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們都曾倔強地堅強著

【1】他媽死得早,沒人教他

醫生給我的臉消了腫又用紗布包紮了下,開了個單子給我們,我媽帶著我去配藥。

在藥房正好碰到了來開第二天鹽水的林佳楠的媽媽。

林媽媽像是一夜沒睡,原本好看的臉憔悴得很。

我媽拉著我的手走上前去,問了她一聲:“佳楠她現在怎麽樣了?”

提到林佳楠,林媽媽眼眶有點紅。

孩子都是娘的寶,身上掉下的肉,哪兒磕到碰到都心疼。

“說是骨折了,打了石膏,要住上一陣子,哎,你說這學校怎麽管學生的,好好的一重點中學,出了打人的學生也不好好管管。”林媽媽很是生氣地說。

看她這樣,應該是佳楠已經告訴她媽受傷的原因了,我不免有點擔心起春曉來。

林媽媽看了我一眼,歎了口氣,說:“愢愢,你臉還好吧?昨天阿姨光顧著去看佳楠了,都沒怎麽注意你,怎麽腫成這樣了啊?你怎麽不說?說了我昨晚帶你一起來醫院給醫生瞧了。”

我趕緊揮著雙手笑說:“沒事的,阿姨我不疼,就皮外傷。”

感覺隻要最疼的時候過去了,也就不再覺得疼了。

因為要急著回去給林佳楠掛水,林媽媽也沒跟我們多聊。我媽看她急,就讓她插隊排在我們前麵先配藥。

配完藥後,我媽對我說:“愢愢,咱們去病房看下佳楠吧,反正都已經來醫院了,學校那邊跟老師請個假好了。”

我點點頭,說:“好。”

我跟著我媽來到了二樓,正打算去護士站問佳楠的病房在哪兒時,就看到了趴在護士站台子上跟護士姐姐詢問的春曉。

春曉的長相也算是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認出來的那種,所以我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他手裏拎著一隻水果籃子,包裝得很漂亮,看上去價格不菲,懷裏還抱著一束粉色玫瑰花,臉上的表情難得認真。

我站在離他三米遠的地方,忍不住嗤了一聲,心想著這人真的是夠浪漫的,探病就探病吧,還買什麽花。

我這種心理,其實就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我得好好反思下自己。

我媽聽到我嗤鼻,訝異地看了一眼春曉,驚奇地問:“那人你認識啊?”

“我同學啊!”我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說完我就後悔了,有點擔心地看著我媽,就怕我媽猜到春曉是害我臉受傷的人。那樣的話,我真不知道我媽會幹出點啥出格事。

所以我趕緊亡羊補牢,攔著我媽跟她解釋說:“媽,你別亂想,這同學不是打我的同學,他跟佳楠是好朋友,肯定是聽說她受傷了,來看看她。”

我媽也是個聰明人,特開放地掃了我一眼,說:“好朋友?我看是追求者吧,今天不是周三嗎,特意逃課來的怎麽可能隻是好朋友。”

我不禁朝我媽豎起大拇指,諂媚地說:“媽,你真英明。”

春曉要到病房號,朝我們轉過臉來,看到我時,大眼睛亮了亮,興奮地對我揮手說:“王愢,你怎麽也在這兒啊?”

我恨不得把整張臉都貼到他眼睛上,讓他看看我為什麽來這兒,還不都是他害的。

但念及我媽在這兒,我忍了,隻是朝春曉“嗯”了聲,說:“來看林佳楠啊。”

春曉那缺心眼的孩子,目光落在我被紗布包著的半張臉上,真誠地跟我來了句:“對不起啊,王愢,害你毀容了。”

我差點叫出聲來,緊張地看了下四周,還好我媽按著春曉說的病房號先進病房去了。

春曉這傻瓜,我千方百計想幫他隱瞞,他卻實誠得差點全說出來。

到病房後,林佳楠正躺在**吃她媽削的蘋果,劉奶奶跟沈駱馳坐在一旁的空床鋪上吃早餐,我媽站在佳楠的病床尾,正彎著腰細細觀察她的傷勢。

最先發現我們進來的是沈駱馳,因為他看到春曉時,整張臉都僵住了。雖然他麵無表情,但我還是能隱約猜到他的內心活動。

他肯定是在罵春曉這傻子,怎麽跑這兒來了。

我看到春曉的第一時間,就是這麽想的。

隨後林佳楠她們也都看到了我們,佳楠看到春曉,表情都愣住了,一個勁地朝我使眼色。

我還沒弄清楚她想讓我幹嗎,春曉這二愣子已經開始自我介紹起來了。

“阿姨好,我叫王春曉,我是……”

沒等春曉說完,林媽媽突然用力地跺了下高跟鞋,麵露凶狠地朝春曉走了過去,伸手就是一巴掌。

春曉愣住了,我也愣住了,其他人都愣住了。

然後整個病房裏就隻聽見林媽媽一個人在罵。

“你就是王春曉啊,你竟然還有臉來這兒,你看看你把我女兒害成什麽樣了!我告訴你,我女兒沒殘疾也就算了,她要因此落下病根,我跟你沒完。你一個人來算什麽意思,你家長呢?孩子惹出這麽大的事,家長都不出個麵,是當我們家好欺負嗎?”

