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是最初的怦然心動

早讀課,高三的教學樓裏回**著沸騰的讀書聲,可是胡數顯然沒有高三學生的自覺,坐在最後一排托著腦袋望著窗外出神。

那抹熟悉的小身影闖進胡數的視線中,胡數嘴角掛起一抹小小的弧度,視線追隨著黃逗逗的背影,直到黃逗逗消失,才慢慢收回視線。

教室的讀書聲絲毫沒有減弱,可胡數的心思明顯不在這裏。

筆記本攤放在桌麵上,胡數拿起一支水筆,下意識地在筆記本上亂畫。

在黃逗逗的眼中,也許胡數隻是黃墨白的一個朋友,可是在胡數的眼中,黃逗逗有著完全不一樣的意義。

胡數至今還能想起第一次看見黃逗逗的情形。

高一新生的頒獎典禮上,黃逗逗站在所有學生麵前,閉著嘴巴低垂著腦袋,沒吐出一個字。

同學們先是疑惑,後來發出一片唏噓聲,講台下所有學生的表情由好奇變成了嘲弄,隻有坐在最後一排的胡數眼裏有著和周圍人完全不同的情緒。

從遇見的第一眼開始,黃逗逗就給胡數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緣分這個東西有時真的妙不可言。

“高一那個學生怎麽回事?上台就是為了當眾表演啞劇?”

“看樣子是學習學傻了。”

洗手間,幾個男生帶著嘲笑的議論聲尤為刺耳。

“我看是腦子有問題,就算緊張也不至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覺得也……”

這個男生話還沒說完,小腿肚子就遭到重擊,突如其來來的力度差點讓他跪了下去。

“誰……”剛轉身就看見胡數那張毫無表情的臉,男生的話也消失在嘴邊。

那時的胡數早就以脾氣臭聞名全校,向來我行我素的胡數性格怪異,成為全校都不敢惹的對象。

“我說——”胡數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越過男生走到洗手台,打開水龍頭,聲音淡淡道,“背後討論女生很沒品。”

男生也不敢多說什麽,盡管不服氣,但是碰到胡數也就自認倒黴了。

以訛傳訛之下,胡數的形象早就變成暴力的怪人。

可誰又知道這還是胡數第一次主動動手,他從不主動挑事,可就隻是因為他不合群,沒有朋友,和他們不一樣,他仿佛就成了怪物般的存在。

不過胡數對此一笑而過,他也不想成為那些人中的一員。

可是黃逗逗的出現,改變了原本會在胡數的世界運行一輩子的軌跡。

胡數還記得那個和黃逗逗獨處的下午,那時黃墨白被老師喊去有事兒,黃逗逗就被臨時托給他照看。

兩人都不是熱情的性格,沒有黃墨白在場,根本不知道聊些什麽話題,於是兩人都保持沉默。

“要不要玩遊戲?”是胡數先打破冷場。

黃逗逗輕輕點點頭:“嗯。”

“俄羅斯方塊。”胡數感覺心跳有些快,他努力調整著呼吸的節奏,才沒讓自己看起來那麽慌亂,“會玩嗎?”

在各種遊戲橫空出世的現在,沒有人能理解胡數為什麽會癡迷一款早就被淘汰的遊戲。

“嗯。”黃逗逗回答的還是一個字。

胡數並沒有感覺不妥,一向不喜歡與人交際的他很享受和黃逗逗相處的模式。

兩人一人一局,氣氛很是融洽。

看著黃逗逗很熟練的樣子,胡數主動找話題:“你也喜歡這個遊戲嗎?”

“嗯。”黃逗逗的眼神絲毫沒有移動,專注地看著手機屏幕,比起特效華麗的遊戲,她更喜歡這樣的。

胡數嘴角彎了彎,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好像看見了黃逗逗的笑容,盡管隻有一點點的痕跡。

“合群就會消失。”胡數道。

遊戲結束,黃逗逗將手機遞給胡數,難得話多了兩句:“不是消失,是它和它變成了它們。”

自己一直堅持了很多年的道理用另一種思維方式理解,就好像突然被賦予了一些溫柔的感情色彩。

胡數晃神,就那樣愣愣地看著黃逗逗,完全忘記了反應。

“輪到你了。”黃逗逗提醒。

胡數接過手機:“好。”

那個下午,為了能讓黃逗逗多玩一會兒,骨灰級玩家胡數刻意隱藏了實力。

那時的他甚至有一種莫名的衝動,如果能和黃逗逗待在一起,就算代價是讓他消失,那麽他也是願意的吧。

“黃逗逗”三個字早就在不知不覺中被胡數寫在筆記本上,他望著筆記本上的名字,失神了一會兒,然後他拿起水筆劃在“黃逗逗”三個字上,直到再也看不清楚,才將紙撕下來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裏。

這個夏天,他就要離開黃逗逗的世界了。

這次不是下次見的再見,可能是永遠都不會遇見的再見了。

“去美術班?”黃墨白拿著新鮮的水果準備給黃逗逗送去,剛推開門就看見黃逗逗背著書包準備出門。

黃逗逗點點頭。

“也好。”黃墨白倒是很希望黃逗逗出去走走,“吃點水果?”

