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亮都會奔你而去

晚上八點是晚自習時間,整個學校一片安靜,透過各個窗戶可以捕捉到一張張認真的臉龐。

月亮已經掛在漆黑的夜空,一陣風吹過,偶爾有樹葉從空中飄落下來,兜轉幾個圈最終落在地上。

“啊—”

教學樓傳來一聲聲驚呼,所有燈光全數熄滅,方才還明如白晝的教室陷入一片黑暗。

正好是同學們難得的放鬆時刻,處在黑暗中的人都開始說起悄悄話。

“停電了?”沈靜的眼前一片黑暗,方才強打起來的精神徹底崩盤,所有的神經放鬆下來,她趴在桌子上,語氣裏全是疲憊,“我睡會兒。”

而黑暗中,黃逗逗全身僵直,周圍全是一片黑色,無數被她刻意壓製的記憶開始像潮水襲來,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沒有視線的幹擾,對聲音的感知達到頂峰,作為黃逗逗的同桌,白子牧已經察覺到黃逗逗的異常,他小聲地出聲:“小不點?”

沒有得到回應。如果是兩人剛認識的時候,白子牧肯定不以為意,畢竟黃逗逗不喜歡說話,可是現在的黃逗逗已經不會對他視若無睹。

沒聽見黃逗逗的回應,白子牧朝著黃逗逗靠近半分,又叫了一聲:“小不點?”

黃逗逗已經極力地掩飾自己的恐懼,可偏偏身體已經不受自己支配,她閉上眼睛,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白子牧整個人都慌了,又重複了一句:“小不點?”

“嗯。”黃逗逗應了一聲,聲音帶著些許的顫抖。她又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我有點怕黑。”

白子牧一愣,他想起每天陪黃逗逗的黃墨白,想起黃墨白將送黃逗逗回家寫進了約定裏,原來所有的事情都有跡可循,可他偏偏粗心地忽視了。

白子牧從抽屜裏拿出校服外套,聽天氣預報說最近降溫,他早早地就將校服外套拿到了教室裏,他倒是不害怕冷,可凍到黃逗逗就不好了。

將外套的一隻袖子遞向黃逗逗,白子牧出聲道:“你捏著我的衣服。”

黃逗逗克服著恐懼,將衣服攥緊在手裏,問道:“幹什麽?”

白子牧這會兒站起來,將凳子放到桌子下麵,聲音在嘈雜的環境裏倒也不顯得突兀:“帶你出去看月亮。”

兩人從教室裏逃了出來,最終來到了操場上。

月光用它自己的方式給世界增加了一分光亮,萬物皆披上了一層柔美的月光,讓這個黑夜不再隻有一種顏色。

“怕黑的話。”白子牧望著黃逗逗,用手指了指天空,“那就看月亮吧。”

聽見白子牧的話,黃逗逗終於揚起了頭,瞳孔裏立刻出現了一輪明月。

看著黃逗逗慢慢平複的情緒,白子牧終於鬆了一口氣,在心裏又悄悄下了個決定,他以後要看著黃逗逗進家門才離開。

將外套平整地鋪在操場上,白子牧望了眼仍在喧囂的教學樓,朝著黃逗逗一笑:“先坐下吧。”

此時的黃逗逗像是從黑暗中逃脫出來,眼神有幾分空洞,聽著白子牧的話便坐了下去。

樹枝在空中晃動著,夜風從樹葉中輕柔地劃過,將黃逗逗略微有些長的頭發吹起。

兩個人一直都沉默著,白子牧偷偷地望了一眼還在跑神的黃逗逗,主動挑開話題道:“這一定是你第一次逃課吧。”

白子牧的話終於讓黃逗逗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她歪著腦袋仔細想了一下,這對於她來說確實是第一次的體驗。

“其實,”白子牧將雙手撐在身後的地上,“夜空還是挺美的。”

