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少女情懷總是詩

【1】李文藝同學,她的確不是個隻看外表的膚淺女生,但她絕對是個極端在乎“內在”的好色之徒

春曉回來上課的那天,正好輪到我們班進行校內大掃除,上午第三節課全班出動,負責把整個校園都打掃一遍。

我本該跟李文藝還有春曉以及他的同桌袁滿被安排一起去打掃學生車庫,但春曉不在,這項艱巨的任務就全堆在了我們仨身上了。

李文藝是個怕髒的小姑娘,從衛生部老師那兒領完清潔用品後,她就怕弄髒她媽媽給她新買的連衣裙,隻願意拿一把掃帚。

我覺得女孩子愛幹淨無可厚非,所以也沒指責她,將剩下的簸箕、掃帚全扔進了垃圾筐裏,喊袁滿跟我一起扛。

袁滿那孩子,空長了一身肥肉,跟我一起抬著筐子沒走幾步,連車庫都沒到,他就喊著肚子痛,不道義地把筐子往我懷裏一推,一骨碌地跑去上廁所了,當然他走後再也沒回來。

最後還是李文藝良心發現,糾結了會兒,痛下決心,主動跟我說幫我一起抬。

到底是同桌好啊!

我感激涕零地朝李文藝眨眨眼,李文藝很羞澀地低下頭,跟我說:“王愢,一會兒我能不能不掃地?我怕灰塵揚起來弄髒衣服,不過我可以幫你一起倒垃圾。”

我覺得我不能對李文藝要求太高,比起以前跟她一起打掃教室衛生,她連掃把都不願碰下,這次她願意幫我一起倒垃圾,我已經很滿足了,所以我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

誰讓我天生就是勞碌命。

我跟李文藝抬著垃圾筐朝車庫走,經過籃球場,正好看到沈駱馳他們班在上體育課,沈駱馳正在跟幾個男生打籃球,體育老師在一旁看著。

我們高中的體育課是選修課,同班選的科目都不同,我在這之前就隻知道林佳楠選了健美操,根本不知道沈駱馳選的是什麽,他也不跟我說,我也懶得問。

但經過籃球場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朝沈駱馳看了眼。隻怪其他學生不好好上自己的課,都圍在籃球場看他們打球,還時不時發出驚呼聲。

“沈駱馳好帥,又進了個三分球!”

“跳起來才發現他腿也長啊!”

“哎呀,出汗的樣子好Man!”

“……”

“你們女生哦!真是夠花癡的!”

“嘁,你們男生還不是一樣,看到美女就發愣!”

“……”

籃球場上圍觀的少男少女們竟然因沈駱馳引發了激烈的爭吵,對於沈駱馳這誇張的影響力,我表示很不理解,於是我轉頭問李文藝:“文藝,你覺得沈駱馳怎麽樣?”

李文藝搖搖頭,一副“I don’t care(不在乎)”的樣子,說:“不是我的菜,我可沒那群女生那麽膚淺,隻看臉。”

說完,李文藝甩了甩她筆直的馬尾,清秀的頭顱高高地昂起,像隻驕傲的孔雀。

我忍不住為她點了個讚:“文藝,你剛才看起來特別酷!”

李文藝臉皮薄,受不住我這麽**的表揚,當即紅了臉,難為情地朝我笑。

估計是她剛才耍帥耍過頭了,我剛想喊她繼續前進,籃球場那頭就飛出來一個籃球,徑直朝我們飛了過來,狠狠地砸在了李文藝的後腦上。

李文藝當即痛叫一聲,捂著後腦勺,雙眼漲得通紅。

沒多久,籃球場上匆匆跑出一個男生,一路小跑過來,問李文藝怎麽樣。

聞聲,李文藝委屈且憤懣地抬起頭,恨恨地瞪向他,竟什麽話也沒說,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那個隻穿著背心的男同學上身**的大半片肌膚看,然後開始不爭氣地狂流鼻血。

我瞬間收回了先前對李文藝的崇敬之情,李文藝同學,她的確不是個隻看外表的膚淺女生,但她絕對是個極端在乎“內在”的好色之徒。

想不到外表那般純良的李文藝,內心竟然如此**漾,更令我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丟下我一個人,任由那男同學拉著去醫務室了。

籃球場上打籃球的男生跟場外圍觀的同學們,望著李文藝跟那個叫董大偉的男同學親密離去的背影,皆發出戲謔的聲音來,就隻有體育老師故作嚴肅地吼他們:“看什麽看?你們這群孩子,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還得去打掃車庫,我不敢再閑逛下去,一個人推著垃圾筐艱難地往前走,剛移動沒幾步,前路就被擋住了,我的眼前多了雙白色球鞋,還有一雙大長腿。

順勢往上望去,我就看到了沈駱馳那張高傲的小臉。

他是出來撿董大偉打飛的籃球的。

沈駱馳撿完球沒立刻走,表情倨傲,一副施舍的樣子說:“要我幫忙嗎?”

我已經習慣看他那張麵癱臉了,心情平靜得很,想點頭說要的,但是回頭看看籃球場上那堆同學,想想還是算了吧。

我可不想成為校園紅人,跟沈駱馳這種人傳什麽八卦,所以我搖搖頭,對沈駱馳說:“還是不用了吧。”

沈駱馳倒也一點不客氣,隻是應了聲,拿著球走了,再也沒有回頭。

我都有點懷疑,他那句幫忙也隻是隨口說說的。

拜我那群無良隊友所賜,一直忙到第三節課結束,我才把高二年級所有車庫打掃完,足足有二十個。

倒完垃圾拖著垃圾筐將打掃物什交還給校衛生部的老師後,我累得全身都脫力了,兩腿發軟地朝小賣部走,準備去那兒買瓶水解解渴。

結果剛走進小賣部,我就看到不知何時回校的王春曉。

春曉沒有注意到我,他正用力拽著林佳楠的手,將她拽到櫃台前,特別土豪地說:“林佳楠,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你想吃什麽盡管說,我給你全買了。”

我當時特無語,真想走過去說一句—— 王春曉,你不是說不再掛念林佳楠了嗎,怎麽剛回來又纏上人家了?