黃逗逗從水果盤裏拿了幾個草莓:“那我先去了。”

“等等。”黃墨白還是有幾分不放心,“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黃逗逗彎了彎眼睛,從小黃墨白對她就過分保護,以往她也很享受這樣的待遇,隻不過現在黃墨白正處於高考的特殊時期,她怎麽可以耽誤黃墨白的學習時間,“路程不遠。”

黃墨白還有幾分猶豫,端著水果盤在黃逗逗的背後叮囑:“小心點車,還有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黃逗逗用力地點點頭。

黃逗逗路過白子牧所在的小區時,立馬被某個等候多時的人注意到了。

白子牧早就站在蘇木卿房間的窗戶前等待,一看見黃逗逗,就搗了搗蘇木卿的胳膊,視線還在黃逗逗的身上,話卻是對著蘇木卿說的:“我們去找姑姑吧。”

蘇木卿早就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小孩子自然藏不住心思,話就問出口了:“你現在的行為屬於跟蹤嗎?”

白子牧終於低下頭望著蘇木卿,現在小朋友的用詞都這麽犀利嗎?

沒有聽見白子牧的回答,蘇木卿更是印證了自己的想法,當下抱著胳膊遠離白子牧,語氣裏全是拒絕:“你要帶著我去犯罪嗎?”

白子牧無奈地扶了下額,糾正著蘇木卿的用詞:“我這是關心同學。”

“隻是關心嗎?”蘇木卿眼裏還有大大的疑惑,今天一大早白子牧就在這裏蹲點,哪裏隻是關心這麽簡單?

白子牧實在應付不來蘇木卿,推了推他:“快去穿衣服,我們要出發啦。”

其實白子牧並不是不想回答蘇木卿的問題,隻是這個問題他也沒有一個具體的答案。以前他隻是想和黃逗逗套近乎,防止被請家長,了解黃逗逗之後,雖然他已經知道黃逗逗徇情枉法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他還是控製不住地靠近黃逗逗。

糾結了一會兒,白子牧還是沒理清頭緒,索性也不想了,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去培訓班。

兩人對於溜進培訓班這件事情,早已輕車熟路了,不一會兒就已經乖巧地坐在最後一排。

蘇母在講台上講課,為了防止蘇木卿擾亂課堂紀律,白子牧將彩筆塞進蘇木卿的手裏。

蘇木卿用眼神反抗了一會兒,最終屈服於白子牧的威逼之下,拿起彩筆在畫紙上發揮自己的想象力。

白子牧的眼神落在黃逗逗的背影上,他皺了皺眉頭,眼神在黃逗逗的周圍打轉。

為了讓每個同學自由發揮,每個座位的空間都特別大,白子牧在黃逗逗和韓子軒之間打轉,他們之間插兩個人最合適不過了。

蘇母早就看見最後一排的兩抹身影,但見兩人沒有打擾課堂紀律,就隨他們去了。

“下課休息一下。”蘇母笑著望著講台下,眼神在最後一排的時候停留了兩秒,然後便走出了教室。

此時不動更待何時。白子牧搬起畫板通知蘇木卿:“我們換個位置。”

“可是……”還不等蘇木卿說完,畫板已經騰空而起,他張了張嘴終是沒發出聲音。

畫板從天而降,把黃逗逗嚇了一跳,她看著白子牧奇怪的舉動,輕輕皺著眉頭:“你幹什麽?”

“和你做同桌。”白子牧的嘴咧得不是一般大,轉身朝後排走去,“我去搬凳子。”

黃逗逗收回視線,隨後又落在他的畫板上,頓時被他那幅亂七八糟的畫嚇到了,這人真的是來學美術的嗎?

一大一小搬著凳子朝黃逗逗的方向進軍,白子牧憑著腿長的優勢,先落座。

可還沒等白子牧和黃逗逗說上話,蘇木卿就憑借著小孩的優勢,理所當然地坐在了兩人中間。

白子牧嘴角抽了抽,扯了扯蘇木卿的衣服:“你的位置在另一邊。”

“不。”蘇木卿特別有原則地搖搖腦袋,“我就要坐這裏。”

白子牧正要開啟武力模式,可蘇母已經出現在講台上了,為了避免被扔出去,白子牧縮了縮腦袋,極力地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蘇母的視線最先落在最後一排的位置,一看沒有兩人的身影,隻覺得兩人回家了,她輕笑了一下開始講課。

可是三秒之後,蘇母的視線又重新回到最後一排,終於意識到了不對,畫板呢?

蘇母的第一反應就是以黃逗逗為中心進行搜查,果然就看見了消失的兩人。

蘇母哭笑不得,望著明顯掩耳盜鈴的兩人,為了不影響課堂進程,她也沒教訓他們。

在畫板後麵偷偷瞄了自家姑姑幾眼,白子牧確定姑姑並沒有生氣,才將腦袋探出來。

而另一邊,蘇木卿已經和黃逗逗搭上話了:“你畫得真好看。”

突如其來的表揚讓黃逗逗怔了幾秒鍾,但是因為蘇木卿是白子牧帶來的人,她倒沒有排斥,本著禮尚往來的原則正準備回應蘇木卿,可視線在落到他畫板上那團分不清什麽東西的彩色物體上時,隻能吐出幾個字:“你想象力也不錯。”

看著和黃逗逗聊上的蘇木卿,白子牧為了課堂紀律也隻好忍著。

沒過一會兒,白子牧終於想起此行的目的,眼神在旁邊韓子軒的身上轉了幾圈,一個“戰術”在腦海中有了雛形。

“韓子軒,”白子牧開口就是一鳴驚人,“你喜歡黃逗逗嗎?”