“……”

林媽媽邊罵春曉邊要伸手打他,要不是我媽攔著,估計春曉臉都要被她抓花了。

“陳靜你先冷靜點,這孩子是來道歉的,你別急著打他啊!”

“我能不急嗎?我家佳楠傷成這樣,我能不心痛嗎?”林媽媽氣吼吼地朝我媽說道,邊說邊掉眼淚,最後索性號啕大哭起來。

我頭一次看到有人這麽容易掉眼淚。

我覺得林佳楠那雙會哭的眼睛應該是遺傳她媽媽的,林媽媽掉起眼淚來,真的是說掉就掉。

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春曉,他臉上青紫一片,都是剛才被林媽媽掐的。他卻沒叫痛,隻是頭埋得低低的,朝林媽媽深深地鞠躬道:“對不起阿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以前從沒見過春曉這麽低聲下氣地跟人說話,別說我了,就連林佳楠也看不下去了,掙紮地起身,哭著勸她媽媽:“媽,你別罵王春曉了,他也不是故意害我的。”

剛說完,林媽媽狠狠地瞪了佳楠一眼,佳楠被嚇得再也不敢出聲。

自始至終,沈駱馳都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我們,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好像這場鬧劇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一刻,我甚至有點覺得沈駱馳是個很無情的人。

倒是劉奶奶先站了起來,幫著一起勸林媽媽,說:“事情都這樣了,你也消消氣,氣壞了身體不值當的。孩子小,不懂事是正常的,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啊,懂得知錯就改就好了。”

林媽媽正在氣頭上,聽不進這些話,隻是殘忍地朝春曉吼:“什麽孩子小不懂事,都這麽大個人了,什麽道理都不懂嗎!他父母是怎麽教他的,哦,打人還是對的了!又不是沒爹沒媽,沒教養就是沒教養!”

我知道林媽媽這話肯定刺痛了春曉,原來還在默默忍受的他,突然抬起頭來,眼眶漲得通紅地望著林媽媽。

春曉不是沒教養,他是沒媽媽。他媽死得早,沒人教他。

林媽媽突然不敢罵了,隻是一臉恐懼地看著春曉攥得脆響的拳頭。

我擔心春曉忍不住衝動上前打林媽媽,趕緊上前攔住他,他卻推開了我,憤怒地將手裏的水果跟花全砸在了地上,頭也不回地跑了。

【2】說好的不理沈駱馳呢?//

我本來以為我媽也會像林佳楠的媽媽一樣,知道春曉是害我們受傷的罪魁禍首後,會對他大發雷霆,但我媽沒有。

春曉走後,林媽媽愣了一會兒,然後望著一片狼藉的地麵哭了。

在她的觀念裏,她心疼女兒,罵害女兒受傷的人實在是無錯可言。可是既然無錯,那個男孩又憑什麽對她發火?

林媽媽是個很愛較真的人,她凡事都要求個“理”字,而這個理,就該站在她的身邊。

劉奶奶無奈地歎了口氣,安慰哭泣的她,我媽則偷偷地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出去找找春曉。

我一直以為我媽是個脾氣很暴躁的人,這時候才第一次發現,她內心裏是個很柔軟的人。她擔心春曉這麽跑出去出什麽事,所以讓我去看看。

我朝林佳楠看了一眼,她似乎也知道我想要幹什麽,對著我點了點頭,眼裏全是愧疚。

既然佳楠都不生春曉的氣了,我自然更是沒氣了。趁林媽媽還忙著哭,我偷偷地跑出了病房,直奔醫院大門。

可是我還是去晚了,我在醫院外麵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春曉的身影。

我感到些許失落。

當我準備回醫院找我媽他們時,在大門口碰到了出來透氣的沈駱馳。

想起之前與這個男生的相處畫麵,我冷不丁地一激靈,看到沈駱馳,識相地繞過他繼續往前走,我可不想再自己找虐,湊上去被他罵幾句。

沒想到沈駱馳會突然叫住我,他喊的自然不是我的名字,而是一聲:“喂……”

我沒好氣地回頭看他,說:“喊我幹什麽?”

他莫名其妙地問我:“你喜歡那個王春曉?”

我剛想給他點好臉色瞧瞧的,被他這麽一問,頭瞬間耷拉了下來,白著眼瞪他:“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喜歡他了?”

沈駱馳茫然地說:“你不喜歡他,你幹嗎幫他?”

他這是在跟我聊天?哎喲,我的天,沈駱馳竟然願意跟我聊天,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我幫春曉不是因為我喜歡他,是因為我可憐他。你別看春曉平素看起來挺威風的,其實他挺慘的,他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春曉等於沒有媽的。剛剛阿姨罵他沒教養,他這樣,都是因為他媽走得早。你想,要你媽這麽早就去了,你可憐嗎……”

沈駱馳難得跟我講話,我立刻忘記了他是個高冷的人,湊過去跟他聊了起來。

結果我話還沒說完呢,沈駱馳就像被踩了痛處的貓,用力地推了我一把,朝我吼道:“你才死了媽呢!”