看到春曉獻殷勤,再看看我自己因為打掃衛生,渾身髒兮兮的樣子,我心裏不免有些不爽。

春曉既然回來了,也不幫我打掃衛生,竟然還有空泡妞,我氣得一口老血壓在心頭。周圍很多同學都在偷偷朝林佳楠跟春曉看,嘴裏竊竊私語著。

於是我幹了件讓我後悔莫及的事,我捏著拳頭走了過去,春曉跟佳楠都背對著我,都沒看到我過去,我抬起右腳,對著正在掏錢包準備付錢的春曉那挺翹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腳。

春曉被我一腳踹趴在櫃台上,沒等他反應過來,我撒腿就跑,跑出小賣部的時候就聽到春曉氣呼呼地喊:“是誰!是哪個不長眼的踹我屁股!是誰!”

周圍有認識我的仗義之士很是興奮地告訴他:“春曉,是王愢踹你的!你們班的王班長!”

聽到自己的名字,我臉頓時漲得通紅,跑得更快了。

【2】你喜歡我就直說啊,幹嗎用踢我屁股這麽迂回的方式來表達你對我的傾慕之情//

剛回到教室,正好聽到第四節課上課鈴響,緊接著是眼保健操的音樂聲。

班上的人回來得差不多了,袁滿坐在他位置上跟鄰桌的同學說笑,看到我進來,立刻裝出一副柔弱的樣子,捂著肚子趴在課桌上使勁地哀號。

我都懶得看他,裝吧,使勁裝吧!

我板著臉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抬起雙手做眼保健操。旁邊的李文藝還在醫務室沒回來,也不知道是傷情嚴重,還是她被肌肉男迷得忘記上課了。

沒多久,春曉殺回教室,氣勢洶洶地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後開始用腳踢我的凳子。

“王愢,你說你為什麽踹我的屁股?!你倒是說啊!”

春曉邊胡亂地用手在眼睛上抹了幾下,邊朝我湊過來,貼著我耳後根,咬牙切齒地逼問我,腳上的動作一直沒停止。

我被他踢得有些坐不住,微微睜開眼,眼角的餘光瞥到教室外的走廊裏有學生會那幫檢查眼保健操跟教室衛生的同學經過,趕緊又閉上了眼睛,把全身重量都壓在了屁股上,試圖壓住那張躁動的凳子,心裏那叫一個恨啊!

春曉你還不如繼續休病假,別來教室上課了,一來就禍害人。

終於撐到了眼保健操結束,地理老師來上課。

我心想老師都來了,春曉也不好再踢我凳子了吧。

可還沒等我鬆口氣,地理老師喊“上課”,作為班長的我,立刻站起身來喊“起立”,突然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記悶響,腿上一痛,春曉又一腳踹了過來,凳子壓在了我的腿上,痛得我當場就抽了口冷氣。

春曉則沒道義地低下頭去,拿了本地理書擋住了臉。

班上的同學都朝我們投來了探尋的目光。

地理老師也神色嚴肅地朝我們看來,說:“你們那邊什麽情況?”

我怕又像上次放屁的事那樣,我還沒回答,就被春曉惡人先告狀,說我踹了他屁股,那樣的話,我一世英名真的要毀於一旦了,所以我沒告訴老師春曉踹我的凳子,隻是窘迫地說:“沒,沒什麽。”

還算春曉有點良心,這次沒有拆我的台,但很快我就發現,王春曉這個人是毫無良心可言的,他當時沒開口為自己解釋並趁機抹黑我,是因為他腳卡在凳子裏了。

除了開頭的一點風波,還算比較安靜地上完地理課,我以為我跟春曉的事就這麽結束了。一下課,我把書本放好,準備回家吃午飯。

我媽現在不管上日班還是夜班,都會事先幫我準備好飯菜,讓我回公寓吃。主要是上次我吃了外麵的雞蛋餅,拉了肚子,她就讓我不要再吃路邊攤了。

我剛走出教室門,就被春曉給堵住了,那廝還在不依不饒地問我:“王愢,你幹嗎踹我的屁股?”

表情十分嚴肅認真,好像我對他幹了件不可饒恕的事情。

他聲音不大不小,但是正好能讓教室前門附近沒走的同學聽到,瞬間大家就跟貓聞到了魚腥味一樣,一下子全湊了過來,八卦地看著我倆。

女生踢男生的屁股本就是件極為尷尬的事,現在還被春曉當眾說出來,我羞愧得都想撞牆,但是班長的威嚴不能丟,於是我死撐著反過來質問春曉:“你既然已經回來上課了,那也該知道第三節課我們要打掃校內衛生,可你隻知道跟女生獻殷勤,不知道為班級做貢獻,我踢你又怎麽了!我一個人打掃二十個班的車庫,我踢你一下都不行了!”

說的時候,我故意隱去了“屁股”這兩個讓人害臊的字眼。

我的意思是王春曉你太不厚道,正事不做,就知道泡妞。我是因為累出了情緒,才踢你屁股泄憤的。

但是春曉的腦回路就是跟人不一樣,他竟然把我的話聽成了另一個意思,愣愣地看了我一會兒,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然後很為難地說:“王愢,你是看到我給林佳楠買吃的,不幫你掃車庫才生氣的啊!原來你是吃醋啊!你喜歡我就直說啊,幹嗎用踢我屁股這麽迂回的方式來表達你對我的傾慕之情?”

我臉色陰沉地看著沉醉在自己臆想之中的王春曉,什麽話都不想說了,隻恨不得自己剛才沒一腳把他踹死。

這人有病!神經病!

看到林佳楠跟沈駱馳站在二樓的樓梯拐角等我,我懶得跟春曉瞎耗時間,用力地把他從我的身前推開,然後在圍觀同學們戲謔的口哨聲中跑了。

然而我這一推一跑,在春曉眼裏直接成了“王愢被我說穿了心思,不好意思地逃跑了”。

於是,就吃個午飯的工夫,等我再回到學校,班上的同學都在問我:“王愢,聽說你喜歡王春曉?”

“王愢,王春曉說你喜歡他。”

“……”

校內八卦就像一陣風,等我回去吃晚飯的時候,就連林佳楠也難以置信地問我,說:“愢愢,你不會真的喜歡王春曉吧?”