聽見這句話,韓子軒的手一抖,一臉震驚,顯然被嚇到了。

“喜歡”這兩個字是所有少年都無法宣之於口的心事,韓子軒感覺全世界都是自己的心跳聲。他急忙否認:“不,不,”眼神躲閃,“我隻是欣賞。”

這麽明顯的反應,白子牧再看不出就可以申請世界第一傻人了。

“那就好。”白子牧作勢拍了拍胸,“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麽?”韓子軒還停在放不下的震驚中,這會兒情商還不在線。

“沒什麽。”白子牧意味深長地笑著,腹黑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今天的話,我替你好好記著。”

世界重歸平靜,韓子軒終於理解了白子牧的意思,急忙否認:“我不是……”

韓子軒的話頓住,白子牧歪了歪腦袋:“不是什麽?”

韓子軒露出糾結的神情,最後隻得無奈地搖搖頭:“沒什麽。”

目的已經達成的白子牧心情大好,如果黃逗逗身邊的人都像韓子軒這麽害羞就好了,但一想起段位比他還高的黃墨白,他就一陣頭疼。

課間十分鍾,黃墨白剛想出去透透氣,卻在看到教室門口的身影之後,心裏“咯噔”一下。

“黃墨白!”

他正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偽裝成睡覺的樣子,門外的聲音卻叫得他脊椎直接一僵。

沈靜在教室門外興奮地揮著手,用口型傳達著信息:“我帶了蘋果,分你一個。”

“我並不怎麽想吃蘋果啊……”黃墨白在心裏抗議了一下,但也隻得挪動腳步朝著門外走去。

三天前,沈靜突然跑到他麵前,向他伸出友好的小手:“能和你做個朋友嗎?”

當時他可記得自己是義正詞嚴地拒絕了,可沒想到沈靜仿佛完全不記得一樣。

看著沈靜這般殷勤,黃墨白再裝作不知道沈靜是什麽意思,都有點侮辱沈靜的智商。

算了,還是直白點好了。黃墨白接過沈靜的蘋果,說:“我們好好談談。”

“好。”得到這樣的回應,沈靜笑得嘴巴快要咧到耳朵根了。

“沈靜,不要來找我了。”黃墨白開門見山,說得很官方,“我怕耽誤你時間。”

誰知,沈靜大方地擺擺手:“不會,這怎麽能算耽誤時間呢?”

黃墨白腦袋上滑下三條黑線,果然還是太含蓄了,他換了一種說法:“我怕你耽誤我的時間,你也知道我正處於高考階段。”

聽見這個回答,沈靜倒是蹙起眉頭仔細想了一下:“也是哦。”

黃墨白終於舒了一口氣,本來準備將蘋果還回去,可看著沈靜為難的樣子,算了,也不雪上加霜了。他抬起步子就要離開:“那你早點回自己教室吧。”

“那我先排個隊。”沈靜終於想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等你有時間了,再和我做朋友好吧?”

一點都不好。黃墨白隻覺得自己是在浪費口水。

“哎呀,快上課了,我先回教室了。”不等黃墨白拒絕,沈靜跑得飛快,還不忘回頭對黃墨白揮手告別,“那就這麽說定了。”

黃墨白捏了捏手裏的蘋果,沈靜的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吧,她是從哪裏看出他同意了,又是誰和她說定了?

在黃墨白身上屢戰屢敗,饒是樂天派的沈靜也有點經受不住,課堂上病懨懨地趴在桌子上,接二連三地歎氣,感歎著命途多舛的交友之路。

李玥看著沈靜的模樣,早就洞察了一切的事情,推了推眼鏡肯定地問:“又吃閉門羹了?”

“嗯。”沈靜一臉虛弱,哀歎一口氣,哭訴道,“黃墨白簡直油鹽不進,根本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一次又一次殺死我滿滿的少女心。”

“還是有點感情的。”李玥道。

“咦?”沈靜睜大眼睛,望著李玥,“為什麽這麽說,難道你有辦法?”

“眾所周知,黃墨白最護著黃逗逗這個表妹,如果走進黃逗逗的世界,與黃墨白交上朋友不就簡單了?”李玥望了眼黃逗逗。

“這麽簡單?”沈靜有幾分懷疑。

“簡單?你以為黃逗逗就是那麽好接近的?”李玥也是無比佩服沈靜的腦回路,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我給你打個比方,如果直接接近黃墨白要經曆九九八十一難,那走進黃逗逗的世界可以稱得上是二萬五千裏長征了。”

沈靜像是看到希望一般,滿血複活。

作為合格的同桌,李玥覺得還是要給沈靜打預防針:“你不要高興得太早。”

“二萬五千裏長征我走定了。”沈靜笑得合不攏嘴,“要知道我以前可是我們學校馬拉鬆的冠軍。”

這兩者有什麽聯係,能混為一談嗎?

不過沈靜現在的樣子總比死氣沉沉的好,李玥也不想打擊沈靜,她準備好紙巾,準備好懷抱,剩下就等沈靜哭了。

沈靜可是行動派,一下課就直奔黃逗逗,可恰逢黃逗逗起身出去。

黃逗逗和沈靜的眼神猝不及防地相遇在空中。

兩人麵麵相覷,沈靜率先反應過來:“你要出去?”

“嗯。”黃逗逗點點頭,難得地解釋了一番,“上廁所。”

沈靜也大腦短路,朝著黃逗逗揮揮手:“那,早去早回。”

黃逗逗迅速地點點頭。

等到黃逗逗出了教室,沈靜才反應過來,一臉懊悔道:“我怎麽那麽蠢。”她應該和黃逗逗一起去廁所的。

白子牧投給沈靜一個眼神,然後遠離沈靜,他現在終於有點相信智障能傳染的謠言了。

就是這個微小的動作,提醒沈靜天無絕人之路,身邊還有人。

沈靜將目光鎖定到白子牧身上,她一向是自來熟,出口就是一鳴驚人:“哥。”

你看,神不神奇,簡直是要什麽有什麽。

白子牧望著沈靜,這下好了,兄弟姐妹都集齊了,那下一步是不是可以召喚神龍了?

