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錯過

【1】還是王愢好,最懂我,能一眼透過我腐朽的外表看到我那顆純淨的內心

我到教室沒多久,春曉也來了學校,像遇到了什麽好事,他容光煥發地走進教室,嘴裏還吹著口哨。

他那點小心思,我們那幾個人都知道。

一等春曉落座,李文藝就率先翻了個白眼,嘲諷他道:“你這不就是搬去對門,又不是跟人家住一屋,瞧你這小人得誌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把林佳楠怎麽了!”

“對,春曉,就這點上你真不如沈駱馳,人家天天跟林佳楠住一屋,都總是一張死魚臉,你這喜歡也表現得太明顯了吧,你就不怕那林佳楠媽媽找你麻煩?”袁滿在旁附和道,他要不提林媽媽倒好,一提,春曉臉上的笑容綻得更大了。

袁滿他們頓時覺得有貓膩,八卦地朝他撲了過去,問:“怎麽說?”

春曉一臉嬌羞地將臉埋在書後,捂著嘴偷笑道:“她媽媽喜歡我,今天還故意騎走了林佳楠的自行車,要她坐我的車上學呢。”

“所以,今早是你載著林佳楠來學校的!怪不得你的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袁滿驚呼。

“不對啊,王愢說林佳楠媽媽不是對她管得很嚴,禁止她高中談戀愛的嗎?怎麽還給你這種貨色製造機會!這不是把女兒往火坑裏推嗎?!”李文藝不解道。

春曉氣不過地回懟李文藝,說:“你這說的什麽話!什麽叫火坑!小爺我條件多好,長得帥還有錢,關鍵還這麽可愛。”

說完,春曉雙手托腮,裝成一朵花。

李文藝嫌棄地“咦”了聲,問我:“王愢,你不是說春曉害林佳楠腳受傷後,林媽媽就很討厭春曉嗎?這態度怎麽說變就變了。”

麵對李文藝的提問,我當然不能直接說林媽媽喜歡的不是春曉這個人,而是春曉他爸的錢,所以隻好搖頭,裝作不知道地說:“人都是會變的吧,而且春曉也就皮了點,人又不壞。”

春曉聽得很是受用,他當即一臉感動地抓著我的手,又唱起了瓊瑤戲:“還是王愢好,最懂我,能一眼透過我腐朽的外表看到我那顆純淨的內心。”

別說我聽得要吐了,就連李文藝跟袁滿都紛紛做出了要嘔吐的表情。

李文藝板著臉罵春曉:“既然你覺得王愢好,你怎麽不喜歡王愢啊?!真搞不懂你們男生,那林佳楠有什麽好的,不就是柔弱了點,長得林黛玉了點,怎麽就那麽多人喜歡?”

春曉抿著嘴,伸著手指對李文藝搖了搖,說:“文藝,你不懂,誰願意娶‘假小子’跟‘母老虎’回家啊!”

春曉說的那“假小子”是我,“母老虎”應該就是李文藝了,氣得李文藝當場就拍了桌子,為我鳴不平,憤怒地朝春曉道:“你喜歡誰是你的事!煩請你以後不要再拿王愢當幌子,我們王愢是要考清華北大的,你別打擾她了!”

早讀課還沒開始,大家都在教室裏吃早餐跟閑聊。李文藝的聲音很大,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同學們的臉上都是戲謔的表情。

我被看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伸手拉著李文藝坐下來。

教室前方傳來一陣咳嗽聲,我下意識地抬起頭,就看到班主任黃老師一臉嚴肅地站在教室前門口,一雙眼睛銳利地盯著我們。

“誌向挺好,但清華北大不是靠你們閑聊就考得上的。”黃老師陰著臉看著我說道。

我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秒就聽到黃老師喊我的名字。

“王愢,你出來一下。”

上周的月考成績出來了,我第一次掉出了全班前三,跌到了十名開外。

辦公室裏,黃老師將成績單攤在我的麵前,一臉失望地對我說:“王愢,你這學期是怎麽了,開學一個多月了,你都還沒進入狀態。高二第二學期有多重要,你知道嗎?這學期的內容學完,你們高中的課程就算完成得差不多了。下學期你們就要升高三了,就要進入緊張的複習階段,你現在這個狀態下去,別說考清華北大了,我擔心你連普通大學都考不上!王愢,你一直是我最喜歡的學生,你聰明懂事,活潑大方,所有老師都喜歡你,可你也讓所有老師都失望了。”

黃老師對我說了很多話,她說的話並不重,可我聽得心裏難受極了。我知道是我的問題,是我不好,我讓老師們失望了,我也讓父母失望了。

一想到我爸我媽為了陪讀,起早貪黑地賺錢,一想到他們為了給我良好的學習環境,花那麽多錢讓我住進了香格花園,而我卻考出這樣的成績來回饋他們,我就很是自責,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最終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我一邊擦眼淚,一邊哽咽著跟黃老師道歉。

黃老師無奈地歎了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摸了摸我的頭,安慰道:“王愢,你要明白老師是對你寄予了極大的希望才會找你談話,並不是真的想怪你,隻是希望你能成才,不辜負你父母為你付出的心血。”

“我知道了,黃老師。”

“好了,別哭了,回教室去吧。”黃老師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拿著黃老師給我的班級月考成績單回到了教室。

那會兒早讀課已經開始了,同學們都在背新教的文言文,看到我進來,教室裏的讀書聲瞬間變得小了起來。大家都在看我,我低著頭將成績單張貼在了教室前門口牆壁上,然後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拿起了語文課本。

可能是看到我哭紅的眼睛,李文藝一臉擔心地湊過頭來問我:“王愢,你怎麽了?”

