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時間接近十二點,寧崢的辦公室門虛掩著,丁澍城走過去本想關心一下同事,沒想到卻不經意瞥見了寧崢電腦屏幕上剛巧放著的視頻片段。

電腦畫麵上,一男一女麵對麵坐著,那男的憂心忡忡地問:“衛律師,那我還有救嗎?”

“看你運氣吧。”那女的看了一下手表,淡淡地說,“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一個月內就可以出來了。”

電腦屏幕前視頻剛好播放完畢。

下一秒,丁澍城雙眼放光地撲過去電腦前麵,滿臉紅光:“哇……這女的誰?夠辣夠味兒!”

寧崢從沙發椅上轉過身,擋住了一半的屏幕,用眼風徐徐地掃了丁澍城一眼。

這倒讓丁澍城有點兒臊起來,咳了咳:“呃,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

寧崢雙手交疊放在桌前,勾了勾唇:“我有說是什麽意思?”

這下再否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丁澍城顧左右而言他,不自在了老半天,越是不想看,又忍不住去看,輕飄飄地瞥了一眼,忽而皺著眉頭“咦”了一聲。

“這不是‘6·13’案的犯罪嫌疑人陳斌?那這是……他的律師?”

寧崢用食指敲了敲桌麵:“正是他們的會見視頻。”

說實在的,丁澍城的確對這視頻感興趣,還想繼續堅持多看一會兒,可沒過多久,在看到寧崢桌麵上那厚厚一遝的視頻光碟時,他就舉手投降了。

“不行了,今晚還要出勤,我去車裏補覺!”

丁澍城走後,辦公室又恢複了寧靜。寧崢蹙著眉,揉了揉眉角,閉著眼把案件的所有資料串聯了起來,開始在腦海中“重建現場”。

2016年6月13日晚上10點35分,S大一名女學生李唯晴在回到F3號學生公寓216室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室友方薇薇倒在血泊之中。

李唯晴叫來了隔壁寢室的同學,又聯係了班主任和輔導員,那麽多人加上學校校醫都進入了216寢室裏,把渾身是血的方薇薇送到了校醫院。

期間校醫還對方薇薇進行按壓心肺、心髒複蘇等搶救行為,可方薇薇在送到校醫院之前就已經不治身亡。

在證實了方薇薇已經去世後,校方才匆忙間打電話報警。雖然警方在接報後第一時間趕往現場,但看到的,卻是已經被破壞殆盡的案發現場,以及經過多人觸碰的方薇薇的屍體。

現場被破壞殆盡,不知道有多少個人在案發後進出過,踩踏過地板,摸過門把、窗戶,甚至死者的身體。期間,死者還被搬動過,送去校醫院救治。現場足跡淩亂得根本就看不出凶手是幾個人,到處都是血腳印、被翻得亂七八糟的物品,還有噴濺到牆上、地上、**的血液……

痕檢科的同誌看到現場的時候差點沒給跪了,勘驗了老半天才通過血液噴濺的方向確定遇害地點,寢室其他的東西已經被翻攪得難以辨認,無法采集到有用的樣本。雖然上頭破案的壓力大,但痕檢員表示自己也是束手無策。

法醫那邊也叫苦連天,經過檢驗方薇薇胃裏的食物,判斷出她在醫院時死亡時間已經超過2個小時,也就是說,方薇薇大約在晚上9點到10點之間遇害的。

屍檢報告同時指出,方薇薇身上共有七處刀傷,傷口多集中在頸部和手臂處,致命傷是砍在頸動脈上的一刀,可以推測出在遭遇不幸時,方薇薇先是不察,被砍傷頭麵部乃至鎖骨附近部位,而後用手臂去擋,最後倒在血泊之中,因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創口平整,被刺入部位形態與刺器截麵形狀相似,初步推測是普通的水果刀之類鋒利又小巧,適合攜帶的單刀刃。

現場並沒有發現凶器,很有可能已經被凶手帶離現場並且拋棄。這樣一來,案子的難度就更加巨大,想找出罪犯簡直是大海撈針一樣。

案件發生後,方薇薇的父母在網絡上發布了《女兒在學校裏被殘忍殺害,凶手卻逍遙法外》的帖子,從多方麵敘述了方薇薇從小就是一個多麽聽話溫柔且品學兼優的孩子,但讓人痛心疾首的是,這樣一個本應該在大學裏讀書花樣年紀的女孩,卻遭受了那樣痛苦慘烈的惡行,而且這件事的發生地居然是在幹淨純白的大學學府……

“要是連學校都無法保障學生的人身安全,我們的社會哪裏才是一片淨土?”

“天啊,居然發生在國內名校S大裏,嫌疑人還是S大的學生,那我今年還要不要讓我妹妹報讀S大了?”