“嗯。”黃逗逗微微抬了一下頭,她很害怕黑夜,也從來不知道夜空原來這麽美。

黃逗逗沉默片刻,再次解釋道:“我怕黑。”

“你可是小不點,”白子牧歪著頭,望著看過來的黃逗逗,一臉的理所當然,“怕黑不丟人的。”

黃逗逗輕微地嘟了一下嘴,反駁著白子牧的稱呼:“你才小不點。”

在黃逗逗麵前,白子牧一點兒也不覺得認丟人,他馬上點頭附和道:“對,我是小不點,你是小姐姐。”

夜空中的星星若隱若現,黃逗逗彎著眼睛,欣賞著靜謐的夜空。

其實,那天晚上的夜空一定也像現在這麽美吧,隻是她因為太恐懼而選擇了忽視身邊美好的一切。

“謝謝你。”黃逗逗也學著白子牧的樣子,雙手撐著地,微仰著腦袋望著夜空,眼睛裏滿是柔意,“謝謝你讓我意識到夜空原來也是這麽美。”

這一客氣成功地讓他不好意思起來,白子牧撓著後腦勺,生平第一次體會到耳尖發燙是什麽感覺,他清咳了一聲:“應該的,應該的。”

水彩完成最後一筆,黃逗逗放下畫筆,托著腮看著剛剛完成的作品,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己的風格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看了眼表,黃逗逗將水彩畫放進抽屜裏,草草地收拾了一下桌麵,就關掉了台燈。

床邊的小夜燈還在散發著暖黃色的光,黃逗逗望了眼台燈,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將手指放在了開關上。

從那件事以後,她晚上睡覺至少要開一盞燈,可今天晚自習看見了美麗的夜空之後,她有種想麵對黑夜的勇氣。

“啪。”

臥室立刻陷入一片黑暗,黃逗逗的手指根本沒有離開開關,眼前的黑暗讓她下意識就按下了開關。

暖黃色的燈重新給夜色帶來一絲光亮,黃逗逗隻覺得心有餘悸,真是瘋了,她今天是想失眠,還是想做噩夢,竟然還想把夜燈關掉。

夜燈雖然不太亮,卻給了黃逗逗莫大的安全感,她搖了搖頭將所有的思緒趕走,明天還要上課,要早點睡才好。

臥室裏慢慢傳來黃逗逗均勻的呼吸聲,夜燈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將她的臉龐襯得格外柔和。

有時候心裏的恐懼就像妖魔鬼怪,所有人都告訴她不要多想,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太膽小,但還是忍不住害怕。

不過,現在的她好像沒有那麽害怕了。

睡著的時候,黃逗逗嘴角掛著一抹淺淺的笑容。

“逗逗最近怎麽樣了?”

看著黃墨白的對話框,白子牧已經見怪不怪了,自從國慶之後,黃墨白每天都要查崗。

剛開始的時候,白子牧還覺得自己受到了重視,關鍵時刻還不是得靠他,可黃墨白一句話就將他拉回現實:“要不是因為手機對眼睛不好,我就和黃逗逗直接對話了。”

得知真相的白子牧眼淚差點掉下來,原來他還是把黃墨白看得太善良了。

“有我在。”白子牧擦著頭發,一隻手敲敲打打,“日子自然是吃香的,喝辣的。”

得到回答之後,黃墨白的話鋒就一轉:“馬上就要到聖誕節了,我不在她身邊,你可要發揮存在的價值。”

以往黃墨白陪著黃逗逗的時候,幾乎找了所有能送給黃逗逗禮物的借口,而法定節日自然是一個不差。

白子牧心思一向粗糙,還真沒考慮到這個問題,當下就皺起眉,質問起黃墨白:“你怎麽才告訴我?”

“一個月還算晚?”黃墨白的眼睛快要翻到天上了,忍著掛斷電話的衝動,“大少爺你是沒有錢,需要存錢嗎?”

