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O8關於她的耳朵

記錄卡:認識你的第1314天

天氣:初晴後雨,你想離我而去。

記錄地點:家中書房

記錄人:陸響沅

整理人:神秘者

小迷糊之前拿到央美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拍照發在朋友圈,響沅點了讚。大學新生報到那天,她站在學校門口自拍一張發朋友圈,響沅例行點讚破天荒寫了評論:請標明名花有主,來自15公裏外的男朋友。

當天小迷糊和響沅的微信都炸了鍋,幸好他們提前都把山竹屏蔽了。

花田發消息:你們竟然在一起了!我早就發現你們有貓膩!

小H:保密工作做得可以啊,行了,花田把此人踢出去吧。

與響沅處得不錯的男同學也進行信息轟炸:你跟安念念!天哪!我們從沒想過你倆能走到一起啊!我以為她會喜歡畫家、作家那種文藝青年呢。

響沅回複:我不說話時也很文藝青年。

在帝都上大學的第一年,小迷糊一開始對自己的耳朵有些自卑感,不好融入現有的生活圈。後來在一幫來自五湖四海的同係朋友夥同之下,每日喝豆汁喝出感情來了,帝都豆汁這種具有強烈屬性的殺傷性武器,關鍵時刻還成了友誼的紐帶。

響沅曾對她說過:“不要因為它而拒絕別人對你的好意,她們靠近你,同樣需要很大勇氣。”

從拘謹到敞開心懷,從調侃到厚臉皮,響沅是真的見證了她的成長。甚至很多時候,小迷糊跟舍友玩遊戲耍賴:“我不知道啊,我聽不見呀。”得到舍友們一陣暴打。

那時候很多人都問過小迷糊有沒有交男朋友。

她點頭,然後笑嘻嘻地拿出手機準備翻照片:“給你看看,但不許說哦。”

手機相冊中大都是兩人的合照,同學看後會說一句:“嗯,看著挺帥。”

“不是挺帥,是超級帥好不好。”

“那你帶來給我們看看嘛。”

小迷糊收起手機:“那不行。”

“為什麽?”

“不行就是不行。”

小迷糊多次一人溜到Q大,偷偷陪著響沅上選修課,上課前響沅就說:“每次你都到我這兒來,從來不讓我去你學校。”

“對啊,我們學校那幫豺狼虎豹,會把你嚇著。”

響沅想起周邊碰見的幾個藝術生性格泠冽,造型誇裝,便問:“怎麽你們搞藝術的審美跟常人不一樣嗎?”

小迷糊一撩頭發,嫵媚地用手背撐著下巴:“我就不,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響沅頓了頓:“你真是越來越會演了。”

響沅認真上課,小迷糊就歪在一旁塗塗畫畫,她一直沒看過黑板引起了老師注意,老師指著她說:“那個女同學,你叫什麽?”

小迷糊看到大家都扭頭笑她,站起來弱弱答:“老師,我叫安念念。”

“點名冊裏我記得沒有這人啊。”

小迷糊點頭:“嗯,因為我是學設計的。”

老師在講台上笑:“學設計的跑這兒來幹什麽,係主任是誰呀?”

“我不是這裏的。”小迷糊尷尬地隔空指指,“我是……太陽宮站那個……學校的,學美術。”

“央美啊,不錯啊,來,上前頭來。”

小迷糊硬著頭皮上了講台,老師把電腦的PPT調了幾頁,指著屏幕說:“這裏有個案例,有一些預售產品,你從產品包裝設計上來看,覺得哪款產品值得投資?”

那一節課,大家邊看熱鬧邊學了新東西,老師上完課的時候還留了小迷糊的微信,希望保持聯係,互相溝通學習。這把小迷糊嚇得,再也沒敢跟響沅去過課堂。

後來還有一次,Q大和幾大高校共同參加龍舟賽,小迷糊抱著十幾件衝鋒衣在岸邊等,想著他們上來的話給他們披上禦寒。

待她把衣服一件件攤在地上,保安吹著哨子狂奔過來,指著她說:“給我收起來!這裏禁止賣衣服!”

小迷糊:“……”

被保安拉出去的時候,小迷糊還在嘶聲辯解:“真的啊大叔,我不是擺攤的,我男朋友是Q大龍舟隊的……你相信我。”

自此,她徹底跟Q大劃清界限,再也不跟著響沅了。

響沅第一次去央美,是學校搞音樂節,小迷糊有歌唱表演,他這才被某人同意前去。小迷糊表演完還要做誌願者幫忙,響沅閑來無事自行隨處逛逛,等小迷糊找到他的時候,人家已經在籃球場上威風凜凜,獲得大幫女生助威呐喊。

小迷糊好不容易爬上高台,環胸看著場上揮汗如雨的男朋友,她早就料到,一時不盯,就能出事。

中場休息,有女生踴躍遞水,響沅看了下回笑:“謝謝,我不喝飲料。”

“我!我有礦泉水,帥哥給。”

隔壁一個女生捷足先登。

響沅道謝接過,看到小迷糊站在高處意味深長地朝著他笑,響沅豎起食指,意思再打一場就好。

後來兩人慢慢悠悠在校園小道上晃**,小迷糊拿濕巾給他擦臉,響沅說:“感覺就像回到高中一樣。”

“這樣的路,這樣的風,這樣的你。”他說。

“別以為說好聽話,我就能原諒你啊。”

響沅垂眸,牽過她的手,微微側頭說:“也有不一樣的地方,我不能時時與你在一塊,做體操時沒你,上課時沒你,想看你,就要走15公裏。”