被追問了大半天這個問題,我鬱悶得都要死了,再加上春曉誤會我喜歡他,不知道哪裏來的自豪感,一直在跟我嘚瑟,還安慰我:“王愢,雖然你是個眼光不錯的姑娘,看上了我,但是我心裏已經有林佳楠了。你還是放棄吧,不過咱們還是可以當好朋友好同學啊!”

我連話都不想跟他說。

“愢愢……”

見我不吭聲,林佳楠又喊了我一聲。

我正沒精打采地垂著頭往前走,聞言,幽怨地抬起頭看著她,生無可戀地說:“我腦抽了嗎?怎麽會喜歡他?!他瞎扯呢,我喜歡的才不是春曉這種類型!”

我喜歡的人,他聰明睿智,溫文爾雅,笑起來的時候,仿若春風拂麵,讓人覺得心裏有暖流激**。他一點都不吵也不愛鬧,卻能容忍我的聒噪,永遠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待在他的身邊,讓人很有安全感。那個人車技很差,他卻能毫不避諱地承認,有著不夠完美的真實,又優秀得那麽不切實際。

那個人是……

那個時候,我腦海裏光顧著想蘇遇的樣子,沒有注意到,在旁人眼裏,我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走在前方、沈駱馳那冷傲的背影上。

所以,我也沒有注意到原本跟我並肩行走的林佳楠越走越慢,最後不再跟上來,落在我們的身後很遠很遠,一個人蹲在地上紅了眼眶。直到沈駱馳回頭發現她不見了,跟我回去找她,她才慌亂地擦掉眼淚,對我們強顏歡笑。

“我隻是突然腳疼。”她說。

那麽蹩腳的借口,也隻有年少的我們說得出來,也隻有年少的我們會相信。

十七八歲的我們,對愛情有著超乎年齡的好奇與幻想。我們總喜歡在自己的腦子裏揣測著愛情的模樣,哪怕是偏離現實也毫不在意。我們隻相信我們想相信的,隻堅定我們想堅定的。

所以才有了春曉以為我喜歡他。

佳楠以為我喜歡沈駱馳。

而我以為,我喜歡蘇遇。

【3】我這人心大,我既然能容得下高傲的沈駱馳、調皮的春曉,自然也容得下一個卑鄙的秦淑儀//

雖然春曉做了很多讓我難以忍受的事,但我萬萬沒有想到我會因為他自入學以來第一次被老師當著全班的麵點名批評。

那是國慶長假前一周的班會課,班主任黃老師一改往日的和善,麵無表情地走進教室,剛站到講台上,就說:“王愢,你站起來。”

我一頭霧水地站起來,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就聽到黃老師說:“從現在開始,我們班的班長將由秦淑儀當,副班長依舊是霍棟,學習委員李嘉華……王愢,做文藝委員。”

話落,教室裏突然響起一片喧嘩聲,我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講台上的黃老師。

可黃老師沒有看我,隻是轉身拿了一根粉筆,在黑板上唰唰寫了兩個大字—— 早戀。

“在市一中,早戀是大忌,對於我們實驗班來說,早戀更是大忌中的大忌。市一中的實驗班,除了個別同學外,其他都是全市高中生中的佼佼者,都是先通過中考,刷出來的最優秀的一批進的市一中,又是通過市一中分班考試,選出的最優秀的一批組的兩個實驗班。這兩個班級的學生,是我們市一中培養來準備考名牌大學的。你們平時小吵小鬧也就算了,我就當你們是孩子心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早戀,是絕對不允許的。王愢,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麽撤銷你班長的職務了嗎?”黃老師嚴肅地對大家說完,然後將視線移向了我。

我像被人用力地抽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我能感覺到身旁李文藝朝我投遞來的同情的目光。

教室裏的氣氛變得很沉默。

我張了張嘴,委屈地望著臉色陰沉的黃老師,忍不住為自己辯解。

即使我知道,辯解顯得我很沒格調,但是對那時隻知道念書,當個好學生的我來說,被老師誤會是一件極其難以忍受的事。

“黃老師,我沒有早戀,我根本不喜歡王春曉,是他誤會了。”

身後本來拿筆在我背上亂畫的春曉也突然安靜了下來,見我都成這樣了,也站起身來幫我說話道:“老師,你別怪王愢,人的心是最不受控製的,她也是沒法控製自己喜歡我。”

我攥緊了拳頭,恨不得朝後大罵一聲,讓春曉閉嘴。

黃老師顯然不想聽我們多說,對我們揮了揮手,示意我們坐下,說:“這事就到此為止,其他我也不多說了,咱們還是上課吧。”

高二的班會課,經常被拿來當主課上,這對班上的同學來說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了。

黃老師說要上課,也沒人敢說個不字,隻是那節課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場煎熬。老師講了什麽,我都沒聽進去,一直熬到那節課結束,我看黃老師抱著課本走出教室,想也沒想,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追了出去。

“老師,我……”我跟在黃老師的後麵,支支吾吾地開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黃老師回頭看了我一眼,對我招招手。

於是我跟著她進了辦公室,她從辦公桌裏拿了本日記本給我,說:“王愢,你是個明事理的學生,老師今天在班會課上說這些,也是為了咱們班好。我當然知道你看不上王春曉那傻蛋兒,但這日記上寫的東西,老師希望你能不要再想它。蘇遇再好,他也是個大學生,可你還是個高中生,你的本分應該是好好學習,考上大學,不該想的東西別多想。”

看到日記本的那一刻,我愣住了。

那是我的日記本,我從初中起就愛寫日記,一是為了鍛煉寫作能力;二也是為了記錄下平素生活,想等著年紀大了,再翻開看看,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回憶。

我寫日記都是隨感而發,想到什麽就寫什麽,完全不擔心會被人看見,因為我在上麵加了兩把小鎖,平素也一直藏在書包裏隨身帶著。這陣子課業忙,我也沒時間寫日記,所以這日記本什麽時候丟的,我也沒發現。

日記本上的小鎖沒了,顯然已經被撬掉了,不然黃老師也不會知道我日記本裏寫了什麽。

“這鎖不是我撬的,我拿到的時候,就沒有了。”生怕我懷疑她撬鎖,黃老師急忙為自己解釋道。

我了然地點點頭,問老師,你是怎麽拿到的這本日記?