錢還真不算問題,自從他離開家,白父好像終於有了一個做父親的責任心,而所有的父愛都在充足的生活費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我得想買什麽禮物吧。”白子牧也不退讓,“你送的什麽?”

“怎麽?想抄襲?”

白子牧一陣無語:“我隻是怕買重了。”

“放心,你我品位不在同一個檔次。”在保密方麵,黃墨白采取的措施相當到位。

白子牧也沒有心情和黃墨白吵架,簡單粗暴地結束了對話:“夜深了,你跪安吧。”

“你有特別喜歡的東西嗎?”雖然距離聖誕節時間還長,但顯然白子牧已經到了備戰狀態,在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中,開始打探黃逗逗的喜好。

黃逗逗吐出兩個字:“畫畫。”

送水彩筆嗎?這個想法剛在白子牧的腦海中成形,很快就被他否定了,他可是見過黃逗逗房間裏數量巨多的水彩筆,他要是送了一套,誰知道哪是他送的?

白子牧點了下頭,繼續問:“還有呢?”

這個問題把黃逗逗難住了,她歪了一下腦袋,語氣裏帶著些許不確定:“學習算嗎?”

白子牧嘴角抽了抽,難不成送《5年高考3年模擬》嗎?

不。白子牧相當抗拒,他要送給一個能時刻陪伴黃逗逗的東西:“還有嗎?”

黃逗逗搖搖頭,這兩件事情是陪伴她最長久的東西了,她瞬間能想到的隻有這兩個。

這就麻煩了。白子牧一陣頭痛,在送女生禮物方麵他實在有些招架不住。

看著白子牧堅持的樣子,黃逗逗奇怪地問道:“很重要嗎?”頓了一下她又開口,“如果重要的話,我再想一想。”

知道黃逗逗實在為難,白子牧也不再執著了:“也不是很重要。”

這件事成為白子牧的頭等大事,他在腦海中稍稍搜索了一下,白父的臉就浮現在他的眼前。

白父雖然不是一位特別稱職的好父親,可是卻是一位堪稱完美的丈夫,隻要有節假日肯定給白母準備不止一份禮物。

白子牧到現在還記得八歲那年白父越過他給白母準備兒童節禮物的事情,所有的小孩都會討論兒童節收到的禮物,在被人問到禮物是什麽的時候,他隻能裝成大人模樣,心酸地回應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可偏偏白父的浪漫細胞完全沒有遺傳給他,白子牧又抱怨了一句,而且白父送的禮物大多都是鮮花和服飾,於他而言完全沒有任何借鑒的意義。

在白子牧已經快要絕望的時候,突然想起被他遺忘的蘇木卿。他的眼睛一亮,蘇木卿肯定能給他建設性的建議。

回家之後,白子牧就打開淘寶,在搜索欄輸入幾個字“送女生的禮物”。

一大堆相關的商品就出現在下方,白子牧一邊感歎互聯網時代的便利,一邊急切地瀏覽著。

看著各種感人至深的廣告語,白子牧一一點了進去,不知道黃逗逗會不會喜歡這些禮物呢,他看這些令人眼花繚亂的禮物簡直看到崩潰。

蘇木卿探出小小的腦袋,最近白子牧收心學習,蘇母一直不讓他打擾白子牧,可他一個人實在很無聊,就跑來看看白子牧正在幹什麽。

“表哥,”一看白子牧正在“不務正業”,蘇木卿馬上就跑了進來,坐在白子牧的旁邊,視線就落在屏幕上,“你在幹什麽?”

“挑禮物。”白子牧還要讓蘇木卿幫忙把關,這會兒倒是十分坦誠。

蘇木卿看著白子牧的屏幕,滿臉嫌棄:“好醜。”

白子牧將目光鎖定在蘇木卿的臉上:“你有沒有好的建議?”

“送逗逗小姐姐嗎?”蘇木卿馬上就理清了思緒,“聖誕節?”