小迷糊捂嘴笑:“還做操呢,高中時候我四肢不協調,你做操時沒少笑我吧。”

“差不多吧。”

高中那三年,響沅是親眼看見小迷糊做操的怪異,每到跳躍運動她極其完美地、罕見地繞過正確動作,跟大家保持錯誤的頻率。

“好,下麵開始做廣播體操……”小迷糊喊出口號欲表演一番。

響沅拉住她,製止玩鬧。

他低頭看著小迷糊說:“就算你做操很難看,也很吸引我。可那樣的日子不再有了,我追著你的步伐一直不停歇,現在是最後15公裏,等我們之間再無距離的時候,就再也不分開。”

“好,再也不分開。”

“說話算數。”

小迷糊伸出手,堅定不移:“當然。”

響沅一直覺得,他和小迷糊曾共同經曆過那麽的事情,小迷糊應當多少知道、了解自己是什麽樣子的人,這個世界無論什麽都要主動爭取,包括感情。

可她卻因為爸爸的阻攔,說分手就分手,速度快到響沅措手不及。

山竹當年高考後因為誌願沒填帝都而和爸爸產生分歧,他想要留在本地上警校,但爸爸想要他離小迷糊近一些。如果可能的話,他還能去那邊租房子,給孩子一些照應。

“爸爸,我們都已經成年了,你不要再當我們是小孩子。”

“你不是小孩子,念念是小孩子啊。”

山竹無語:“她是巨嬰嗎?”

“我是說她情況特殊,需要人照顧。”

山竹歎口氣,看著爸爸認真地道:“她沒有你想得那樣脆弱,爸你也不可能照顧她一輩子,是時候放手讓她自己走了。”

“你沒做父親,你不知道當父親的感受。反正現在就是我讓你去你偏不去對吧,好,當我沒說。”

很早以前他們就討論過這個話題,臨近誌願填寫兩人又吵了起來。後來小迷糊在兩人中間協調,爸爸已經消氣並尊重兒子的選擇,小迷糊在責怪山竹的時候,山竹突然發火了。

“安念念,你就覺得我欠你的是吧?”

小迷糊一臉蒙:“不是啊……”

“我有自己的人生,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爸爸又為什麽不分青紅皂白罵我呢?我就該在你的影子底下活著是不是?”

“弟弟……”

山竹不理她,氣憤離去。

響沅和小迷糊的地下戀情被山竹撞見之後,小迷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自從山竹因為選擇大學的事情跟爸爸吵過之後,她跟山竹每次相處,總覺得有那麽點什麽隔在中間。

小迷糊擔心山竹小心眼,指不定要告狀去,便死活不認,說跟響沅純屬偶遇。山竹顯然是不信的,看向響沅的眼神是那種鄙夷:喲,你不行哦。

響沅神色自若,將手放置在小迷糊的腦袋上拍拍,突然低頭吻上她的唇。

這是他們第一次,正經地親吻。

嚇得山竹指著這恍若無人般的兩個人,結結巴巴:“你們……你你你……”

後來大二入冬的時候,山竹嘴快地把響沅和小迷糊戀愛的事情說出來了,他沒有想到爸爸反應那麽大。小迷糊的爸爸當時還不知道女兒跟一個富商的兒子在談戀愛,稍微打聽了之後當即回來要求小迷糊分手。父女倆有生以來第一次大吵,山竹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你真以為有錢人家的生活是那麽好過的嗎?”爸爸苦口婆心,他很清楚自己的孩子的特殊性,又出身單親家庭,難為之處太多了。

山竹在一旁調和:“他們現在隻是戀愛,又不會真的結婚。爸你也想得太遠了。”

小迷糊紅著眼眶定定地說:“我要同他結婚。”

山竹挫敗:“你死腦筋嗎?”

“我分手不正合你意嗎?”小迷糊說出氣頭上的話。

山竹聽了也很難受,“我我”了半天便沒再吭聲,畢竟是他說漏了嘴。

爸爸還在勸說:“你知道婚姻中門當戶對有多麽重要?價值觀隻是你們的基礎,貧富、社會背景才是決定你們長久的關鍵。”

“但是我愛他。”

“可爸爸也愛你……你要是不聽話,我就去找他的父母。”

“爸你怎麽這樣子啊!你讓人家怎麽看我啊!”

任憑小迷糊如何哀求哭泣,爸爸也沒有絲毫動搖。交談未果,爸爸狠下心:“你要是同他在一起,就跟我斷絕父女關係,從此我再不過問你的事情,我的死活也不要你管。”

看著爸爸開始收拾東西,她最終認輸了。

小迷糊分手的那個寒假,始終未跟爸爸說過話,上學前去火車站,爸爸主動幫忙拉行李箱,小迷糊卻推掉他的手。

消瘦的她像是一陣風都能吹倒,她背對著爸爸輕聲說:“我想我這輩子都償還不了爸爸對我的養育和疼愛,但是,你卻利用這份愛來逼我同他分開,我原諒不了自己,也原諒不了你,爸爸……”

小迷糊跟響沅說分手的那天雨夾雪,寒冷異常。他還拿著奶茶在央美門口等了一個多小時,最終等來的是小迷糊一句我不喜歡你了。響沅去問山竹,山竹也支支吾吾不肯說,他真的是心中有氣也無處撒。後來任他打多少電話發多少信息都石沉大海,甚至堵她、逼她什麽手段都使了,都沒有用。

小迷糊是直接下了狠心的,不給他任何機會。

他們曾在中關村遇見過一次,小迷糊陪著同學去買耗材,響沅恰巧也是。小迷糊隔著十米遠的距離就看到他了,她轉頭就跑,沒幾步就被響沅給追上。

“你跑什麽?”

