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此生最好的遇見

【1】他安靜地站在他的青春裏,卻成了很多人心目中永恒的燈塔

牆上埋著深深鐵刺,因為年代久遠,鐵刺已經生鏽,但刺尖依舊鋒利。

越過牆頭,我沒注意,左手被一根鐵刺劃了下,手臂上立刻多了條六七厘米長的口子,血從傷口慢慢滲了出來。我感覺到疼,想伸手捂住傷口,一時分神,身體已經在急速往下墜。

牆外是條街道,街上沒幾個人,我懸著的心微微一鬆,落地時,左腳腳後跟先著地,腳扭了一下,痛得我當即皺起了眉。

想到那群人很快就會追出來,我顧不得喊疼,咬了咬牙,拖著崴了的腳,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幾步。

眼睛光顧著看地麵,沒怎麽看前方,等我意識到前頭有人,急忙刹住腳步時,那人離我就隻隔了一米多遠。

我慌忙抬起頭,於是就看到了蘇遇,頓時我的雙腳像被定住了似的,一下子走不動了,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蘇遇看,心狂跳著,耳邊有個歡快的聲音在激動地朝我喊:“是蘇遇,那是蘇遇啊!”

如果有人問我蘇遇是誰?我絕對會毫不含糊地說出一大串話來回答他們。

蘇遇是我化學老師的兒子,他頭腦特別好,從小就是神童,小學上到四年級就跳級去上初中了,十六歲就被清華破格錄取,拿過的獎項數都數不完。

他是我們市一中的傳奇人物,說到蘇遇,幾乎沒人不知道。就連很多家長都知道我們省有個神童叫蘇遇,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像蘇遇那麽替父母爭氣。學生就更別說了,很多人把蘇遇當偶像、奮鬥目標,甚至是夢中情人。

蘇遇就像是個神話,他安靜地站在他的青春裏,卻成了很多人心目中永恒的燈塔。

我這還是頭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蘇遇本人,之前也不是沒見過,那是在我剛升入高一的開學典禮上,那時候作為優秀畢業生的蘇遇回到母校給我們做演講。他穿著幹淨的白襯衫、黑色的西裝褲,五官清秀,氣質上佳,從容自若地站在主席台上做演說,才剛剛經曆完變聲期的他,聲音帶著微微的磁性,很是好聽。

那一年,他十八歲,已然是清華大三學生,由著一群比他年少或者年長的學生仰望。

那一次見他,我跟他之間隔著前方上百個學生,大家都仰著頭看他,我實在沒有機會仔細看他,隻覺得那個站在高處的少年,一身榮光,耀眼奪目。

此後,我遇到的人中,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像蘇遇那般攝人心魄的。

此刻站在我眼前的蘇遇,模樣依舊如我記憶中那般幹淨清爽,他上身穿簡單的白T恤,下身是淺藍色的牛仔長褲,腳上是一雙經典款匡威帆布鞋,手裏拎著隻購物袋,一臉驚愕地看著我,似乎被突然跳下牆的我嚇了一大跳。

我一下子把自己還是個逃難者的事拋之腦後,光顧著看蘇遇了,心想著這人腦袋裏到底都裝的啥,怎麽就比我們聰明這麽多呢?

望著蘇遇兀自遐想之餘,我開始躊躇,總覺得不能放過這次跟蘇遇偶遇的機會,得跟他聊上一番,但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我是該說“嗨,蘇遇,很高興見到你”,還是說“你好,蘇遇,我是王愢”?

不管是哪一句,話一到我嘴邊,我就緊張地打起嗝來,實在是有點尷尬,最後隻能無助地拿眼瞅著蘇遇。

也許是我的目光太過熾熱,蘇遇被我看得有些難為情,他回頭看了眼,見後方沒人,才確定我在朝他看,便朝我走了過來,目光落在我流血的手臂上,尷尬地問:“你沒事吧?”

聽到蘇遇在問我話,我用力地吸了口氣,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結巴地說:“沒……沒事,你好……嗝兒……我是……王……嗝兒……王愢……”

我平素再巧舌如簧,這會兒也成了笨嘴鳥兒,一句話說下來,隻聽得清那不斷的“嗝兒”聲,倒聽不清我真想說的話來。

蘇遇畢竟是教師子弟,修養好,看我都成這樣了,自然也不好就這麽把我扔下繼續走他的路。他遲疑地伸出手,停在半空中,最後在我發出又一道“嗝”聲之後,無奈地把手放在我的背上,用力地拍了幾下。

蘇遇快速地將我打量了一番,抬眼,眼眸發亮地看著我,好心地對我說:“我看你手臂被劃傷了,腳也扭了,要不我送你去醫院吧?”

我抬頭望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本以為像蘇遇這麽優秀的人,肯定又是冷豔高貴的人物,像沈駱馳一樣難以接近,哪知道他竟然會主動向我伸出援手。

我受寵若驚,一時腦袋當機,反應全無。

反倒是蘇遇,看我一直呆愣地站在原地,死盯著他看,以為我對他心存戒備,有點尷尬地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對我笑了笑,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和善地說:“你不用擔心,我不是什麽壞人,我就是看你這樣勉強走路挺累的。”

看蘇遇這麽一副窘迫的樣子,我想都沒想,忍不住脫口而出道:“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是蘇遇。”

蘇遇驚訝地看著我,愣愣地問:“你認識我?”