白子牧心裏一喜,讓蘇木卿幫忙這件事看來還是比較靠譜的。

“不要在網上買。”蘇木卿說得一板一眼,“實體店買的比較有誠意。”

由於蘇木卿是個比較有經驗的男孩子,白子牧瞬間就采納了蘇木卿的建議:“那等我一個星期,你陪著我去看看。”

蘇木卿還是小孩子,意識到被人需要自然歡喜,馬上點頭應下了:“包在我身上。”還不忘為自己著想,“我也要送給跳跳禮物。”

周末放假的時候,黃逗逗望著白子牧平時坐的位置,眼神還有些飄忽。

這周白子牧竟然沒有來補習,相比於蒙在鼓裏的黃逗逗,沈靜知道白子牧是在準備什麽,但她看破不說破,等待著白子牧準備的驚喜。

商場上,蘇木卿看著健步如飛的白子牧,歎了一口氣,不是說好是他的主場嗎?

在商場轉了一圈,白子牧完全沒有任何頭緒,他竟沒挑出一個送給黃逗逗的禮物。

這會兒才想起早被自己拋在腦後的蘇木卿,白子牧非常自然地轉身,臉上沒有絲毫的內疚:“你有沒有找到合適的?”

蘇木卿一陣氣急:“表哥,我用了最大的努力才能被你看見。”

白子牧看了眼蘇木卿的小短腿,清咳了一聲,總算有幾分應有的態度:“那我們再逛一遍,這次按你的步伐。”

蘇木卿也瞬間進入狀態,兩手朝後一背,端起大人物的架子。

“這個怎麽樣?”蘇木卿拿起一本粉色的筆記本,詢問著白子牧的意見,“很適合當禮物。”

雖然白子牧沒有多少想法,但是卻擁有質疑權威的權利,當下就搖搖頭:“太幼稚。”

“那,這個應該比較成熟。”蘇木卿展示著一款時尚背包。

“不行。”白子牧否定,他需要的是能讓黃逗逗一直帶在身上的東西,而這個禮物顯然達不到他的要求。

一連選了五六個商品都遭到了白子牧無情的拒絕,蘇木卿歎了一口氣,和白子牧相視一眼:“表哥,我很認真的!”

“不要傷心。”白子牧將蘇木卿手上的鑰匙扣放回原處,安慰著蘇木卿,“我也是很認真地拒絕你,你不吃虧的。”

蘇木卿徹底失去戰鬥力,手裏緊緊攥著給餘跳跳買的聖誕帽,心裏終於平衡了一些,反正他已經準備好了送給跳跳的禮物。

一大一小在商場裏溜來轉去,耐心進度條隨著時間慢慢縮短,現在快要所剩無幾了。

蘇木卿覺得自己的腳都要廢了,望了一眼視線還在飄移的白子牧,心裏哀號:“表哥,你到底要什麽?”

“不知道。”白子牧快速地瀏覽著,“暫時還沒碰見逗逗需要的。”

蘇木卿扯了扯白子牧的衣服,搖搖頭:“表哥,我不行了。”

“堅持就是勝利。”白子牧朝著蘇木卿猛灌雞湯,手搭在蘇木卿的肩膀上,用蠻力推著蘇木卿前進,“我們去那邊看看。”

那邊大多是飾品,白子牧就在外麵看了一眼,在他的眼中項鏈和手鏈都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最主要的是黃逗逗似乎也對這些首飾不感興趣。

順著白子牧的視線,蘇木卿立刻來精神了,瞬間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還不忘抱怨著:“早說讓你去那裏看看了。”

白子牧也沒吭聲,他這不是也沒辦法了。

來這裏購物的大多都是女孩子,白子牧頂著一張帥臉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和蘇木卿搭話道:“你覺得你小姐姐喜歡什麽?”

蘇木卿立刻領會白子牧的意思,故意將聲音調高了幾個聲調:“肯定都喜歡。”

白子牧的腳步突然頓住,眼睛亮了一下。

“表哥……”看著白子牧的反應,蘇木卿立刻靠了上來,他望著一個帶著星星的頭繩,“她會喜歡這個嗎?”

