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O5 對不起,謝謝你

記錄卡:認識你的第628天

天氣:如果那個時候,你能說聲喜歡,該多好。

記錄地點:家中書房

記錄人:陸響沅

整理人:神秘者

在年少的時候,有沒有什麽後悔的事情。

那種讓你現在想起,就會說一句早知道,我一定好好努力;早知道,我一定會說,一定去做;早知道,就不那樣了的後悔事情,有嗎?

小迷糊坐在響沅位置上邊畫畫邊和小H玩,看他回來立馬捂住素描本。響沅直接抽出來,沒來得及翻看她就撲過來要奪。

“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嗎?”

“你給我。”

“不給。”

兩人終於開始正常地說話了,這段時間她還是不怎麽理他,響沅都快鬱悶壞了。

她抓著響沅的衣領想要跳起來搶,卻被死死按住肩膀。

“你有意思不,虧你是班長。”

“正因為我是班長,更有責任挽救你,你上課再畫畫,我可就告訴林老師了。”

她微怒:“你去告訴他吧,我才不怕你。”

“不怕?” 響沅挑眉,走到教室窗邊,將本子放到外麵,“道歉。”

她頓了一下,倔強昂頭:“給我。”

響沅本來想把手縮回來的,被窗框給擋了一下,素描本就從三樓掉到教學樓後麵的花壇裏。

“你……”她瞪了響沅一眼,轉身跑了下去。

響沅撇撇嘴,自己又不是故意的。他坐回座位上,想等她回來再道歉。

沒過五分鍾,班裏所有人聽到一聲爆響,伴隨著火光,窗邊的玻璃全被震碎,所幸沒到上課時間,窗邊都沒坐人。當時響沅也蒙了,反應過來起身瘋狂往樓下跑去。

小迷糊倒在地上,周邊圍著的全是聞聲而來的同學。

響沅穿過人群扶起小迷糊,拍臉頰掐人中都無濟於事。

山竹不知何時來的,一把推開響沅:“走開!”他抱起小迷糊就往醫務室奔去。

學校很快弄清楚,是燃氣管道爆裂,當時有工人在例行作業,因操作失誤導致意外發生。

小迷糊當時離得比較遠,但是爆炸聲響太大,導致耳聾“重振”,身體陡然不適而暈倒。她都不知道自己暈倒了。

後來在醫院,響沅見到了小迷糊的爸爸,響沅爸媽也跟著去了。那幾日在家的爸媽發現響沅情緒不對,他就說了扔了同學本子的事情。

具體的內容,小迷糊與響沅,都三緘其口。

爸媽走後,響沅在門外跟小迷糊的爸爸坦白了。他很排斥響沅,也很反感響沅爸媽臨走時給的慰問費,響沅都能理解。

響沅隻能先離開醫院。

走了一段距離之後,身後有人喊他。

小迷糊就站在窗邊,對響沅做了幾個手勢。

響沅後來費盡心思弄明白了手語的意思:沒關係,我們是朋友。

記錄卡:認識你的第650天

天氣:有點兒小雨,還見著了那個起了個牙膏名字的人。

記錄地點:家中書房

記錄人:陸響沅

整理人:神秘者

響沅打完球,去衛生間洗了個臉換回校服,隨後重回操場準備拿球回家,遠遠地,看到小迷糊站在操場邊,拿著兩個書包。

應該是在等還在球場上流連的山竹。

小迷糊東張西望了會兒,歎了口氣轉過身,差點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嚇得夠嗆,如果不是響沅手快扶住她,她就腿軟了。

“你幹什麽?”響沅問。

他澄明的雙眸不知為何今日那樣深邃,額前的發梢已濕透,一滴水落在小迷糊的眼睛上,她抖了一下捂住眼睛。

“沒幹什麽啊。”她低著頭。

響沅突然說:“對不起。”

不知這聲對不起是因為這滴水,還是說幾個星期前的事情,自從小迷糊出院後,兩人幾乎沒講過一句話。

如果響沅是因為愧疚,那麽小迷糊隻是不想他那麽難過。

另外響沅有很多話想跟她說,也有問題想要問她,可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卻又說不出口,因為她隱隱約約在躲著他。

另外,讓響沅最難以釋懷的,是她的話——我們是朋友。

原來我們,是朋友啊。

兩人對視間,山竹扔了球就跑過來,站在他倆中間閃得發亮。山竹叉腰撐鼻孔:“幹啥?”