“相逢即緣分,以後還請多多指教。”沈靜客氣地說。

知道黃逗逗心思敏感,白子牧要對接近黃逗逗的人進行嚴格的篩選:“什麽目的?”

沈靜也不隱瞞,爽快地吐出三個字:“黃墨白。”

這個名字一鑽進耳朵,白子牧瞬間就想起這麽多天的苦日子,想起來每天晚上黃墨白憑著黃逗逗哥哥的身份在他麵前耀武揚威的模樣,頓時壞心思就上來了。

白子牧在心裏思索了一下:“如果你沒有住校的話,以後晚上一起走怎麽樣?”

沈靜的家其實離學校不遠,但是他父母為了過二人世界,以讓她好好學習的名義將她這個電燈泡趕了出去,讓她住校。沈靜一想到晚上能和黃墨白相處,瞬間將父母拋在腦後,笑著回答:“可以。”

白子牧露出同款笑容:“接下來,多多指教嘍。”

“好。”

沈靜肯定是在黃墨白那裏碰壁無數次才想到這個退而求其次的方法,白子牧望著沈靜的背影,突然覺得世界又美好了起來。

有了沈靜的加入,實力總算均衡了許多。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放學,沈靜早就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飛奔去宿舍收拾行李。

父母那邊,她準備來個先斬後奏,至於是死是活就聽天由命了。

等到學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黃墨白才匆匆跑到黃逗逗的教室門口,對黃逗逗解釋道:“剛剛班主任安排了一點事,耽誤了一點兒時間。”

“沒事。”黃逗逗笑了一下,晃了晃腦袋。

三人剛走出校門,視線同時被前麵以龜速行走的沈靜吸引了。

黃墨白吞了吞口水,這個身影就算化成灰他也認得。

白子牧自然捕捉到黃墨白的神情,看著黃墨白一臉大事不妙的表情,他心情大好。

他佩服地望著沈靜,都想給這個女生的行動力頒個金獎了。

“你們去幫幫她。”黃逗逗也認出了沈靜,對身邊兩個沒有眼色的“大柱子”說道。

“這不太好吧。”黃墨白心裏是一萬個拒絕,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擺脫沈靜,難道這會兒要主動送上去嗎?

白子牧將手裏粉色的書包背在肩上,對黃墨白笑得不懷好意:“小白哥,你的紳士風度呢?”

黃墨白狠狠瞪了白子牧一眼,卻還是跟著上前。

“黃墨白?”沈靜驚喜喊出聲,語氣裏全是興奮,“你簡直就是我的救世主!”

白子牧被徹底地忽視,出聲提醒:“還有我。”

“白子牧。”沈靜笑意不減,一眼又看到黃逗逗,“逗逗。”

看著沈靜完整地叫出兩人的名字,黃墨白心裏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你們認識?”

“同班同學。”沈靜第一時間回答。

黃墨白心裏一空,望著地上的行李,問道:“你這是要……”

“不住宿舍了。”沈靜倒沒有全招出來。

白子牧提了提沈靜又重又大的行李包,終於理解沈靜方才蠕動的速度。

“怎麽沒用行李箱?”

“行李箱沒在學校。”就連這個行李包都是借來的,沈靜撓了撓頭解釋著,“這不,事出突然嘛。”

白子牧抿唇笑了笑,確實挺事出突然的。

兩個男生提起行李來就輕鬆多了,不一會兒,就送到了沈靜的家門口。

一般這種情況之下,都會客氣地請幫忙的人進屋喝杯茶,可沈靜不是一般人:“你們走了之後,我再開門。”

三人皆是一愣,要知道他們連拒絕的說辭都準備好了。

“待會兒場麵可能有點血腥,我怕嚇到你們。”沈靜完全沒有家醜不可外揚的自覺,小聲吐槽著自家母親,“我媽是著名的河東獅。”

“那……”半晌,黃逗逗才反應過來,點點頭,“你小心點。”

等到三人走了,沈靜歎了一口氣,揉了揉耳朵:“待會兒可要委屈你了。”

輕輕推開門,和正好要出門的母親來了個“正麵交鋒”,沈靜暗道不好。

“沈靜,”沈母看著大大小小的包裹,當場就氣壞了,“這才一個多月,你就被開除了?”

沈靜揉了揉遭殃的耳朵,聲音降低了三個分貝:“您聽我解釋。”

“不急,”沈母冷哼一聲,“滾回家裏,我慢慢聽你解釋。”

沈母的聲音堪稱打雷,剛走到樓下的三人皆被嚇了一跳,三雙眼睛交流了一下——

這種情況真的沒事嗎?

周末兩天一直聽沈母在耳邊碎碎念,沈靜的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了,所幸終於撐了過來,還保護了自己的合法權益。

剛一開學,沈靜就蹦躂到黃逗逗的身邊,向黃逗逗發出邀約:“逗逗,晚上可以和你們一起回家嗎?”

這兩天黃逗逗也非常擔心沈靜,這會兒視線在沈靜身上轉了一圈,看看沈靜有沒有什麽外傷。

“沒事啦。”沈靜知道黃逗逗是什麽意思,這會兒哈哈一笑,“我媽就隻是嗓門大,我早就習慣了。”

那樣的河東獅吼竟然也能習慣,白子牧震驚地望著沈靜——哥敬你是一條漢子!