“你管我。”小迷糊說,“我們已經分手了。”

響沅真是又氣又惱:“分手是兩方都同意才叫分手,我同意了嗎?”

當時小迷糊的同學和響沅的同學都走了過來,一看兩人這般情形都想先閃。有女孩對小迷糊說:“那個念念啊,我們先去那邊逛逛。”

“不,我跟你們一起去。”小迷糊說。

這下可尷尬了。

同學們都裝作一副“哎,天氣不錯”“這東西好玩”的樣子悄悄挪動腳步。小迷糊絲毫不顧及那麽多人,也不顧響沅的麵子,大聲道:“是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我不喜歡你,不喜歡你,不喜歡你!你聽明白了嗎?”

這是她第一次發脾氣,響沅那瞬間都有些愣怔了,抓她的手有些鬆弛。

“你究竟有什麽事情,跟我說。”響沅還在軟言軟語,頓了頓,“或者,你想要冷靜一下,都可以。”

“你總是這個樣子。陸響沅,你總以為自己很厲害,總以為了解全世界了解所有人,不是的……我以前覺得你什麽都好,但自從接觸了新的圈子,我發現,比你好的人有很多很多,我們並不那麽合適。”

小迷糊的話響沅猜測不透,似另有喜歡的人,又像別的。但他不管。

他隻知道,她一定在撒謊。

“沒關係。”響沅定定地說,“我會再變得更好一點,更了解你一點。我也不再問你什麽原因了。所以,你不要分手,好嗎?”

再說下去,小迷糊怕自己忍不住抱住他大哭,她的喉嚨已經在發燙。

小迷糊哽咽出兩個字:“不好。”

再後來,他們在假期回家的高鐵上遇見,小迷糊依舊目不斜視,冷冷而過。

這段感情,分得太過倉促。但響沅依然在堅持,一直在關注她的動態,他相信她,也許就在明天,小迷糊願意同他敞開心扉,而在這過程中,他願意承受這磨難。

記錄卡:認識你的第2199天

天氣:夜黑時見月,花開時遇蝶,抬頭時可否能見你。

記錄地點:家中書房

記錄人:陸響沅

整理人:神秘者

隔了將近一年,兩人才和好。

響沅在這期間已經創建了自己的工作室,他的第一桶金是爸爸讚助的。

響沅爸之前的外貿生意賺了不少錢,但後來全球性的經濟危機導致外貿行業越來越不景氣,他當機立斷改行做了地產。這也緣於響沅的建議,成年之後他多次跟著爸爸出入生意場,那些叔叔的生意經也耳濡目染了一些。

做地產也隻是響沅的建議,響沅爸媽商議之後拿出一部分錢投進朋友的地皮開發,隻不過半載多餘,連帶附近兩個區的房價都翻了一番。

響沅真的是一夜之間成了暴發戶的兒子。

“四分靠注定,六分靠天定。”他一直這樣說投資。

響沅爸喝著茶輕歎口氣:“這下子將來養老不用愁了,這筆錢得好好存著。”

響沅對著茶海後麵的書櫃,借著玻璃邊整理衣領邊說:“錢不是攢出來的,要掙出來的。”

響沅爸瞧著兒子今天格外注重外表,於是結束工作話題問道:“你是有什麽約會嗎?”

“嗯,高中同學聚會。”

響沅爸來勁了,嘿嘿一笑:“把你甩了的小女朋友是不是也去?”

一聊到私密話題,響沅媽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拍了下兒子:“把念念帶回家吃頓飯吧,我真的好久沒有看到她了。”

響沅麵無表情:“她是我前女友。”

“前女友怎麽了,你帶回來,我馬上就給你變成現女友。”響沅媽見他不為所動,坐在沙發上嘖道,“念念離開你啊肯定過得比你好,你就不一定嘍,有你後悔的。”

“誰說的。”響沅道。

響沅爸嘿嘿兩聲:“好像是哦,你打扮那麽帥氣,難道不是假裝自己過得很好,讓她看了後悔嗎?”

“不。”

他握住衣領的手慢慢鬆弛,看著鏡中那張已然成熟、俊朗的麵容,淡淡一笑:“她不會後悔的,隻要我過得好。”

小迷糊是到KTV門口才接到小H的電話,因為要陪花田去染頭發,同學聚會就不去了。她本來就沒有什麽心情來玩,剛掉頭想回家就見迎麵走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高中老同學,另一個麵容清朗,神色自若,是響沅。

她第一時間就低下頭,假裝沒看見他們。

前任相見,分外尷尬。

“念念,好久不見,怎麽不進去啊?”老同學眼尖,老遠就看到了。本來聽說響沅和安念念在一起了,但看眼前兩人生疏的樣子,他便覺得有些奇怪。

她真是想走也不知道該找什麽理由了。

在KTV坐了不到十分鍾,小迷糊又萌生要離去的想法。這次同學聚會大概來了十幾號人,點歌機前坐了一排麥霸,其他的人都在喝酒玩遊戲,想必也沒人能注意到她。

悄悄起了身,點歌機旁的女生突然衝她招手:“念念,快來跟我一起唱這首歌,你唱得好帶帶我。”

響沅的餘光瞧見小迷糊的身子一僵,極其不情願地往唱歌區域的凳子走去,那個女生挽著她坐在凳子上。小迷糊自坐在那兒起,從頭到尾都沒敢往沙發上看一眼。

“這個女孩唱歌這麽好聽哪,長得也挺好看。”說話的是老同學的朋友,因為一起外出辦事就跟來了。

老同學嗯哼兩聲想敷衍過去,他朋友絲毫沒有眼力,繼續問道:“她叫什麽名字,有沒有男朋友?”