看著沈駱馳出了醫院,我趕緊追了上去,為自己辯解:“凶什麽凶啊!我就是打個比方!你瞎激動什麽啊?”

沈駱馳居高臨下、表情泛冷地看著我,送了我一個字:“滾!”

我被氣得差點就爆粗口。

慘痛的經曆再次提醒著我,以後再也不要跟沈駱馳講話了。

後來,我在無盡的悔恨中痛罵自己—— 王愢,你為何是個這麽沒原則的人,說好的不理沈駱馳呢?

從醫院看完林佳楠回來,我跟沈駱馳都回到了學校繼續上課。

半天沒去學校,等再度回到學校後,我驚愕地發現,昨晚沈駱馳跟春曉兩人因為林佳楠大動幹戈的事已經被添油加醋地傳遍了整個校園。更讓我震驚的是,春曉從醫院出來後竟然沒回學校,誰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班主任問班裏有他手機號的同學要了個號碼打給他,但是他手機竟然關機了。

當天下午,涉及昨晚那件事的所有人都被叫到了教導處。因為林佳楠住院,春曉逃課,因而被叫去的其實就我跟沈駱馳兩個人。

教導主任他們向我們了解了下事情的詳細始末,最終得出個結論,王春曉這小兔崽子,真的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才開學第一天,就整那麽多幺蛾子出來,必須請家長來。

於是,李校長當著全辦公室所有人的麵,給春曉他爸王土豪打了個電話,嚴肅地說:“王先生,你知道你兒子王春曉在哪兒嗎?他……”

此處省略一萬字,全是春曉一天內犯下的罪行。

本來是想看李校長耍下威風,結果他跟春曉他爸聊了一會兒,臉色又變得和煦起來,笑嗬嗬地說:“這樣啊,在家就好,身體不舒服就好好休養下,學習啊?沒關係,身體要緊,功課可以回來再補……”

我總算是理解為什麽同學們給李校長取了個綽號叫“變色龍”了,這臉色,真的是說變就變。

從教導處出來,不用沈駱馳特意說,我識相地跟他保持了五米遠的距離。

沈駱馳現在是我們學校的大紅人,因為昨晚他英雄救美,大戰王春曉,他這一新生,就花了一晚上,就全校聞名了。

外加今天上學,他把他在上海的學習資料交到了他班主任手裏,他班主任看著他高一那優秀到極致的成績單,驚喜得在課上對他表揚了一次又一次。

要說我是怎麽知道的,因為他們班的那些女生,把他這些豐功偉績在路上聊了一次又一次。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沈駱馳這個人,不僅長得好看,而且還是個資優生。他一下子成了我們學校女生心目中炙手可熱的男神,當然也成了男生眼裏最想拔掉的眼中釘。

不過,他紅成什麽樣都跟我無關,我隻要記得他是座毒舌的冰山就夠了。

早上見春曉還活蹦亂跳的,怎麽突然就身體不舒服了呢?思來想去,我都不信春曉是真的生病了,他肯定是串通好他爸,編個理由逃學呢!

畢竟春曉是個好麵子的人,昨晚的事,再加上今早醫院的事,他肯定覺得丟臉丟到家,不想見人了吧。

一路上,我光顧著想春曉的事,都沒注意沈駱馳是什麽時候走掉的。

【3】你們女生就是事多,最煩你們了//

春曉這病,一病就病了很長時間。

我本來以為他最多一個星期就會到學校裏來了,因為我認識的王春曉,才不是個臉皮薄,愛斤斤計較的人。但是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春曉卻沒有回到課堂上來。

以前他在的時候,老搗蛋,我覺得他特煩。

現在他不在了吧,我又覺得班上氛圍沒以前活潑了。別說我了,我們班的其他同學還有老師都在想他。

有一次英語老師小芳請人回答問題,一個沒注意,竟然還喊了春曉的名字,看到久久沒人站起來,才恍然想起春曉沒來上課呢。

不過這矯情的瞬間,都是閑暇的時候冒出來。大多數時候,學習生活忙得很,大家根本沒有時間想春曉。

這一個星期都要過去了,我才發現,原來我這麽爭氣,我竟然有一個星期沒跟沈駱馳講話了。

在學校,除了出操時間,我是遇不到沈駱馳的。

回到家,碰是碰得到,但是我學乖了,怕自己忍不住衝動貼過去跟他講話,我每天一回來就躲回自己房間,反正我知道,沈駱馳才不會主動來找我。

跟他又一次有了互動,還是在那個星期的最後一天。

我晚上吃壞了肚子,上晚自習的時候,實在忍不住肚子痛,就朝忙著講課的物理老師舉起了手,說自己肚子痛,要上廁所。

估計是我臉上的表情太痛苦,老師都沒多加詢問我原因,大手一揮,說:“去吧。”