想起黃逗逗馬上齊肩的頭發,白子牧越看越滿意,黃逗逗喜不喜歡暫且不論,反正他很滿意,黃逗逗戴上的話肯定很漂亮。

“這個幫我拿下。”白子牧指著看上的頭繩。

立刻有售貨員將頭繩放在白子牧的手裏,還不忘肯定白子牧的眼光:“這款賣得很好。”

粉色的發帶上麵是一串小星星的飾品,他一個男生都有些心動,何況是黃逗逗。

“幫我包一下。”白子牧終於找到了心儀的禮物,當下就選擇了結賬。

“就這樣?”蘇木卿看著如此草率的白子牧心生不滿,他原本還想再給餘跳跳挑一件禮物,可現在白子牧已經結賬了,他還沒選好,“還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白子牧笑容也多了:“不用了。”

蘇木卿隻好作罷,捏了捏手裏的聖誕帽,沒關係,他的禮物也很好看。

自從買了禮物,睡覺前白子牧都要打開禮物盒看一眼頭繩,越看越覺得這個禮物簡直是為黃逗逗量身定製的。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聖誕節那天,一早白子牧就帶著禮物出門,整個人快樂得要飛起。

在樓下等了一會兒就看見黃逗逗的身影,白子牧照常迎了上去,接過黃逗逗的書包。

黃逗逗自然看見了那個突兀的禮物盒,但是因為不知道開口說什麽,隻好裝作視而不見。

“聖誕節快樂。”白子牧將禮物遞到黃逗逗的麵前,率先扭過頭,有幾分不好意思。

黃逗逗接過禮物,以前所有的節日黃墨白都會送給她禮物,她倒沒有覺得突兀,嘴角輕勾一下:“謝謝。”說完又覺得少了點什麽,補充了一句,“聖誕節快樂。”

白子牧眼睛彎了彎,朝著黃逗逗笑道:“這是我收到的第一句聖誕快樂。”

莫名就想起黃墨白早上打電話說聖誕快樂的事情,黃逗逗倒是沒有禮尚往來地回話,扯開了話題:“這是什麽?”

“等你回家再拆。”白子牧出聲阻止,他隻是為了趕在黃墨白前麵送黃逗逗禮物,可是如果黃逗逗現在拆禮物的話,他實在不知道用什麽表情來麵對黃逗逗。

“好。”黃逗逗也沒多問,又看了一眼禮物盒,心裏湧上一股莫名的期待,這還是第一次收到除黃墨白以外的男生的禮物。

黃逗逗朝著白子牧靠近半分:“等一下。”

“嗯?”白子牧停下來,望著黃逗逗,問道,“怎麽了?”

黃逗逗沒有說話,走到白子牧的背後,拉開書包的拉鏈,拿出一個已經包裝好的蘋果,將禮物盒放進書包裏,繞到白子牧的麵前。

“給你的禮物。”黃逗逗一隻手背在身後,拿著蘋果的手伸到白子牧的麵前。

白子牧的表情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是驚喜,根本沒想到黃逗逗竟然也準備了禮物給他,驚喜地又問了一句:“送給我的?”

“嗯。”風將頭發吹到臉上,但是卻沒將黃逗逗的笑容吹去半分,此刻她眉眼舒展地望著白子牧,一雙明亮的眸子裏隻有一個人的身影。

一天。

兩天。

三天。

……

禮物已經送出去很久了,白子牧卻沒有看見它出現在黃逗逗的頭發上,可黃逗逗的頭發已然到了可以紮住的長度了。

不會是不喜歡吧。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可能,白子牧有幾分失落,從學校回來之後也無心學習了,走到蘇木卿的臥室裏,又開始向蘇木卿討教。