響沅看了小迷糊一眼,默不作聲地去拿上自己的籃球。

山竹對這種無視自己的行為很是反感,擼起袖子開始吧啦吧啦一頓嘮叨。

等響沅走遠,小迷糊狠狠瞪著山竹,把書包甩到他懷中:“你是斷胳膊還是斷腿了,憑什麽我要給你拿書包?”

小迷糊扭頭就走,留山竹站在那兒一臉蒙:“有毛病啊,你自己非要幫我拿書包的,還非要送到操場來,到底是來看誰的你……”

響沅主動跟小迷糊說過話後,心裏莫名地煩躁。他在林老師辦公室幫忙整理同學們的作業,沒一會兒,唯夕和另外一個班幹部也來了。

整理期間,響沅可以感受到那束熱烈的目光,快速整理完之後,響沅便走回教室。唯夕在樓梯間追上了他。

“班長,你為什麽總躲著我?”

響沅停住腳步:“沒有。”

“你沒有必要躲著我,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我已經不在乎了。”唯夕這樣說有自己的小算盤,響沅說了聲“哦”,想走。

“等一下。” 唯夕說,“自習時,我能不能坐你旁邊,或者你坐我旁邊,我有些題不會。”

“不……”響沅剛開口,就看到小迷糊抱著書在樓梯口遲疑不前,被發現了之後才硬著頭皮上來。

唯夕緊接著說:“我們不用怕別人怎麽想對吧?”

小迷糊極其不自然地從響沅身旁走過,響沅突然喊了她的名字。

“有什麽事嗎?”她的聲音很淡漠。

“沒事。”他轉身對唯夕說,“我坐你旁邊吧。”

唯夕的座位離小迷糊很近,響沅跟小迷糊隻隔了一條過道和一個同學。那四十五分鍾內,小迷糊一直埋頭寫試卷,丁點眼神都沒有給過響沅。

兩人之間,異常疏離。

但是,很快,爆發點就來了。

中午的時候天氣陰沉,像是要來一場暴雨,因為前段時間太過炎熱,大家都在享受暴雨來臨之前的陣陣涼意。

小迷糊順道把山竹的書包給他拿到操場,操場上已經有很多男生在打球了,山竹跟一條歡快撒歡的小狗似的在場上大喊大叫。他這輩子恐怕就要跟遊戲和籃球過活了。

小迷糊一怒之下把書包扔在集中放衣物的地方,差點砸到了蹲在一邊係鞋帶的男生。

她正慶幸,那個男生就抬起頭來。

“念念,好久不見。”

說話的正是隔壁友校學霸,佳潔士。

小迷糊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傻傻地杵在那兒,不言不語,恍若隔世。

她那眼含淚光的模樣落在響沅躁動的心上。

他看著她望著別人。

山竹回家的時候,已經下起傾盆大雨,小迷糊還納悶怎麽自己前腳到家,他後腳也回來了。

還沒開口問,山竹就跑到她房間:“你們班的陸響沅可真厲害,徹底顛覆了以往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我隻想說一個字,帥。”

“他怎麽了?”第六感瞬間預測絕對不是好事情。

“我們剛打第一場,他就跟別人打起來了,比當時打我還凶殘。”

小迷糊都驚呆了,喃喃問:“人呢?”

“兩人都在我們學校醫務室,其實沒什麽事情啦……哎,你去哪兒?”

當她在學校門口碰到響沅的時候,他一隻手拿著校服,一隻手捂住自己的額頭,在大樹下躲雨。他看到小迷糊時也較為驚訝,剛走上前去小迷糊就質問:“你想幹什麽?”

小迷糊握緊拳頭,看著他額前的傷口,紗布上還滲著血跡,山竹那個渾蛋,還說沒什麽事情。

響沅沒回答,小迷糊又說:“你幼不幼稚?”

小迷糊的連番追問讓響沅的怨氣又升起,是因為那個人她就用這樣的語氣逼問自己。響沅嘴角扯笑:“你擔心他?”