聽到這一句,我仿若獲得大赦般捂著肚子衝出了教室,急匆匆地往洗手間跑。

在洗手間窩了十來分鍾,我感覺自己都要虛脫了。

出來的時候,我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肚子不痛了,人自然也就舒坦了。

當我腳步輕快地準備往教室走時,經過樓梯口,就聽到有幾個人說話的聲音。

現在正在上晚自習,走廊裏壓根沒有人,所以那些聲音顯得特別清晰。

我下意識地朝樓上看了一眼,這一看,就看出了事,腳步再也邁不動了。

我看到沈駱馳正站在上方的樓梯拐角處,被幾個頭發染得五顏六色的男生團團圍住了。

那幾個男生有幾個我認識,是我們學校高三很有名的壞學生,成天就知道欺負其他學生。敲詐勒索,樣樣都來。

他們好像是問沈駱馳要錢,但是沈駱馳不願給,然後我就看到其中兩個人一人抓著沈駱馳一隻胳膊,讓他動彈不得,另外一個人掄起拳頭就朝沈駱馳的肚子揍了過去。

我雖然不喜歡沈駱馳那高冷的模樣,但是這會兒看到他被打,也無法見死不救。

我本來想去找老師的,但是一想到找了老師,這事肯定又要鬧到校長那兒,沈駱馳又得進教導處了。上次他跟我進教導處,他奶奶還很擔心來著,就怕他不學好。這次又去,我估計他奶奶又得受驚。

想到這兒,我立刻否定了要去找老師幫忙的想法,將身體往角落裏躲了躲,使自己不被發現,然後想了個好辦法。

我開始自說自話起來。

我先用自己的聲音說:“張老師,卷子我能不能明天交,我這會兒肚子疼,回家後我想先休息了。不過,我明天肯定會補的。”

說完,我又用手捏著自己的脖子,調整了下聲音,語調渾厚地回:“可以,你先好好休息,卷子明天做。”

邊說,我又趁沒人注意,邊跑到樓梯上往下走了幾步,造成我跟張老師邊下樓邊說話的假象,果然成功地騙到了那幾個高三小混混。

其中一人緊張地對夥伴說:“怎麽辦,有老師就在樓下,咱們還整不整?”

“算了,先不整了吧,反正這小子也逃不掉,先撤。”

然後樓上傳來他們離去的腳步聲,聽聲音像是朝另一個樓梯跑了。

感覺他們人跑遠了,我才趕緊跑上了樓,看沈駱馳有沒有事。

他好像被打得不輕,人癱坐在地上都有些爬不起來。

看到我,沈駱馳臉上的表情明顯地愣了愣,但很快又恢複了一貫的鎮定,手臂支撐著牆壁,掙紮著要站起來。

見狀,我立刻伸手去扶他,卻又一次被好心當作驢肝肺的沈駱馳給推了開來。

要不是看他被打得嘴角都開裂了,我肯定不想理他了。

可誰讓我同情心泛濫呢,即使沈駱馳不領情,我還是殷切地提出要送他去醫務室。

結果沈駱馳真的是個不識相的人,他竟然不耐煩地朝我冷聲道:“你能不能別煩我了,你們女生就是事多,最煩你們了。”

這話說得就有點過分了。

我板起臉,雙手叉腰對沈駱馳說:“你討厭我也就算了,你憑什麽一竿子打死我們全部女生啊!”

我們女生怎麽了啊?

他奶奶,他媽媽還都是女生呢。

因為大家都在上課,所以我的聲音很小。

我今天是跟沈駱馳杠上了,他要不好好給我個理由,解釋他哪裏來的優越感,看不起我們女生,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估計看我真生氣了,沈駱馳咬了咬牙,一臉倔強,沒好氣地回我:“要不是你們女生,我怎麽會被打?”

我也語氣不善地回他:“那是因為你錢多啊!不然那群人幹嗎問你要錢?!怎麽不見他們敲詐我啊?!”

他冷笑了一聲,一副跟我無法交流的樣子,轉頭要走。

後來我才知道,沈駱馳因為在女生中人氣太高,引來很多男生的嫉妒。有男生請了高三的壞學生來找他麻煩。

我本來還想攔他的,但是樓上班級的一個老師突然出現在樓梯口,皺著眉頭看著我倆,問:“你們倆在幹什麽?不去上課,躲在這兒聊什麽呢?哪個班的呀?”

我覺得這老師肯定不是個愛八卦的人,因為他竟然不認識沈駱馳,當然也不認識我。

我尷尬地跟他解釋,說沈駱馳是被壞學生敲詐了,我來給他解圍,我剛是好心問他傷到沒。邊說我邊回頭看沈駱馳,想讓他一起幫我解釋,結果發現身後哪還有人!沈駱馳這沒江湖道義的,竟然丟下我一人,下樓走了。

他要回班級的話不應該往樓下走的,但是他卻下樓了。

我揣摩著沈駱馳可能是因為被打,早退回家了。

等我一個人回到自己班級時,下課鈴聲正好響起。

我紅著臉朝老師說了聲:“報告。”

物理老師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了聲:“進來吧。”

回到座位上,就看到同桌李文藝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春曉那同桌先笑了出來,說:“王愢,你怎麽這麽久才回來?物理老師剛還擔心你是不是掉坑裏了,打算讓李文藝去找你來著。”