我搖了搖頭,沒說話,開始專心背課文。

身後的春曉用腳踹了幾下我的凳子,我都沒有理會他。

早讀課一結束,眾人爭先恐後地跑去看牆壁上的成績單,袁滿那胖胖的身子從人群裏擠了出來,神情凝重地回到座位,跟李文藝報了她的成績,又說了春曉的,最後把目光看向了我,欲言又止。

我在做奧數題,沒有出聲。

李文藝小聲地問袁滿我的成績,袁滿比了個口型給她。

李文藝震驚之餘朝趴在課桌上睡大頭覺的春曉打了過去,恨恨道:“都怪你!看你把王愢害得多慘!”

春曉吃痛地抬起頭,一臉無辜地看著李文藝,道:“關我什麽事!”

李文藝還要罵,我放下手中的筆,攔住了她,平靜地說道:“跟春曉沒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別鬧了,文藝,快上課了。”

剛說完,上課鈴聲就響了。我背過身去,繼續埋頭做題。

春曉拿手指在我背上戳了下,小心翼翼地喊了聲:“王愢。”

我沒有理他。

【2】王愢,沒有下一次了//

第一次考砸給了我莫大的打擊,那天我整個人就像著了魔似的,一整天也沒跟人講一句話,隻是埋頭做題,中午跟晚上都沒有回公寓吃飯。

我媽在上日班,所以我回不回去,她都不會知道。

最後還是春曉看不下去了,讓保姆弄了個保溫桶,給我帶了一桶飯菜硬逼著我吃,我才不至於餓暈過去。

晚自習最後一節課,數學老太又拖堂了,等我們放學的時候,學校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駱馳跟林佳楠也早已回去了。

我將老師複印好的每人一張的成績單放進了書包,心事重重地走出教室,看到春曉站在樓梯口等我,說要載我一起回家。

我本來想拒絕的,後來想想也沒這個必要。又不是第一次坐春曉車了,也沒什麽可矯情的。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擔心到家後該怎麽跟我媽說成績的事,春曉像是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不停地安慰我,讓我放寬心,回頭我媽要罵我的話,他就去找我媽說都是他的錯,是他上課老打擾我,影響了我學習。

雖然以前我老說春曉打攪我學習,但心裏從來都沒有真的怪過他。這次明明是我自己考砸的,聽到春曉把責任全攬他身上,我內心很是感動,再一次覺得春曉是個好人。

到家後,春曉將車停好,跟著我一道上樓。

到了我們公寓門口,春曉有些擔憂地問我:“王愢,要不我跟你一道進屋跟你媽解釋下?”

我搖了搖頭,拒絕道:“還是不要了。都這麽晚了,你跑去我們公寓別人會說的,而且我媽也沒有那麽不講道理,回頭我跟她好好認個錯,她會原諒我的。”

春曉還是不放心,要跟著我進門。推搡間,公寓的門突然開了,沈駱馳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看著我倆。我跟春曉皆一臉震驚地回望著他。

發現春曉的手還抓著我的手臂,我下意識地抽回自己的手,催促春曉趕緊回自己家去,然後貓著腰閃進了屋。

春曉在門口張望了一番,還想要跟進來,結果沈駱馳“啪”的一聲,就把門給關了。

我驚愕地回頭看著一臉冷酷的沈駱馳,眨了眨眼睛,說不出話來。

沈駱馳白了我一眼,回自己屋去了。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頭,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到了自己房間,擰開了門把。

我媽已經睡著了,床頭櫃的燈亮著。聽到我回來,我媽支吾了聲,然後又繼續睡了。

我輕聲走進了房間,將成績單從書包裏拿了出來,放在了書桌上,又拿了筆跟便箋條出來,在上麵寫了句“媽媽,對不起”。

做完這一切,我才敢去衛生間洗漱。等我再回到房間時,就看到我媽紅著眼眶半坐在**。我知道她已經看到成績單了,便拘謹地站在一旁,等著她訓我。結果等了很久,也沒等到我媽罵我。

我驚疑地抬起眼,就看到我媽朝我招了招手,讓我過去睡覺。

我忐忑不安地睡下,我媽關掉了床頭櫃的燈,然後嚴肅地對我說:“王愢,沒有下一次了。”

黑暗中,我拚命地點著頭,抱著我媽,眼淚流進了她的胸口。

那天之後,我更加努力地學習,每天比林佳楠他們早起一個小時去學校,在操場背英語單詞;中午也不回公寓,直接吃我媽給我準備的裝在保溫桶裏的飯菜;晚飯就在學校小賣部買個麵包解決;晚自習結束,回到香格花園,我都要做題做到半夜才會去睡。

有時候,做題忘記了時間,深夜一點多了,我媽睡了一覺醒來,看我的台燈還亮著,我直接睡在了書桌上,她喊醒我,我才會去**睡覺。

那段日子,我把所有的時間都耗在了學習上,根本無心關注其他的事,別說去摻和春曉、林佳楠以及沈駱馳之間的愛恨情仇了,我除了在學校能見到春曉外,我都沒有機會看見林佳楠他們。隻是偶然一次,我做題到半夜突然想上廁所,在衛生間又一次碰到了嘔吐的沈駱馳。