小迷糊被拖著多唱了兩首,唱完之後她貓著腰溜出去了,到了門外一口氣也不敢鬆懈,加快速度往外走。

身後突然傳來一股力,手臂被抓住,她被迫轉過身來,來人兩步逼近將她抵在牆上。響沅寂寥的麵容赫然出現在眼前。

“你這是……”

“你躲我嗎?”

“我沒有。”小迷糊狡辯,“我有事。”

“什麽事?”

“什麽事要告訴你嗎?”這個人真是。

“對啊,不能告訴我。”響沅冷笑,“都把我甩了。”

非要刻意提醒兩人分手的事情,小迷糊心中有些難受,她喃喃道:“鬆開。”

“我不鬆。”響沅對上她薄怒的目光,“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話?”

響沅離得太近,小迷糊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的氣息,急促中帶著不安。小迷糊不想再這樣糾纏下去,問怎樣才鬆手。

“明知故問。”

這四個字讓小迷糊垂下眼眸,兩人戀愛的時候,但凡響沅固執起來隻要親他一下就會好。小迷糊不動,響沅不鬆。當時有兩個服務員端著果盤走過,小迷糊羞得快要把腦袋埋進響沅懷中了。

“你……說話算數。”小迷糊硬著頭皮在他臉上落下一吻。

下一秒,響沅扣住她的腦袋深深吻在唇上,小迷糊沉浸其中無法抵抗,兩人難舍難分,直到他們的包廂有人出來,是老同學的那個朋友。他本想出來找小迷糊看是否有機會搭訕,眼前這幕明確地告訴他沒戲了。

“對不起啊,你們繼續。”

響沅無視,繼續在小迷糊唇邊廝磨,他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想我沒?”

古典占星師Alex曾在他的微博上分析過天蠍座,天蠍本身是非常感性的星座,會把感情放在第一位,但是理智上,他們又硬要克製表達感情,希望自己盡量不要表現失控。冷靜理智和感情用事在他們腦海裏是一道閥,打開和關閉會讓你覺得他們像換了一個人。

所以要琢磨天蠍的態度有點不容易。響沅就是典型的天蠍座。

山竹在這時候被爸爸叫回家中,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他說。山竹回家就看到爸爸一臉肅穆地坐在沙發上,麵前擺放著紙和筆。

“為什麽還神神秘秘的,電話裏也不說?”

爸爸起身給他倒了杯水,重新坐回沙發上才開口說:“你姐姐最近要找實習工作了。”

山竹點頭:“那挺好啊。”

“她要是能留在外地就好了,這樣跟那個男生就能少來往。”

爸爸說的男生是響沅,隨即還想探他口風:“他們沒繼續糾纏吧?”

山竹這次沒有多言,隻說:“沒有吧。”據他對陸響沅的了解,陸響沅可不是輕易鬆手的人,更何況自家姐姐那麽喜歡他。

“前些日子,我在醫院碰到了趙醫生,就是一直給你姐看耳朵的醫生。”爸爸頓了頓,“說是有個東西能讓你姐聽到聲音,跟正常人一模一樣,右耳需要做個手術。”

“那就做啊。”

“但是價格有點貴。”

“要多少?”

“我前後算了下,大概要三十萬。”

山竹陷入沉思,爸爸又說:“兒子,這筆錢爸爸能拿得出來,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說。”

爸爸雙手放在膝蓋上,來回摩挲:“這些年我有些存款,大概有五十來萬,給你姐做完手術還剩二十多萬。我想,把這個錢留給你姐姐,你看……”

“給她吧,我也不需要。”

爸爸點點頭:“好孩子,我就知道你疼她,但是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要不,你寫個承諾書吧。”

山竹一臉黑線:“爸,你就這麽信不過我嗎?”

“你也成年了,可以自願放棄財產,我會拿到公證處公證……”

山竹二話不說拿起紙筆開始寫承諾書,寫完之後一聲不吭就走了。他不是因為爸爸偏心姐姐而不滿,是怨爸爸竟然這樣看待自己。別說二十萬,就是兩百萬、兩千萬,他也不會跟安念念爭的,在他的心中,沒有任何東西能與安念念做比較。

隻要她要,她想,他什麽都給。

小迷糊躺在病**等待護士打麻醉,醫生進來給她做心理疏導,聊天問起外麵的是不是男朋友。醫生說的是山竹,小迷糊搖搖頭:“是弟弟。”她十分緊張,急忙問醫生,“這個手術疼嗎?”

“待會兒要打麻醉,沒感覺,等你醒了什麽都好了。”

“我爸爸呢,在不在外麵?”

“在的,一直都在,放心吧。看得出你爸很疼你,有這麽聽話的女兒該是多麽幸福,將來你找男朋友,估計你爸都要傷心壞了。”

小迷糊悶聲回:“我有男朋友。”

醫生說:“那他來了嗎?”

她搖搖頭:“沒來,我們吵架了。”

“吵架?”