“凶手太殘忍了,好不容易養了一個大學生,她的父母該多麽心疼啊!”

“到現在案子還沒破,是凶手家裏特別有背景吧?”

帖子在發布之後就迅速被各大網站和大V轉載,一小時內的點擊率就超過了十萬,留言超過了一萬。群情激**,社會各界都極為關注,要求捉拿凶手,嚴懲凶手,還無辜受害者一個公道。

在這樣的情況下,案子的偵破就必須快狠準,才能把消極的影響降到最低,慰藉受害者的在天之靈。然而,這個案子的現場早已被破壞,凶器找不到,學生公寓門口的攝像頭也早因年久失修而無法使用,案子的偵破難度由此一再加大。

起先,負責這個案子的是學校所在地的片警,片警們每天不眠不休地走訪調查,卻收效甚微,後來案子被丁澍城所在的刑警分局偵查一隊接手,卻也是一團亂麻,簡直無從著手。

丁澍城通過學校網站的視頻抓獲了陳斌,但是能夠直接證明他是凶手的證據,有且僅有方薇薇指甲裏微末的外皮組織,而陳斌至今否認罪行。

光憑這樣的證據,無法將陳斌定罪處罰,而陳斌是否是這個案子的罪犯,還有待證實。

寧崢揉了揉太陽穴,放下手中的案卷,抬起眼看,天空仿佛又要露出魚肚白了。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而他們和真正罪犯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第二天一大早,丁澍城在刑警分局召開了“6·13”故意殺人案件專案組的晨會,討論案子的進展情況。

丁澍城已經連續熬了好幾個通宵,眼睛都熬出了紅血絲。他環視大家,發現其他人的狀態也差不多是一籌莫展的樣子。

這個案子太難破了,他們一開始把嫌疑人定在男學生的範圍裏,要把校內每個人幾乎都詢問一遍,而校內的男學生在讀的就有一萬多人,光這個工作量就夠嗆,更別提在校外的調查走訪了。

盡管如此夜以繼日地偵查,案件至今仍舊沒有眉目。

丁澍城用十分沉重的口吻說:“距離案件發生已經將近兩個星期,今天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大家。壞消息是,到目前為止,案子還沒有撕開一個突破口,犯罪嫌疑人陳斌那邊挖不出東西來,也沒有新證據和新證人,而原來在場的女學生和老師,仍舊有一些在進行心理輔導無法進行深入的問詢。更重要的是,到現在為止,連凶器都沒找到。”

在致死案件中,凶器往往是藏著最多案件線索的物證了,上麵的指紋、人體細胞、血跡乃至型號,都是破案的關鍵,在很多故意殺人的案子裏,凶器更是釘死罪犯的關鍵物證。

這句話說完後,大家更低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憤怒,一種被凶手耍得團團轉的憤怒感和無力感交織的複雜情緒。

探員們紛紛義憤填膺地說:

“明明都已經很努力了,為什麽還找不到凶器?”

“可惡,掩藏得那麽好,我倒要看看陳斌什麽時候露出狐狸尾巴!”

又有人說:“丁隊,壞消息說了,那好消息呢?”

丁澍城聲音高了八度,亢奮地道:“好消息就是——在以後的工作中,‘6·13’故意殺人案件將由偵查總局案件研究中心主任寧崢全權負責……”

還沒說完,他的聲音就被大夥的議論聲給打斷:

“是寧大神哎!沒想到總局這次居然派來了寧大神!”

“這下子不怕案件破不了了!”

“為什麽啊?”

“因為天底下就沒有寧大神破不了的案子!”

在已經奔波辛苦了一個多星期仍舊未破案的疲憊團隊中,“警局神探”寧崢的到來,無疑是打了一劑強心針。

眾人敬仰的目光中,寧崢從門的一側走了進來,向大家點頭示意:“各位同事,早上好。”

“寧主任好!”

熱烈的掌聲中,寧崢坐到了丁澍城旁邊的位置上,簡明扼要地說:“我知道大家對這個案子已經很了解了,那麽我就長話短說。大家付出了大量精力和時間在排查校內男學生,甚至找出了唯一的嫌疑人陳斌,從目前所收集的證據來看,並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基於這麽長時間內還毫無頭緒,很明顯的一點就是……”

寧崢頓了頓,手指敲擊桌麵,接著說:“大家的偵查方向出了問題。”

寧崢的話無異於投下了一顆炸彈,把大家都給炸得一愣。

不一會兒,就有探員著急地站起來發言:“寧主任,你的意思是,凶手是校外的人?”

“可凶手不是陳斌嗎?我們不是隻需要找出他是罪犯的證據就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