他一說,其他忙著收拾東西回家的同學全都笑了。

被春曉磨煉得臉皮厚了點的我,還是在大家的笑聲中,羞紅了臉。

【4】他拿拳頭敲了我的頭,罵我:“耍流氓啊你!”//

林佳楠在醫院,我這幾天一直都是一個人回去。

還好李文藝也是往西門走,我跟她兩個人一起走,出了西校門再分開。李文藝跟朋友往北走,我則穿馬路回對麵的香格花園。

樓道裏裝著聲控燈,進去前,因為膽小,我總會用力地跺下腳,然後才上樓。

到公寓開門的時候,我摸著藏在口袋裏的鑰匙,幾下都隻摸到空空的口袋,完全沒鑰匙的影子。

我急了,把兩隻褲袋都掏開翻找了下,還是沒有。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忘帶鑰匙了,還是鑰匙被我不小心弄丟了。劉奶奶他們年紀大了,晚上睡得早,我也不好去吵醒他們拿備用鑰匙。林佳楠跟她媽媽還在醫院沒回來,我媽最近輪到上夜班,晚上也不回來。所以這屋子裏就隻剩下我跟沈駱馳了。

我想喊沈駱馳來開門,但喊得大聲的話怕吵到鄰居,小聲的話又怕他聽不見。就算他聽見了,我還得擔心另一個問題,那個號稱自己討厭全部女生的沈駱馳,沈小公子,他願不願意給我開門啊?

當我開始自暴自棄,打算抱著書包在門外睡一晚上時,就聽到樓道裏傳來腳步聲,有人正在上樓。樓道裏的燈亮了,然後我就看到背著書包的沈駱馳正走上來。

我當時驚得嘴巴都張成了“O”形,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出聲問他:“你不是先回家了嗎?怎麽在我後麵回家啊?”

沈駱馳沒說話,隻是忙著拿鑰匙開門。

門開了,他率先走了進去。我緊跟著他,裏麵燈還沒開,我一進去就撞到了杵在門口、在牆壁上摸燈開關的沈駱馳。

沈駱馳沒搭理我,隻是換了拖鞋往他房間走。

我跟著他一起走,在房門口,他突然停了下來,猛然回頭,沒好氣地看著我,說:“你有完沒完啊?你房間在那兒,你跟著我幹嗎?”

我全副心思都放在沈駱馳為什麽比我晚回家這問題上,沒反應過來自己又被罵了,隻是抓著沈駱馳,隨口說道:“你不會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回家,所以故意在哪兒等著,看我出來,跟在我屁股後麵回家的吧?我就說奇怪了,你們普通班每次都比我們早放學,怎麽你老在我後麵回家啊!”

我真的是無心,隨口一說,跟沈駱馳開玩笑來著。

哪知道他聽完,把臉拉得老長,特激動地怒斥我說:“你想得美,誰不放心你啊!我是回來了又下去買水喝不行嗎?”

我挑著眉毛問沈駱馳:“那你買的水呢?”

他手裏空空如也,啥都沒有。

沈駱馳別開眼不看我,昂著頭倨傲地說:“我喝了,丟了。”

我探尋地看著他,覺得他這麽急著解釋的樣子很逗,突然玩心大起,想要逗逗沈駱馳,目光看向他的肚子,懷疑地說:“你喝了一整瓶水,肚子怎麽一點都不鼓?”

說完,我就被沈駱馳給打了。

對的,他拿拳頭敲了我的頭,罵我:“耍流氓啊你!”

我吃痛地抬眼瞪他,他已經開門閃進了屋裏,“砰”地用力把門給關上了。

我在門口站了會兒,也回了自己屋。

洗完澡,在**翻來覆去地想了會兒,我覺得以沈駱馳那麽傲嬌的性子,他肯定是在撒謊,不然他幹嗎那麽激動地跟我解釋。

難不成真被我說中了,他不會真等我來著吧?

想到這裏,我臉不由得紅了,將自己整個人埋在被子裏,搖頭說:“不可能的王愢,沈駱馳明明那麽討厭你。”

所謂青春年少,那就是你抑製不住的少女心與漫無天際的美好遐想。

半夜,我覺得口渴,起床到廚房喝水。

路過沈駱馳房間時,裏麵傳來痛苦的呻吟聲,跟我上次在他門外聽到的一樣。

想到那回沈駱馳過分蒼白的臉,我不免有點擔心,忍不住伸手敲了下門,朝裏問道:“沈駱馳,你沒事吧?”

裏麵的呻吟聲突然停止了。

我讓沈駱馳給我開門,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來開門,就等到了他一聲:“別煩我!”

哼!

我氣呼呼地回了自己房間,都忘了自己是出來喝水的,一骨碌埋在被子裏,睡覺去了。

第二天,等我醒來洗漱完,拿著冰箱裏我媽買的麵包準備上學時,發現沈駱馳已經走了。門口的玄關處還放著他換下來的拖鞋。

我本來還想著見到麵的話,問下他昨晚到底怎麽了。現在想想算了,又不是閑得沒事做,何必招人煩呢?