“因為爸爸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所以我就同他分手了。”

那日在KTV,她直視響沅的眼睛,又狠下心道:“我一點都不想你,更不喜歡你了。別再纏著我。”

她決絕地甩手,響沅佇立,沒有追上去。

“是不是他不夠好?”醫生又問。

“不。”小迷糊說著抬起胳膊擋住眼睛,她忍不住流淚了。可能是手術帶來的恐懼,她感覺自己像是要出意外死掉一樣,心中滿滿都是對他的思念。

“是因為他太好,所以我不想跟他在一起了。”

醫生摸摸她的腦袋,示意護士準備手術。他彎腰對小迷糊微笑:“你看著叔叔。”

小迷糊慢慢拿開手臂,醫生繼續道:“這世上所有對你好的人都不是無緣無故的,如果他什麽都不圖還給你最好的保護,是因為你值得讓他心甘情願。”

“可是我不想讓爸爸難過,更不想讓他受傷,真的……好難。”

“沒關係,遲早有一天,你爸爸會同意的。”

響沅接到山竹的電話,才知道小迷糊要做顱骨鑽孔手術。山竹怕爸爸看到響沅不高興,就把人拉到過道去等。響沅到今日都很感謝山竹通知自己過去,因為在那樣的重要時刻,他不能不在小迷糊的身邊。

山竹在一旁同響沅說,手術前醫生說了一大堆嚇死他的話,什麽麻醉意外、大出血、死亡等,最後再來一句這些概率會很低雲雲。

“我爸當場就哭了呀。”山竹心有餘悸,看著響沅又問,“你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沒事。”響沅搖頭,隨即又說,“別告訴她我來了。”

其實響沅的手心全是汗, 他極力控製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就告訴自己,等她等她等她,隻要等她就行了。響沅已經想好了,哪怕她要分手都沒關係,隻要她好。

如果她出意外,活著照顧她,死了,自己便也死了。

小迷糊做完手術半個月後就回學校了,她在學校有個處得來的舍友,跟自己一樣都是外省考進來的,成績優異年年都拿獎學金。兩人在專業上扶持並進,是他們係主任口中常掛著的好苗子。

舍友一直在用小迷糊的筆記本電腦,因為處得好便無所謂。那年實習找工作的時候,許教授給推薦了一家。舍友很是上心,常常守在電腦旁。

“有回複了嗎?”小迷糊問她。

“還沒有呢。”她繼而問小迷糊,“你什麽時候投簡曆?”

“我過段時間再投吧。”現在也沒心情。

小迷糊一個月後將簡曆投了出去,她很有信心,畢竟她的應聘作品是一年多來的心血。沒兩天她就接到一個電話,來電的人語氣不好,質問她為何抄襲公司的產品設計。

搞清楚了一點狀況後,她在電話中與那人爭辯:“那明明是我自己的作品,怎麽就成了你們公司的?再說了,如果是你們公司的,我給你們公司投簡曆,會傻到抄襲你們的東西嗎?”

後來小迷糊親自去了一趟那家公司,經理出麵接談,還出示了作品的草圖和創意文案,與自己電腦裏留存的東西一點不差。最後經理拿出了一份合同,原來這個設計是他們從自己員工手中購買的。

小迷糊看到舍友的名字時,都還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舍友當時已經不在學校住了,小迷糊約她在校外咖啡廳見麵,似乎舍友已經知道了找她來的原因,所以一入座,便主動說起。

沒聊幾句,兩人就開始爭吵。舍友說:“當時你設計的時候,有些理念是我給你的,你怎麽好意思說那是你的版權?”

小迷糊完全沒看出她竟有兩副麵孔,有些難過道:“從始至終,那都是我一人動筆的,我沒日沒夜地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相信你才把我的電腦給你用,你現在怎麽說這樣的話?”

“我說什麽話了?”舍友冷冷地回她,“聽你的意思是跟別人一樣可憐我、同情我,才施舍我電腦用的嗎?”

小迷糊語噎:“我不是這個意思……”

“大學這三年,我受盡了別人的眼光,我一拿貧困助學金就要接受你們的批判,為此我做什麽都要得第一,可憑什麽到頭來你們還是看不起我?”

“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如果你真的想讓別人看得起,就要憑自己的實力,拿我的東西又是什麽理?難道我就活該忍氣吞聲嗎?”

“對,你活該。”

大學最好的朋友竟然說出這樣的話,舍友也紅了眼眶。

“我需要這份工作,需要這個機會,那個作品本來就有我的建議,既然我先用了,那就是我的。如果你執意要去理論就去吧,我不怕你。”

舍友說完就起身拎包要走。

小迷糊喊住她:“我不在乎。”

她的聲音清脆又凜冽:“我不在乎你將這個作品占為己有,我就想問你一句,我們的情誼在你看來,就這樣一文不值嗎?”

舍友不語,轉身離去。

而後,小迷糊宿舍隻剩她和鄰鋪的一個川妹子。

臨近中午的時候,川妹子拎著飯盒回來,一進門看見小迷糊要死不活地躺在那兒。

她嘖嘖兩聲:“別人都是男朋友送水送飯,你倒好,教授天天給你跑腿。”

小迷糊無力地眨了下眼睛,心碎。她失去了愛情,失去了就業機會。自己的作品還被盜,已無言麵對自己的恩師。

“你還在想那件事情呢?”川妹子從許教授那兒聽來一點消息。

許教授對他這個關門弟子十分上心,包括許教授的夫人。小迷糊每次去教授家吃飯,師娘總會燉一鍋肉。也許是因為小迷糊失聰讓人憐惜,也許是許教授丁克家庭沒有享受到兒孫的天倫之樂。許教授在學業上給予她很大幫助,師娘便在生活上多關心些。

如果說許教授是恩師,倒不如說是她人生路上的貴人。

想到這裏,小迷糊蓬頭垢麵地掀開被子下床,吃著師娘做的飯菜,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那個時候響沅的工作室發展得又快又穩。當時他們工作室去參加融資大會,作為新人他要在會上介紹自己的工作室,本來定的十分鍾演講,他卻縮短到了三分鍾。

一下場,團隊裏的一個男生,也是響沅的師兄,他不明所以:“這麽重要的場合,難得的機會,你為什麽就說兩三分鍾?”

