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他操碎了的心揉吧揉吧又上線了

臨開學的時候,千歲拿著林哥的相機在家附近拍了些照片。巷子裏最近不知從哪兒跑來兩隻野貓,挨家串門,尋點兒吃的後就蹲在牆頭陰涼的地方臥著。

千歲本來沒有想把家門口巷子拍一拍的,之所以開始拍,是因為前幾天她回家聽到老五在巷子裏跟鄰居們說這片住宅區要被征遷。

千歲就站在一旁聽著,好似是一位叔叔在政府部門上班,聽到C市未來五年規劃中,他們這片老城區要規劃到公共服務設施建設當中。

“那我們住哪兒啊?”千歲問了一句。

老五笑著說:“八字沒一撇呢,就算要拆遷,那也得要幾年。”

這個消息不管真實與否,都在千歲心中激起一些波瀾,有好幾晚她都沒有睡好。她從來沒有想過家會有拆遷的時候,原以為它會陪伴自己走過這冗長一生。

但想想,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過一生,又怎能預料到房子可以陪她呢?

這心,莫名地不安起來。

千歲在拍那兩隻貓的時候,其中一隻調皮,它順著牆角和樹幹,噌噌跑到寒江家頂樓去了。寒江此時打開大門,恰好與千歲對上視線。

千歲先笑了一下,還指指爬上屋頂在喵喵叫的貓咪。

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麽想的。自從那次大雨之後,寒江每每麵對她都不太敢主動對視,因為他打破了維持兩人之間友誼的天平,還在這錯誤的時間中妄想得到些什麽。

直到看到那句話,寒江明白了。

那天他把千歲送的生日禮物—一摞作業本扔在書桌上的時候,掉出了一張卡片。淡藍色的硬紙片,黑色的字跡:對不起,謝謝你。

沒有什麽比這句話更能撫慰寒江的內心了,她如此傲嬌的一個人,竟也在照顧他的感受,如果認真算起來,還是他將兩人推入現下的處境當中。

但他從來沒想過要讓千歲難辦,所以,他應當遵循事態的正確發展。

專心學習,考個好大學,守在她身邊,閉口不提。

寒江也抬頭看那隻貓,擰眉:“不會摔下來吧。”

“怎麽可能,它可比你矯健多了。”

還是那個千歲。寒江幽幽看她一眼,又道:“你這些天又去哪兒了?昨天阿姨還問我,你是不是去找應蘇夢寫作業了。”

“啊……”千歲有些緊張,“那你說什麽?”

寒江答:“我還能說什麽,你肯定說去找同學寫作業了,我就說是的。”

千歲抿嘴,點點頭。

“你到底幹什麽去了?”

寒江提問,千歲也無法對他隱瞞,以後還要靠他打掩護呢,哪怕到目前為止,靜姝還是對她心有提防。

千歲靠近他,確保身邊沒人這才道:“我認識的一個朋友,他是個攝影師,這些天他接了一些活動拍攝,我去幫忙去了。”

寒江的眉要擰到頭頂去了。

“嘶,你這丫頭……你又在哪兒認識的人,現在外麵多亂,你就這樣隨便跟陌生人出去嗎?”

他操碎了的心揉吧揉吧又上線了。

“林哥不是陌生的人,他是爾萌經紀公司的攝像,他是一個正直的人。”

寒江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男的吧?我告訴你,是個男的都不正直。”

千歲:“……”

跟他說也說不明白,千歲收好相機,轉身要回家。

“幹什麽去?”寒江還以為她要去哪兒。

“把這個放回去,再去樓上練功。”

千歲示意寒江家樓上,寒江這才放心,說了句“我去找遲到打球了”,末了又加一句:“你注意勞逸結合。”

“知道了。”

那個嘮嘮叨叨的人又回來了。

這個讓人不省心的丫頭也開始了。

千歲擔心頻繁出門會引起靜姝懷疑,多次給應蘇夢或是爾萌打電話,讓她們來一趟,佯裝在門口等著,千歲再背著書包跟出去。

中間有過一次,靜姝問寒江:“千歲經常到那女同學家寫作業嗎?”