小迷糊不解,她隻是聽到他跟別人鬧矛盾便著急跑過來,再發生上次跟山竹那樣的事情,對他完全沒有好處。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是嗎?”

“你到底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不明白嗎?”

“我不明白。”

“你明白,”響沅咬牙,“我的意思。”

大雨狂下,兩人僵持。

小迷糊不敢麵對他,想要退後的時候,響沅一把抓住她,再次確認:“你明白的,是不是?”

眼前的這個人,無論哪方麵都比自己優秀,而自己……小迷糊的耳朵此時嗡嗡作響,似乎在刻意提醒她什麽。她輕輕推開響沅的手:“對……不起。”

響沅有些哽咽,他垂下手。半晌,他又將手中校服外套輕輕遮在她的腦袋上,無力道:“好,我明白了。”

響沅公司要搞團建,計劃開完高層會議就起身出發。會議主題是討論魔都其他幾家風投公司要跟他們搶的商業案子。

響沅看著玻璃被大雨打得嘩啦作響,突然就說了一句:“怎麽又下雨了?”

“這雨下得暢快啊,再不下五花肉放路上都能烤熟了。”其中一個高管說。

“陸總是對案子沒把握心生煩躁,還是因為天氣影響了員工聚會?”

響沅轉過頭,笑:“都不是。”

他清晰地說道:“我討厭下雨,那總讓我想起第一次失戀的時候。”

山竹因此在朋友圈裏發過一條信息:

還記得你第一次被人甩的場景嗎?

響沅:小舅子,皮癢說話。

小迷糊回複響沅:什麽事情呀?

響沅回複小迷糊:你別說話。

小迷糊回複響沅:為什麽不能說話?

響沅回複小迷糊:因為氣得想打你,卻又忍不住想親你。

山竹回複響沅:秀恩愛死得快。

花田:我記得自己最後一次被甩的樣子,那天的雨下得比依萍找她爸要錢那次還要大。

山竹回複花田:那你應該也能記得,我借了你三百塊住酒店。

小H:為什麽沒有人理我?!

記錄卡:認識你的第684天

天氣:一切阻擋我靠近你的,我都討厭。

記錄地點:辦公室

記錄人:陸響沅

整理人:神秘者

響沅夜間一點多還在做試卷,響沅爸起來上衛生間的時候,發現兒子如此全神貫注,回到房間把響沅媽喊醒。

“要不要煮碗餛飩給他,還在學習呢。”

響沅媽起身:“還在寫?這段時間他怎麽沒日沒夜寫作業?”

響沅媽敲敲他的房門,響沅隻是抬頭看了一眼,繼續算題。

“兒子,你要不先睡覺明天再寫吧?”

越看響沅精神抖擻,越覺得有問題,孩子像是在較什麽勁,怕不是得了病?

“媽,你睡去吧。”響沅說。

響沅媽知道拗不過他,隻得去廚房煮了餛飩給送了進去。回房間後,響沅媽沒有睡意,想了又想問:“林老師有給你打電話說什麽嗎?”

“沒有啊。”

“那在學校應該沒有事情。”

“有事情啊。”

“什麽事情?”

“林老師說奧賽要開始了,給響沅帶幾件輕便的換洗衣物。”

響沅媽瞬間鬆口氣:“對啊,他肯定是考試有壓力了。我就說你別給他那麽大壓力,不拿保送名額上重本那也輕輕鬆鬆啊。”

“話不能這麽說,曆年那麽多發揮失常的還少啊。”

“我算是看明白你這個人了。”響沅媽閉上眼睛,“吹出去的牛總要實現是吧。”

“我當時也說了拿不到保送沒關係的,最重要的是興趣。再說了,我們響沅多聰明,他要是拿不到保送,我把頭拿下來給你當凳子坐。”

“……”

致遠中學此次前去參加奧賽的有九人,響沅就是其中一個。小迷糊轉頭看著空**的座位,她是當天才知道的。

小H在一旁說:“別人邁的一小步都讓我們望塵莫及啊。”班裏重新排了座位,小H如願和小迷糊坐一塊了。

小H看她又繼續埋頭畫畫,便問:“你那麽辛苦又是作甚,高考又不給你加分。”