“我有事。”

看他拿出手機翻了翻,對師兄說:“哥,把你的車借我一下。”

“幹什麽?”

“救你弟妹。”

演講前一分鍾,響沅接到小迷糊打來的電話,他還在疑惑她怎麽會主動給他打電話,接通之後卻是一個陌生的女生。電話裏沒有說清楚,隻說了小迷糊現在在醫院,需要立刻做手術。

待他趕到醫院的時候,護士告知小迷糊是急性闌尾炎需要家屬簽字做手術,看小迷糊在病**疼到快要喪失意識,響沅說:“我就是她的家屬,我簽字。”

響沅辦理了所有手續,他還給山竹打了電話,告知小迷糊現在的情況,畢竟她做過顱骨鑽孔沒多久。他即便內心很焦急,但還是有條不紊地跟醫務人員進行溝通。

最後他在等小迷糊手術期間,旁邊還坐著她的兩個舍友。

其中一個問:“你怎麽今天突然回宿舍了?”

“哦,沒事,我就是回學校拿證明,想回來看看你們。”

“你不是看我的吧,你知不知道你做的那件事情對安念念傷害有多大,你怎麽能這樣呢,大家都是同學。”

聊到此,那個剛回校的女生突然站起來:“既然她沒事了,我先走了。”

“等一下。”響沅喊住她,問道,“是你給我打的電話嗎?”

那個女生點點頭。

“你怎麽想到打給我?”

女生笑了笑:“我知道你,念念最喜歡你,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你應該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吧。”

“多謝你了,及時給我打電話。”

“沒事,我走了。還有,你們別跟她說我來過,拜托了。”

還坐在凳子上的同學歎了口氣。

小迷糊手術清醒之後,看到身旁坐著川妹子,還有一個念念不忘的人,她假裝自己沒有醒,緩緩把被子拉到頭頂去。後來川妹子一起和響沅出去了,再回來隻有響沅,還拿著筆記本電腦,自顧自坐在一邊忙活兒。

“謝謝你啊。”

川妹子給她發過信息,說了響沅給她辦理住院手續的事情。這點良心她還是有的,道謝也緩解了尷尬。

響沅看了她一眼,合上電腦。

“我不在,你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了。”

“哪……哪樣了?”她好得不得了!一天五頓飯!

響沅起身,拿過小迷糊放在床邊的手機,翻到通訊錄裏自己的號碼,舉在她麵前:“什麽意思?”他的備注名為“my honey”加一顆鮮紅的心。

突然被人抓住小辮子,她臉都來不及紅了,伸手就要搶手機:“那是我忘改了!”

響沅隻是隨意打開手機中他的信息對話框,卻發現有一段還未發出去的短信,他輕笑念出聲:“我將於茫茫人海中訪我唯一靈魂之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或得則吾生,不或則吾滅。”

小迷糊埋頭,響沅挑眉:“沒想到你還有這麽大的決心啊。”

完了,徹底完了。

小迷糊兩天沒吃飯,正餓得難耐,突然放了個長長的響屁。川妹子也不管響沅在旁邊,樂嗬嗬道:“美女聽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哪。”

響沅直接笑出聲來,但目光所至盡是溫柔。小迷糊抬頭望著他,心中莫名舒坦,沒忍住,自己也笑出聲來。

回想起當時那一幕,小迷糊問:“我們算不算一笑泯恩仇了?”

“不算。”

“為什麽啊?”

“不要以為你威脅我、哀求挽回我,就能抹掉你傷害過我的事情。”

她皺眉:“我什麽時候威脅你、哀求挽回你了?”

“那首酸詩。”

“那不是酸詩,那是愛的宣言。”

三年後,小迷糊和舍友在日本的設計展上相見。

當時舍友在亞洲已經小有名氣,她很幸運,得到了很多機會和別人的幫助。小迷糊刻意躲著她,在下榻酒店的中餐廳還是遇到了她。

小迷糊戳著包子皮,舍友端著餐盤坐過來。

她笑:“怎麽還跟以前一樣,隻吃皮不吃餡。”

“餡不好吃。”

畢竟人家搭訕了,不回複不好。

“那你小心噎著。”

“沒事,人噎我都不怕,還怕包子皮。”

舍友喝著粥,也沒有再說話。小迷糊扒拉兩口飯就想走,這個讓人尷尬的地方她真是一秒都不想待。

舍友拉住她:“還怨恨我嗎?”

小迷糊有些動容,陳年舊事像是倒了的醋,在心中一酸。她說:“人要是總活在過去裏,還不累死。就像你,活在別人的眼光裏,不是很累嗎?”