臥室裏,蘇木卿正抱著平板,手指上下滑動。

“幹什麽呢?”白子牧朝著平板望了一下。

蘇木卿對白子牧算得上是極度信任了,表情裏帶了點幽怨:“看微博。”

“看不出來,小小年紀就知道刷微博了。”因為有求於人,白子牧說話相當客氣。

蘇木卿點開一張圖片,抽出半分精力回應著白子牧的問題:“不是,跳跳喜歡上了微博上的一個博主。”

“哦?”白子牧看了眼蘇木卿點開的圖片。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雖然年紀小,但是蘇木卿早就將兵法用進了現實生活中。

可白子牧的表情已經發生了變化,他又朝著平板靠近半分,小聲嘀咕著:“這張照片,好熟悉。”

蘇木卿見怪不怪:“這個博主很火的。”

重點不是火不火,而是這張水彩他在黃逗逗的臥室裏無意間看到過。

雖然對水彩一竅不通,但是白子牧對所有和黃逗逗相關的事的關注度很高,特別是補習期間他沒事就欣賞擺在黃逗逗房間裏的畫,他敢保證這張畫他絕對見過。

“林深鹿?”白子牧看了眼昵稱,悄悄地記在了心裏。

“好像是個女生。”蘇木卿根據片麵信息得出這個結論,便放下平板,望著白子牧,“表哥你找我有事嗎?”

之前有,現在沒有了,他已經被另一件事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白子牧起身,離開之前還不忘教育一下蘇木卿:“不要玩太多時間。”

這張圖片他不僅見過,而且很熟悉。

林深鹿的微博更新並不頻繁,沒過一會兒,白子牧就幾乎翻完了所有的圖片。

基本已經確定林深鹿就是黃逗逗了,白子牧心裏有喜悅,但是更多是有幾分失落,原來黃逗逗比他想象的還要優秀,竟然被那麽多人喜歡著。

失神的時候,林深鹿又更新了一條微博。

白子牧下意識就點開了圖片,看著屏幕上的圖片,他的呼吸一滯,下一秒嘴角幾乎要咧到了耳朵根。

這幅水彩畫畫了一個很美的夜空,天空中懸掛著散落的星星,在各種顏色的搭配中幾乎還原了夜空,可空中卻多了一個粉色的不明物體,在半空中飄懸著,幾乎要碰到星星一般。

“鹿鹿又改變了畫風。”

“這個絲帶是怎麽回事?還是粉色的?”

“大概是摘星的意思吧。”

評論區裏都在討論著絲帶的意思,白子牧笑容又擴大了幾分,不行,他也要注冊一個微博,成為黃逗逗的超級粉絲。

在注冊微博的時候,白子牧就卡在了昵稱上,他皺了皺眉頭,最終向百度求助。

“林深鹿和什麽比較搭?”

搜索欄立刻出現相關的搜索結果,白子牧瀏覽了一圈,視線立刻被一句“海藍時見鯨,林深時見鹿”所吸引。

“海藍鯨,林深鹿。”白子牧喃喃道,看著海藍鯨和林深鹿的匹配程度,他嘴角一咧,想不到自己還是挺有想法的。

剛注冊好微博,白子牧就關注了林深鹿,然後轉了那條最新的微博,順帶著將腦海中出現的文藝的句子也打了上去。

“你才不需要摘星,月亮都會奔你而去。”

從微博上看黃逗逗還挺喜歡那個頭繩的,可白子牧就更不理解了,那為什麽不用呢?

黃逗逗全神貫注地看著課本,不時有長頭發散在眼前,遮住視線。

不得不分心,再一次將頭發朝後攬了一下,黃逗逗正準備看書的時候,身邊就傳來一聲帶了些許委屈的疑問。

“為什麽不將頭發紮起來?”