在市一中待過的學生哪一個不認識蘇遇這張臉?蘇遇的長相雖沒有沈駱馳那般精致漂亮,但也是那種讓人看了難以忘懷的容貌,清俊儒雅,眉宇間透著隱隱貴氣。要不是知道他是郭老師的寶貝兒子,肯定有人以為他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

我朝他點點頭,一本正經地回答說:“認識,你就是那個神童蘇遇,你媽媽是市一中的郭老師,我高一時,她還教過我們班化學。”

“你是我媽的學生?”

聽到我說郭老師,蘇遇臉上的表情更加訝異了。

他不由得多看了我幾眼,似乎在想他是否認識我,但想來結果不是很理想,他無奈地苦笑了下,嘴角微揚,問我:“你剛說你叫什麽名字?”

他笑起來的樣子就像是有桃花在漫天飛舞,迷亂了我的眼。

我正看得入迷,聽到蘇遇問我,趕緊回過神來,晃了下發熱的頭,激動地回道:“王愢,三橫一豎的王,豎心旁一個思的愢。”

“王愢,王愢,這名字有點耳熟,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不會是從郭老師嘴裏吧。”

“可能吧。”蘇遇淡淡地回我,目光看上去有些暗沉。

當我猜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麽話惹得蘇遇生氣時,耳邊又響起蘇遇那略帶磁性的聲音。

“你是哪屆的?”

“06屆,現在高二。”

“哦,06屆,比我低那麽多屆,怪不得我不認識你。”蘇遇抿了抿嘴,恍然地說道。

沒想到能跟蘇遇這麽順利地聊起來,這讓我很是興奮,連說話都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對著蘇遇,嘰嘰喳喳像隻小麻雀。

“你肯定不認識我,我高一那會兒你都去北京上大學了,你十六歲上清華,我十六歲才上高一,跟你比起來我真的是遜斃了。不過蘇遇,暑假都過去了,你怎麽還沒去北京啊?大學開學都這麽晚嗎?”

連我自己都快嫌棄自己聒噪了,蘇遇倒默默聽了下來,微笑地回我:“我大四了,學業沒那麽忙,現在正準備考研出國,暫時不用去學校。”這讓我在心裏默默地又給他加了好幾分。

你說同樣是男生,蘇遇比沈駱馳優秀,還沒沈駱馳那麽高冷呢!

我內心誇讚蘇遇的同時,不由得把沈駱馳嫌棄了一通。但嫌棄歸嫌棄,想到他,我還是有點擔心他跟林佳楠,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被那群壞學生追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碰到蘇遇後轉了運,還是因為我受了傷,老天爺過意不去,追我的那群人竟然莫名消失了。這真讓我寬慰不少,不然我還得擔心自己會連累到蘇遇呢。

【2】要不要他背,這是個問題//

九月初秋剛至,天氣熱得還可以穿夏裝。

風就像調皮的孩子,偶爾在我們身邊穿梭而過,將蘇遇的碎發吹得亂亂的,卻也增添了幾分隨意。

我仰著脖子看蘇遇,蘇遇突然回頭看我,我正對上他黑亮的眼眸,頓覺臉上一燙,心慌地收回了視線,不敢再與其對視。

頭頂上傳來蘇遇淡淡的詢問聲:“你還需要我送你去醫院嗎?”

我不假思索地朝蘇遇激動地說:“要!要!”

話落,我立刻將自己鄙視了一番。

我要知道有一天自己會為了多跟蘇遇待一會兒,一點皮外傷就厚臉皮地跑去醫院看,我之前是絕對不會嘲笑學校裏那群對沈駱馳發花癡的女生的,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我們是一樣的,一樣的麵對傾心的事物時,喪失了理智。

被我尖厲的嗓音震了下,蘇遇微愣地看了我一眼,嘴角輕揚,微微地笑道:“那走吧。”

邊說他邊彎下身來。

我呆站了一會兒,才醒悟過來,蘇遇這是要背我。

我心裏那叫一個心花怒放,又誠惶誠恐。

要不要他背,這是個問題。

我弱弱地看了眼手臂上傷口處的血跡,又看了下蘇遇幹淨清爽的樣子,抿了抿嘴,偷偷地摸了把自己米其林輪胎般的小肚子,再看了眼蘇遇清瘦的脊背,不僅把嘴巴抿得更緊了,連眉毛都蹙起來了。

那叫一個糾結。

我怕弄髒蘇遇的衣服,更怕他背不動我。

見我久久不動,蘇遇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像猜出了我心裏所想,他鎮定地安撫我道:“你不用怕,我力氣還可以,不會讓你摔倒的。去晚了的話,醫院到午休時間,醫生就少了。”

我發愁地看著他,我這不是怕自己摔倒,是怕你摔著啊!