小H說的是學校組織他們去參加的美術比賽,雖說沒有什麽含金量,但在省內也算有點名氣。最重要的是,不能讓腦子有停歇的機會,要不然……

小迷糊悶聲悶氣地說:“既然注定要比別人差一大步,還懼怕什麽。”

她已經夠失敗了,又哪來那麽多感慨。小迷糊長時間泡在畫室,畫累了就寫作業,寫完作業再畫畫,最後連美術老師都不忍趕她走了。這種靠後天努力的人,也時常期待幸運能夠眷顧降臨。

響沅跟她說過很多次,機會往往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小迷糊點頭,她明白,越努力會越幸運。

小迷糊的參賽作品得了金獎,深得一位評審老師的喜愛。這位評審老師是中央美術學院的教授,他與小迷糊還互留了聯係方式。

林老師沒有想到這個向來內向的女孩子還是個潛力股,在班會上特地表揚了一番。響沅轉動的筆停下,終是抬眸看向她。

他們已經徹底沒有交流了,除了響沅例行收物理作業的時候。響沅說作業本,小迷糊回“哦”。是真的一個眼神都沒給。

響沅後來碰到了佳潔士一次。

在奧賽封閉培訓的酒店,兩人竟然住對門。

響沅沒少聽同學說起佳潔士,他在初中時成績中等偏上,但上了高中之後一直保持年級前三,簡直像開了外掛一樣。

佳潔士每天早上坐到座位上,第一件事就是整理抽屜裏的情書,然後擦桌子上被寫滿了的表白語。但是佳潔士似乎從來不和女生打交道,傳言說他有“恐女症”。

跟響沅同住的男生笑說:“那家夥跟你差不多,不愛和女孩子玩。這樣一看,你倆眉眼還有些相似呢。”

響沅心中嗤笑,誰要跟他長得像。

稍晚,他默默拿出鏡子看自己的麵容,左看右看,歎了口氣。

爸媽在家的時候,響沅去問爸爸:“家中哪家親戚有跟我同性同齡還長得相似的嗎?”

響沅爸想了下:“沒有啊,咱們陸家到你這一輩跟基因突變一樣,個個長得歪瓜裂棗。”然後去問媽媽,“姥姥家有長得跟我像的同齡男生嗎?”

響沅媽直接搖頭:“同齡是有啊,你知道的,但跟你長得像的還真沒有,怎麽了?”

響沅沉默半晌:“沒事,覺得現在高仿是越來越猖狂了。”

小迷糊在教室走道上遇到林老師,林老師說:“你去叫陸響沅到我辦公室,說下保送的事情。”

一聽是保送的事情,小迷糊的眼睛噌地發亮:“是拿到名額了嗎?”

林老師扶了下眼鏡微笑:“對啊,這麽好的消息讓你第一個知道。”

小迷糊的心瞬間狂跳不止,轉身往教室奔去,欣喜溢於言表差點要揮淚,這簡直比自己拿到金獎還要激動。但跑到教室後門的時候,她又止住腳步了,看著響沅坐在位置上認真寫作業的背影,她遲疑了。

隨後,她抓住一個回教室的同學:“那個,林老師說叫陸響沅去辦公室。”

同學奇怪:“他就在那兒,你怎麽不叫?”

此時響沅突然轉頭,小迷糊嚇得夠嗆:“那個你快叫他……我有事。”

小迷糊落跑,同學進教室說:“安念念讓我告訴你,林老師喊你。”

得知響沅拿到保送名額兩周後的語文課上,小H把書本立起,壓低聲音跟小迷糊說:“你知道陸響沅保送的事吧?”

小迷糊點頭。

小H擰眉嗔她:“你也不跟我說,看來我是最後知道的人了!”

“我以為你知道。”

語文老師已經看到她們低頭密語,故意咳嗽了下:“都注意聽講。”

“放棄保送這麽大的事情,我怎麽可能知道啊!”

小H的話讓小迷糊震驚不已,她大聲叫道:“什麽?”

語文老師用力將書往講台上一擲:“安念念你站起來。”

小迷糊起身的時候回身望了一眼響沅,他低著頭沒有動。不是拿到保送名額了嗎?為什麽又放棄了?