【5】我們當老師的,要公平對待學生啊//

誰也沒有想到林佳楠竟然比春曉先回到學校。

她出院回公寓的時候,我已經到學校上課了。碰到林佳楠,還是她來我們班找的我。

應該說,她是來找春曉的。

因為是林佳楠引得沈駱馳跟春曉打架,她一下子成了女生嫉妒的對象。在她沒回學校上課之前,我在學校裏就聽到不少女生在背後陰損她。有幾次我聽不過去,還為此跟人吵過。

然而這世界上,讓人覺得最無力的事,便是管住別人的嘴了。

你永遠也無法阻止別人在背後說你的壞話,你所能做的,隻是做好自己。一個人的好壞都是靠自己表現出來的,而不是由別人說出來的。

佳楠的腳還沒有完全複原,走路還得小心翼翼的。

可能是沒人願意陪她過來找我,她是一個人下的樓梯到我們九班來的。

那天中午,我沒回家吃飯,之前林媽媽還說佳楠還要幾天才出院,所以我並不知道她提前出院了。

她來找我的時候,正好是中午自習前的休息時間。

那時候我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試卷,班裏還有不少人,有閑聊的,也有像我這樣做題的。

不知道是誰先看到林佳楠,跟大家喊了聲,說:“快看,那誰來了!”

雖說我們班的人平時都嫌春曉煩,但是在春曉跟沈駱馳打架的那事上,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春曉委屈,並把一切過錯推到佳楠的身上,因而看到佳楠過來,大家都沒什麽好臉色。

更有甚者,直接拉開窗戶朝站在走廊裏的佳楠吼:“你來幹什麽?我們班不歡迎你!”

佳楠可憐地低著頭,默默地忍受著那些難聽的話,沒有出聲辯駁。

她一直是那個脾氣,完全不像她媽媽。林媽媽性格屬於較潑辣型的,與之相比,佳楠真的是太柔弱了,從小到大,她在學校一直是受氣包,被欺負也不會吭一聲的。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忍不住衝了出去,拿出班長的威嚴來,把朝佳楠吼的女生說了一通,然後又回頭對大家喊:“快上課了,都別玩了,大家快做題吧,不然班主任過來,又得說我們班吵了!”

說完,就引來一陣嗤鼻聲。

“班長你讓我們別玩,你自己怎麽出去了?!”

“是啊,是班長了不起啊!還有這特權啊!”

“班長,護短也不像你這樣的啊!”

“……”

“鬧夠了沒有,有本事你來當班長啊!”

我剛想反駁,卻發現有人已經幫我反駁了,是我們班的副班長,為人向來嚴肅的一個男生。

他一出聲,全班人都發出了戲謔的聲音。

我頭疼地搖了搖頭,哀怨地看著副班長同學,覺得他還不如別為我出聲。

之前就有人說他暗戀我,當時還隻是個玩笑,現在估計要坐實了。

有副班長在,我這個班長出去會兒也沒關係的。怕林佳楠站在這兒引起公憤,我直接拉著她走到了樓梯拐角處。

“佳楠,你什麽時候出院的?”我抓著林佳楠瘦弱的小手問道。

她這次真的吃了不少苦,看她臉都瘦了很多。

佳楠苦笑,說:“上午回來的,我媽剛把我送到學校來。”

話落,她撇了撇嘴,委屈地朝我哭著說:“我是來找王春曉的,那天我媽說話太過分了,我都沒來得及跟他道歉。但你們班的人好像很討厭我,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怎麽現在來學校,好多人都在罵我?”

我心疼地看著她,拍拍她的肩膀安撫道:“你別聽他們的,就當是放屁。春曉生病了,好久沒來學校了。”

林佳楠有些驚愕地看著我,說:“生病了?”

我點點頭:“是啊,那天去過醫院後,他就沒來學校了。校長找他爸,他爸說他身體不好,也沒說哪兒不好。反正誰知道呢,也不知道他是撒謊不想來學校,還是真的生病了?就算在你那兒受了打擊,但他幾時這麽臉皮薄了。”

林佳楠很是善良地說:“不會是真的病了吧?”

其實這個問題也沒啥好糾結的。

昨天班主任剛欽點我為欽差大臣,跟我說,王愢你是班長,這王春曉同學好久不來上課了,大家都挺擔心他的,不如你替老師跟同學去他家探望下他?

我本來想說老師你怎麽不自己去看春曉,但是沒等我說出來,老師已經搶先為自己解釋說—— 老師忙,而且去年我們班黃橙橙同學闌尾炎開刀停課一段時間,我都沒時間去看望他,這次如果去看王春曉的話,黃橙橙同學會不高興的。我們當老師的,要公平對待學生啊。

我竟然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一下子被洗腦了,接受了她的任命,答應她這周末去春曉家看他。

其實我還蠻好奇他到底生的什麽“病”,病了那麽久都不來學校。

跟林佳楠聊了會兒,眼看就要上課了,我安慰她讓她別多想了,到時候見到春曉,我幫她轉達她的歉意。

佳楠擦著眼淚點頭,一個勁跟我說謝謝。

這孩子真讓人心疼極了。

春曉要在的話,看到這幕,肯定不用她道歉,就直接原諒她媽了。

【6】林佳楠哪有我的小命重要啊//

周日那天,我很早就起床了,把同學們給春曉的禮物整理了下,然後拎著大包小包,拿著老師給的地址去了春曉家。

之所以走得那麽急,完全不是想急著見到王春曉同學,而是想著早點把事做完,還得陪林佳楠逛街買畫筆。

她業餘愛好是畫畫,她媽在她上幼兒園的時候就送她去學畫了,到現在,也十多年了,她學得很好了,畫什麽像什麽。

跟她相比,我真的是毫無藝術細胞可言。

春曉家挺好找的,他家就在我們市房價最高的那個別墅區。

來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春曉在不在家,打他電話反正不通,完全就是抱著碰碰運氣的想法打車過來的。