他洗了把臉,轉頭冷漠地瞥了我一眼。

上次鬧得不愉快,我還沒有時間跟他好好道個歉,剛想趁此跟他說聲“對不起”時,沈駱馳從衛生間走了出來,一句話也沒跟我說,頭也不回地進了他的房間。

我尷尬地愣在原地,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然後趕忙進了衛生間,關上了門。

回自己房間之前,我本想給沈駱馳做個油煎蛋,但又怕他醒著突然跑出來看到,到時候我又不知道怎麽解釋。

我現在一心學習,不想給自己惹太多麻煩,所以最後我還是叫醒了林佳楠,悄悄跟她說了沈駱馳胃病又犯了的事。

那會兒林佳楠早就學會自己做油煎蛋,她聽到後二話不說地就進了廚房,卷起袖子,起了油鍋。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麽,回房間繼續做題去了。

期中考很快來臨,皇天不負有心人,成績單出來的那天,看到我的名字又一次回到了第一的位置,並且比第二名高出了二十多分,我高興得一把抱住李文藝,然後激動地回頭對春曉跟袁滿說要請他們吃飯。

李文藝是真心地替我開心,對著我又哭又笑地說:“真好,王愢,我都快一個月不見你笑了。”

一旁的袁滿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春曉鬆了口長氣,很是委屈地問我:“王愢,我現在可以跟你講話了嗎?我這個月都不敢跟你講話,就怕又打擾你,快憋死我了。”

我紅著臉笑笑:“當然可以。”

回到公寓後,我把成績單交給了我媽,跟她說了想請大家吃飯的事,我媽很爽快地給了我兩百塊錢。多了算我的零花錢,少了她讓我自己貼。她知道我有藏壓歲錢,我也沒跟她計較,高興地拿著錢走了。

既然是請客吃飯,我連春曉他們都請了,總不能不請林佳楠跟沈駱馳吧。畢竟我們都是住一個公寓的,要論關係的話,我跟佳楠才是最親的。所以吃飯前一天晚上,正好是周六,趁大人們都不在家,我看到沈駱馳跟林佳楠在大廳裏看《康熙來了》,便走了過去,說了吃飯的事。

林佳楠本來挺樂意去的,但一聽春曉也去,她就有些猶豫不決,倒是沈駱馳竟然二話不說地就應了下來,這讓我感到很是震驚。

同樣震驚的還有佳楠,她覺得奇怪地問了一聲:“駱馳,你不是一向不喜歡跟王春曉相處嗎?”

沈駱馳眼睛一直盯著電視機屏幕,頭也不抬地回道:“有免費的飯為什麽不吃?”

他說得甚有道理,讓林佳楠無力反駁。因為沈駱馳答應了去,佳楠也就沒再猶豫,答應一同去了。

周日十點多,我們一行人去了市區的一家烤肉店碰頭。怕帶的錢不夠丟人,走之前,我特意把儲蓄罐裏存的一千塊壓歲錢全帶在了身上,然後在點單的時候,對著眾人打腫臉充胖子道:“你們想吃什麽隨便點,不用跟我客氣。”

結果大家真的沒有客氣,我們六個人一頓吃了三百多,以當時的物價而言,這無疑是豪華大餐了。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我拿著單子去付錢,整顆心都在滴血,一張張將毛爺爺往外抽時,卻被告知單已經買了。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暗自猜測是春曉給我付的錢,所以一出店門,我就拉住春曉,偷偷地要將錢塞給他。

春曉很是莫名其妙地把錢還給我,不解道:“王愢,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就直說唄,給我錢幹什麽?”

“不是你給我買的單嗎?”

“誰給你買單啊!不是說好你請客的嗎?我連錢包都沒帶。”春曉一邊說一邊還認真地翻褲兜給我看,除了兩個鋼鏰,真的啥都沒有。

我奇怪了:“不是你買的誰給我買的,文藝他們沒那麽多錢的。”

“要不你問問沈駱馳?我看到他中途出去了下。”

我順著春曉手指的方向朝沈駱馳望去,他正跟林佳楠站在馬路邊等車,李文藝跟袁滿在他們身後嚷嚷著問春曉過會兒去哪裏玩。

春曉聳了聳肩:“你們問王愢。”

我平時很少出來玩,所以也不知道能去哪裏玩,便隻好向佳楠求助,問:“佳楠,你有想去哪裏嗎?”

佳楠下意識地看向沈駱馳,推脫道:“我想回去畫畫了,駱馳你呢?”

她說這話的時候,李文藝在旁一臉嫌棄地偷翻了個白眼,袁滿同情地看著春曉,春曉倒像沒事人似的,還樂嗬嗬地跑去路邊給林佳楠攔車,笑著道:“那佳楠我送你回去吧,我正好回家拿下錢包。”

林佳楠沒動,再度喚了聲沈駱馳。

“駱馳?”這一次,她的聲音裏帶著些許懇求。

她那卑微的樣子讓我看得很是心疼,我忍不住地出聲對李文藝道:“文藝啊,我也不玩了,還得回家看書,要不改天我們再一起玩?”

“王愢,你要不要這麽掃興啊!咱們今天是為了誰出來的?就你要考大學嗎,我們不要啊?”李文藝有些生氣地說道。

我左右為難地站在一旁,突然耳邊傳來沈駱馳不鹹不淡的聲音:“去哪個KTV?”