最後,在蘇遇的熱情邀請下,我硬著頭皮朝他走了過去,雙手小心翼翼地環住他白皙光潔的脖子,爬上了他的背。

蘇遇重新站直身,背著我穩步向前走。

我趴在蘇遇的背上,雙手環著他,臉時不時地貼在他的肩上,鼻尖聞著他身上好聞的洗衣液的香味,心跳得很快,仿佛不是自己的。

空氣中似有暗流湧動,氣氛變得說不出來的曖昧,為了緩解尷尬,我率先開口跟蘇遇聊起天來,一路上幾乎都是我在問,蘇遇答,倒也算和諧。

我跟蘇遇聊的無外乎是跟市一中有關的事,還有蘇遇在清華的一些事。

我還沒有上過大學,我對大學裏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但我最好奇的是大學裏的蘇遇又是怎樣的。

可蘇遇貌似有點心不在焉,他回我的時候,句子總是很簡潔,比如“還不錯”“挺好的”就打發了我。

我沒有跟他計較,他願意送我去醫院,還願意跟我聊天,對我來說,已然是上天給我的無上恩寵了。

聊了一會兒,蘇遇的腳步放慢了些。我在他身後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隻能聽到他語調清淡地問我:“王愢,你覺得你們郭老師是怎樣的人?”

“怎樣的人?”我在嘴裏咀嚼了下這個問題,有點不解地問蘇遇,“你是問哪方麵?我覺得你媽,哦,郭老師她人很好啊,長得漂亮,氣質又好,而且很溫柔,說起話來總是讓人覺得暖暖的,教課也很細心,我們很多同學都特別喜歡她。不知道別人怎麽想,在我心裏,郭老師是我遇到的最好的老師了。她教了我很多東西,讓我受益匪淺,更重要的是……”

“是什麽?”

我隻是天馬行空地亂想著,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也沒什麽章法,沒想到蘇遇竟認真地全聽了進去,還出聲追問我。

是什麽呢?

我偷偷地看了下蘇遇的側臉,雖然才十八歲,已然透出成熟與沉穩。印象中,蘇遇永遠都是這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好像沒有什麽事可以難倒他,跟他在一起,讓人覺得莫名心安。

“更重要的是她是你的母親,我覺得能生出你這麽棒的兒子,那個女人一定超級厲害!”

雖然這話說得有點誇張,但真的出自我真心。

我真的很喜歡郭老師,也很喜歡蘇遇,也是真心地仰慕著他們。

被我如此篤定的語氣所震懾到,蘇遇頓了頓腳步,聲音沉沉地說了聲:“是嗎?”

沒等我搞明白他那聲“是嗎”到底是什麽意思,他已經繼續往前走去。

我慢慢地閉上眼睛,將環在蘇遇脖子上的雙手微微收緊了些。

我多麽想這一路永遠不會有盡頭,這樣我就可以一直厚著臉皮賴在蘇遇的背上不離開。

然而時光總是短暫的,理想永遠是豐滿的,現實永遠是骨感的,這路要真沒了盡頭,我是滿足了心願,但蘇遇估計得累個半死。

【3】那時候的我並不知道,不是每一場等待都能等到結局//

跟我預想的一樣,隻是腳崴了一下,沒什麽大礙。

骨科的老醫生忙著下班回去吃午飯,粗略地幫我看了下左腳,然後從桌上的筆筒裏拿了支黑色簽字筆出來,在我的病曆單上寫下了幾排龍飛鳳舞的大字,往我手裏一塞,嚴肅地說:“腳上膏藥一天貼兩張,第二張跟第一張之間要隔六個小時,貼膏藥前先用噴霧劑噴下。至於手上的傷,注意別沾水就行了。”

我拿著病曆單,對著老醫生用力地點頭,一副很明白的樣子。但實際上,我連他要我買什麽膏藥跟噴霧劑都不知道,一個是他沒說,另一個原因是他寫的字實在太潦草,我眼拙,認不出來。

還好有蘇遇在,從骨科出來,蘇遇自然地從我手裏拿過單子,隨意地看了眼,就知道要買什麽了。

蘇遇扶著我到醫院大廳的等候椅處,讓我先坐一會兒,他去藥房幫我拿藥。

見他要走,我趕緊拉住他的手,從褲袋裏掏了二十塊錢出來塞到他手心,紅著臉,窘迫地說:“我身上就這麽多錢,不知道夠不夠?”

我知道自己問了個很蠢的問題,這點錢當然不夠買膏藥跟噴霧劑,醫院裏的藥素來比外麵藥店裏的貴上很多。

蘇遇垂眼看了下他手心裏那張被我藏得有點發皺的紙幣,將錢還給了我,笑著說:“沒事,我有錢。”

剛剛掛號的錢也是他出的,現在又要出配藥的錢,蘇遇已經好心送我到醫院了,我當然不好讓他花錢,於是我把那二十塊再度塞進他手裏,有些倔強地說:“剩下的錢,我回家後一定會還你的。”

別看我平時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但是在某些事上,我有著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自尊心。我不想被蘇遇看成是那種喜歡占人便宜的人,所以我一再地跟他保證我會還錢給他。

蘇遇無奈地收下了那二十塊,沒再跟我推搡。

我坐在等候椅上,目送著蘇遇離開,看著他清瘦的身影在醫院幽暗的長廊裏漸行漸遠,最後沒入藥房前的取藥人群裏尋覓不見後才收回目光。望著手臂上塗滿紅藥水的傷口,我用嘴對著它吹氣,等著蘇遇回來,一顆心被捂得暖暖的,說不出的安寧。