“對。”寒江說的也是實話。

可能是因為回答得毫不猶豫,靜姝是半信半疑的。寒江心裏也知道,自從上次事件之後,也許靜姝阿姨對自己已經不太信任了。

應蘇夢還說:“要是被你媽發現怎麽辦啊?”

“沒事的,林哥就是假期接的活兒多,需要個助理。我學習的時候,他是不會找我的。”

“這樣啊。”應蘇夢還是有些擔心,“你是不是又缺錢?”

“這次真不是。我隻是,單純喜歡這個工作。”

跟著林哥拍攝的時候,千歲從沒有那樣興奮過,她不停地在探索和學習這門技術,本是枯燥乏味且要扛機器的體力活,她幹得比誰都起勁。林哥也說,很少見女孩子能這般堅持的。

但是千歲自己卻是明白的,她心中有鬱結,需要時間和事物來疏解。

這天跟林哥外出拍攝,三十多攝氏度的高溫下,千歲在盯著機器屏幕,一個看似也是參加活動的大叔跟她搭訕,他穿著休閑裝,頭上戴著棒球帽,看起來四十多歲,溫文爾雅。

他可能是出於好奇,問:“你還在上學吧?”

千歲怕給林哥帶來麻煩,即便她也快成年了。她就敷衍地“嗯”了一聲。

“你看起來很小啊。”

隔壁大叔還在問話,千歲不語,對著機器摸摸這兒摸摸那兒,假裝很忙。

“這麽小就工作了,很辛苦吧?”

千歲心想,這個大叔還準備聊起來了。剛想怎麽擺脫他就感覺頭上壓了個東西,千歲抬頭,大叔把棒球帽戴在了她的頭上,微微一笑:“你真厲害,既然還要工作,可別曬著了。”

就是這句話,讓千歲紛亂的心沉靜下來。那種清涼,從心底溢出,愜意得不可言喻。

千歲覺得,這是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她需要。

這種需要打破了即將到來的,讓人恐慌的高三生涯。

升了高三的千歲,似乎一點也不為學習著急。

她在書桌的抽屜中悄悄看著一本關於攝像入門的工具書,身旁的爾萌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爾萌被打鈴聲吵醒,她扒拉下腦門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哎呀”一聲:“怎麽還有這麽多試卷要做啊?”

各科課代表看爾萌在睡覺,索性將長長的試卷蓋在她腦袋上,誰知越摞越高整個兒將她埋了進去。

爾萌長歎:“你怎麽也不幫我收拾一下。”看千歲沒回答,這才發現她還沉浸在書本當中,她的桌子上也是一片雜亂。

爾萌一邊幫她收拾一邊說道:“你別看啦,上課了。”

“嗯嗯。”千歲將書推進抽屜裏。

這節是林老師的物理課,剛說沒幾句就開始找人上黑板做題了,看來是要檢測昨天布置的習題。

千歲低頭,心想千萬別叫我千萬別叫我。

果不其然,林老師開口:“河千歲。

“宋白。”

千歲看宋白都已經起身上黑板前,她也不能再磨嘰了。

在黑板跟前,千歲拿著粉筆的手杵在上頭,寫了擦,擦了寫。昨天新學的知識點,本該晚上溫習的,她卻一直在研究攝像的工具書,最後忘了時間,累了倒頭就睡了。

唉,後悔。

千歲的餘光看到宋白很快解完題,她本是可以偷偷瞄一下答案的,但她不願意。宋白轉身放粉筆的時候,千歲還刻意往邊上挪動腳步,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觸。

宋白看了她一眼,放下粉筆下去了。

“還能不能寫出來了?”林老師問。

“對不起老師,我不會……”千歲小聲說。

“那你找個會的人上來幫你寫。”

千歲放眼望去,指著爾萌就說:“爾萌。”道出名字的同時,才發現爾萌衝她一個勁擺手,還唇語示意:“我,不,會!”