頓時,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他。

李文藝第一個咋呼起來,驚叫道:“沈駱馳,你要去?”

“怎麽,我不可以去嗎?”沈駱馳冷眼瞥了文藝一下道。

“可以是可以,我就是挺意外的。不過你去也好,唱歌就是要人多才熱鬧。那沈駱馳去,我跟袁滿也去,王愢你也來吧。咱們先去,春曉你送完林佳楠就過來。”李文藝擅自安排道,直接把林佳楠給剔除了。

佳楠的眼眶瞬間就紅了,眼看她撇著嘴,委屈得要哭了,春曉趕緊出來打圓場,拉著佳楠的手臂道:“得了,林佳楠,咱們也一塊去吧,你畫畫晚上再畫唄,大不了我陪你熬夜。”

林佳楠抿著嘴不答,人也沒動。

李文藝恨鐵不成鋼地白了春曉一眼,還想繼續懟林佳楠,我趕緊攔住了她,示意她別這樣,佳楠畢竟是我朋友。

李文藝無奈,隻得拿春曉撒氣,冷聲道:“那春曉你請我們唱歌,王愢已經請我們吃飯了。”

“不就是唱歌嗎,多大點事,得,你們想唱多久就唱多久。”春曉豪氣道。

“你不是錢包沒帶嗎?”袁滿提醒他。

“沒事,問王愢先借唄,回去我就還她。”說完,春曉用胳膊撞了我一下。

我在一旁木訥地點點頭,剛想說其實我請他們唱歌也沒事,反正都出來花錢了,一兩次我還是請得起的。

可我還沒說,沈駱馳就插嘴道:“去錢櫃吧,那兒老板是我小姨,我跟她說一下,不用花錢。”

“這麽爽,你怎麽不早說!”

“沈駱馳你可以啊!”

李文藝跟袁滿吵鬧著,沈駱馳已經伸手攔了輛出租車,他讓林佳楠先上車,春曉見狀趕緊跟了上去,李文藝跟袁滿也擠進了車內。一下子,車就坐滿了,而我跟沈駱馳卻還沒上車。

林佳楠想要下車,把位置讓給我。李文藝最後一個上車,啪的一聲把車門給甩上了,吆喝著讓司機開車,然後跟春曉互相眨了下眼睛。

車子往前駛去,看到林佳楠坐在車內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我覺得文藝這次有點過分了,想要追上去主動換佳楠下車,沈駱馳突然伸手拽住了我的胳膊。

又有一輛出租車停在了我們麵前,沒問我意見,他直接拽著我上了車。

【3】王愢,你有沒有發現沈駱馳對你挺特別的//

唱歌的錢櫃離烤肉店不遠,往前走兩個紅綠燈就到了。開車的師傅是個話特別多的人,打我們一上車就拉著我們說這說那,我都沒有機會問沈駱馳中午那頓飯是不是他給我付的錢。

一直到沈駱馳付完車費拽著我下車,我才逮到機會跟他說這個事。

沈駱馳倒也沒有否認,他雙手插在褲兜裏,帶著我往錢櫃裏麵走,懶洋洋地說道:“不就是一頓飯嗎?誰請不都一樣,你至於分得那麽清楚嗎?”

“這本來就是我說好請大家吃的,怎麽能讓你付錢?我身上帶錢了,三百六十二對吧,你走慢點,我這就給你。”我從口袋裏掏了六百塊錢出來,塞給沈駱馳。

沈駱馳沒拿,扭頭就走。我趕忙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要把錢塞進他的手心。你推我搡之間,我突然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回頭就看到了比我們先到、在前台等我們的林佳楠。

春曉被李文藝他們拽著去KTV內部的小賣部買吃的去了。

“愢愢,你們在幹什麽?”林佳楠朝我們走了過來,輕聲問道,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我拽著沈駱馳的手上。

我下意識地收回了手,手心裏還攥著沈駱馳不要的六百塊錢,怕被誤會似的,慌亂地向林佳楠解釋道:“中午吃飯的時候,沈駱馳先給我墊了飯錢,我這會兒還給他。”

說完,當著林佳楠的麵,我把錢又給了沈駱馳。

沈駱馳依舊沒收,他手插在褲袋裏,麵無表情地看著我,眼神竟然有些慍怒了。

我不知道他在惱火什麽,就聽到一旁的林佳楠說道:“駱馳你就收了吧,愢愢這人向來不愛欠人情,你不收她錢,她心裏會很難受的。是吧,愢愢?”

林佳楠又看向了我,我木訥地點點頭,把錢塞進了沈駱馳的牛仔外套口袋裏。

這一次,沈駱馳沒有拒絕,他直接走到了前台,要了間VIP大包間。

“128元一個小時。”櫃台小姐聲音甜美地說道。

沈駱馳什麽也沒說,把我給的四百塊錢全拿了出來。

看到他付錢,我忍不住在旁低聲問:“不是說可以免費的嗎?你要不要跟你小姨說一聲?”