黃老師沒告訴我,但我也猜到了,一定是同學撿到,撬了鎖看了內容後,把日記交給她了。

聽著黃老師又說了些安撫的話,我才抱著日記本離開了辦公室,心裏一直在想,到底是誰這麽恨我,把我這麽私密的日記都挖出來了,還特意撬了鎖。要知道我那兩把鎖很難撬的。

等我回到教室,已經開始上新一節課了。

新班長秦淑儀正站在座位上,口齒清晰,聲音洪亮地喊了聲:“起立。”

我僵立在門口,連報告都忘記喊了,光顧著看秦淑儀了。

我猛地想起,那天做校內衛生的時候,秦淑儀問我借上周考的數學第二單元模擬試卷,我說在書包裏,讓她自己去拿。那時候大家都去打掃衛生了,會不會是她拿走了我的日記?

我還在懷疑,正好對上秦淑儀的目光,她看到我,眼神明顯地慌亂了下,立刻移開了視線。

我心裏頓時一片清明,覺得秦淑儀有點可笑,靠這樣的手段得來的班長,當得真心舒服?

我這人心大,我既然能容得下高傲的沈駱馳、調皮的春曉,自然也容得下一個卑鄙的秦淑儀。所以我也沒有跟秦淑儀計較,就當不知道似的,得到老師的許可後,雲淡風輕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拿起書本上課。

對我而言,當不當這個班長無所謂,我隻是不想被老師誤會罷了,畢竟老師對我的看法,會在往後的家長會上直接傳達給我媽。

說白了,我就是個怕媽的孩子啊!

看我如此淡定,春曉有些坐不住,一直用筆戳我的背,小聲地喊我,說:“王愢,王愢,你是不是被老師罵慘了?”

我完全不想理他。

春曉以為我這次是真生氣了,有點急了,不死心地呼喚我,哀求我:“王愢,我錯了,我這次真覺得自己錯了。我壞,我嘴賤,你再原諒我一次啊,別不理我啊!咱們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生物老師剛又朝我們這邊看了,我要理他我就是傻子了。

然而春曉絕對是受虐屬性,我越不理他,他越是纏得緊,就跟追林佳楠似的,不依不饒地繼續戳我的背。

“王愢,王愢,快看我。”

我餘光瞥了下窗戶,就看到春曉一隻手把自己的頭發撥弄成一個高聳的犀牛角,一隻手按著自己的鼻子,按出了一個豬鼻,試圖逗我笑。

他那樣子的確挺好笑的,我也真的要被逗笑了,但是看到巡邏的教導主任突然出現在走廊裏,我就算再想笑,也憋著不敢笑了。

沒等春曉繼續喊我,教導主任已經站在了我們班教室前門口,朝春曉勾了勾手指,說:“王春曉,你給我過來,來來來,我知道你皮又癢了。”

毫無疑問,春曉又被帶去了教導處。

自作孽,不可活,我對他的同情心已經被消磨光了。

春曉出事,班長認領,當我看到秦淑儀一副吃屎的表情,將春曉從教導處領回來時,我突然覺得,不當班長也挺不錯的。

【4】你會不會做油煎蛋//

那天晚上回家後,我主動跟我媽坦白了自己被撤銷班長職位的事,我媽聽完,非但沒有責怪我,反而誇我沒有跟秦淑儀鬧。秦淑儀她爸是他們廠的車間主任,我要跟秦淑儀鬧了,我媽她很難做的。

我發現我媽跟我一樣,都有點。

那周過去,就是國慶七天長假。林佳楠要跟她媽回自己家,我爸媽要上班,沒時間照顧我,所以跟往年的國慶一樣,我依舊住在出租屋裏,無聊的時候,去學校附近的二手書店看看書。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不是我一個人在家,還有個沈駱馳陪著我。

說陪著我,也是我想太多了,按我們之前的相處模式看,也應該是他做他的事,我做我的事,互不打擾才對。

林佳楠似乎不大想回家,走的那天晚上,她敲我的房門,來找我說話。

那會兒我正趴在書桌前寫作業,房裏的燈沒開,我隻開著一盞小台燈,頭湊在台燈底下,在跟一道複雜的解析幾何題做鬥爭。房門沒關,聽到佳楠的聲音,我應了聲,讓她自己開門進來。

林佳楠朝我走近,坐到了**,默默地看著我。

我忙著理清思路,正奮筆疾書呢,說:“你等我會兒,我很快就做完了。”

等我做完,回頭看林佳楠時,她正趴在我的**,看我新借來的武俠小說《傭兵天下》。

林佳楠翻了幾頁,又將書合上,起身看我,笑著說:“愢愢,我有時候挺羨慕你的,又會學習,又看得懂武俠小說,跟男生很像,男生們肯定很容易喜歡你。”

我沒仔細揣摩佳楠的心思,以為她也是隨便說說,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摸摸頭,說:“哪有,男生才不會喜歡我這種女生,他們都喜歡你。你說羨慕我,我還羨慕你呢,性格好,還會畫畫,長得又漂亮,這才像個女生啊!”

這你恭維我,我恭維你,實在是有點別扭。我跟林佳楠都發現了,互相難為情地笑了笑,然後並肩坐在床沿上聊天。

這是我搬進香格花園後,第一次跟林佳楠聊天。佳楠內向,我外向,所以我們倆聊天,大多是我說得多,她說得少。

我鬱悶地跟林佳楠抱怨了下春曉回來後我的生活慘狀,又跟她說了我被秦淑儀害了的事,佳楠默默地聽著,表情卻有點心不在焉。

我忍不住問她:“佳楠,你是不是有心事?”

林佳楠“啊”了聲,抬頭看我,搖搖頭,又點點頭,半晌,她幽幽地開口說:“愢愢,如果我說我喜歡沈駱馳,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我愣了下,覺得林佳楠的問題有些奇怪。她喜歡沈駱馳,我為什麽要生氣?難道是因為我跟沈駱馳關係不好,她怕自己喜歡沈駱馳,惹我生氣嗎?

咦,我才不是那種小氣的人啊!