“我走了,再見。”

小迷糊在日本參展的作品獲了獎,一時間在日本設計圈內名聲大噪,但是頒獎典禮她沒有去,害怕見到舍友,不知該如何麵對。

到現在為止,小迷糊說起這個舍友還是有些放不下,畢竟那一千多個日夜的時光,是真實的,但是不是真心真意的,她卻不想探究了。

她歎氣:“是我們辜負了時光,還是時光欺騙了我們。”

當小迷糊這個舍友給響沅打來電話的時候,才知道舍友也要去日本。隻不過她不是去參賽,而是聽到內幕消息,小迷糊會拿獎。所以她跟響沅打聽小迷糊的酒店住址,響沅考慮了下,最終給她發了過去。

人有些時候,難免會被世俗遮目,其實想要看清很容易,隻是幾句對不起,謝謝你。邁不邁得出去,聽心。

記錄卡:認識你的第2575天

天氣:夏去冬來,這些愛,相信你總會明白。

記錄地點:家中書房

記錄人:陸響沅

整理人:神秘者

小迷糊爸爸再次知道兩人在一起,是看到了小迷糊放在餐桌上的手機,屏幕上的信息再清楚不過。當爸爸把手機遞給小迷糊的時候,異樣的沉默讓她不知所措。小迷糊著急去找山竹,山竹又去探爸爸口風,爸爸卻流淚了,這讓山竹很是心塞。

小迷糊本來計劃好的一哭二鬧三上吊還沒機會使,又將麵臨二次分手的險境。

響沅在電話中聽出了不對勁,他問:“你又想分手是不是?”

“不是……我……”

“你就那麽不相信我嗎?為什麽每次你都這樣自私?”

響沅的肯定語氣讓小迷糊上了火氣,她一邊麵臨親人的壓迫,一邊還要時刻體諒喜歡人的心情,話不過腦就出口:“我就是這樣自私,我們這種普通人永遠不能了解你們有錢人的高尚。”

“有錢怎麽了,是罪嗎?”

“沒罪!你們有錢人了不起!”

“那又如何?”響沅按住內心的躁動。

小迷糊最後說:“行,你不是有錢嗎,那你拿一百萬來,我分分鍾嫁給你!”

她直接按掉電話,撲到**悶著頭。

“壞蛋……討厭你。”

當時響沅自己有些存款,他跟師兄們借了點,最後的大頭是跟爸爸借的。響沅爸把借條遞給響沅媽:“我問他錢的用途,他說買人。”

“啊?買人?”

“對啊,說得跟買豬肉一樣,晚點你再問問吧,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那個樣子。”

按山竹回憶,響沅拎錢來時下的雨,真的比依萍找她爸要錢那天還大!小迷糊說對方要移情,她不見,爸爸那更是巴不得拒之千裏,山竹一想,那不行的呀,這種待客之道有失宋家風範。

然後他就出去,跟響沅打了起來。

小迷糊雨中撐傘觀戰,還是爸爸出來把兩人扯開,拉進屋去教育一番。爸爸看到響沅獨自拎來那麽多現金,也嚇了一跳。

他拉過小迷糊,真誠且嚴肅地跟未來嶽父大人表明心意:“叔叔,今天是我冒犯了對不起,但我真的是來求您,懇請給我機會,就一次。我要跟安念念結婚。”

那個晚上,爸爸沒說同意,卻留響沅在家躲雨過夜。

小迷糊在房間翻來覆去,等聽不到外麵動靜之後,她看了看手機,快十二點了。

她躡手躡腳地開門走到客廳,借著微弱的光,找到空調遙控器將溫度調高了兩度,再看看躺在沙發上睡覺的響沅,挪到他的旁邊蹲下。

小迷糊小小聲問:“睡了嗎?”

對方沒反應。

這給了小迷糊勇氣,她雙手撐在地上,慢慢地將上身往前傾,同時嘟起嘴巴朝著熟睡人的臉上一點點往下。

突然,響沅開口說話:“幹什麽?”

“哎呀媽,嚇死我了。”小迷糊癱坐在地上,捂住瞬間狂跳的心。

響沅起身,暗夜中兩人互相看不清對方臉色,其實響沅是憋住笑的,還要表現出冷淡的樣子。

“我就看你睡得怎麽樣……”

“沒睡意。”

“是換了地方嗎?”她問。

“不是,打雷,太響。”

小迷糊顯然不信,她偷笑:“你是怕打雷吧,沒事,有我在呢。”

“別以為你這樣子我就原諒你。”響沅頓了頓又說,“看你爸爸的樣子,你想分手可能沒戲了。”

黑暗中,小迷糊翻了個白眼。

“我謝謝你啊。”她想起身,卻被響沅按住。

“安念念,以後,你不要再說那樣的話了,因為我會傷心。”他說話的聲音雖小,但很認真。小迷糊忍不住點頭,也想訴說心中的苦悶。

“我會傷心是因為我知道你在說違心的話,你更難受對不對?”

她繼續點頭。

“所以,你就必須要聽我的知道嗎?”

連續一番言語誘騙之後,小迷糊表示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隨後又覺得哪裏不對,她像是想到什麽說:“你今天幹的事情太幼稚了,都不像你。”

“隻要因為你,我就變得不像自己,所以,你要對我負責。”

又進圈套。

對於愛情,響沅覺得,不要懼怕世界的過於複雜,更不要讓心動無法言說,去愛她也許會讓你衝動,卻也瞬間能成為大人模樣。或許像蒙田說的,誰按規定去愛,誰就得不到愛。

愛這件小事,到愛你,就是大事。

小迷糊爸爸答應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響沅家就來提親了。見到響沅爸媽真人後,小迷糊爸爸覺得自己先前對他們有些誤解。酒桌上推杯換盞下來,兩個父親才發現以前大家見過麵,就是孩子們高中的時候,學校燃氣管道爆裂,小迷糊暈倒進醫院那一次。兩個父親聊得忘我,竟是那般投機,最後索性將婚期提上日程。