沈駱馳回頭白了我一眼,突然冷笑了一下:“你不是不愛欠人情嗎?找我小姨就不是欠人情了?就當你請唄。”

我被他懟得說不出話來,紅著臉站在一旁看著他輕車熟路地安排一切,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直到後來到家後我才想清楚,我就出了六百塊錢,說唱歌我請,那飯錢不還是沈駱馳請的嗎?說來說去,我還是欠了沈駱馳的。

開完包廂,沈駱馳帶著我跟林佳楠往包廂走,正好春曉他們也買完零食過來了。

一見到我,春曉就扔了根沒開封的冰凍的旺仔碎碎冰給我,然後又把自己手裏拿的那根掰了一半給林佳楠,李文藝跟袁滿分一根。

我學著他們的樣子,拆了包裝,把碎碎冰一分為二,準備分一半給別人時,才發現我能給的隻有沈駱馳了。

其實都沒有吃過,分一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觸及林佳楠的目光,我就很是別扭。

當我雙手拿著兩根半截碎碎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時,沈駱馳突然伸手從我手中搶過了半截碎碎冰。

林佳楠連忙攔住了他,道:“駱馳,你都不吃草莓味的,我這根是你最喜歡吃的荔枝口味,我跟你換吧。”

她一出聲,所有人都在看她。春曉嘴角的笑容頓時凝固了,臉色變得很是難看。李文藝跟袁滿皆一臉同情地望著他。

“不用了,偶爾換個口味嚐下也不錯。”沈駱馳淡淡地說道,直接拿著從我手裏搶的碎碎冰放嘴裏輕咬著。

林佳楠的眼眶紅了起來,眼看她要哭了,我趕緊將手中的半截草莓味的碎碎冰塞到了她手裏,拿走了那根快融化的荔枝味的,邊吃邊拽過愣在一旁的春曉,裝作隨意地問李文藝他們還買了什麽好吃的。

我不敢回頭去看沈駱馳他們,就怕又看到佳楠受傷的目光。我與佳楠認識這麽多年,最見不得的就是她哭,她一哭,我心裏就特別難受,整顆心都軟了下來,恨不得把月亮都摘給她。

很多人都無法理解為什麽我會一直讓著佳楠,我想是因為習慣吧。

記得我們還在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我去找佳楠玩,看到她蹲在花壇邊拿著鐵鍬在種花。我好奇心起,也要一起種。佳楠把鐵鍬給了我,我從小就是個粗心大意的人,做事毛手毛腳的,一個不當心,用鐵鍬割傷了佳楠的腳。

那時是夏天,她腳上穿著露趾的涼鞋,左腳的大腳趾上被我割出了一道很深的傷口,血像水龍頭裏流的水汩汩冒了出來。佳楠疼得哇哇大哭,我嚇得抱著她去喊人。我跟她一般大,那時候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然抱得動她,佳楠很快就被她媽送去了醫院包紮。

之前就說過了,林媽媽一直不算是個好脾氣的女人,她對佳楠疼愛至深,見不得女兒受半點委屈。我傷了佳楠,她本來一定不會放過我,當我拎著水果去佳楠家道歉時,我已經做好了挨罵的準備,可是林媽媽非但沒有罵我,還各種謝謝我抱佳楠回家,後來我才知道佳楠跟她媽撒了謊,說是她自己弄傷的腳趾頭。

年少的我,既怕林媽媽責怪,又怕我媽知道這事後打我,沒有勇氣去承認自己的錯誤,因而默認了那個謊。

那個傷口在佳楠的腳趾頭上留了道很難看的疤,因此,她在夏天再也沒有穿過露趾涼鞋。

自那以後,我的良心一直不得安穩,總覺得虧欠了佳楠,所以後來,隻要一看到佳楠哭,我什麽都可以為她做。漸漸地,也就養成了習慣。

一進包廂,春曉跟袁滿率先搶走了話筒,兩個人儼然是麥霸,唱起歌來一點都不含糊。

我打小五音不全,KTV這種地方我隻有在新年的時候跟著哥哥姐姐們一起來玩過,每次都是躲在角落裏聽著別人唱歌。

春曉過來拉我去點歌,我擺擺手拒絕了,回頭看到沈駱馳與我一樣,安靜地坐在角落裏把玩著手中的手機,林佳楠坐在他的身旁正在貼心地給他剝開心果。

我看得有些出神,李文藝突然坐到了我的身旁,頭湊在我的耳邊,偷偷地問道:“王愢,你有沒有發現沈駱馳對你挺特別的。”

我震驚地“啊”了一聲,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沈駱馳朝我看了過來。四目相對的瞬間,我的心突然跳得快了起來。

我慌亂地移開了視線,朝李文藝瞪了一眼,小聲地嗔怪道:“你別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日後看唄,反正我敢說他現在肯定不喜歡林佳楠,你看林佳楠表現得都這麽殷勤了,他還一副麵癱臉。”李文藝繼續在我耳邊嘀咕道。

“那是他高冷。”我幫忙解釋道。

“就算是高冷,遇到喜歡的女生也不該是這副表情吧。”李文藝不以為然道。

“你不懂。”

“嘁,我不懂你就懂啦,王愢,我看你才是我們這些人中最傻的,情商最低的。沈駱馳都不願意跟林佳楠吃一根碎碎冰了,你還跟林佳楠換,要我說你什麽才好。”

李文藝絮絮叨叨個不停,我就怕她越說越多,越說越大聲,被林佳楠他們聽見了不好,便沒再跟她一般見識,借故去洗手間,然後離開了包廂。

我走的時候,春曉正一臉幽怨地坐在高腳椅上,望著給沈駱馳剝開心果的林佳楠,唱了一首很傷感的歌。

後來我問了李文藝才知道那是劉若英的《成全》。

【4】原來他所說的“髒”是這個意思//

我去洗手間洗了個手,在鏡子前逗留了一會兒,最終決定回包廂。

回去的路上,我在走廊裏看到了一個靠在牆壁上抽煙的女生。她梳著高高的馬尾辮,上身穿著碩大的蝙蝠袖粉色毛衣,下身是黑色的皮短褲,露出兩條不粗不細、小麥色健康的腿,腳上是雙耐克鞋。她頭低著,我看不清她的臉,隻能看到她嘴裏吐出的白色煙圈。