不過我運氣還算不錯,開門的是春曉的奶奶,聽說我是春曉的同學,很是熱情地把我邀請了進去,帶著我上樓去找他。

在見到春曉之前,我還在懷疑他是在裝病,等見到人,我才確信春曉這次是真病了。

我進他臥室的時候,他正躺在他那張大得誇張的**,邊吃東西邊看電視,頭上裹著厚重的紗布。

聽到動靜,他頭都沒抬,眼睛還盯著電視機屏幕。

以為是他奶奶進來了,春曉吐了粒嘴裏的葡萄籽,小皇帝似的,張下嘴巴就吐了個命令來:“奶奶,你幫我把冰箱裏的酸奶拿過來。”

我清了清喉嚨,咳了幾聲,說:“王春曉,我不是你奶奶。”

聞聲,春曉愣愣地朝我看來。

看到是我,他就跟演員似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肉,兩眼淚汪汪地朝我撲了過來,哭著說:“王愢,你怎麽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死了,痛死了,在家悶死了,想你們想死了。我都病了這麽久,都沒同學來看我,還是咱們王家人親,王愢你來看我了。”

我受不了春曉唱的瓊瑤戲,掙紮著把他推開,將同學讓我帶的慰問品給了春曉,看著他那紗布裹得像個重病患者的腦袋問道:“你頭怎麽了?”

春曉忙著拆大家的禮物,頭也不回地回我說:“被車撞的,你信嗎?”

我一驚,忍不住緊張地問:“怎麽被車撞的呀?”

“就是那天去醫院看林佳楠,回學校的路上給撞了。那時候不是被林佳楠她媽給氣到了嗎,我一肚子火都沒好好看路,就被一輛摩托車給撞了,磕傷了腦袋,差點就死了呢。”

其實他不說死,我也同情他來著,畢竟誰出了車禍,誰都倒黴。

我把春曉全身都打量了下,還好他除了頭被撞了,其他地方都沒啥傷口,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在他家坐了才沒多久,春曉奶奶就弄了一堆東西給我吃,讓我覺得怪不好意思的。而且我跟春曉兩人也沒啥好聊的,主要是我跟不上他的思維,他話題太跳躍了,直接從他的受傷聊到《聖經》裏耶穌說人的毀滅,後又扯到世界末日去了。

我想起還得陪林佳楠買畫筆,就跟春曉說要走了。

春曉奶奶讓我留下來吃飯,我婉拒了。

臨走的時候,我站在別墅外對倚在門口、可憐兮兮抽鼻子的春曉說:“你好好養傷,九班師生都還等著你回去為虎作倀呢!還有,別老想著林佳楠的事了,傷神。”

當然剛聊天的時候,我也沒忘記把佳楠的歉意轉達給春曉。

春曉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看著都替他覺得頭暈。

他說:“不想,再也不想林佳楠了,林佳楠哪有我的小命重要啊!我都差點沒命了!”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揮了揮手,走了。

那時候我如果回頭看一眼,就能又一次看到春曉噙在眼眶裏的淚水,不是在演戲,而是真的眼淚。

我若多回頭看那一眼,看到那些眼淚,多嘴地問上那麽一句,或許,後來的我對春曉也就沒那麽愧疚了。

我欠了那個少年一聲道歉,在往後漫長的數十年裏,都沒能有機會說出口。

【7】往後的夏天裏,我們是否還會在一起//

到達跟林佳楠約好的地點,我很快就找到了在店裏先開始逛的她,當然還有那個板著撲克臉的沈駱馳。

看到沈駱馳,我有預感我一天的好心情都要壞掉了。

見我們倆都噘著嘴,超級嫌棄對方的樣子,佳楠無奈地笑了笑,試圖在我們之間做和事佬,看著沈駱馳跟我解釋說:“劉奶奶看我腳還沒好透,就讓駱馳陪我過來了。愢愢,你別生氣啊,大家都是好朋友。”

“誰跟他是好朋友。”我內心嘀咕著。

但是看在林佳楠的麵子上,我還是對沈駱馳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好啊,朋友。”

沈駱馳毫無意外地送了我一個白眼,手插在褲袋裏跩跩地走出了店門,在外麵等我們。

男生不像女生,他們買東西都是目的性極強地拿完就付錢走人了。女生們喜歡挑挑這個,看看那個,比較比較,啊,都好想要,都好漂亮、好可愛。

所以“敗家”這個形容詞後麵常加的後綴是“娘們兒”,而不是“爺們兒”。

也許我不算是個很合格的女孩,也許我骨子裏像個爺們,在買東西這件事上,我其實跟男生很像,看到合適的,買完就走。

買完東西出來,佳楠說反正出來玩了,我們去看電影吧。

我看看她,她看著沈駱馳,沈駱馳看著天,說了聲:“別了吧,要下雨了。”