那時候的我並不知道,不是每一場等待都能等到結局。

我隻知道,那天,我等到了蘇遇,在蘇遇溫柔的攙扶下離開了醫院。

醫院門口有個租車攤,蘇遇租了輛藍色的自行車載我。他的車技很糟糕,車頭搖搖晃晃的,車子像蛇一樣,蜿蜒地往前行駛。他抱歉地跟我說他上大學後就不怎麽騎自行車了,車技有點生疏。我絲毫不怪罪他,那時候坐在他車後座、手輕扶在他腰間的我,幸福得像個傻瓜。

蘇遇將我一路送到了香格花園劉奶奶家樓下。劉奶奶跟沈爺爺都不在家,他們今天去喝親戚孩子的滿月酒了,要吃完晚飯才回來。

自行車在車庫前停了下來,我從後座跳了下來,腳上貼了張膏藥,沒之前那麽疼了。現在不用蘇遇扶,我都可以慢慢走路了。

下車後,我彎著腰,感激地向坐在車上的蘇遇道謝:“學長,今天真不知道怎麽謝謝你才好,改天我請你喝奶茶。”

說完我就後悔了,請喝奶茶算哪門子客氣喲!

想起往年親戚給我的壓歲錢我都沒怎麽動過,我動了下心思,打算改口說請蘇遇吃飯,蘇遇卻先開了口,很給麵子地說了一聲:“好。”

然後,他又揚了揚嘴角,說:“你不用老叫我學長學長的,直接叫我蘇遇就行了。”

我高興地朝蘇遇點點頭,說:“嗯,那就這麽約定了,我先到樓上拿錢給你。”

不等蘇遇攔我,我已經蹦蹦跳跳地上了樓梯,一步一回頭地對蘇遇說:“你等我一下,我一會兒就下來。”

不是我不想讓蘇遇上我家坐坐,隻是畢竟是合租屋,我也不知道沈駱馳跟林佳楠有沒有回家,如果我貿然帶朋友回去,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生氣。佳楠我倒不擔心,我就是擔心沈駱馳,要知道他可不是個好相處的人,所以我隻能讓蘇遇在樓下等我。

蘇遇擔心我的腳傷,蹙著眉頭喊我,說:“王愢,你走慢點,別跳,小心你的腳。”

我站在樓梯的拐角處,無所謂地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擔心。

不想讓他等太久,我顧不上腳傷,拎著藥袋子一股腦地就朝三樓的公寓奔。到公寓門口停下來後,我覺得左腳踝有點酸疼,有點懊悔自己瞎逞強了。

公寓的門沒關,半開著,我將鑰匙收了回來,伸手要推門,門被人從裏麵拉了開來,林佳楠瘦弱的身影出現在我的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樣子看上去太過狼狽,她一臉受驚地看著我,愣了幾秒後,突然撲到我的懷裏,一把抱住我,喜極而泣地說:“愢愢,你可算回來了,我都要擔心死了,你要再不回來我都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我被她這潮水般說來就來的情緒給嚇了一跳,不過很快恢複鎮定,笑著安撫她,說:“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沒出啥事啊!”

邊說我邊走進了公寓,環顧了下四周,不見沈駱馳的影子。

他跟佳楠一起跑的,佳楠都已經回家了,他肯定也回來了,說不定又宅在他房間裏睡覺呢。

要換以前,沈駱馳拋下我,自己回來睡覺,我可能還會生氣。但現在我整顆心都因為偶遇蘇遇而歡呼雀躍著,哪有心情跟沈駱馳慪氣。看他倆沒事,我也算鬆了口氣。

林佳楠注意到我手裏拎著的藥袋子,視線落在我手臂上塗過紅藥水的劃傷上,眼眶紅了起來,抬眼看我,囁嚅地問:“愢愢,你的手怎麽了?”

“嘿,沒啥,就是刮了一下。”

我答應蘇遇會很快下樓,所以沒時間跟林佳楠多作解釋,直接拎著藥袋子進了房間,打開床頭櫃,從裏麵的鐵盒裏拿了一百塊錢出來,又走出了門。

佳楠站在大廳裏,見我要出門,可憐兮兮地喊我的名字,說:“愢愢,你要去哪裏?”

我想她是在擔心我,看我傷了手,又匆忙地拿錢出去,以為我惹上什麽壞事,所以才這副樣子。

為了讓她放心,我索性讓她跟我一起下樓。

她站在原地,怯怯地看著我,估計是怕出去有危險。

我看她這樣,也不願難為她,想讓她在家裏待著等我回來時,她突然開了口,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鼓足勇氣對我說:“好,我跟你一起下去。”

我被她這樣子給逗笑了,拉著她的手,說:“佳楠,你別亂想,我就是還個朋友錢,他就在樓下等我。”

林佳楠明白地點點頭,後悔且真摯地說:“愢愢,我以後肯定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跑的。”

先前被丟下的時候我都覺得沒什麽,形勢所迫,佳楠腳剛好,她個性又柔弱,沒法一個人跑的,而沈駱馳隻能帶一個人逃,那個人自然是林佳楠。如果讓我選擇,我也會選擇她。即使被逼著跳牆,又擦傷了手、崴了腳,我也不覺得有多委屈。可是現在被佳楠這麽一說,我突然就覺得鼻間湧出一股酸楚來。

“好啦,你別再想啦,我沒事啊。”我快速地平複好情緒,裝作一副沒事的樣子,扯開話題,興奮地對佳楠說,“你知道我跑的時候遇到誰了?蘇遇,就是我們學校的那個神童蘇遇,就是我當成偶像的那個,我路上碰到他了。他還送我去了醫院,是他送我回來的,我現在就是要下去找他,還他錢,他給我付了藥費。”

被我的情緒所感染到,佳楠也高興了起來,拉著我的手激動地說:“蘇遇!真的嗎?你真見到蘇遇了!天啊,愢愢,你一定高興壞了,你那麽喜歡他!”