以前王爵還在的時候,我老愛跟在她屁股後麵玩。她的朋友都是些不良少男少女,我沒少見這種打扮的女孩,也深知這種人惹不得,甚至都看不得。有時候,你不過是多看了她們一眼,就會被一幫人圍住,被甩耳光,挨打,非要你道歉不可。

所以,趁那人沒注意,我如避瘟神似的加快腳步朝前走去。耳後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名字,我像被雷劈了一樣,猛地停下腳步,轉過頭去,眼睛緊緊地盯著前方。

“查紫薇,你煙抽完了沒啊!大家都在等你喝酒呢!”另一個女生從包廂內走了出來,手搭在查紫薇的肩上戲謔道。

查紫薇乜斜了她一眼,扔下手中的煙蒂,用腳蹍了下,準備回包廂。

眼看她就要推門,我大腦都沒有經過思考,突然喊住了她:“等一下!”

她訝異地回頭掃了我一眼,眉毛不悅地挑起:“你在叫我?”

我默認,攥緊雙手,繼續道:“查紫薇,我有話問你。”

“你哪位啊?我們阿薇的名字是你能隨便亂叫的?”站在查紫薇身旁的女生一臉嘲諷地望著我,凶狠地說道。

我沒有理會她,隻是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查紫薇道:“你認識蘇遇嗎?”

聽到“蘇遇”的名字,查紫薇的目光亮了一下,她側頭打量了我一番,眼睛危險地眯起。

“去年冬天,你約了蘇遇在酒店見麵,那天,你對他都做了些什麽?你是不是……傷害了他。”我的聲音到後麵有點止不住地哆嗦。

查紫薇眼神鋒利地看著我,沒有回答,她表情倨傲地上前一步,氣場強大地壓迫著我,伸手一把拽住我的衣領,冷笑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你毀了他是不是……”

“啪”的一聲脆響,我還沒有說完,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查紫薇的臉朝我逼近過來,她的手掐著我的下巴,表情陰狠道:“你算哪根蔥可以隨便質問我!”

說完,她揚手又要打我。

我本能地閉上眼睛,前方忽然傳來一聲冷嗬。

“住手!”

有人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球哥。”

那巴掌沒有落下來,我慢慢地睜開眼,看到一個皮膚有點黑的高個子男生站在我的麵前正對著我笑。

查紫薇陰著臉站在他身後。

我一臉茫然地看著那男生,隻覺得有點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但叫不出名字來。

那人先認出了我,笑著對我道:“你是王愢吧?”

我輕輕地點點頭。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果真是女大十八變,不過幾年沒見,你都長這麽大了。”

我有點蒙。

他繼續道:“我是小皮球啊!以前老跟你姐後麵跑的那個。”

他這麽一說,我倒有點印象了,以前王爵的小跟班裏的確有個叫小皮球的男孩子。那會兒他個頭很矮小,不似現在這般高大。

想到王爵,我的鼻子忍不住一酸,沒想到我姐活著的時候能護我,她走了,我還能活在她的庇護之下。

“皮球,什麽時候你都管起我的事來了?”查紫薇走了出來,環著雙手,一臉不爽地瞪著小皮球。

小皮球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朝查紫薇道:“薇子,你跟王愢道個歉。”

“要我道歉?陳東林你沒搞錯吧!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

陳東林應該是小皮球的真名。

“她是王爵的妹妹,當著我的麵,你打了她就是不行。”小皮球臉上的笑容凝固,板著臉看著查紫薇。

查紫薇有些驚奇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覺得可笑地說道:“王爵又怎樣?都已經是死人一個了,難道還能從墳墓裏爬出來為她妹出頭?我今天就是打她了怎麽了,你能把我怎麽樣?”

“你有種給我把話再說一遍!你說誰死人一個!”

“我說王爵!”

“你個婊子!給臉不要臉!”

小皮球麵色一變,將手從我的肩上挪開,一巴掌扇在查紫薇的臉上,按著她的頭就往牆上撞。

我從來沒見過這麽暴力的景象,當即嚇得愣在一旁,反應全無。剛跟查紫薇站在一旁的女生見狀連忙進包廂喊人。

沒多久,臨近的包廂裏就擁出來一幫人,看到查紫薇被打,都紛紛要揍人,但看到打人的是小皮球時,誰都不敢再躁動,隻能站在一旁看著,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如果說查紫薇是整個職高的女老大,那麽陳東林就是這個片區的扛把子,幾乎所有人都會敬畏他三分,而這麽一個叱吒風雲的人物,在幾年前隻是王爵身後那個個頭矮小的小皮球。

記憶中,過去我為數不多的見到小皮球的幾次,都是他在王爵身旁嬉鬧,而王爵的臉上總是掛著寵溺的笑。

我說過的,就算是已經離去的人也可以成為我們的信仰,不管是王爵還是蘇遇,他們都像是煙火,即使稍縱即逝,但也曾在我們的青春裏璀璨過。

“今天我把話放這兒了,誰敢對我爵姐不敬,我就送他下去給我姐賠禮道歉。這位是王愢,以後就是我陳東林的妹妹,除非我死了,不然誰要動她一根毫毛,我必十倍奉還。”

小皮球鬆開了抓著查紫薇頭發的手,將她推到了我的麵前,冷酷地要求道:“薇子,道歉!”