“佳楠,你想多了,你喜歡沈駱馳是你的事,我有什麽好生氣的。”我拍了一把林佳楠的肩膀說道,後又想起班會課上黃老師對“早戀”的敏感態度,我不忘提醒她一聲,說,“不過你喜歡歸喜歡,千萬別早戀啊!學校對這事看得緊呢,而且你媽管你也挺嚴的。”

林佳楠點點頭,說:“我知道。我就是想告訴你一聲,你要不生氣就好了。”

說完,她離開了我的房間,當著我的麵,敲開了沈駱馳的門。

她媽媽去樓下跟劉奶奶道別去了,所以這公寓裏就剩我們三個人。

沈駱馳開門,杵在門口看到林佳楠,愣了會兒,又看了看我,微眯了下眼睛,表情不耐煩地問佳楠:“什麽事?”

佳楠回頭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嘴唇,又轉過頭去,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對沈駱馳說:“駱馳,我喜歡你!”

沈駱馳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樓梯上傳來嗒嗒的高跟鞋聲,林媽媽突然出現在門口,微笑地問林佳楠,要不要走了。

林佳楠抬眼瞅了沈駱馳一眼,咬了咬唇,沒再多說什麽,跟著她媽走了,留下我跟沈駱馳兩個人,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久久才收回了視線。

我從未見過這麽勇敢的林佳楠,不免有些被她震撼到,好奇心起,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沈駱馳,八卦地問道:“喂,你喜歡林佳楠嗎?”

沈駱馳冷眼掃了我一下,一副懶得回答的樣子,扯開話題道:“我餓了,你會不會做飯?”

我覺得他問這個,對我來說簡直是侮辱。

我王愢八歲就開始自己做飯了,他竟然問我會不會做飯!

我看了下時間,才晚上七點多,劉奶奶家晚飯吃得早,沈駱馳這個點餓了也不足為奇。為了不讓他看扁,我麻利地卷起袖子,走到廚房,開始忙活起來。

沈駱馳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後,湊過臉來,隨口說道:“你會不會做油煎蛋?”

我手指頓了頓,驚愕地抬頭看著沈駱馳。

沈駱馳也在看我,目光定定的,像在尋求一個答案。

“王愢,你會做油煎蛋嗎?”

沈駱馳又問了一遍,我想起了剛才林佳楠跟沈駱馳表白的神情,想起她小心翼翼地跟我說,她喜歡沈駱馳時的樣子,我的心突然慌了。

於是我對沈駱馳撒了謊,說:“我不會。”

沈駱馳不信,硬是讓我給他做一碗油煎蛋。

明明是很簡單的油煎蛋,我卻做得手忙腳亂,一副真的不會做的樣子,最後隻做了兩個煎蛋,連油湯都沒有,雞蛋裏鹽還放多了。

沈駱馳吃了一口,便沒再吃,說了聲難吃後,回了自己的房間,留下我一個人望著桌上的油煎蛋出神。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撒謊,後來我想,我應該是不想林佳楠難過吧。

她剛跟沈駱馳表白,我就告訴沈駱馳一直給他做油煎蛋的人是我而不是她,林佳楠知道的話一定會很傷心,以為我不希望她跟沈駱馳好。

雖然我搞不懂林佳楠為什麽會喜歡沈駱馳,又為什麽突然跟他告白,但作為好朋友,就算我對沈駱馳意見再大,我還是會尊重佳楠的決定。因為在那個單純的年紀,喜歡一個人的心意,對我們來說是彌足珍貴的。

就像,我喜歡蘇遇一樣。

【5】漸漸地,我發現,在我們三個人之間,我好像成了個很礙眼的存在//

年輕的時候,我們都覺得時間是個極其消磨人的東西,都巴不得它快點流逝,巴不得自己早點長大,以為成了大人,就可以為所欲為。

可是我們錯了,世界上走得最快的就是時間,而最無奈的事便是成長。

轉眼就到了學期末,又是一個寒冷的冬天。

那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十一月的秋就開始下雪,在我們那個南方小城,雪並不是常見的,特別是十一月的雪。

也許正是因為少見,所以大家對此都感到格外新奇。

不知道從哪個班開始流行起來的,老有女生在自己的座位上發現精心堆好的雪人,雪人肚子裏還藏著那種曖昧的小字條。

女生看到後大多嬌羞臉紅,把雪人藏好,不被老師發現,由著它在某個暗處靜靜融化,也有個別的會當場暴躁哀號,誰放的呀,把我的書都給弄濕了。

說來慚愧,我就是那個別的。

我剛吼完,李文藝就拉了拉我的胳膊,眼神朝某個方向點了下。

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正好對上副班長霍棟那滿是受傷的眼神,坐他旁邊的同學都一臉同情地看著他。

長這麽大,就我那粗枝大葉的性格,難得有男生看上我,更別說暗戀我一整個學期了,霍棟便是那唯一的一個。

看在我們過去一個班長一個副班長,為了班級共同進退的分上,我沒有把霍棟送我的小雪人直接扔掉,給他在同學們麵前留了個麵子,準備把雪人從抽屜裏拿出來,藏課桌底下。

悲劇的是,我手剛伸進抽屜,就被抽屜深處的另一道白影嚇了一跳,手一抖,把霍棟做的小雪人摔在了地上。

那玩意兒又不經摔的,掉地上後當場就碎了。

周圍的同學見狀,發出一陣怪異的欷歔聲。

那一瞬間,我似乎聽到了霍棟心碎的聲音,我都不忍心抬頭去看他臉上的表情,隻是抿緊著唇,把手伸進了抽屜最深處,從裏麵摳出來了第二個小雪人。

我覺得用“人”這個字眼形容我手中這一坨白色的物體是對“人”的一種侮辱,霍棟堆的好歹是個雪人,而我手裏的這坨,隻能說是個“雪鬼”,看上去特別瘮人。

這東西的表情也忒恐怖了。

沒等我發問,一旁的李文藝深有同感地提醒我道:“這玩意兒看得人瘮得慌,我覺得送你這雪人的人絕對不是在暗戀你,而是在恐嚇你。王愢,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別說最近了,放眼望去,我整個高中生涯,算得上跟我有“仇”的幾個指頭就數得過來,無外乎就一個沈駱馳、秦淑儀,撐死再加個王春曉。

剛想到春曉,一道幽幽的聲音就從我耳後飄來,不陰不陽地道:“哪瘮人了,這雪人哪瘮人了?瞧著多可愛,有鼻子有眼睛的。”

聞聲,我跟李文藝雙雙回頭,震驚地看著後座的春曉,就看到春曉右手托著腮幫子,胳膊肘枕在課桌上,一臉不高興地朝我倆翻著他那雙大白眼。

看他這表情,回想起他剛說的話,我感覺背上一陣發寒。

“這玩意兒不會是你放的吧?”我艱難地吞了吞口水,問春曉。

春曉歪著頭,抬眼看天,莫名傲嬌道:“不然呢?除了我這麽多才多藝,誰有本事堆這麽可愛的雪人給你……”

沒等春曉說完,我把手中那瘮得慌的“雪人”朝他對著我的那半邊臉給砸了過去,沒好氣道:“王春曉,你發什麽神經!把這東西放我課桌裏,你想嚇死我啊!”