小迷糊說:“我們是真愛。”

“再是真愛,”山竹突然認真起來,一本正經地說,“也要好好在一起,這世間最不能傷害的,就是一顆愛你的心。但如果你受欺負……別怕,我在。”

響沅與小迷糊婚禮那晚,山竹喝多了被送去酒店房間休息。

送完賓客之後,響沅便上去看看山竹,卻發現山竹清醒地站在落地窗邊,襯衫的兩個扣子被解開了,看起來有些疲倦。見響沅進來,他輕聲喊了聲“姐夫”。

窗外可以看見江河,岸邊燈火闌珊,絢麗奪目。在這樣的喜慶日子裏,無論怎麽看都是一番溫暖美好的景色。

“怎麽了?”響沅看他情緒低落。

“你說人這一生活著到底圖什麽?金錢、利益還是感情……但我又覺得,有得圖總比什麽都沒有好。”

響沅看著他,不語。

兩人比肩而立,身影高大又孤寂。

山竹說:“我是靠內心的譴責才活到今天的,還能遇見姐夫你小H、花田這樣幾個好朋友,真是老天待我不薄。我這樣的人……其實最沒資格……得到愛……”

他猛地低頭,悲痛捂臉哭泣,他被心中的鬱結羈絆,難以釋懷。山竹緩緩蹲坐在地上,抱頭哽咽:“姐夫,對不起,我姐這個樣子,她的耳朵……是我,是我害的,是我給的藥……”

響沅無聲扶住他。

響沅曾聽嶽父說過,當年發生那件事情的時候,山竹在讀小學一年級,後來是跳了一級才跟小迷糊念同一級。因為新奇感,山竹每天回家都要跟小迷糊嘰嘰喳喳幾個小時,沒有任何主題和語言邏輯。那段時間小迷糊感冒嚴重,還持續高熱,學校老師擔心她傳染給其他小朋友,就讓她在家養病。

小迷糊受不了山竹在耳邊聒噪,就騙他說:“我得了非典,你離我遠點,不然把你傳染上。”

山竹在學校把這事告訴了新交的小同學。那天他們都剛加入少先隊,係上了紅領巾,正式成為閃閃發亮的少先隊員。兩人蹲在小賣部門口撫摸、研究脖子上的紅領巾。

小同學說:“這是紅旗的一角,是無數個戰士的獻血染成的。”

山竹聞了一下:“嗯,好像是有血的味道。”

“我們要戴好它,它會保佑我們的。”

山竹想了想,問道:“那它是不是也能保佑我姐姐,我姐姐得了非典。”

“啊,非典啊,非典會發燒,我媽媽說的。”

山竹點頭,朝他挪近一點:“對對,那怎麽辦?”

“應該要吃藥吧,我每次發燒,我媽媽就給我吃很多白色的藥片,吃了就好了。”

“這樣啊。”

小小的山竹,放學一秒都沒耽擱,背著書包就往家狂奔。他很想讓姐姐趕快好起來,能和自己多說說話。山竹先是給小迷糊炫耀脖子上的紅領巾,然後說有辦法讓她好起來。

隨後他又去扒家裏放藥的地方,翻箱倒櫃沒找到白色的藥片,後來看到爸爸放在餐桌上的塑料袋裏,放著一整盒新藥。他識不了幾個字,隻是把那些藥片全部剝下來,大概剝了一板,又學著爸爸給姐姐衝了杯板藍根。

“這樣應該能好吧。”

山竹一顆顆地將白色藥片放到板藍根中衝泡開。

小迷糊醒來站在廚房門口望著他說:“你幹什麽?”

她的腦袋上還綁著紅領巾,山竹趴在桌子上望著她咧嘴,甜甜地笑:“姐姐,你再等一會兒,我馬上就能把你的病治好了。”

後來那麽多年過去了,山竹還總是做同一個夢。夢中,他小心翼翼將藥遞給姐姐,姐姐說了謝謝,喝下藥後很快就好了,兩人牽手走在去學校的小道上。

陽光那麽明媚,清風亦然徐徐。

可是醒後,什麽都變了,什麽都錯了。

嶽父說:“山竹啊,自念念生病之後,一下子懂事起來。”

山竹說,這輩子,安念念的夢想就是他的夢想。

山竹所在的公安局曾舉辦過一次陪伴家人的活動。

嶽父不想去,小迷糊也加班,最後就委派響沅過去了。他還一臉嫌棄:“陸總,您的到來真讓我局蓬蓽生輝啊。”

兩個大男人十分怪異地做了一些親屬之間的互動遊戲,雖然體力都很好,但都沒臉和別人搶第一,誰家不是爸爸媽媽弟弟妹妹來著。

這家是大姐夫和小舅子。

輪到山竹發言的時候,響沅這才知道,這是優秀警察的頒獎儀式。他作為優秀警察的代表,著一身帥氣警服站在發言台上。

那一刻,仿佛星光榮耀就是因他而存在。

“我做警察的初衷是因為我姐姐,她叫念念。因為我想保護她,讓她走到哪兒都不會承受異樣的目光,不受任何人欺負,因為這個世界上,隻有我能欺負她。可後來,她嫁人了,遇到一個比我好一萬倍的男人,我才知道,我不是那個可以牽著她的手陪她走一生的人……都說有大家才有小家,是的,沒錯,因為隻有保護這個社會、這個國家,也就保護了她。我宋尚杼,想在此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