我喜歡蘇遇從來就不是秘密,不僅班上的同學知道,像佳楠這樣跟我玩得好的朋友也知道,就連我媽也知道。我媽還老拿蘇遇激勵我學習,說王愢啊,你要喜歡蘇遇,你不努力怎麽行,人家這麽優秀,你可不能跟他差太遠,不然哪追得上他。

我喜歡蘇遇,也許那喜歡隻是對偶像的仰慕之情,也許那喜歡也夾雜著某些少女情懷,在我還未辨清那份喜歡的年紀,我隻知道,我喜歡蘇遇,很喜歡很喜歡蘇遇。

提到蘇遇,我的感情毫不遮掩,我激動地跟林佳楠說著一路跟蘇遇在一起的情形,整個人像被包裹在粉色的泡泡裏,心裏甜蜜極了。

“蘇遇真的是太好了,他就在樓下,等會兒你見到他就知道我說得一點都不假,他真的是儒雅善良、熱心且隨和的一個人,就跟周總理一樣迷人!噓噓,不說了,就快到了。”

到最後一層樓梯了,我貓著腰,回頭小聲地對林佳楠說道。

佳楠伸出纖細的手指放在嘴邊,默契地朝我點點頭。

沒料到會在樓梯口碰到沈駱馳,原本以為他在房間裏睡覺的我,在看到他風塵仆仆地從樓道裏進來時,不免驚了一下。

既然遇到了,打個招呼也是難免的,我剛想開口說話,沈駱馳卻頭也不抬地從我們的眼前擦過,直接上了樓梯,也不知道是沒看到我們,還是看到了不想搭理我們。

但是他幹嗎故意不搭理我們啊?我今天好像沒得罪他吧!

我兀自想著,跟自己說不要把沈駱馳想得太壞,他或許是真的沒看到我們,因為他一直低著頭走路啊,也不知道怎麽了。

我望著沈駱馳後頸上的薄汗和後背上被汗水浸濕的襯衫,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急著去找蘇遇,也沒多關注沈駱馳。

倒是在我身後的佳楠,柔柔弱弱地朝沈駱馳喊了一聲:“駱馳。”

沈駱馳貌似停了下來,在跟林佳楠說話,我背對著他們,沒怎麽聽他們都說了些什麽,人已經出了樓道。

【4】要不要我上去咬他,佳楠你說一句就行//

我徑直走到了跟蘇遇分開的車庫前,卻沒有看到蘇遇。我跟蘇遇說好讓他在這兒等我的,可是他竟然連人帶車一起消失了。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呆滯地望著車庫緊閉的鐵門,一股沉重的失落感席卷了我,我雀躍了幾個小時的心情突然落寞下來。

我不相信蘇遇是那種會不告而別的人,他那麽有禮貌,有涵養,不會什麽話也不說,就偷偷走掉的。

因而我固執地尋找,繞著我們住的那棟樓轉了一大圈,尋找著蘇遇,然而依舊沒有找到。

最後我心情低落地回到了車庫前,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蘇遇可能是暫時離開下,他說不定還會回來找我,因為我的錢還沒還給他呢!

我蹲在車庫前,眺望著遠處蜿蜒的水泥路,期盼著蘇遇會騎著那輛自行車再度蜿蜒而來。可我剛蹲下身來,視線就被人給擋住了。

我下意識地抬起頭,望著擋在我眼前的沈駱馳。我眉頭不悅地皺起,說:“沈駱馳,你能不能讓開點,我在等人呢。”

沈駱馳不讓,伸出一隻手按在我頭頂上方的牆壁上,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我,麵色陰沉地說:“你回來多久了?”

“沒多久。”

我回他,整個人蹲在沈駱馳的身下,感到一股莫名的壓迫感。

我感到別扭地站起身,想從沈駱馳的臂彎下離開,他卻突然拽住了我的手,好死不死攥住的還是我劃傷的手臂。我吃痛地喊沈駱馳放手,他置若罔聞,用力地將我甩到了牆上。

蘇遇突然離開,我已經夠糟心了,結果還莫名其妙被甩了一下,我忍不住朝沈駱馳咆哮起來:“你腦子有病啊!”

沈駱馳對著我嗬嗬地冷笑幾聲,說:“我腦子有病?你才腦子有病吧!你沒事不可以早點回家嗎,你不知道別人會擔心嗎?還是說你發花癡發得壞了腦子,隻知道跟亂七八糟的男人廝混,不知道回家了!”

他剛說完,我就感到整個腦袋都炸了,完全忘記他前麵都說了些什麽,滿腦子就隻有一句話,他說蘇遇是亂七八糟的男人,還用“廝混”這種詞來形容我倆純潔無瑕的關係。

他沈駱馳平素高傲,不待見我就算了,侮辱我也算了,憑什麽侮辱蘇遇啊!