黃逗逗轉身就看見白子牧正望著自己,幾乎一瞬間就明白其中的意思,她頓了頓:“不習慣。”

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就留齊肩發,黃逗逗已經習慣低頭用頭發隱去所有的表情,這能夠讓她獲得一定的安全感。

“慢慢習慣就好。”白子牧也是藏不住心思的人,順口就將自己的心思昭告給黃逗逗,“上次送你的頭繩,正好派上用場。”

白子牧的直白讓黃逗逗有些措手不及,瞬間就將頭低了下去,被頭發遮住的嘴角卻不可抑製地上揚了起來。

在看見頭繩的時候,黃逗逗就偷偷紮了上去,她看著鏡子裏全數露出來的小臉,總覺得怪怪的,每一次鼓足勇氣紮上出門的時候,邁出臥室的最後一刻卻總是失去所有的勇氣。

“顏色不太適合我。”黃逗逗隨便扯出了一個理由。

白子牧瞬間就急眼了:“很適合你,這顏色簡直是為你量身定製的。”

在黃逗逗找不出理由的時候,所幸沈靜來請教她問題,為她無意地解了圍。

看著黃逗逗的背影,白子牧卻是上了心,望了一眼黃逗逗略長的頭發,就開始悄悄打起小算盤。

在得知學校最近並沒有拋頭露麵的機會後,白子牧選擇直接組織一場籃球友誼賽。

在王明梁和李朗的幫助下,很快用“解壓”名義號召了一部分男生在午飯後開始一場比賽。

“小不點,”白子牧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讓黃逗逗去看,雖然黃逗逗已經說過會去看,但是白子牧這會兒還是忍不住再次確認,“你會去吧?”

“嗯。”黃逗逗非常有耐心,“待會兒吃完飯,我們就去看。”

白子牧給了沈靜一個眼神,在沈靜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之後,給兩人放行了。

“哥,”王明梁的手搭在白子牧的肩上,“待會兒要不要給你放水?”

“別,我不會遊泳。”白子牧連連擺手,現在一切準備就緒,他要開始下一步計劃了,然後朝著兩人擺擺手,“你們先去準備,我去買個東西。”

“買什麽?”李朗順口就問了出來。

白子牧回道:“護腕。”

“護……”王明梁微張著嘴巴,和李朗對視著,仿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說就是娛樂嗎,怎麽還準備上護腕了?

“有沒有護腕?”白子牧直接找上老板。

“有。”看著白子牧急切的樣子,老板便指了一個貨架,“你去那裏看看。”

白子牧順著老板的指向就去了,不過三秒之後又再次折了回來:“有沒有其他顏色的?”

老板也有些發蒙:“你要什麽顏色的?”

“粉色。”白子牧說出來時還是有幾分羞澀的。

“粉色?”老板重複了一遍,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子牧,像是要重新定義白子牧一般。

白子牧眼神飄忽了一下:“嗯。”

老板重新指了一個方向:“那裏。”

白子牧抬腳就朝著那裏走去,就聽見老板在身後,用不確定的聲音小聲地補充道:“那是女生用的。”

眼看著黃逗逗已經到位,白子牧大手一揮,開始了這場友誼賽。

操場上男生正在奔跑,每一張臉上洋溢的全是青春飛揚的神采。

沈靜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被白子牧手腕上的那抹粉色奪去,她撞了撞黃逗逗的胳膊:“那個護腕是你借給白子牧的嗎?”

黃逗逗腦袋上滑下三條黑線,她搖了搖腦袋,她就是選護腕也絕對不會選這麽搶眼的顏色。

不確定黃逗逗是否看見,在投球的空當,白子牧還時不時從黃逗逗麵前繞過,衝著黃逗逗舉了舉手,就怕黃逗逗忽視了他戴的護腕。

“這是……”沈靜是完全不懂白子牧這個操作,眉頭一皺,一臉的不可置信,詢問著黃逗逗,“在衝我們炫耀嗎?”