春曉被砸了一臉的雪碴,邊說話邊嘴裏噴雪,氣呼呼地鼓著大眼睛朝我控訴道:“誰想嚇你了!我這是愛的表示,就跟霍棟送你小雪人是一個意思!王愢,你不喜歡也就算了,但不能這麽詆毀我對你的心意!”

我的天!

看著一臉義憤填膺的王春曉,我頭疼地扶額。

又來了,春曉又開始發病了!

全校同學包括老師都知道王春曉喜歡的是林佳楠,追著人家滿校園跑,但最近他像中邪了,突然說不喜歡林佳楠了,開始對我獻起了殷勤,張口閉口就是“王愢,我喜歡你”。

他這一轉變還得從林佳楠跟沈駱馳表白後說起,原本我以為那天林佳楠在家跟沈駱馳告白後,事情就這麽過去了—— 因為那次國慶後,沈駱馳對林佳楠的態度跟之前一模一樣,並沒有回應她的心意。

我又不是沈駱馳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知道沈駱馳在想什麽。

看林佳楠哭得這麽傷心,我隻好安慰她,說,佳楠不是的,你這麽好,哪有男生不喜歡你啊!沈駱馳肯定是害羞,他那麽高冷一個人,要那麽輕易就跟你好了,那也不像他了對吧。而且學校不準學生談戀愛,別看劉奶奶疼沈駱馳疼得緊,但這方麵她還是管得挺嚴的,沈駱馳可能也會有點顧忌。佳楠你也別想太多,咱們還小,談戀愛等上大學再說嘛!當然你喜歡沈駱馳還是可以照樣喜歡的。

林佳楠聽了我的話,不再哭了,抽噎著跟我說,反正喜歡駱馳是我一個人的事,就算他不回應我,我也還是會喜歡他的,就跟愢愢你喜歡蘇遇一樣,蘇遇跟你都沒啥交集,愢愢你不也還是喜歡他。

我讚同地點頭,目送著林佳楠破涕而笑地從我房間離開。

那時候我以為,在麵對那懵懂的愛情時,林佳楠跟我是一樣的,應該說,大部分女生都跟我是一樣的,在暗戀得不到任何回應時,依舊會在心底默默地堅守著這份心意,因為那是我們青春的一個印記。

後來,我才知道,林佳楠跟我是不同的,即使她沒我外向,即使她是個很害羞的姑娘,可是在愛情麵前,她比我勇敢很多。

就算沈駱馳沒有回應她,但她發現沈駱馳並不排斥她後,佳楠總會不經意地表露出她對沈駱馳的喜歡,就算是在學校,當著其他同學的麵,她也不加掩飾。

早上去上學,她要等沈駱馳一起走,偶爾會撇下我;每次晚自習回家,她不再跟我並排走,而是一路小跑著跟在沈駱馳的身旁跟他說話,聊他們班的趣事……

漸漸地,學校裏有了傳言,說林佳楠喜歡沈駱馳,也有人說,沈駱馳在跟林佳楠談戀愛。

漸漸地,我發現,在我們三個人之間,我好像成了個很礙眼的存在。

用李文藝的話來講—— 王愢,你不覺得自己跟他們一起回家像個大燈泡嗎?還是很亮很亮的一個燈泡。

為了不當電燈泡,我開始不再跟他們一起上下學,理由很好找,臨近期末,我們實驗班晚自習結束得比普通班晚,早讀課又上得比普通班早,所以,時間上錯開了。

漸漸地,這消息連向來不在意這些校園八卦的春曉也聽了進去,有同學開春曉的玩笑,說王春曉,你追了林佳楠都快三個學期了都沒把人家追到手,結果半路殺出個沈駱馳,輕而易舉就把林佳楠給攻下了。

春曉總是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回他們,說老子早就看不上林佳楠了,管她喜歡誰!

他嘴上雖這麽說,但好幾次我上完晚自習回家,都看到他一臉失意地蹲在我們小區門口,像是個被丟棄的小孩子。

也許他知道,他並沒有資格去質問林佳楠。

又或許,他的不要臉隻是表麵,他其實跟我一樣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

很快,我發現我想錯了,王春曉之前沒鬧,是因為他還沒開始發神經呢。

他開始發神經,是在某一天,他在香格花園的門口攔住了回家的我,恩賜一般地對我來了一句:“王愢,你不是喜歡我嗎?好吧,看你這麽有眼光的分上,我給你追我的機會,明天請我吃早飯。”

那時候我看他感情受挫,可能精神出了問題,都不忍心罵他,隻是推開他走了。

可第二天,我去學校,就發現課桌上多了很多麵包牛奶,全是春曉買的。

說是讓我請他吃早餐,其實是他請我。說是他準許我追他,其實是他在向我獻殷勤,對外卻說是他接受了我的告白,準許我喜歡他了。

再沒有誰比我更清楚王春曉追一個人時的樣子了,那會兒追林佳楠簡直就像跟蹤狂似的,走哪兒跟哪兒。

我可是親眼見過林佳楠那心力交瘁的模樣的,這會兒落在自己的身上,那才是真真正正地體會到了那煎熬的滋味了。

雖然我是有點小虛榮心、被霍棟這樣的男生暗戀也會小小嘚瑟下的姑娘,但是被王春曉那樣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成天送著變態的小禮物“疼愛”著,我真心承受不住。

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我隻好報告老師,說王春曉騷擾我,不僅敗壞了我的名聲,還嚴重影響我的學習。

班主任聽我說完,當然是不假思索地信了我不會看上王春曉那傻蛋兒的話,把春曉叫去辦公室談了好幾次話,多次警告他不準再影響我,但王春曉要聽得進去的話,他就不是王春曉了。

他進辦公室就跟進茶館一樣,出來後的表情比進去前還要悠閑。

在老師對我也是愛莫能助的情況下,我隻好自己救自己,想著春曉得知林佳楠喜歡沈駱馳後,就立刻自尊心受挫地找我發神經,所以我趕緊告訴王春曉,我也有喜歡的人了。

我喜歡的可是蘇遇,比他好一千倍一萬倍的蘇遇啊!

