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生日快樂,小球迷

國家隊一行人到的時候,周幼清正在擦客廳的地板。一聽到門鈴聲,她立刻把拖把藏在廁所,對著鏡子確認自己的儀表整齊之後,才跑去開門。

五個人把門口擠得滿滿當當,周幼清一開門,就看到袁周率和齊宥白,然後才是被他們倆擋在身後的其他人。

“Hi,女神,我們又見麵了。”伍晏安從兩人中間鑽出頭來,他似乎聞到飯菜香味從屋子裏飄出來。

已經明白男乒隊吃貨本質的周幼清敞開門,把人迎進來:“都先請進屋吧,正好一會兒就可以開飯了。”

袁周率沒有任何顧忌地徑直往房子裏走,跟在後麵的隊友也一邊和周幼清打招呼,一邊魚貫而入。齊宥白代表著國家隊最後的矜持和禮貌,站在門口,等大家都進去了,才把手上的袋子交給他的小粉絲,說:“幼清,生日快樂。”

周幼清不知道其他人會不會這麽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稱呼,可她覺得,如果齊宥白這次的“幼清”被她姑姑聽到,一定不會像上次那麽簡單地放過她。

明明是廣東人,但因為從小就來帝都訓練,齊宥白的北京話說得字正腔圓,連兒化音都特別地道。加上他低沉的嗓音,周幼清第一次發現,她這個聽起來不甚柔軟的名字,能夠被人叫得這麽溫柔纏綿。

把心底莫名其妙的情愫暫且撇到腦後,她往後靠了靠,示意齊宥白進屋:“謝謝,請進吧。”

周幼清現在住的房子,是她來帝都上大學那年,拿父母留下的遺產買下來的。考慮到袁周率以後也要來帝都,於是買的三室兩廳,一百五十平方米的房子。

平時看上去空**的客廳,因為多了袁周率在內的五個人,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上次在主教練辦公室裏見到的人,除了霍思禮之外,這次都來了。

在袁周率的帶領下,國家隊的人沒有絲毫放不開,已經坐在沙發上你來我往地搶起了遙控器。齊宥白深感隊友的拿不出手,無奈地對周幼清說:“他們四肢發達,這裏有點不正常。”

說話間,他指了指腦袋,然後聳肩攤手,一副無藥可救的表情。

早就見識過他一手熟練的賣隊友技能,周幼清隻當這是國家隊另類的隊友愛。

“其實挺好的啊,我家平時沒什麽人來,有點太冷清了。現在熱熱鬧鬧的,很符合過生日的氣氛。”這句話是出自真心的。雖然不願意大熱天做飯,但比起大家一起陪著她過生日這點來說,她還是挺樂意的。

沒聊幾句話,門鈴再次響起,正從廁所出來的袁周率順手去開了門。

“為什麽是你開門?”看到袁周率,唐越把準備說出口的生日祝福重新吞回去,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們兒,拎著蛋糕就側身進屋,留下袁周率在原地一個人傷心欲絕。

“幼……”看到這麽多人在,也一眼就注意到情敵也在場的唐越心裏響起晴天霹靂。

袁周率還是不是自己好兄弟了?怎麽能隨隨便便帶人回家的?!這裏的“人”特指齊宥白。

唐越神情不變,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努力地把自己的語氣變得像是主人一樣:“這麽多人在啊,歡迎你們來給幼幼過生日。”

沈從輝和程琪聽出了點意思,好笑地看了一眼眼皮都沒有抬高一點的齊宥白。

“說了叫姐姐的呢,裝什麽大人。”周幼清隨手拍了一下唐越的肩膀,扭頭給大家介紹,“這是唐越,從小我看著長大的弟弟。”

弟弟什麽弟弟,我都不叫你姐了。唐越嘟嘴,隻敢在心裏抗議,再次怪自己出生得太晚。

袁周率並不知道唐越現在的心理狀態,過來隨意地把手搭在他身上,告訴他:“這都是我隊友,你應該知道的,我之前和你聊天的時候都說過。”然後一個一個地又給唐越介紹過去。

人都到齊了,總算可以開飯了。

桌子是長方形的,平時六個位置,今天袁周率拿著凳子加在了坐在上手位的周幼清的旁邊。

“這麽多菜,女神,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大家都沒客氣,一坐下來就狼吞虎咽,伍晏安在自己的碗裏裝滿菜,努力地抱著周幼清的大腿。

被人一直叫女神還是有點害羞,但伍晏安的眼神清澈,一看就知道是發自內心的讚美。周幼清**起一個笑容:“你比我小,和派派一樣叫我幼幼姐就好。多吃點,別客氣啊。”