“晚上一個女生不安全。”就算沈靜不說,黃逗逗也會主動提議,“還是結伴而行吧。”

“逗逗萬歲!”沈靜頓時樂得找不到北,隔著一張桌子一把抱住黃逗逗,“我真是太愛你了。”

接收到這麽直白的表白,黃逗逗耳尖又開始變顏色了。

晚上看見沈靜的那一刻,黃墨白的內心是相當崩潰的,雖然他早就預料到這樣的結局,但內心總是抱著一點希望,可沒想到現實這麽殘酷。

“黃墨白,”沈靜挽著黃逗逗笑得一臉燦爛,“以後晚上我都和你們一起回家,你不會反對吧?”

黃墨白嘴角一抽,望了眼正盯著自己的黃逗逗,他還敢反對嗎?

以往三人行的時候,黃墨白話是相當多的,唯恐放過一絲欺負白子牧的機會。

可現在沈靜在側,黃墨白決定閉嘴,那三人可是一個班的,他也隻能緊緊地抱住可憐的自己。

這樣的情景,白子牧是喜聞樂見的,看著黃墨白吃癟的樣子,調侃道:“小白哥,今天你怎麽不對我開展批評教育了?”

白子牧絕對是故意的。黃墨白恨恨地望了白子牧一眼:“我怎麽敢?”

沈靜的視線時不時地落在黃墨白身上,但是黃墨白明顯已經切換到啞巴模式,她也懶得找無趣,拉著黃逗逗說得正興。

對沈靜來說,黃墨白是用來養眼的,靈魂伴侶的擔當自然非黃逗逗莫屬。

“同學們,”下課的時候,班主任沒有立刻離開教室,“這周的學校板報輪到我們班設計,有沒有同學自願參加?”

全班陷入一片安靜。

現在正是學習的關鍵時期,他們都不願意花費學習時間去做一些看似無意義的事情。

班主任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一個人都沒有嗎?”

教室裏仍然是一片安靜。

“我。”一道低低的聲音從角落傳來,黃逗逗舉起小小的手,站起身,“我來。”

一看黃逗逗站了起來,沈靜馬上加入,盡管她自己的繪畫水平不太高,但是捧場這件事她擅長啊。

“還有我。”白子牧也站了起來,還轉身給身後兩人一個眼神。白子牧和沈靜的想法差不多,雖然可能幫不上忙,但是可以幫黃逗逗請後援。

王明梁和李朗接收到眼神,在白子牧之後也站了起來。

班主任望著黃逗逗,臉上滿是欣慰:“希望大家也向黃逗逗學習。”

坐在中間第三排的祁舒影瞥了黃逗逗一眼,黃逗逗現在是越來越愛出風頭了。

自習課上,五個人浩浩****地朝樓下走去,目的地是他們教學樓的黑板牆。

“你們擅長做什麽?”黃逗逗打算分配一下任務,早點完成任務。

沈靜清咳一聲,微微垂著頭,這個問題對她來說可有點超綱了。

一看沈靜這副模樣,白子牧隻得將希望寄托在王明梁和李朗的身上:“你們會幹什麽?”

王明梁和李朗皆是一愣,同時攤攤手:“不會。”

“不會?”白子牧眉頭一皺,發出直擊靈魂的一問,“那你們站起來幹什麽?”

王明梁和李朗也是一臉委屈,瞅了眼白子牧:“不是你讓我們站起來的嗎?”

白子牧揉了揉太陽穴,這樣說好像也沒什麽錯。

“逗逗,”沈靜縮了縮腦袋,“你一個人可以嗎?”

黃逗逗有些哭笑不得:“我怕耽誤時間。”

“不耽誤,不耽誤。”四人異口同聲,衝著黃逗逗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齊聲道,“我們不怕耽誤。”

大家搬好桌子準備好工具,三個大男生包攬了所有的苦力活,根本不給兩個女生動手的機會。

高三的教室裏全是沙沙的寫字聲,胡數終於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眼睛朝窗外望了一眼。

高二的教學樓和高三的教學樓斜對著,而黃逗逗所在的黑板牆正好在胡數的視線範圍內。

胡數不經意地看到黃逗逗的身影之後,所有的困意全部消失。

胡數的視線在沈靜的身上停留數秒,兩個女生手挽著手,看似很親密。他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什麽時候黃逗逗有了好朋友?

沈靜不知道說了什麽,黃逗逗作勢打了一下沈靜,兩個女生鬧成一團。

見狀,胡數的眼睛裏頓時溢滿了笑意,雖然看不見黃逗逗的正臉,但是他已經可以想象得到黃逗逗露出笑容的樣子。

胡數終於不再無聊,托著腮望著窗外,他的視線一秒鍾都不舍得離開。

下課鈴聲對於高三備考的學生來說形同虛設,教室裏除了去上廁所的人的走動聲,沒有任何嬉鬧聲。

胡數終於收回視線,站起身,不過是朝著黃墨白的教室走去。

站到黃墨白的教室門口,胡數讓同學叫了一下黃墨白。

對於胡數來找自己,黃墨白有些意外,問他:“怎麽了?”

“小白哥,吃雪糕嗎?”胡數隨意地問。

“啊?”黃墨白仿佛出現幻聽一般,所以胡數的意思是讓自己陪著他去買嗎?