查紫薇抬起頭來,血從她腦門的頭發絲裏流出來,她的眼睛腫了起來,眼神卻還是那般漠視一切。在眾人的注視下,迫於陳東林的威壓,她腳步踉蹌地朝我走來,停在了我的身前,對著我淒冷的一笑,湊過頭來,在我耳邊小聲地絮叨著。

我全身發寒地愣在原地,用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她都跟我說了些什麽,當我激動地要去抓她時,她的身影已經沒入人群,消失不見了。

見我哭了,他激動地跑來,手足無措地安慰我,說:“妹子怎麽了,是不是查紫薇又欺負你了,你別哭,哥回頭給你出氣。”

我呆呆地望著他,不說話,就像被瀑布蒙住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我忘記了跟小皮球道別,也忘記了回包廂去找春曉他們,隻是哭著離開了KTV,那會兒耳邊全是查紫薇對我說的話。

“你不是想知道那天我對蘇遇做了什麽嗎?

“我在他喝的水裏放了點兒東西,喊了一幫朋友輪流……嗬嗬,還拍了照寄給了他媽,結果他媽受不了刺激就……

“毀了他的人不是我,是他那個媽。”

我的眼前不禁浮現出那天蘇遇在陽台上燒照片的情景,我記得我問他為什麽要燒照片,他漠然地回答,說是因為髒。

原來他所說的“髒”是這個意思。

我覺得胃裏一陣惡心,似乎有針在刺著我的心髒,我痛得有些難以呼吸,心裏懊悔極了,也恨極了。我懊悔的是,為什麽那一天我沒有敲開那個房間的門,如果我沒有像個逃兵一樣跑出酒店,說不定蘇遇就不會被那樣對待,郭老師說不定也就不會因為內疚尋死了。

隻要一想到寒假裏蘇遇那生無可戀的樣子,我就恨不得與她同歸於盡。

可是我膽小,我若去找她麻煩,所有人都會知道市一中的天才少年蘇遇被毀了,所有人都會看不起、嘲笑蘇遇的。

我舍不得也容不得蘇遇被任何人詆毀,可是除了心疼之外,我什麽都幫不了他,我甚至都沒法替他找查紫薇出氣。今天如果不是小皮球及時出現,那麽被打得頭破血流的人就不是查紫薇,而是我了。

我連保護喜歡人的能力都沒有,我真不是個合格的暗戀者。

【5】除了蘇遇,我不知道我還能喜歡誰//

從KTV裏出來後,我打車去了學校。

周末的校園很是寂靜,門衛大叔在打盹。我從西校門走了進去,路過操場的時候,看到幾個男生在打籃球,有人朝我吹了幾聲口哨,我並沒有理會,徑直走向了教學樓前的公告欄。

蘇遇的照片被張貼在公告欄最顯眼的版塊裏,四周張貼的都是他得獎的新聞報道,即使後來郭老師出了醜聞,學校也沒有將這些撤走。

照片上的蘇遇有著我所見過的最澄澈的眼神,最幹淨的笑容。曾經無數次,我站在這個公告欄前暗自發誓,我以後一定要成為像蘇遇一樣優秀的人。我也要考清華,我也要讓我的照片張貼在這裏,與蘇遇並肩。

可是,當我努力地想要靠近蘇遇,命運卻將我們拉得越來越遠。

我伸手摸向櫥窗,隔著玻璃觸碰著照片上的蘇遇,鼻子酸得不行,但我已經不想哭了,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必須強打起精神來。

雖然我不知道蘇遇在哪個國家留學,我知道找他不容易,他也可能並不想見我,我對他來講,或許早已是個被遺忘的過客,但是,那時候的我心裏就隻有這麽一個念頭,那就是我必須要找到蘇遇,我不能讓他就這麽一個人待在國外。

其實說白了,我是怕他死在外麵。

我抱著資料回到了香格花園,劉奶奶夫婦不在家,林媽媽也出去跟她的小姐妹打麻將了。一到公寓,我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內開始做英語試卷,完全忘記了春曉他們還被我落在KTV裏。

直到門外傳來敲門聲,我打開門看到沈駱馳,才知道大家都在找我。

似乎沒有料到我在家,沈駱馳一看到我,臉上便露出驚愕的表情來。

我訝然地看著他,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他突然推門走進了我的房間,狹長的鳳眼掃了眼堆得滿書桌的英語試卷,冷聲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沒多久。”我有些理虧地站在一旁,小聲地說道。

“你一聲不響地從KTV跑了,就是回來做題?這是雅思題,你這會兒做來幹什麽?難不成你才高二就想著要出國?”沈駱馳拿起我剛做了一半的卷子,皺著眉頭問。

“我就是隨便做做。”我趕忙走上前去,試圖從沈駱馳的手中搶下卷子。

沈駱馳故意將手高高舉起,他個子本就比我高很多,這麽一舉,任我再怎麽踮起腳尖,我都夠不著。

我有點惱火了,停下動作,站在一旁,生氣地問他:“你想幹什麽?”