伍晏安使勁地點頭,主人都這麽說了,自己一定不客氣。

接下來,隻聽見伍晏安一連串不要錢的誇獎。

“幼幼姐,我第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魚呢。

“幼幼姐,你做的肉好香啊,每次我都吃不夠。

“幼幼姐,我最喜歡吃土豆啦,這道土豆燉排骨太香了……”

周幼清差點都以為自己是新東方畢業的高才生了。

“我們幼幼的廚藝當然好了!”唐越與有榮焉地接下伍晏安的誇獎。別人說周幼清好,他當然開心,但這小子一個勁兒地追捧實在讓他不得不提高警惕。想到這裏,唐越再次注意起自己頭號情敵的動態,“不是還有一個人嗎?人呢?”

他剛剛隻是因為替周幼清剝蝦殼,離開去洗了一下手,回來就看到齊宥白不在了。

齊宥白呢?

“咦,對啊,小白呢?”程琪看了眼旁邊的空座,象征性地問了句,就繼續吃菜。反正這麽大人也丟不了,還是眼前的菜更重要。

齊宥白是坐在下手位,周幼清的對麵。但是因為“幼清”的事情,她一直避開看齊宥白的位置。

唯一知道真相的袁周率指了指廚房的位置:“在廚房呢。”

“去廚房幹嗎?”

“小白哥要給姐姐做碗長壽麵。”

“真有心機!”在場的人除了周幼清、袁周率以及伍晏安之外,剩下三人的內心同時出現這句話。被程琪和沈從輝憐憫地盯著的唐越,愣在原地。

上一秒,他還在為自己坐在周幼清旁邊,給她剝蝦為榮;下一秒,就發現自己並沒有領先齊宥白多少,反而有隱隱被他打敗的跡象。

琉璃台上的這碗長壽麵其實很簡單。因為放了周幼清煲了一下午的骨頭湯底,所以湯濃奶白。麵湯上還鋪著一個煎成金黃色的荷包蛋,齊宥白夾著幾根剛從水裏焯上來的青菜,不停地變換著方位,最後總算把它們成功地放在他覺得合適的位置。整碗麵的顏色搭配得恰到好處,清清爽爽,看上去很有食欲。

做完這一切,齊宥白心裏的成就感滿滿的,都快趕上自己第一次拿世界冠軍了。

自從知道今天要給周幼清過生日,他就在想得送她什麽禮物,才能夠彰顯他對小球迷的關愛。想了一圈,最後他拉著霍思禮一起去食堂向掌勺的大廚師傅請教長壽麵的做法。

耗了一中午的時間,在大廚師傅心痛的眼神下,也不知道浪費了多少食材,他終於掌握了做一碗“有荷包蛋的長壽麵”的技巧。

霍思禮問:“小白,你怎麽對你這個小球迷這麽上心呢?”

他那時候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有,笨拙地拿著筷子,把配菜都錯落有致地擺上去。等全部弄好之後,他才有時間回答:“她是我複出後的第一個球迷啊!”

“扯犢子。”霍思禮對這個回答不滿意,“那你怎麽不對你出道時的第一個球迷這麽上心?”

“關鍵是我不知道誰是我第一個球迷啊?你幫我找到她,說不定我能對她更好。”

“滾。”

他在碗裏撒了一些蔥花,滿意地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隨手發到微博上,配著“小球迷,生日快樂”這句話,然後才把這碗麵端出去。

廚房推拉門一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齊宥白對眾人眼神裏包含的各種情緒無動於衷,平靜地把碗放在周幼清麵前:“生日得吃長壽麵,你要平平安安,健康長壽。”

沒有太多華麗辭藻,可他的聲音低沉悅耳,眼神真摯熱烈,周幼清仰視著筆直站在身邊的齊宥白,天花板的燈光自他的頭頂上方傾瀉而下,在他的周遭鍍了一層光圈,仿佛像在接受一場神聖的洗禮祝福,明明現在應該道謝,可是她滿腦子都在想:眼前的這個人啊,真好看!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我們小白下廚呢。”程琪似笑非笑地看著齊宥白,像是在調笑他重色輕友。

伍晏安沒想那麽多,隻是讓周幼清趕緊嚐嚐這碗麵的味道:“幼幼姐,你試一下。”

雖然這碗麵看著不錯,但他怎麽就這麽不相信小白哥能做出什麽好吃的麵條來呢。

被隊友們拆台的齊宥白斜眼瞥了一眼他們,看到所有人都消停了才轉頭對周幼清示意了下:“嗯,你試試味道,我第一次做。”