我雙眼發狠地怒瞪著沈駱馳,要不是林佳楠跑過來攔住我,我肯定衝上去咬他了。

林佳楠兩隻細胳膊將我整個人抱得緊緊的,滿麵驚懼地安撫我,說:“愢愢,你別激動,駱馳他不是那個意思,隻是你之前一直沒回來,我們都很擔心你,駱馳出去找你了,現在才回來。他問我你去幹什麽,我說你找蘇遇去了。他不知道蘇遇是誰,就誤會了,以為你跟男生玩,所以才這麽晚回來的。沒等我跟他解釋,他就跑過來了,他真的是好心,他是在關心你。”

我那時候正在氣頭上,毫無理智可言,哪聽得進佳楠說的話,滿肚子都是對沈駱馳的不滿,再看那廝一副倨傲的嘴臉,就氣不打一處來,不領情地大聲說:“誰稀罕他的關心!”

那頭沈駱馳也特傲氣地嗆我,說:“誰關心你了!別自作多情了!”

林佳楠畢竟太瘦弱了,我幾番掙紮,就掙開了她的手,沒等她再攔住我,我就像瘋狗似的朝沈駱馳撲了過去,抓起他細白的手臂,二話不說就咬了上去。

俗話說,衝動是魔鬼。

聽到沈駱馳的痛呼,我才鬆了口,然後望著他手臂上深深的紅色牙印,腦袋一片空白。

咬完心裏是舒暢多了,但是這牙印要被劉奶奶他們看到,我又該如何解釋?別看劉奶奶嘴上老說沈駱馳不好,但是心裏可疼得緊了,她要知道我咬傷了她的寶貝孫子,會不會把我跟媽媽趕出去,不讓我們住這兒了?搬出去其實也沒關係,但是房租已經付了半年了,如果我們搬出去,錢也沒法全退回來了。

我一是心疼錢;二是舍不得跟林佳楠分開;三是覺得搬家實在太麻煩,爸媽工作又忙,也難抽時間搬。

這麽一想,我再看看那兩排牙印,心裏別提有多後悔了。

我弱弱地抬頭看了眼臉色鐵青的沈駱馳,猶豫著要不要立刻認個錯,就了,隻要他不告訴他奶奶就行。但是自尊心又有點瞎作祟,想著雖說沈駱馳可能是真出於好意關心我,但是他說的那些話也忒難聽了吧。

最後還是林佳楠充當和事佬,見我冷靜了,她趕緊跑過去安撫沈駱馳,焦急地說:“駱馳你別生愢愢的氣,蘇遇對愢愢來說是很珍貴的人,他是愢愢的偶像,也是她很在意的人,你這麽說,她才會……”

沒等林佳楠說完,沈駱馳一把推開了她,恨恨地瞪著我,咬牙說:“關我什麽事!”

林佳楠被他推得腳步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我怕她摔倒讓腿傷複發,趕緊攬住了她。

佳楠沒有看我,隻是一臉震驚地望著沈駱馳,似乎接受不了沈駱馳推了她,她那雙水眸一下子漲得通紅,委屈得直掉眼淚,看得我心疼極了。

我頓時覺得沈駱馳實在是壞透了,當即又怒瞪著他,就算被趕出去也無所謂了,憤懣地對林佳楠說:“要不要我上去咬他,佳楠你說一句就行!”

那時候我完全沒有意識到,我說那句話的時候隱隱地把自己當成了狗。

關門放狗跟關門放王愢,在那時是一個效果。

林佳楠嚶嚶地哭著,雙手還緊緊地攥著我的手臂,哽咽著說:“愢愢,你別……別跟駱馳打架。”

說完,她又看向沈駱馳,吸了下鼻子,擦了把眼淚,故作堅強地說:“駱馳,愢愢逃的時候,手臂劃傷了,你別打她。”

聞言,沈駱馳眉眼動了動,垂眼瞥了眼我的手臂。

剛被他推得撞到牆上,我手臂上的傷口又裂開了,隱隱有血絲滲出來。

我倔強地將受傷的手臂藏到背後,不願給沈駱馳看。我可不稀罕他的同情。

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沈駱馳嘴角揚起一抹冷笑,眼神看起來嘲諷極了。

我怒瞪著他,說:“沈駱馳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別笑得這麽陰陽怪氣的,真讓人討厭!”

“隨你。”

沈駱馳不以為意地轉過身去,留給我們一個高傲的後腦勺,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在原地傻站了一會兒才恍然明白,沈駱馳那句“隨你”,其實就是隨便我討不討厭他的意思。

對沈駱馳這種在學校裏備受追捧的人氣少年而言,我一個王愢討不討厭他,他根本無所謂。

但對我來說不一樣,因為我討厭的人屈指可數。

經過這件事,沈駱馳已經超越了王春曉,成了我最討厭的人。

對比他,春曉實在是可愛至極。

【5】油煎蛋成了我跟林佳楠之間的秘密,而林佳楠成了緩和我跟沈駱馳關係的紐帶//

好不容易有個周末,今天我又是早起去看望春曉,又是被人追著滿街跑還受了傷,現在又跟沈駱馳大吵,心力交瘁的我連午飯都沒吃。

回到公寓後,我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倒在柔軟的大**,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個巨型蠶蛹,胸悶地滾來滾去,滾著滾著就睡著了,連林佳楠叫了外賣喊我吃飯我都沒有聽見,因為實在是太累了,睡得有點沉。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晚上,中途我做了一個毫無章法、亂七八糟的夢。