“是我想問你,王愢,你在幹什麽?說請吃飯的人是你,要慶祝的人是你,結果丟下所有人跑掉的也是你。你說去洗手間,卻一直沒有回去,大家找你又找不到,正好王春曉碰到個認識的人,說你跟查紫薇起了紛爭後一個人哭著跑了。大家都怕你出事,急得四處找你,結果你呢,完好無缺地躲在公寓裏,做現在根本用不到的雅思題。請問,你是受了什麽刺激?”沈駱馳板著臉斥責我道。

“對不起。”

我知道這事是我不對,我也不打算為自己做任何辯解,如果可以,蘇遇被傷害的事,我不希望再有別人知道。

可是我不說,不代表別人不會提。

沈駱馳目光幽深地看著我,見我不再吭聲,他突然嗬了一聲道:“是不是又是因為蘇遇?”

我抬眼看他,牙齒緊張地咬著嘴唇,沒回。

“我聽說蘇遇去國外留學了,你準備考雅思,是為了出國去找他吧?王愢,你就這麽喜歡他?”沈駱馳近乎咬牙切齒地朝我說道。

我隱隱察覺出他有些生氣了,但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我想可能是跟上次一樣,我不告而別離開了KTV先回了家,害他一頓白找,所以他才生氣了吧。

“跟我沒關係?”沈駱馳自嘲地輕笑了聲,看我的眼神變得有些受傷。

我被他盯著莫名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目光,遂別過頭去,就聽到沈駱馳語氣嚴厲地對我說道:“蘇遇都走了,他甚至都不記得你,你除了他就不能再喜歡別人嗎?何必要把青春浪費在一個不會回應你的人身上。”

沈駱馳說的話,句句都是事實,針針見血。

我被他刺得無力反駁,隻是抬頭,一臉無助地望著他。

“除了蘇遇,我不知道我還能喜歡誰。”

沈駱馳靜靜地看著我,眼裏閃過幾絲痛楚。

“或許你可以……”他聲音嘶啞地開口。

“愢愢,你在裏麵嗎?”

沈駱馳的話還沒有說完,門外突然傳來林佳楠的聲音,很快,房門被推開來,佳楠一臉緊張地走了進來。

她先看了沈駱馳一眼,然後拉著我手道:“愢愢,原來你已經回家了,可把我們急死了,大家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

說完,她又看向沈駱馳,有些嗔怪道:“駱馳你也真是的,找到愢愢了,怎麽不給我們打個電話?愢愢沒手機,你不是有我號碼的嗎?還好我回來看了一下。”

沈駱馳沒出聲,直接繞過她從我的房間走了出去,黑著臉進了自己的房間,用力地關上了門。

巨大的關門聲響起,我的心跟著顫抖了下。

林佳楠一臉驚懼地朝我吐了吐舌頭,小心翼翼地問:“你倆又吵架了?”

我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跟沈駱馳剛才算不算是在吵架。

從佳楠嘴裏聽說春曉他們還在外頭尋我,我趕緊問佳楠借了手機,在通訊錄裏找到了春曉的手機號給打了過去,告訴他們我回家了。

聽到我的聲音,春曉大鬆一口氣,非但沒有怪我,還問我要不要喝奶茶,他跟李文藝、袁滿正在一家台灣奶茶店裏休息,順便偷看幾眼那兒的老板娘,說是那老板娘是個英國妹子,長得特別美。

春曉一直都沒個正經樣子,我被他逗得發笑,但一想到蘇遇,臉上的笑容又隱了下去。

電話裏傳來店員催春曉付錢的聲音,春曉在問袁滿借錢,沒工夫跟我多說,我也就沒再說下去。

掛了電話,我發現林佳楠還在我房間裏沒走,我走到書桌旁,打算將英語試卷先收起來。

林佳楠拿起我的試卷看了幾眼,然後一眼就戳穿我道:“愢愢,你是想出國找蘇遇嗎?”

我有點難過地點點頭。

“是不是查紫薇跟你說了些什麽?”佳楠擔心地問我。

我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撒謊道:“不是,我也就是突然想考雅思,也不一定考得上。出國也要錢,我家又沒錢。”

“好吧,那你好好做題,我回去畫畫了,不打擾你了。”

佳楠沒再追問我,我頓時鬆了一大口氣。送她走後,我準備關門,目光下意識地朝對門沈駱馳的房間瞥了過去,他的房門緊閉著。

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在門口糾結了會兒,最終我都沒有勇氣上前去敲那扇門。

那天過後,生活依舊在繼續,跟以往好像沒有什麽兩樣。春曉依舊纏著林佳楠,林佳楠的目光依舊追逐著沈駱馳,我仍然沉淪於漫無邊際的知識海洋,本以為查紫薇會來找我麻煩,但也沒有,蘇遇的事再也沒有人提起過。

唯一發生改變的是,沈駱馳從那之後,很久都沒有跟我講過話了。

本就因為學習任務的不同,我們很少碰麵。有一天又是雙休,他跟佳楠照舊坐在客廳裏看電視,我走過去跟他們打了一聲招呼。

看到我過去,他就立刻起身回了房間,一句話也沒有跟我說。

那時候我就隱隱察覺沈駱馳在跟我鬧別扭,我們倆好像又回到了最開始的相處模式,他不待見我,我也懶得自找沒趣。

沈駱馳不跟我講話,我也憋著不主動找他聊天。久而久之,我們就陷入了冷戰。

這一場冷戰持續的時間比我想象得還要長,我們再一次講話,已經是八個月後的事了。

那天,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