他語氣隨意,隻是說了個事實,但這句話讓一旁的唐越又奓毛。

第一次做也敢拿出手?為什麽要這麽強調“第一次”?他緊緊盯著周幼清的反應,巴不得她說一句“難吃”。

但是,麵條不軟不硬,嚼勁正好,湯濃且不膩,連荷包蛋都是她喜歡的溏心。周幼清誠實地豎起大拇指,為齊宥白點讚:“如果用一句話誇獎的話,就是,廚藝和球技成正比。”

齊宥白坐回位置上,嘴角上揚,眉眼含笑,心情很好地吃起眼前的菜肴。

於是,生日晚餐在唐越從頭到尾不滿意齊宥白的存在中圓滿結束。

晚餐的氣氛很好,男乒隊員們放開了之後,壓不住說單口相聲的好口才,隨便說幾句話就能讓周幼清笑得停不下來,所以大家在收拾完碗筷之後,又決定帶著蛋糕去KTV續攤。

沈從輝一進包廂,就利索地點了一首《生日快樂歌》,等唐越在蛋糕上插好蠟燭點好火,袁周率立即關掉了包廂裏的燈光。

“姐姐,來許願吧。”

房間並不是完全隔音,但此時黑暗下來的氣氛似乎把這個房間從現實世界脫離出來。

齊宥白看向眼前閉眼認真許願的周幼清,燭火照耀在她臉上,微弱的光芒讓她看上去恬靜美好。他一貫不相信許願這種事情,但此時卻希望上帝能把所有善意都施與他的小球迷身上。

周幼清,願你許下的所有心願,都能實現。

忽明忽暗的燭光在他深不見底的眸中跳動。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如同暴風雨來臨的前夕,無數洶湧的愛意都被隱藏在蠢蠢欲動的平淡之下。

周幼清的願望,這些年來一直沒變——“願我所愛之人無痛無災,心想事成。”

能概括的全都可以概括進來。雖然是一句話的事情,但是這個心願要多貪心有多貪心。所以每一年生日,她都得重複幾遍,以證明自己的誠心。

在心底念叨完十遍,她才睜開眼,一口氣吹滅蠟燭。站在開關旁邊的袁周率眼疾手快,立刻又把燈光打開。

然而,周幼清的眼前一暗,一隻溫熱的手掌輕輕覆在她的眼睛上。她似乎聽到了唐越震驚的聲音,下意識地眨了幾下眼,幾息之間,反應過來是誰的手,大腦“轟”地變得空白,全身血液似乎開始逆流而上。

心髒跳得又快又重,一聲一聲敲打在她的耳膜上。

“幹嗎幹嗎?”周幼清把頭慢慢往後仰,希望自己滾燙的臉沒有貼在齊宥白的手掌上。後腦勺被人輕輕托住,她向後逃避的動作被迫中止。

“燈光刺眼,你慢慢睜開。”黑暗中傳來的聲音,像是一股在深澗底下的暗流,清冷透徹。

周幼清按照他說的這麽做。等到她完全適應明亮之後,齊宥白才慢慢收回手,放在身側握緊成拳。掌心裏被睫毛滑過的觸覺慢慢消失,但似乎有什麽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仿佛是蜻蜓點水,蜻蜓飛走了,水麵**漾起的漣漪一圈又一圈,向周圍蔓延。

乒乓球隊的人唱歌怎麽樣先放一邊不說,麥霸屬性倒是已經被認證。隻要來到KTV,搶麥克風是他們的保留曲目。也就是今天的生日主角能有這個麵子,唱今晚的第一首歌。所以,他們在周幼清唱完今天開場歌之後都摩拳擦掌,問今天的壽星想聽什麽歌。

“粵語歌,我姐姐最喜歡聽粵語歌。”袁周率回答完,繼續和伍晏安這個誌同道合的同齡吃貨一起瓜分生日蛋糕。

“粵語啊,”沈從輝糾結地讓出了好不容易搶到的話筒,“小白是廣東人,粵語歌他唱得最標準。”

“我們小白的低音炮,唱歌最好聽了。”程琪最會搞事,心中的想法確定下來就不遺餘力地在周幼清麵前誇起齊宥白來。

房間裏響起前奏,齊宥白側目望向坐在點歌機前的程琪,看到對方輕浮的一個“OK”手勢之後,他翻了個白眼才收回視線。

他一直桃花不斷,所以在異性麵前唱歌,齊宥白從來都很注意點歌。像現在這首Beyond的《喜歡你》,絕對不可能在他的入選範圍之內。可是……餘光中的小球迷,正托腮專注地盯著電視中的MV,嘴邊的那彎笑容讓他竟然覺得,唱一下也沒關係。