語文老師:“你是不是對我的課有什麽意見?”

“老師,沒有……”

他怎麽還是那副安然如故的模樣?

語文老師:“那你把詩念一遍。”

小迷糊拿起書,盯著那幾行字,思緒早已飄散:“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

保送關乎他的一生,失去了那還有機會嗎?

“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

他是不是還在討厭自己呢?什麽事情都不再願意同自己講。既然不再念及同學情誼,這種無用的擔心真是多此一舉。

她念到最後一句,莫名有些哽咽。

班上不少同學都聽出來了,語文老師知道她臉皮薄,卻沒想到這麽薄。

“好,讀得不錯,坐下吧。”趁她真要哭出來趕緊讓她坐下。

小H有些擔憂:“你怎麽了?”

“沒事,這詩寫得太慘了。”

“啊?慘……慘嗎?”

記錄卡:認識你的第二個365天

天氣:哪有那麽多治愈係雞湯,不過是熬時間罷了。

記錄地點:辦公室

記錄人:陸響沅

整理人:神秘者

暑假,山竹跟爸爸去鄉下走親戚了,小迷糊終於可以在家清靜清靜,最重要的是她能放心大膽地去響沅家找他了。

她就是想問問放假前小H說的放棄保送是怎麽回事。

連續好幾天小迷糊蹲守在他家附近,都沒見人進出,後來又想到就算見麵了也不知道該怎麽問,畢竟他們之間……一想到這裏,她就歎氣起身想走,剛回頭,就被一張緊貼著她的臉嚇壞了。

她捂住胸口,大口喘著氣。

“小姑娘你這是……哎,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啊?”問話的女人大概四十歲的模樣,她大老遠就瞅見家門口蹲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

小迷糊咽口唾液,有些尷尬地捋捋耳邊碎發,無意間被眼前的阿姨看到了耳朵上的助聽器,這個阿姨一拍腦袋:“哎呀,你是中醫院那個女孩,我們見過。”

響沅媽示意耳朵,小迷糊這才想了起來,禮貌問候:“阿姨好。”

“你在這兒幹什麽呢?”

小迷糊又不好意思了,她撓了撓頭:“我來找我同學。”

“你同學是哪家的啊?”

響沅媽看她指著自家房子說:“這家。”

小迷糊要是知道這個阿姨是陸響沅的媽媽,那是打死也不會說來找同學。響沅媽熱情得不行,連拖帶拽地將她拉進家門,又是拿蛋糕又是榨果汁。

響沅媽說從來沒有同學來找自己兒子玩,害她以為兒子在學校跟同學們相處不好。小迷糊連忙擺手,解釋說:“他是班長,可受歡迎了,大家都喜歡他。”

“你也喜歡他嗎?”響沅媽樂嗬嗬、單純、無任何意思地問。

小迷糊直接從臉頰紅到耳根子,嘩啦扯過背上的書包:“我……我是找他問作業的,我們是友誼之情。”幸虧自己有先見之明。

響沅媽一頭霧水:“……”

後來她告訴小迷糊,響沅去姨媽家住幾天暫時不回來,小迷糊這才如釋重負,把果汁喝完就告辭了。

響沅媽送她的時候還使勁揮手:“念念有空常來玩啊。”

嚇得她撒腿就跑。

那天晚上,響沅媽笑得不行,跟響沅爸說:“按我過來人的經驗,這個女孩跟你兒子,絕對不是普通同學之情。”

“你整天胡說八道。”響沅爸嗔她。

“你不信?你自己想想前段時間響沅異樣的表現,他哪是那樣子的人啊。”

“青春期的男孩不都這樣,你想得也太離譜了,咱兒子是那樣的人嘛!你如果非要這麽說,現在就給他打電話問問。”

“幹什麽幹什麽,什麽你就打電話,人家就是喜歡又怎麽了,我看這念念就不錯,人好看成績也好,還畫畫呢。簡直跟我年輕那會兒一模一樣。”

響沅媽樂得合不攏嘴,感歎:“唉,青春啊,歲月啊——”眼睛瞟了響沅爸一下,“殺豬刀啊。”