林老師說:“上來,爾萌。”

爾萌耷拉著腦袋上去了,接過千歲手中的粉筆在黑板上寫了幾行過程,也沒結果。爾萌訕笑:“林老師……”

林老師挑眉:“你也不會?那你也找一個會的吧。”

爾萌繼而指指:“那個,副班長,應蘇夢。”

爾萌和千歲就站在一旁,看著應蘇夢解題,未到60秒應蘇夢就寫好了。林老師示意她先下去。

“你們兩個,就站這兒聽我再講一遍。”

千歲和爾萌就站在黑板跟前聽林老師講了十幾分鍾,隨後才被放回座位。如果千歲沒有感覺錯,宋白一直在盯著她。

下課的時候,林老師把千歲和爾萌叫辦公室去了,叮囑訓誡一番,千歲算是逃過去了。林老師問爾萌:“大明星,你現在退步得可越來越厲害了啊。”

“林老師,您可別埋汰我了。”爾萌撓撓頭,“我現在還沒有紅。”

“老師才不關心你紅不紅,隻希望你的學習不要落下,之前測試的卷子好幾道大題你都沒答對,你的水準可不是這樣子啊。”

“謹遵您的教誨!”爾萌還敬了個禮,“下次絕對不這個樣子。”

林老師笑了,邊說邊從抽屜裏拿出個紅色本本,是證書。他說:“你們啊,跟應蘇夢多學學,你看人家,物理競賽,一等獎。”

爾萌接過,還誇張地“哇”了一聲:“蘇夢現在物理這麽好了?我一定要現在立刻馬上告訴她這個好消息,林老師,那我先走了。”一個鞠躬就先溜了。

對麵隔壁班的女老師還說:“你這學生可愛啊。”

“調皮得很。”林老師麵上溫和,又補充一句,“好在也懂事。”

千歲也在一旁笑,林老師看她:“千歲,你也要加油啊。”

“嗯,我會的。”

“那去吧。”

千歲沒有想到宋白會找來舞蹈室,他就站在玻璃門外麵,千歲無法裝無視,看宋白的冷峻的神情,應該是有話要說。

宋白帶她離教室遠了些,這才開口:“千歲,我覺得有些事情可能有必要再跟你說一下。”

“什麽事?”

宋白猶豫片刻,這才開口:“我覺得你這樣子對爾萌,不是君子所為。”

千歲原本十分好奇究竟是什麽事情,他竟主動找自己說話,可一聽到這個原因,千歲先是有點蒙,而後更蒙。

宋白看著她認真道:“你今天喊爾萌上去做題,不是故意讓她出醜嗎?你們走那麽近,怎麽會不知道她不會做那道題?”

宋白的直白質疑,讓千歲聽明白了,頓時心中有一大堆話要辯解,還未組織好語言,宋白又說:“即便我……我拒絕你,你也不能這樣對爾萌,我告訴你爾萌的事情,是為了讓你能死心,能好好學習,你卻利用這個做一些對爾萌不好的事情,枉我還信任你。”

千歲看著他,心中的千言萬語終是匯成一句:“說完了嗎?我要進去了。”

“你站住。”宋白拉她,“你怎麽這樣子?”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是什麽樣子。”千歲按捺住心中的情緒,掙脫開他的手,“班長,你不必再提醒我之前的事情了,因為,你的做法已經給了我深刻的教訓。我從未想過讓你回應什麽,隻是想告訴你我的想法,所以,哪怕知道了你內心的秘密之後,我都沒有向任何人開口說過,更遑論我要對爾萌做什麽。再說了,爾萌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跟朋友之間玩鬧也好,爭吵也罷,都不關你的事情。”

“你們,也隻是同學。”千歲還是不忍打擊他,說爾萌對他毫無想法,她隻能說,“所以,在合適的位置,做正確的事情,就像你說的,我們都該好好學習,不是嗎?”

千歲說完離去,宋白欲言又止,隨即也轉身離開。

千歲回教室的時候,同學上來跟她說:“剛才有個女生找你。”

“是誰?”

“不知道,我告訴她你跟人在外麵說話,她就去找你了。哦,那個女孩戴個眼鏡,說話斯斯文文的。”

是應蘇夢。

千歲再向外望去,沒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