“走吧。”胡數隻當黃墨白是默認了,率先走到前麵。

兩個大男生走到學校的超市裏,黃墨白望著拿了一個一次性袋子的胡數,嘴角**了一下——這是要買多少支雪糕?

“你要吃嗎?”胡數拿了四支雪糕之後,詢問黃墨白。

敢情他是來跑腿的?

黃墨白搖搖頭。

胡數也沒意外,最後又拿了一支菠蘿味的雪糕。

黃墨白突然明白了:“你要給逗逗送去?”他記得黃逗逗最喜歡的就是菠蘿味的雪糕。

“她和同學在畫黑板報。”胡數解釋道,將手裏的雪糕遞到黃墨白的手裏,“你去吧。”

一看見沈靜,黃墨白下意識地就想逃離,他拍了拍胡數的肩膀:“你自己買的,自己送吧,這個忙,哥們兒幫不了。”

也不等胡數反應,黃墨白火速離開。

胡數愣了一下,他從沒見過黃墨白這般落荒而逃的樣子,但是雪糕已經買好了,他也隻能親自送去了。

“逗逗。”胡數的笑容沒加任何偽裝,溫和地喊了一聲。

黃逗逗看見胡數的時候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揚起嘴角:“胡數哥。”

胡數將裝著雪糕的袋子遞給沈靜:“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麽口味的,就隨便買了幾個。”

“我們什麽口味的都喜歡。”沈靜美滋滋地接過袋子,朝著黃逗逗擠了擠眼睛,迅速走到一旁,順帶著拉了一把還愣在原地的白子牧。

雖然被沈靜拉走了,但白子牧的目光一直看著黃逗逗和胡數那邊。

胡數舉起菠蘿味的雪糕,將它遞到黃逗逗的手裏:“給,你最喜歡的。”

“謝謝。”黃逗逗接過雪糕,笑得一臉燦爛。

那邊,吃著雪糕的四人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這兩人身上,王明梁撞了撞李朗的胳膊,道:“你覺得笑麵虎的笑容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我也覺得怪怪的。”李朗也是同樣的表情。

白子牧也加入談話:“哪裏奇怪?”

王明梁和李朗糾結著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能想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隻得用一句“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將白子牧打發了。

祁舒影和同學在去廁所的路上看見了這一幕,同學望著胡數,還是忍不住感歎一句:“胡數笑起來可真好看。”

祁舒影的臉色又冷了幾分,視線在黃逗逗身上停留一秒,然後加快腳步離開了。

雖然是五個人參與了黑板報的設計,但是真正發揮作用的隻有黃逗逗一個人,其餘四個人隻起到了“搖旗呐喊”的作用。

到底是學過好多年的美術,黃逗逗畫起板報來還算得心應手,一個下午已經畫出雛形。

要不是自己能力不足,白子牧早就想把黃逗逗從桌子上扯下來,他總擔心黃逗逗會掉下來。

上色的時候,白子牧迅速申請任務,帶著王明梁和李朗拿著畫筆上陣。

“這一區域是藍色。”黃逗逗在下麵指揮著,“這個地方是紫色。”

三個男生雖然繪畫是外行,但是以他們的能力應付單純的填充顏色還是綽綽有餘。

黃逗逗動嘴指揮,沈靜在下麵遞畫筆,三個男生在上麵塗塗畫畫,三節自習課下來,黑板報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

沈靜看了一眼黑板報,轉身就給黃逗逗一個擁抱:“逗逗,你真的太有才了。”

和沈靜相處,黃逗逗無比放鬆,雖然早就習慣了沈靜的花式吹捧,但是這會兒耳朵還是紅了。

“哇!”王明梁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望著黑板上的畫,驚呼道,“我這麽有天賦的嗎?”

白子牧不給麵子地冷哼一聲:“臉呢?”

李朗也是第一次參與黑板報的設計,這會兒看著完成的作品有些熱淚盈眶。望著旁邊抱成一團的女生,他也伸開胳膊,提議道:“要不,我們也抱一下?”

“誰給你抱一下?”白子牧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望著對黃逗逗摟摟抱抱的沈靜,他走過去,恨不得上手拉開沈靜,“沈靜,注意點場合。”

誰知沈靜抱得更緊了,朝著白子牧扮個鬼臉:“羨慕就直說!”

“明天就要評選黑板報了。”他們以往對這樣的事情沒多少興趣,但是這次作為參與者,王明梁顯然興致高昂,“就憑我們的水準,絕對能拿第一名。”

周圍的同學一陣附和,他們也都看過那個黑板報,拿第一絕對當之無愧。

黃逗逗本來沒有多少感覺,可是看著身邊人興奮的模樣,她也變得興奮起來。

“沒想到黃逗逗這麽厲害。”

“學習好,還有才藝,而且性格看起來也不錯。”

“這下又能在老師麵前刷好感,早知道我也參加了。”

……

周圍的討論聲不停,祁舒影越來越煩躁,水筆在練習冊上畫出一條長長的印記。

既然黃逗逗那麽想表現自己,她偏偏不要如她的意。

臨近熄燈,大部分學生已經回到宿舍準備休息。

祁舒影手裏捏著一瓶水,眼神閃躲,慢慢走到黑板報前,她擰開水,隻要她稍稍一甩,就能毀掉黃逗逗所有的努力。

胡數從操場跑完步回來,經過黑板報時,奇怪地望了站在那兒的祁舒影一眼。

祁舒影眼神慌亂,低著頭從胡數身邊走過。

胡數擰了下眉頭,抬頭望了眼完好的黑板報,也沒在意祁舒影的反應。

過了幾分鍾,黑板報前沒有了人。

祁舒影悄悄地折返回來,擰開瓶蓋,將水噴灑在黑板報上。

做完這一切,祁舒影深呼一口氣,加速離開了。

“我們的板報被人用水潑了。”剛看見黃逗逗和白子牧進教室,王明梁就迎了上去,也多虧他總是喜歡欣賞自己的傑作,每天都會繞著彎路從黑板報前路過,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個問題。