結果春曉聽完我的少女情懷,非但沒有“移情別戀”,反而很是理解地對我說,王愢,沒關係的,就你這年紀,愛追星也是沒毛病的,我不介意,告訴你個秘密,我還喜歡蘇菲·瑪索呢!我天天晚上做夢夢到她。

聞言,我隻能雙手合十,朝春曉跪拜下去。

哥,算我輸,我投降。

【6】等後來的我終於弄明白這一切時,我才恍然頓悟自己都錯過了些什麽//

將雪人扔向春曉後,不等我與他繼續浪費口舌,早讀課的鍾聲就響了起來。

下課前十分鍾,她突然開始讓我們默寫昨天新教的課文單詞。

春曉一直在我後麵踢我的凳子,我無奈,從署著自己名字的默寫紙下抽了張字跡潦草的答案紙給了春曉。

收卷時春曉一臉得意地在上麵簽上自己的大名,袁滿在旁一臉羨慕地看著他,我拍拍袁滿的肩膀,讓袁滿別羨慕,回頭高考之後填大學誌願,春曉他爹會為他高中三年的所作所為拿出幾十萬給他買個學校,而咱們不需要錢,說不定還有獎學金拿。

袁滿很受我鼓舞,覺得自己為爹媽掙了幾十萬,感到格外的自豪,看春曉的眼神也是充滿了鄙夷。

春曉完全不以為意,反正你們都是嫉妒我有錢。

今天又輪到我們班做大掃除了,上午第二節課後,外麵下著雪,教室牆頭的廣播裏播報著今日不出操的消息,班上的清潔委員劉嬋站在講台上催促著大家趕快下樓,去衛生部老師那兒領打掃工具。

春曉第一個跑出教室,身後跟著胖乎乎的袁滿。

我跟李文藝慢悠悠地走在後麵,自從春曉開始“追”我之後,不管是班裏還是校內,隻要輪到我值日,春曉總會自告奮勇地幫我全部完成。

這樣看來,被王春曉追,我也不是什麽好處都沒有撈到。

反正有春曉幹活,我也不急著去拿打掃工具,跟李文藝有說有笑地走到了樓梯口,準備先去小賣部買個早飯。

冬天了,都愛睡懶覺,所以每次上學都顧不得吃早飯。之前春曉天天給我送早點,後來被我罵了幾次,就不送了。我也樂得自在,寧願跟李文藝第二節課後去小賣部買早點吃。

要下樓梯的時候,正好碰到了上樓梯的沈駱馳。

軍綠色的大衣內搭配著藍白格子的毛衣,領口露出白色的襯衫領,不得不承認,沈駱馳的確是我們學校長得最好看的男生,無論他穿什麽衣服,都能穿得比別人好看許多。

周圍的女生自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忍不住竊竊私語,就連我身旁的李文藝都在拚命地掐我的手背,小聲地在我耳邊囁嚅:“王愢,看那不是沈駱馳嗎?你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我真想翻一個白眼,我幹嗎要跟他打招呼,他又不跟我打招呼。

沈駱馳耳朵裏塞著白色的耳機在聽歌,手裏拿著一瓶光明酸奶,低著頭上樓,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我對他這副冷臉已經習以為常,跟李文藝站在一旁,等他走過。

突然,林佳楠的身影也出現在了樓梯口,她跟他們班的女生一起走,手裏拿著兩個麵包,應該是從小賣部買完早點上樓,急急地朝沈駱馳喊了聲:“駱馳,等一下。”

沈駱馳在聽歌,沒聽到她的聲音,林佳楠追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角。

“我看你早上都沒吃飯,你胃不好,光喝酸奶怎麽行,很傷胃的。”林佳楠將手中的一個麵包塞給了沈駱馳。

沈駱馳眉眼動了下,沒說什麽。

佳楠的話不輕不重,但周圍的人都聽得到,頓時所有人都在看他們。

學校裏的同學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三個人住一個公寓,所以林佳楠這話在很多人耳裏聽來隱藏的信息量很大。

從旁人滿是曖昧的眼神裏可以看出,他倆在談戀愛的事又被坐實了幾分。

林佳楠跟沈駱馳說完,才抬頭看到杵在一旁幹笑著不知道說什麽的我。

意識到自己竟然沒看到我,她臉上的表情很是尷尬,但很快她又笑著跟我打招呼,說:“愢愢,你們也去小賣部買早點嗎?”

我點點頭,看到林佳楠越發尷尬的臉色,趕緊搖頭,解釋了一句:“我去拿打掃工具,下節課輪到我們班校內大掃除。”

林佳楠“哦”了聲,神色有些好轉。

如果我說我也沒吃早飯,她隻給沈駱馳送了麵包,沒給我,像她臉皮這麽薄的人,肯定要羞死了。

因為不出操,第二節課之後有十五分鍾的休息時間,但也不算很長。

杵在樓梯口,經過的同學又那麽多,實在不適合說話,林佳楠也發現了這一點,跟我揮了揮手,說:“愢愢,那我先上去了,我們要上課了。”

我剛想說“好的”,突然胳膊被人撞了一下,手裏多了個麵包,是林佳楠送給沈駱馳的那個。

我震驚地望著沈駱馳離開的背影,愣在了當場。

林佳楠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但她還是勉強地對我笑了笑,然後腳步慌亂地追著沈駱馳上樓去了。

手裏明明握著的是個麵包,我卻像攥著塊石頭,手心裏沉甸甸的,一顆心慌亂地跳著。

我不明白這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是為什麽,就像我不明白沈駱馳為什麽要給我這麵包一樣,我的腦袋有些當機,等後來的我終於弄明白這一切時,我才恍然頓悟自己都錯過了些什麽。