說完,我跟佳楠都抬頭看了看天空,烏雲不知道何時蓋住了蔚藍的天,天色灰蒙蒙的,的確是要下雨的樣子。

我對林佳楠說:“回去吧。”

佳楠看起來很是失望,但也沒辦法,大家都沒帶傘,要下雨了就不好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沈駱馳充當領頭羊,他走在最前麵,我跟林佳楠兩個人手牽手走在他身後,一直看著他挺得筆直的脊背,互相咬耳朵。

我跟林佳楠吐槽沈駱馳有多高冷,有多傲嬌,有多毒舌。

林佳楠一直笑著,安靜地聽我說,聽到她認同的地方,她激動地連連點頭,恨不得說聲—— 對,他真的就是這樣的。

那是我們三個人在一起時,最初的行走方式。

後來,青春從青澀走向輝煌,又從輝煌沉寂到落幕,很多事都變得不再像從前了,可我們的青春裏,依舊有著驕傲的沈駱馳、溫柔可人的林佳楠、倔強不會哭的王愢。

半路上,天下起了雨。

沈駱馳帶著我們去了附近的一個奶茶吧避雨,可我卻想吃旁邊香噴噴的麻辣燙,卻又不好意思說。因為看看美麗秀氣的佳楠,還有高傲如孔雀的沈駱馳,這兩人都不像是會吃麻辣燙的人。

我突然覺得人生好無趣,我怎麽跟這樣的人成了朋友?

雨水順著屋簷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地上,帶著絲絲涼意。

馬路邊上的銀杏樹有葉片開始發黃,望著這城市看了十幾年也看不厭的風景,我跟林佳楠感慨著,又一年的夏天過去了,高中還剩下幾個夏天。往後的夏天裏,我們是否還會在一起。

視線不由得落在一旁靜靜看雨的沈駱馳身上。

那個少年依舊穿著夏天的短袖襯衫,隻是下身換了長的牛仔褲,腳上是阿迪的休閑鞋,像夏天一樣,讓人看得心潮澎湃,燥熱不安。

突然,我想到了一首歌,它叫《他夏了夏天》。

雨漸漸停了,街上的人開始變多了。對麵的網吧裏衝出來一群網癮少男少女,頂著毛毛雨尖叫著跑到了我們旁邊的麻辣燙店裏,爭先恐後地挑愛吃的食物,空氣裏洋溢著青春的味道。

感覺到有人在看他們,那些人朝我們看了過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我跟沈駱馳瞬間都認出了中間的黃毛少年,不是上次找沈駱馳麻煩的高三學長又是誰?

黃毛看著我們獰笑,跟身邊的朋友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就看到那群人都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戲謔地看著我們,一副要尋釁的樣子。

沈駱馳大叫一聲:“跑!”

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牽起了林佳楠的手,風一般地衝進了又開始變大的秋雨中。

沈駱馳沒有回頭,而我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跑了。

我跟自己說,沈駱馳不是那麽壞的人,不是那麽不講兄弟義氣的人,他丟下了我,是因為現在的局勢他隻能帶一個人走。而那個人必須是林佳楠,佳楠的腳受了傷,她不能被留下。

而我,我是王愢,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王愢,我有著最堅定的信仰,我堅信著上帝會給每個信仰他的人帶來好運。

那群人分成了兩批,一批追沈駱馳他們,一批追我。

很多年後,我長大成人,愛上了看青春電影,每次看到日本青春電影裏,那些少男少女拚命地為生命中重要的東西奔跑時,我就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如同此刻,同樣奔跑在青春裏的我,我從未感到這麽酣暢淋漓過。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跑到的別人家的小區,又是怎麽跑到的死胡同,望著前麵光禿禿的老舊圍牆,我心沉了沉。想著上帝他老人家一定因為今天是休息日,所以休息了,忘記給我好運氣了,我這次要玩大發了。

身後追我的那幾個混混樣的女生,喘著氣朝我罵:“跑啊!你倒是再跑啊!”

我擺出架勢,嚇唬那群人道:“知道我堂姐是誰嗎?你們要敢打我的話,就死定了!”

她們在笑,不屑道:“你堂姐是誰啊?”

我堂姐是王爵,一個曾在學校裏,像暴風般席卷了很多人青春的中二病少女,可惜她死了。我卻還像小的時候那樣,受到欺負喜歡拿她出來嚇唬人。

人活在世上,最不該做的事就是絕望。

哪怕是已經離開的人,都可以成為我們的信仰。

回頭,麵對那麵不高不矮的圍牆,我使出全部的力氣,腳踩在圍牆上,心裏大叫著我心目中的英雄們,求他們賜王愢力量。

身體騰空的時候,我仿佛又看到了記憶中那個永遠停留在十七歲的女孩,看到了她驕傲地護在幼小的我身前,囂張地對所有人說:“這是我妹,隻準我欺負,誰要敢動她,就從我屍體上踩過去。”

王愢,不準哭,以後沒我在,你也得堅強。

十七歲的我,有兩個很偉大的夢想:一是成為像王爵一樣堅強的人;二是像神童蘇遇一樣,直往清華。

神一定是聽到了我的祈禱,所以讓我遇見了傳說中的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