先是夢見蘇遇變成了英俊王子,騎著一匹高大的白馬,嘴角含笑,深情款款地朝我騎來,我以為我不是白雪公主、睡美人,也該是灰姑娘,結果蘇遇一直走一直走,就是沒走到我的身前,而我的腳卻越來越酸。後來我發現了,我根本就不是什麽公主、王子的心上人,我就是蘇遇身下的那匹大白馬,心酸得我都想撂挑子不幹了。

後來夢境又變成了另一個場景,這個場景裏我依舊不是人,而是變成了一條大狼狗,沈駱馳變成了一隻高傲的小白貓。我一路追著他跑,他一路逃,我跑啊跑,他逃啊逃,正當我好不容易抓住他要狠狠地咬上一口時,他突然朝著我哭了,模樣楚楚可憐,一雙水汪汪的藍眼睛委屈地望著我,喵喵地叫。我看著隻覺得內心一陣**漾,一個走神,臉上就被那賤貓的爪子撓了一下,痛得我汪汪直叫,沈駱馳趁機溜了。我氣得在地上滾了好幾下,最後把自己給滾醒了。

醒來的時候,我全身都是汗,拿起床頭的鬧鍾看了一下,竟然已經下午四點多了。

我趕緊起床,拿了幹淨的衣服出來準備去洗個澡,剛打開門,就看到隔壁房間的門也開了,林佳楠穿著森女係的麻料圍裙,手裏拿著畫板,一副在作畫的樣子。

看到我出來,她驚訝了下,然後很快地朝我走來,說:“愢愢,你終於睡醒了,肚子餓嗎?我叫了外賣餛飩還在冰箱裏,下午喊你的時候你沒回我。”

說到我沒回她的時候,林佳楠的臉上出現了傷心的表情,看得我那叫一個自責,邊解釋說自己睡沉了,邊趕緊到冰箱那兒把餛飩拿出來,在微波爐裏熱完,當著林佳楠的麵囫圇吞棗地吃著。

林佳楠坐在我身旁看我吃,纖纖素手托著那潔白的腮幫子,言語十分惆悵地說:“要駱馳也像你一樣出來吃飯就好了。”

從林佳楠嘴裏我才得知,原來沈駱馳跟我一樣,回房後就沒出來過,也不知道他是在睡覺還是做啥,反正林佳楠喊他的時候,他也沒搭理。

說完,佳楠欲言又止地看著我,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開口,小心翼翼地跟我說:“愢愢,你跟駱馳和好吧,你倆都是我的朋友,看你們吵架,我心裏挺難受的。”

我看她說話的表情,也是真的為難,其實睡了一覺醒來,我也沒那麽惱沈駱馳了。沈駱馳就是毒舌了點,說了些過分的話,但就像佳楠說的,我一直沒回家,他還出去找我了,看來也不是我想象中那麽冷血無情。

所以為了讓林佳楠放心,也為了日後能和平相處,當天晚上,我拿著本該還蘇遇的藥費錢直接去了小區附近的菜市場,買了點菜回來,燒了好幾個拿手好菜,打算請佳楠跟沈駱馳一起吃。

劉奶奶他們二老在親戚家吃晚飯;佳楠的媽媽今晚要留在家裏陪佳楠的爸爸,不過來了;我媽在廠裏加班,也不在家,所以我有足夠的時間跟沈駱馳和解,不用擔心鬧到家長那兒。

但沈駱馳這人要這麽容易和解,他就不是沈駱馳了。

我做完飯,在佳楠的鼓勵下,站在他門口喊他吃飯,一連喊了十幾聲,都沒人回。喊到最後我那好耐心全都耗盡了,有點想放棄時,佳楠為他開脫說他可能睡著了。

我忍了,又提高分貝,扯著嗓子大喊了幾聲,結果人是喊醒了,門也開了,一樣東西從裏麵砸了出來,我光顧著拉林佳楠躲開,都沒仔細看,等我鎮定下來,看清楚摔在地上的東西時,我怒了。

沈駱馳這廝竟然拿筆筒砸我,那筆筒還是陶泥的,砸到很疼的。

佳楠趕緊攔住要暴走的我,說:“愢愢,愢愢,你別衝動,駱馳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我紅著眼看著她,不知道說什麽好。

如果這都不是故意,那就是科幻小說了,筆筒自己都會飛出來砸人了。

看來沈駱馳完全沒有跟我和解的意思,我無奈地走了,回到大廳,望著餐桌上精心準備的飯菜,心裏有點難過。但想著這麽多菜,不吃浪費,我安靜地拿了碗筷,給林佳楠也拿了一副,然後說:“佳楠,我們吃飯吧。”

說完,沒等林佳楠伸筷子,我便風卷殘雲地拿筷子掃**了整張餐桌,這叫化悲痛為食欲。

林佳楠看得目瞪口呆,忙說:“愢愢,你少吃點,吃撐不舒服的。”