後來九月開學,小迷糊從家裏把自己的畫板顏料等一係列東西都整理出來了,暑假前畫室漏水要重新裝修,現在裝修好了她要把東西再拿過去。

小迷糊在家時收到了一個來自帝都的包裹,是央美的許教授寄來的提升繪畫技巧的工具書。

她艱難地拿著那些東西上樓梯,響沅背著書包從對麵迎來,兩人目光有短暫的交會,小迷糊火速垂下腦袋。一個假期沒見,他好像沒怎麽變。

響沅與她擦肩而過,小迷糊是不指望眼前人能幫她一把了,瞧著他事不關己的模樣,小迷糊眨巴了下眼睛,隻字未語。

剛提腳上了一個台階,手中的東西就被人接過。

響沅清冷的臉龐重新近距離出現在眼前,小迷糊一瞬間慌了神,隨即想拿回東西:“我自己來。”

“鬆手。”他說。

響沅自顧自往上走去:“是要拿到畫室嗎?”

“嗯。”

“那走吧。”

“你沒有事情嗎?”看他是要去哪兒的樣子。

響沅認真地回答她:“有,送你去畫室。”

去畫室還要經過長長的一條走道,那天太陽格外毒辣,即使走在陰涼的地方還是很燥熱。小迷糊看響沅出了不少汗。

“我們歇會兒吧,東西太重了。”小迷糊說。

響沅將東西放在腳邊,小迷糊微微側身立著,從書包裏拿出的餐巾紙在手中揉捏得快要爛掉了,也沒敢遞出去。

異樣的尷尬在兩人之間蔓延。

“你假期去我家了?”

就猜到他要問,她把早已想好的說辭拿出來:“路過。”

這樣漏洞百出的回答,響沅也不想戳破,於是他就不說話了,兩人又是一陣沉默。

小迷糊斟酌再三,終於鼓起勇氣喊了他的名字。響沅卻突然開口說:“我有兩件事情要跟你講。”

“什麽事情?”小迷糊咽下了想要說的話。

“關於保送的事情,是因為沒有我想學的專業,所以我放棄了。”

這正是小迷糊要問的問題,她有些激動:“你是不知道保送有多麽重要嗎?它可能關乎你的一生,這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多少人拚盡全力也得不到,你怎麽說放棄就放棄了?”

“既然是獨木橋,我也不怕再從頭走一遍。”

“你真是太自負了。”小迷糊有些無語,她背過身去不想理會他。

“我不是自負,我有信心。”

“有什麽信心啊。”小迷糊急了,“你現在將所有籌碼都壓在高考上,萬一失利了你跳樓都挽不回來!”

響沅笑:“你怎麽跟我爸說一模一樣的話。”

小迷糊徹底崩潰:“你是在笑嗎?你還能笑得出來?”

“這就是我說的第一件事情,現在我親口跟你說了,你就不用再從別人口中詢問我。”

“我什麽時候詢問你了,如果不是你小心眼,不跟我說話……你這個人心太深了。”小迷糊雖被說中,但自認還是有些理。

響沅說:“如果我真的小心眼,就不會站在這裏了。”

站在這裏,看著你,心裏還隱約有著那日大雨的刺痛。

“你的意思是,”小迷糊試探,“和好?”

“你說呢?”

響沅淺笑,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對不起,謝謝你。”

兩人提起東西繼續往畫室走,親密感又重新升溫。小迷糊問:“那第二件事情是什麽?”

她臉紅紅的,擔心還是舊事重提,害怕卻又期待著。

“哦,我想告訴你,那次你讀的《涉江采芙蓉》,還顧望舊鄉的‘還’,念huán,不是hái。”

小迷糊:“……我謝謝你啊!”