……

黃逗逗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朝著教室外走去:“我們去看看吧。”

黑板報上一塊上了綠色顏料的區域被水浸染,雖然麵積不算大,但是原本的圖形已經看不出了。

這已經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黑板報了。

“八點就要檢查了。”李朗望著被破壞的黑板報歎了口氣,“已經沒有時間重新畫一幅了。”

黃逗逗的眼睛盯著黑板報,想著能夠在短時間補救的辦法。

沈靜也聽說了這事,急匆匆地趕過來,看見被破壞的黑板報,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誰這麽缺德?”

白子牧忍住不爆粗口的衝動,轉身就朝著老師辦公室走。

“等一下。”黃逗逗扯住白子牧的衣角,對大家說,“我想到辦法了。”

沈靜立刻表明自己的態度:“我們就聽你安排了。”

黃逗逗隻覺得鼻子一酸,眼睛裏滿是感動:“去找一些樹葉,綠色的就行。”

“好。”

“我去超市買雙麵膠。”黃逗逗指了指超市的方向。

沈靜碰了碰白子牧的胳膊:“你和逗逗一起。”

“那樹葉就麻煩你們了。”白子牧也不扭捏,他剛才也看著黃逗逗有些不對勁。

白子牧跟上黃逗逗的步伐,調整了一下語氣,安慰道:“沒關係的,我們……”

話突然再也說不出來,因為他看見黃逗逗掉落下來的淚水了。

黃逗逗本來就很難過了,明明她覺得自己還可以忍住,可在白子牧開口的一瞬間,她所有的眼淚就控製不住了。

“我,我不想哭的。”黃逗逗手忙腳亂地擦著眼淚,控製著自己的聲音,“可是……”

“你不要哭啊!”白子牧比黃逗逗還要慌亂,他隻覺得心裏被棉花堵住了一般,雙手在空中不知該做出什麽動作,最後放在了黃逗逗的腦袋上,“沒關係的。”

“也許……”黃逗逗牽強地扯了一下嘴角,“是因為我太討人厭了,所以……”

白子牧隻覺得他所有的語言都不能安慰到黃逗逗,隻能笨拙地摸著黃逗逗的頭,一遍遍地強調著:“不怪你。”

不遠處,胡數的視線停在垂著頭的少女身上,就連他慣常的笑意也全部斂去,他的眼神冷了幾分。

是昨晚看到的那個女生做的嗎?

“這些樹葉夠嗎?”三人捧著樹葉問黃逗逗,“不夠的話,我們再去找。”

“夠了。”黃逗逗已經調整好情緒,做了個加油的手勢,“開工。”

黃逗逗依舊站在黑板報前,掌控著全局。

“往左一點。”

“對,這個位置剛好。”

三個男生站在桌子上,在黃逗逗的指揮下移動著樹葉,不一會兒,那塊被水灑過的位置就變成了一片綠蔭。

聽見沈靜的話,黃逗逗的眼睛莫名一紅,她將臉往沈靜的脖子處蹭了蹭,滿滿的都是依賴。

看著被安撫的黃逗逗,白子牧稍稍放心。

望著已經補救過來的黑板報,他的眼神犀利了幾分——一定要揪出背地裏搞破壞的人。

竟然讓黃逗逗這麽難過。

“首先恭喜這次畫黑板報的同學,讓我們班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績。”班會上,班主任宣布了這個好消息。

全班人的心皆是一鬆,接著就是議論紛紛:

“搞破壞的人是誰?”

“揪出來,一定要嚴懲。”

“這樣的手段也太不光彩了?”

……

同學們義憤填膺地討論著,隻有祁舒影緊緊地握著水筆,眼裏藏了慌亂。

“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班主任收住笑容,“我下午就會找時間去查監控,如果是別的班級的人做的,我一定會讓他給我們全班的人一個交代。”

班主任的眼神掃過講台下的每一個人:“但是,如果是我們班自己的人做的……”

聽見班主任說的這種可能性,全班同學立刻靜了下來,雖然他們不願意相信這件事是自己班的人所為,但是這種可能性確實也存在。

“老師,我不想追究。”黃逗逗站起身,低著腦袋小聲說話。

祁舒影突然抬起腦袋,內心一鬆的同時,另一種異樣的情緒卻又跑進她的心裏。

班主任顯然不能明白黃逗逗的做法:“可是……”

黃逗逗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蜷縮,白子牧知道黃逗逗說出這幾個字需要多大的勇氣,他立刻起身替黃逗逗將餘下的話說完:“事情已經圓滿結束,我們都不計較了。”

雖然不知道白子牧這麽說的原因,但是其他幾個人對白子牧有著絕對的信任,他們也都站起來表明態度。

既然當事人都表示原諒,班主任便點頭同意了。

黃逗逗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地做著習題。

她知道白子牧看了自己很多眼,可是她不敢回應,不敢和白子牧對視,她怕那些好不容易忍住的委屈又偷偷地跑出來。

回宿舍的路上,祁舒影一直魂不守舍,今天黃逗逗的做法讓她心裏難安。

在祁舒影愣神的時候,胡數突然出現在祁舒影的麵前,隻是他的臉上連以往偽裝的笑意都懶得裝了,抬了抬下巴:“祁舒影?”