黃逗逗無奈地閉上了眼睛,攤了攤手,表示她這等凡人也是不理解白子牧的驕傲從何而來。

一場比賽,本來想著來看白子牧那張臉的女生全都被粉色的護腕奪去了所有的視線,即使友誼賽已經在一片祥和中結束,她們最後一眼還是放在了護腕上。

這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黃逗逗和沈靜朝著白子牧招招手,示意要離開了。

在最後一秒,白子牧還將自己的手腕舉到頭頂,用最後的時間讓黃逗逗看見粉色的護腕。

“哥,”王明梁望著粉色的護腕,一萬個不理解,“這就是你舉辦這場比賽的初衷嗎?”

李朗也跟著幫腔道:“你還真是用心良苦,這護腕是不是賣不動找你代言,別藏著掖著,有錢一起賺啊!”

“去。”白子牧將視線放在粉色的護腕上,還不確定黃逗逗是否注意到了,問著兩人,“我這個夠明顯吧?”

“簡直是耀眼。”李朗配合著動作,捂住了雙眼。

王明梁再次被芭比色征服,無比同意道:“整個操場你絕對是最靚的仔。”

回家的路上,白子牧害怕自己表示得不明顯,已經開始挑明:“今天下午你看見我的護腕了吧?”

她很想看不見,可眼睛不同意。黃逗逗在心裏哀歎一聲,搖搖頭,不過她還真不清楚白子牧是哪裏來的勇氣,竟然還敢問她。

“你覺得怎麽樣?”白子牧已經摸清了和黃逗逗相處的模式,那就是簡單粗暴,盡量不要拐彎抹角。

黃逗逗被這句話刺激神經了,望了眼白子牧期待的小眼神,昧著良心地點點頭:“還可以。”

她一向不會說謊,這是第一次使用善意的謊言,還是冒著被白子牧當真的風險。

“是吧,你看我都能駕馭粉色。”白子牧終於繞回了他最想要表達的意思,“所以,你也一定可以。”

黃逗逗頓時醒悟,像是有一根線將白子牧所有的反常行為連在一起,黃逗逗還是有幾分不可置信:“你是為了讓我紮頭發?”

“當然不是。”還沒等黃逗逗有反應,白子牧就再次語出驚人,“我是為了讓你用我送的禮物紮頭發。”

白子牧已經做出了如此犧牲,黃逗逗覺得再拒絕的話,很可能再次刺激白子牧。如果白子牧一個想不開找個同款頭繩紮起頭發,那他就糗大了。

所以趁著事情還在可控製的範圍內,黃逗逗馬上妥協:“我明天就紮。”

路燈下,白子牧露出滿意的笑容。

古人曰:有誌者,事竟成。

和白子牧互道晚安之後,黃逗逗目送白子牧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轉身便進了家。

客廳裏有兩抹熟悉的身影,聽見玄關處的動靜,黃母站起身來:“逗逗回來了。”

“嗯。”黃逗逗輕輕地應了一聲。

其實黃逗逗也想和父母說一些話,但是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僵硬了很久,一時半會兒她也不知道怎麽開口,為了避免尷尬,慣性地就朝著臥室走去。

“逗逗,”黃母柔柔地將視線落在黃逗逗的身上,萬般溫柔道,“頭發長了,這次放假要去剪一下嗎?”

黃逗逗從小就不紮頭發,現在的長度是有些長了。

“不了。”黃逗逗背對著黃母搖搖腦袋,又加了一句,“我想紮頭發。”也不等身後有什麽反應,就朝著臥室走去,隻留下一句,“晚安。”

回到臥室,黃逗逗就從抽屜裏拿出禮物盒,小心翼翼地打開,然後站到了鏡子前。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黃逗逗別扭地扯出一個笑容,最後輕輕抬起手臂,笨拙地將頭發紮起來。

頭發全都被頭繩綁在一起,黃逗逗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徹底地暴露出來,倒是顯得整個人精神了許多。

望著鏡子裏的自己,黃逗逗深吸一口氣,別扭地扯出一個笑容,對著鏡子靦腆一笑。

其實,也沒什麽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