對於響沅放棄保送這件事,響沅爸是氣得一個月沒理過他。響沅媽每天都在勸說,本來是開玩笑說響沅拿不到保送,他腦袋該被拿來當凳子坐了,氣得響沅爸血壓直接飆到160/180。

後來響沅還是考上了Q大,讀了金融係。宴請客戶的飯局上,大家都在誇讚陸老板教育有方,哪怕放棄保送,兒子注定是高才生。響沅爸喝得微醺,自豪間不忘謙虛:“我對他是散養,我就說兒子你想做什麽就去做,爸爸支持你!人生有那麽多條路,不管走哪一條,爸爸都在……”

回家後,響沅爸又說起飯桌上的事情,響沅媽總結:“事後諸葛亮,事前豬一樣。”

記錄卡:認識你的第780天

天氣:以朋友的名義接近你,有多喜歡,就有多心酸。

記錄地點:億達廣場DQ店

記錄人:陸響沅

整理人:神秘者

高三生活其實並沒有什麽大變,就是卷子多了一點。

山竹翻著桌上堆積如山的試卷有些躁意:“不是在做卷子就是在講卷子,五個科目一天各一套卷子,我從早上五點做到深夜一兩點,昨天換了三支筆芯……”

他把筆一扔:“老子不寫了。”隨後去小賣部買了瓶冰可樂,一路都放在腦門上冰著。

經過花壇的時候,山竹聽到有議論聲:

“她還長得挺漂亮的。”

“畫畫也特別好,我同桌說她要考央美呢。”

“這麽厲害。”

“那有什麽,她是個聾子,本該要學點才藝。”

議論聲中有短暫的沉默,隨後有一兩個人感覺尷尬咳嗽了下。山竹沉著臉走過去,靜靜地看著那幾個人。

最後說話的人聲音再熟悉不過,是小迷糊同班的唯夕。

一堆人中有男有女,他們看到山竹後麵麵相覷,唯夕是不怕的,山竹給她寫了那麽多封情書。

“就那麽閑嗎?”山竹說。

“怎麽了?” 唯夕明知故問。

山竹微微側臉冷笑一聲,朝他們走近了點。有男生被嚇到了:“喂,宋尚杼,又不是我們說的。”

山竹舉起拿可樂的手。

“你還想打我們嗎?你敢……”

“老子有什麽不敢的。”

山竹突然使勁晃動可樂,對準人群中間拉開易拉罐環,“撲哧”一聲,氣泡飛濺到了他們臉上。唯夕退後想要躲開,卻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極其不雅地一屁股坐地。

眾人大罵山竹的時候,花田在唯夕身後出現,故作歉意地朝她伸手:“真不好意思啊。” 唯夕借助花田的手,剛起身卻又被一股大力推倒。

她怒指花田:“你故意的是吧!”

“你說什麽?”花田將手放在耳朵旁,“對不起我耳聾,你大點聲。”

山竹看了眼跌坐在地的唯夕,深深說了句:“現在看來,你也不怎麽樣。”

花田一把摟過山竹:“走,弟弟,姐姐給你重新買可樂。”

響沅在衛生間碰見山竹,他在清洗校服。

“怎麽了?”響沅問。

“沒事,濺了點東西。”

響沅沒再說話,洗了手準備出去。山竹開口喊住了他:“你還是你們班班長吧?回去告訴那些人,再亂嚼安念念舌根,下次潑的就不是二氧化碳了。”

出了衛生間門,小迷糊衝上來,對著山竹腦袋就是一巴掌:“你膽肥了還敢打女生!”

山竹疼得“嘶”了一聲,抱住頭:“完了,腦震**,你死定了。”

這個時候,山竹的同學跑過來喊他:“劉壯實(山竹的班主任)喊你去辦公室呢!”

山竹走後,小迷糊請求響沅去老師辦公室看看。響沅內心是極不情願的,他也很反感山竹總是一副“老子是天也是地”的樣子。可看著小迷糊急切,他隻好答應。

響沅借著找老師問題,在一旁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摸得差不多了。山竹最後也沒有什麽事,是因為響沅開口稱這是意外,他倆玩鬧間給大家造成的誤會。

老師還疑惑:“你倆玩到一起?”

學霸和學渣,騙鬼呢。

山竹一看那眼神不樂意了:“老師,我們是互補好不啦?”

後來這對互補CP真的就此誕生,小迷糊終於找到了救世主。

山竹跟老師頂嘴被罰去打掃,小迷糊喊:“響沅,不好了,山竹好像被老師罰了!”

山竹在球場跟人推搡,小迷糊喊:“響沅,不好了,山竹又跟人打架了!”

諸如此類的事情比比皆是,導致響沅每次一做卷子就仿佛聽見:“大師兄不好啦,師父被妖怪抓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