她肯定覺得我剛吃了一碗餛飩,現在又吃這麽多,對胃不好。

可我這會兒哪顧得上這些,別說胃了,我五髒六腑都快被沈駱馳給氣炸了。

吃完晚飯收拾完,我回房間看了會兒書就準備睡覺,第二天還得去學校。

林佳楠也待在她的房間,應該又是在畫畫。沈駱馳那頭毫無動靜。

可悲的是,晚上我失眠了,不知道是下午睡太久,還是情緒波動太大,睜著眼睛到了淩晨,我還沒有睡著,更雪上加霜的是,晚上吃多了,我肚子真難受了。

憋了一會兒,我還是決定起**廁所。

我手剛扭開門把,就聽到門外傳來窸窣聲,也有人開了門。

我以為是林佳楠也起來上廁所了,也沒多在意,打開門走了出去,果真看到洗手間的燈亮著,門虛掩著。

佳楠這孩子心真大,有男生同住一套公寓,上廁所竟然不關緊門。

我感慨著,剛想幫她把門給帶上,就聽到裏麵傳來嘔吐聲。我心一驚,忍不住朝門裏瞅,就看到沈駱馳正彎著腰,手捂著肚子,朝洗臉池裏嘔吐,吐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臉色很是難看,慘白慘白的。

我想起了沈駱馳已經兩頓沒吃了,這會兒看他捂著肚子吐,會不會就是胃病犯了?

想到這裏,我立刻收回了視線,怕沈駱馳發現我在看他吐,麵上掛不住,我趕緊躡手躡腳地回了房間,在床頭櫃的藥箱裏翻找著胃藥,準備拿給沈駱馳,頓時忘記了我和他還沒和好。

等我再度出門的時候,沈駱馳已經離開了洗手間,回自己房間去了。

我握著手裏的胃藥,皺眉想了想,最後還是先去了廚房,煎了兩個蛋。

我爸也有胃病,但沒有沈駱馳那麽嚴重,他每次胃疼,我媽就給他做油煎蛋吃,蛋裹在厚重的油湯裏,吃了暖胃。

我端著做好的油煎蛋跟胃藥準備去敲沈駱馳的門,可是到了門口,我就遲疑了。

想起幾次敲沈駱馳的門,得到的不好反饋,我怕再被沈駱馳拒絕,想了想,還是放棄了,轉而去敲林佳楠的門。

沈駱馳那麽討厭我,還是讓佳楠端給他好了。

估計聽到外麵的響動,林佳楠也醒了,沒等我伸手敲門,她就先開了門,看到我,愣了愣,但很快就恢複了鎮定,小聲地問我:“愢愢,你有事嗎?”

我貼著她的耳朵,把沈駱馳胃疼的事說了下,又指了指放在地上的油煎蛋,說了自己的來意。

聽到我說沈駱馳胃病犯了,佳楠臉上瞬間出現了擔憂的表情,同時她又覺得不妥,說:“愢愢,要不你自己送吧,這是你做的,你的心意,駱馳看到說不定就跟你和好了,我送不大好吧。”

要是一碗油煎蛋就能改變沈駱馳對我的厭煩,那他也太好糊弄了。

我搖了搖頭,說:“算了,你給他吧。”

說完,我拍了拍林佳楠的肩膀,先回房了。

沒多久我就聽到佳楠的敲門聲,她細聲細氣地對沈駱馳說做了油煎蛋給他,跟胃藥一起放在他門口,他想吃的話就出來拿下。

我躺在**,也不知道沈駱馳到底有沒有吃那碗油煎蛋,隻是心裏突然舒暢了,覺得不管沈駱馳討不討厭我,我也算是問心無愧了。

心裏舒服了,人也睡得著了,我一覺睡到鬧鍾響,趕緊起來準備上學。

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我就看到沈駱馳門口多了個空碗,碗裏還有殘留的一點油湯。

我忍不住嘴角勾起,笑了笑,心情很好。

把碗筷收了洗了,我等林佳楠出來一起上學。

上學的路上,林佳楠跟我說了沈駱馳得胃病的緣由,她也是聽劉奶奶跟她媽媽聊天時知道的。

聽完林佳楠說的這些,我非但不再記恨沈駱馳,反而覺得他很可憐。

我無法想象那麽小的一個孩子,被遺忘在家裏,活活餓了兩天的樣子。

我開始原諒沈駱馳所有的無理、高傲、冷漠,還有那生人勿近的態度。我也開始理解他之前為什麽那麽討厭女孩子,應該是因為他母親吧。

女人天生是感性的,很容易因為同情而惦記上一個人。

自那之後,我隔三岔五地給沈駱馳做油煎蛋,一直由林佳楠給他,並且讓佳楠別告訴他是我做的。

對生活處處挑剔的沈駱馳似乎並不排斥油煎蛋,每次都會吃完。

油煎蛋成了我跟林佳楠之間的秘密,而林佳楠成了緩和我跟沈駱馳關係的紐帶。

沈駱馳再也沒對林佳楠大吼大叫過,並且在佳楠的勸說下,也願意跟我和解。他雖然嘴上沒跟我直接說和解的話,但是明顯態度上柔軟多了。

我時常會感恩我媽教會我做油煎蛋,因為它讓我在香格花園的日子好過了許多。

不需要天天跟沈駱馳橫眉冷對,這真的是件值得高興的事。然而最讓我高興的是,我手臂上的傷口很快就結痂了,脫落後隻留下一道不長不短的疤痕。崴了的腳貼了幾張膏藥,也沒事了。

無痛不癢,生活又變得鮮活起來。

隻是偶爾我也會懷念那個傷痛與美好並存的午後,懷念與蘇遇的那場短暫,而又無疾而終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