰起的眉頭。

“這個沒良心的!”白子牧在心裏憤憤道。

“有事?”黃墨白冷漠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有空嗎?”白子牧開門見山道,要是黃墨白說實話,還算有點良知。

話剛落,就聽見黃墨白沒有絲毫猶豫:“沒空。”

白子牧握著手機的力度又大了幾分,恨不得衝上去撕黃墨白的臉。

“沒事的話,我掛了。”黃墨白就要掛斷手機。

白子牧搶在掛斷之前:“逗逗找你。”

黃墨白的語氣這才緩和了幾分:“我在學習,我晚上去找她。”

晚上?吃飽喝足的晚上?

白子牧當下就怒了,也不再和黃墨白廢話了,拉起黃逗逗就去抓某人現行。

“誰?”沈靜好奇地問。

“白子牧。”黃墨白將手機放在一旁,在上菜之前,給沈靜整理著餐具。

而白子牧已經帶著黃逗逗穿越擁擠的人群,悄悄地走到黃墨白的身後。

沈靜已經看見了兩人,微張了嘴巴。

看著沈靜的表情,黃墨白問道:“怎麽了?”

不過還沒等沈靜開口,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已經在耳邊響起來。

“在這裏學習?”白子牧徹底敗給了黃墨白睜眼說瞎話的能力。

黃墨白隻覺得渾身一抖,多好的氣氛被白子牧破壞了!但幸虧他的情緒管理好,沒有當場懟白子牧。

白子牧給黃逗逗拉開座位,然後坐在了黃墨白旁邊的位置上,開啟了嘲諷技能:“烤魚好吃嗎?”說完,還怕黃墨白聽不出自己的不滿,最後語調上揚,還加了一句稱呼,“哥?”

黃墨白給黃逗逗放好餐具,才將視線放在白子牧的身上:“還沒吃。”

“你應該感謝上菜慢。”白子牧哼了一聲,“不然,事情可不是這麽簡單了。”

黃墨白平時也算是溫潤君子的類型,可一碰見白子牧,整個人就極其容易激動,一下就和白子牧嗆了起來:“怎麽個複雜法?”

“逗逗想吃烤魚差點沒吃上。”白子牧知道自己對黃墨白沒什麽影響力,很明智地扯出黃逗逗,“你一個當哥的在這裏吃獨食,很驕傲嗎?”

“逗逗想吃烤魚,你怎麽不來早點?”平日裏就看白子牧十分不順眼,這會兒黃墨白更是不滿了,“你是腿短嗎?”

聽見兩人一本正經地吵架,黃逗逗和沈靜無奈地相視一笑,隻得出來阻止:“能不能成熟一點,你們倆今年還是七歲的小朋友嗎?”

白子牧立刻先發製人:“問你話呢,你有七歲嗎?”

“就算我隻有七歲,你也是叫我哥的命。”

……

黃逗逗深吸一口氣,朝著沈靜抱怨道:“你男朋友很幼稚啊。”

沈靜無奈地望著對麵,笑著朝黃逗逗攤攤手:“咱們誰也嘲笑不了誰。”

在來之前,他們做了充足的準備,製訂了兩份完全碰不到麵的旅遊攻略,到了目的地直接就分成了兩撥。

雖然網絡上把景點吹得天花亂墜,美不勝收,但是真的到了之後,這裏的風景卻沒有想象中令人驚豔。

“好吵。”黃逗逗感覺耳朵的忍耐力已經到達了一個極限,忍不住抱怨道。

可是周圍的喧囂聲將這個微弱的聲音掩蓋,白子牧微微低著頭,大聲地詢問著:“你大點聲,我聽不見。”

黃逗逗深吸一口氣,拿出最大的分貝:“這裏好吵呀。”

大多數人都慕名而來,巨大的人流將這裏變得像是早高峰的地鐵,抬頭望去,哪還能看見景點,都是一個接一個的人頭。

“那我們去旁邊躲一躲吧。”白子牧牽起黃逗逗的手,在擁擠的人群裏艱難挪動著。

好不容易擠到了人群之外,黃逗逗如獲新生,喘了兩口氣,絕望地看了眼人群:“也不知道我哥他們怎麽樣了?”

“應該和我們差不多,在人縫中艱難求生。”白子牧歎了一口氣,完全沒想到好好的一場旅遊會變成這樣,早知如此,他們四個還不如迎著朝陽去擠地鐵。

“以後再也不能相信什麽網紅景點了。”黃逗逗懊惱極了,“太吵了。”

“對呀,好吵。”白子牧向前兩步,輕輕捂住黃逗逗的耳朵,“不止這裏吵,這個世界都很吵。”

“什麽?”聲音嘈雜,黃逗逗有些沒聽清。

“我說,”白子牧微微低下頭,將手指挪開一寸,在黃逗逗的耳邊道,“人間太吵了,來我心裏住吧。”

黃逗逗瞬間愣住。

在黃逗逗看不見的地方,白子牧的眼神又亮了幾分:“那裏隻藏有你一個人。”

周圍的聲音都像是隱匿了,黃逗逗的心跳愈來愈快,不知不覺中耳尖竟然也紅了起來。

“哈哈。”白子牧瞅見黃逗逗害羞,直接笑出了聲。

“不許笑。”黃逗逗故作生氣的樣子,在耳尖的熱度再次上來之前,靠著白子牧,不讓自己的羞澀暴露在他的眼裏。

景點的人沒有絲毫減少,周圍熱鬧一片,可是此時那些聽起來很嘈雜的聲音竟然也令人感到愉悅。

真好,喜歡的人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