春曉突然帶著袁滿殺回了樓梯,不知道誰通知的他,春曉一出現,就搶走了我手中的麵包,二話不說地就把它丟進了樓梯口的垃圾桶,然後回頭抓過我的手,將我拽下樓梯,拉著我去了小賣部,對著琳琅滿目的麵包對我說:“王愢,你要吃什麽,我都給你買了。”

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話,他之前也這麽對林佳楠說過。

我掙紮著從春曉手裏抽回了自己的手,搖了搖頭,說我不餓。

不等春曉追我,我一股腦地跑出了小賣部,離去的時候,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驅使著我,我突然抬起頭,便看到沈駱馳跟一群男生正站在他們十三班教室外的陽台上聊天。

我想,我一定是最近被春曉摧殘得神經跟著他一起混亂了。

【7】郭英是郭老師!是我最敬愛的郭老師!//

第三節課上課鈴響起的時候,我們正好從衛生部領完打掃工具往車庫的方向走。

一路上李文藝都在跟我開玩笑,故意一直提沈駱馳突然送我麵包的事,別說她覺得意外了,我也驚訝得不行。

隻要一想到林佳楠離去時那幽怨的神情,我就跟心上壓了塊石頭似的,胸口悶得慌,不知道晚上回去該怎麽跟她解釋。

這沈駱馳沒事抽什麽瘋,突然送我麵包,而我又為什麽要接那麵包?!春曉怎麽不早點出現,當著林佳楠的麵把我那麵包給扔了呢?這樣的話,我還可以憨笑一聲,罵一下春曉來緩解尷尬。

我正煩悶著,春曉他們已經到達了車庫,不知道發現了什麽驚奇的東西,車庫那兒傳來春曉激動的聲音。

“這都寫的什麽啊!這麽勁爆!”

“勁爆是挺勁爆的,但這是油漆寫的吧,咱們怎麽清掉這些字啊?!”袁滿有些頭疼地附和著。

我跟李文藝站在車庫外,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聞言,趕緊跑進了車庫一看究竟。

車庫灰暗的牆壁上不知道被誰潑了紅油漆,還被寫了字,上麵的字眼很是不堪入目,都是什麽賤人、**、婊子、小三、勾引……

“這都誰寫的呀?有沒有一點社會公德心!一點都不體諒打掃衛生同學的心情。人家怎麽了,把人罵成這樣!”

我抱怨了幾聲,轉頭去看另一麵牆上的字,突然兩個醒目的大字躍入我的眼簾,我的喉嚨像被人生生扼住一般,一時說不出話來。

所有難堪的罵人字眼最後全都指向了一個名字—— 郭英。

郭英是郭老師!

是我最敬愛的郭老師!

是我仰慕的少年蘇遇的母親!

我怎麽能容忍她被這樣辱罵!

頓時一種憤怒的情緒湧了上來。

“誰幹的!”我大罵一聲,衝出了車庫,朝下一個車庫跑去。

牆壁上的油漆還沒有幹,說明寫這些字的人還沒走遠。

在授課過程中,學生跟老師難免會有矛盾,我以前也見過學生辱罵老師的,但是頭一次看到這麽明目張膽,在公眾場合寫字潑油漆破壞別人名聲的。

我一個個車庫找過去,內心發誓一定要把侮辱郭老師的壞學生給找出來,我一定要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春曉他們見狀,追著我跑了出來,陪著我一起找。

每個車庫牆上都被寫上了油漆字,內容有所不同,但都很粗鄙。

郭英是賤貨!

郭英是婊子!

郭英****無比!

郭英是小三!

跑到最後一個車庫,聽到裏麵有響動,我當即憤怒地要衝進去,裏麵的人聽到了我們的腳步聲,沒等我們衝入,突然從裏麵衝了出來。

一下子冒出來好幾個人,原來始作俑者還不是一個人,我的憤怒更多了一層。

沒等我看清是誰,一個油漆桶突然朝我砸了過來,我連忙躲開,身後的春曉卻遭了殃,被潑了一身的紅油漆,臉上都被濺到了,當即氣憤地叫喊著朝逃竄的人追去。

“有種你別跑!”

袁滿被衝出來的人撞倒在地,柔弱的李文藝躲在一旁被此景嚇得瑟瑟發抖,連聲音都帶著哭腔。

我跟著春曉一起追那批逃跑的人,看不到他們的臉,隻能看到那群人五顏六色的頭發,有男有女,但應該都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因為我們學校嚴禁學生染發。

雖有幾個高三的壞學生也染發,但都沒這麽誇張,被老師逮到後,又都染回了黑色,然後等管得沒那麽嚴了,又重新染回去,再染回來,他們真是嫌命太長,變相地拿著有毒的染發劑開生命的玩笑。

那群人跑得很快,我們根本追不上,最後隻有眼睜睜看著他們翻過學校的圍牆,沒了身影。

春曉氣不過地還要翻牆去追,我攔住了他。

那幫人有五六個,也不知道圍牆外還有沒有幫手,春曉若盲目地一個人去追,指不定會吃多大的虧,還是先回去好了。

春曉難得聽了我的勸,跟我一道回了車庫。

等我們回去,發現車庫旁聚集了好幾個老師,遠遠地我就看到了站在人堆裏小個的教導主任。

原來是聽到我們樓下的響動,樓上班級的老師以為學生搗蛋,下來查看情況,就看到了車庫裏的字,通知了校領導。

袁滿跟李文藝被老師叫去問話,看到我們過去,那兩人就像看到救星似的,立刻朝我們投遞來求救的目光。

教導主任見狀,順著他們的視線看向我跟春曉。

目光觸及春曉,教導主任習慣地皺起眉頭,朝他招了招手。

“喲,這是我認識的王春曉嗎?混世魔王今天怎麽也吃了虧,給我說說,你這身油漆誰潑的?”教導主任半開玩笑半嚴肅地問春曉話。

春曉義憤填膺且添油加醋地跟主任講述著整件事的經過。

我沉默地站在一旁望著最後一個車庫牆壁上剛寫完不久的油漆字,心裏很難受。

“郭英,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