那就算是,粉絲福利好了。

聽到齊宥白開口唱出來的第一句,周幼清覺得他頭上的名銜得再多一個——“被乒乓球耽誤的歌手”。

齊宥白的低音炮很好聽,用他這種聲線唱出來的歌,仿佛是人特地在你耳邊娓娓道來時候的溫柔。就算是副歌部分,也還是有種讓人耳垂發麻的磁性,無孔不入地滲透每一根神經末梢。

周幼清感覺自己的心有點慌,雖然還是盯著屏幕,但眼神不自覺地飄向坐在身邊的人身上。

他靠在沙發上,包廂裏麵忽明忽暗的燈光投在他的側臉,剪影在昏暗的環境中更加迷人。

“周幼清,生日快樂。”

突然交匯的視線,讓周幼清從走神中驚醒。

還好周圍人都在搶著唱下一首歌,並沒有發現她剛才盯著齊宥白失神的窘迫。周幼清輕輕抬起手中的酒杯,衝他示意完畢就把裏麵的果酒全部喝下去,當作領了齊宥白的心意。

感覺自己被忽視的唐越,想到齊宥白剛才又在周幼清的麵前表現了一把,心頭一橫,拿起桌上的兩瓶啤酒,坐到齊宥白身邊,遞過去:“來,喝酒。”

現在年輕人,勸酒就這麽簡單粗暴?

被打斷思緒的齊宥白,調整了下坐姿,雖然腹誹著唐越勸酒的台詞,不過也還是給麵子地接過啤酒。他歪頭看了眼酒瓶,對唐越說:“我從沒喝過啤酒。”

“凡事都有第一次,幹杯!”把這句話當成是示弱的唐越暗自得意。今天晚上不把齊宥白喝趴下,他名字倒過來寫!

“你要對瓶吹?”

唐越點頭:“幹!”

聽到兩個人對話的周幼清,忍不住稍微勸了一句:“唐越,你要不慢點喝?”

想到唐老爹一杯倒的酒量,雖然沒看過唐越喝過酒,但有時候基因就是這麽強大。

齊宥白笑著看了周幼清一眼,男人最怕被人看不起。剛才她的那句勸說,就像是看不起唐越的酒量一樣,偏偏她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齊宥白順著周幼清的話說:“對,反正時間還早,我們可以慢著點來。”

“是男人,就一口氣喝完!”唐越一仰頭,就先開喝。

齊宥白挑了下眉,也仰起頭,眼睛低垂,看著玻璃瓶,睫毛在臉上落下一處陰影,側臉的弧度從下頜一路蜿蜒到脖頸,像是精雕玉琢到極致的成品。隨著他大口吞酒的動作,突出的喉結來回上下滑動。

周幼清想起很久之前在網上看到的一句話——“喉結是男人最性感的地方”,這句話放在他身上,好像也並沒有什麽錯誤。

似乎,又意識到自己打量他的時間太久,她趕緊把視線轉移到唐越身上,於是錯過了齊宥白看向她的目光。

唐越連灌了兩瓶之後,從臉頰開始漸漸到耳朵都變得通紅,又不顧周幼清的阻攔,繼續喝了一瓶,最後,癱在沙發上,目光迷離。

反觀齊宥白,眼神依舊清明,沒有唐越的比拚,他自己正拿著第四瓶啤酒,不急不緩地慢慢喝著。目光流轉,對上周幼清的視線,他認真地問:“我剛才唱得好聽嗎?”

“乒乓球界的實力唱將!”

“你唱得也很好聽。”

她的聲音清清淺淺,現在回想起來,一字一句也都在他腦海裏。

“嗯,謝謝。”周幼清不知道喝多少酒才算酒量好,可是齊宥白現在說話邏輯很清楚。

她說:“你的酒量不錯啊,不像是沒喝過酒的人。”

點歌機前的程琪聽到這句話突然接嘴說:“他喜歡喝洋酒,白酒也會喝,不過我從來沒見他喝醉過。”看到周幼清一臉被欺騙的表情,他笑了一下,也沒多管。

所以?周幼清忍不住回頭睜大眼睛瞪著齊宥白,齊宥白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譴責的意味。

不知道是笑她現在目瞪口呆的笨模樣,還是笑他的小球迷在替別人譴責他,齊宥白嗤笑了一聲,伸出手輕輕彈在她的腦門,不緊不慢地對她解釋:“我剛才說的是,我從來沒喝過啤酒。”

啤酒他真的是今天第一次喝,所以也不算欺騙。

一個運動員玩文字遊戲玩得比她這個文科生都溜,周幼清摸著自己剛被他用手指彈過的地方,心有戚戚地為唐越感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