胡數才不是無聊到打聽別人名字的人,現在能說出祁舒影的名字,顯然是已經做了功課。

祁舒影心跳慢了幾分,和胡數對視一眼,就忙著低著腦袋點點頭:“嗯,學長好。”

“找你有點事。”胡數抬起腳朝著另一邊走去,“跟我來。”

祁舒影的心裏是無比慌亂的,昨天她灑水的時候看到了胡數,可是當時夜色那麽暗,應該不會看清她才對。

祁舒影心裏一慌,下意識地就否定了:“我不明白……”

“還裝?”胡數冷哼了一聲,“我昨天看見了。”他朝著祁舒影靠近半分,“要我給你詳細地描述一遍你的作案過程嗎?”

“對……”祁舒影知道瞞不住了,朝後退了半分,聲音裏全是顫抖,“對不起。”

胡數冷嗤一聲,他脾氣原本就不怎麽好,更何況是關於黃逗逗的事情:“這句對不起你不應該向我說。”

“我明天去道歉。”祁舒影揪著衣服,看著胡數麵無表情的樣子,鼓足勇氣,“那,你能替我保密嗎?”

“黃逗逗不計較就算了。”胡數聳聳肩,“我的意見不重要。”

祁舒影點了點頭,小聲道:“我知道了。”

早自習的時候,祁舒影望了望黃逗逗的背影,為了不讓胡數拆穿自己,她必須要早些爭取到黃逗逗的原諒。

“黃逗逗,”祁舒影走到第一排,眼睛閃躲,“我找你有點事,你能出來一下嗎?”

白子牧打量了一下祁舒影,他對她實在沒什麽印象,但昨天發生的事情讓他下意識地有了戒心:“什麽事?不能當麵說嗎?”

祁舒影抿著嘴巴,沒有出聲。

黃逗逗一向不喜歡和陌生人交際,可是看著祁舒影為難的樣子,最終還是點點頭:“好。”

盛夏的早上,燥熱已經蔓延到空氣中。

黃逗逗站在走廊上,眼睛望著遠處的風景,等待著祁舒影開口。

大抵是驕傲作祟,祁舒影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開口,她因為嫉妒而報複的事情讓她有些難以啟齒。

“對不起。”祁舒影閉上眼睛,“黑板報的事情是我做的。”

黃逗逗的視線落在祁舒影的身上,她對祁舒影不算太熟悉,即使已經做了那麽長時間的同學。

“那……”黃逗逗收回視線,眼神暗了暗,“能告訴我為什麽這麽做嗎?”

即使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可黃逗逗還是問出了口,她是喜歡獨來獨往,可是這就成為被人討厭的理由嗎?

祁舒影舒了一口氣,自嘲般地開口:“大概是你太優秀了吧。”這些陰暗的嫉妒本應該躲藏在無人知道的暗處,可站在黃逗逗的麵前,她卻突然想傾訴,“你總是給周圍人帶來驚喜,每個老師都很喜歡你。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你確實活成了我羨慕的模樣。”

這個答案在意料之外,黃逗逗恍惚了一下,轉身望著祁舒影。

“嘭!”

教室的門突然被打開,露出白子牧擔心的臉。

在教室如坐針氈的白子牧終於忍不住,緊張地望著黃逗逗,很好,沒有哭。

“說好了嗎?”白子牧幹咳一聲,和黃逗逗對視一眼後,移開視線,最後將目光落在祁舒影身上,“什麽事需要這麽保密嗎?”

“沒什麽,”黃逗逗突然出聲,秒變嚴肅臉望向白子牧,“三秒再不回到座位,就按早退處理。”

竟然說起了冷笑話。白子牧輕笑一聲,雙手舉高:“好,我回去。”

黃逗逗跟上白子牧的腳步,在邁進教室的一瞬間,回頭望向祁舒影:“沒關係。”

其實,早該滿足了,她的身邊已經有那麽好的人存在,如果這些小小的討厭是代價的話,她很願意交換。

夜色慢慢延伸到整座城市,寂靜的午夜時分正是人們意識最薄弱的時候,而恐懼就趁著這個時候偷偷鑽進了夢中。

沉睡的黃逗逗眉頭輕皺了起來,那個夢魘又鑽進她的腦海中。

雖然已經在相似的夢境待了無數次,但是恐懼從沒有隨之減少半分。

屋裏暗了下來,她縮在了角落,被恐懼支配著。

夢境裏還是一如既往的黑,她的恐慌慢慢增加,繃緊的神經不堪一擊,隻要一點兒風吹草動就能讓她崩潰。

突然,聽見一絲細微的聲響,她慢慢抬起腦袋,就看見不知從哪裏跑來一隻小老鼠,怔怔地望著她。

她的眼睛裏還蒙著一層霧水,有些看不清。

慢慢地,小老鼠的樣子清晰起來,她卻因為恐懼一下子反射性地朝後一跌,坐在了地上。

小老鼠怎麽長了一張白子牧的臉!

她緩緩朝著小老鼠靠近一點,隻見小老鼠發出吱吱的聲音,憑一己之力讓整個場子都熱鬧起來了。

也許夢裏的場景毫無邏輯可言,她絲毫沒有懷疑眼前的一切,兩隻眼睛和“白子牧老鼠”對視著,恐懼竟然全部消失。

白子牧變成小老鼠,也是一隻喜歡熱鬧的小老鼠——睡夢中的黃逗逗翻了個身,得出這樣一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