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O4 聽說我被挖牆腳了?

記錄卡:認識你的第470天

天氣:她眸中的星,是會呼吸的藍。

記錄地點:爸媽的家

記錄人:陸響沅

整理人:神秘者

臨近寒假的時候,林老師去了趟響沅家進行家訪。

林老師一直是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男士,高中三年,一次都沒見他發過脾氣,更別說是罵學生。他去之前買了一大堆水果,響沅爸媽早已在家等候。

響沅當時有一兩個月沒怎麽見到爸媽,他們隔三岔五出差也起早貪黑的,跟自己碰不到一起,聽說老師要來家訪,就馬不停蹄趕回來了。

林老師與他們商量讓響沅參加全國奧賽的事情,希望能拿到帝都Q大的保送名額。

早在高一時,響沅就已經開始大量做題了,雖然班裏分了學習小組要與同學一起學習,但林老師在他們小組裏還分了幾個學習不錯的同學,這樣響沅個人學習的時間就更寬裕。

響沅爸以前是初中數學老師,後來下海做生意,但是他很喜歡數學,如果下屬的孩子去公司了,他都會抽時間給孩子們補習功課。他很久以前就說過:“也許夢想與生活必須要有擇舍,但是情感始終如一。”

他喜歡理科,做一輩子的理科老師就是他的夢想。

林老師說走保送這條路的時候,響沅爸看著兒子說:“我對他沒有特殊要求,如果他參加奧賽,那一定是要出自內心地喜歡,即使最後沒有拿到保送名額那也沒關係,喜歡,比什麽都重要。”

響沅媽就一臉崇拜地看著響沅爸。

響沅送林老師走的時候,老師問他父母是不是特別忙,響沅點頭:“從小學二年級的時候開始的吧。”

“那你也沒人輔導功課,自律性養成得不錯。”

響沅笑:“都是被騙出來的。”

響沅告訴林老師:“小學的時候爸媽會跟我說,隻要你考第一就給買大汽車大飛機,我說不要,我想要爸媽回家給做頓飯吃。他們總會一口答應,但是,最終都會因為工作而食言。那個時候不太懂大人們的事,自己就在想是不是考得不好,所以我就努力努力再努力,得了第一之後卻發現也沒什麽用。”

林老師還笑:“那你就不學了唄。”

“沒用了,我已經長大了。”

是不是能明白父母不說的愛,體會父母辛勤的勞,就是長大了。響沅想,也許是的。

父母這一輩因為兄弟姐妹特別多,從小家裏就不富裕,他們過夠了艱苦的日子。在有響沅之前,他們暗暗發誓,自己走過的貧窮之路,堅決不讓孩子再走一遭。

孩子想做的,想要的,隻要他想,都給他。

而響沅媽許多年後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給響沅再生個弟弟或妹妹,她認為一個孩子會很孤單。

玩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

響沅結婚的那天,響沅媽邊哭邊抓著他和小迷糊的手說:“我真是解脫了,從今以後我飯也能咽,覺也能睡,安心……安心……”

小迷糊每次翻看婆婆哭泣的照片,就會說:“你的存在到底給媽帶來多大心理壓力啊。”

她覺得自己解救了婆婆,解救了響沅,解救了整個宇宙。

確定要參加奧賽之後,響沅跟小組成員一起寫作業、打鬧的機會就很少了,也再無周末假期,包括整個寒假,隻休息了幾天。

響沅知道自己不是天才,他隻是不停地在努力。

不知道那個時候小迷糊是不是被響沅的勤奮感染了,每天教室、畫室賽著跟他比,後來問她,她就說響沅想多了自戀。

難得一起寫作業的時候,她在睡覺。

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響沅戴著耳機抬眸的那瞬,就看見她沉靜的容顏,她輕輕動了下眼皮,睜開眼睛。

“陸響沅。”她喚。

“加油。”

說完,她又閉上了眼睛。

那年冬天雪下得挺大,響沅做完習題站到窗邊伸懶腰的時候,遠遠地看到,小迷糊扛著一個畫架走來。

響沅跑下去找她,她戴著一頂黃色針線帽,圓圓的腦袋上落滿了雪。他替她拂去雪接過畫架,問她去了哪兒。

她氣喘籲籲:“不知道是誰把我畫架給偷了,我就去學校外麵買了一個。”

“誰知是不是你自己沒看好。”

響沅說話的時候,她在調整自己的助聽器,擺弄半天沒弄好,響沅一隻手扶住架子,一隻手替她糾正。

她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同學,你剛剛是不是說我壞話了。”又咧嘴壞壞一笑,“別以為我聽不見。”

雪花就那樣落在她紅紅的鼻翼上,響沅一瞬間失神,心髒突然有些悶疼。這個時候不知道小H從哪兒蹦出來的,搶過畫架扛了起來。

“班長,這種粗活就讓小的們來,您的手用來拿筆杆子。”

小H甚是殷勤,尤其是對響沅。小迷糊為此還問過,小H生動地挑眉回她:“有句話沒聽過嗎?大腿抱好沒煩惱。”

小H蹦跳著在前麵走著,小迷糊突然彎腰從地上團了個雪球,扔了過去,衝她做鬼臉。小H奓毛:“替你幹活還挨打,還有沒有點人性了!”

兩人在前麵你追我打,響沅把摔落的畫板拿了起來,上麵還夾著一袋素描紙,透過塑料袋,隱隱約約看到一副人像。

他抽出來,是個年輕的男生,眉如墨潑,鬢若刀裁。

很多人都說高二是整個高中最累、最迷茫的一個階段。

響沅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周舉行了11場考試,班裏大部分同學都累癱了,他也有些乏。上自習的時候,大家都累得不想說話,班裏隻能聽見筆尖在紙上寫字時的嘩嘩聲響。有些女生壓力大,好幾次周測都沒有考好,趴在桌子上就哭。

那個時候是真的累,響沅會戴著耳機聽點音樂,小H依舊聚精會神寫作業,聚精會神地一邊寫一邊翻練習冊後麵的答案。

小迷糊會畫畫,偶爾也會臨摹一些雜誌上的漫畫,小H閑的時候拿到位置上來塗色。

響沅瞅了一眼:“這隻雞怎麽長這樣?”

小H停筆,歎口氣,翻了半天白眼:“拜托你幫幫忙好不好,這是鳳凰。”

響沅看向小迷糊的位置,她愣愣地看著窗外的大雪。

心事滿滿。

小迷糊在三刷《夏目友人帳》的時候才看到那樣一句話:我必須承認生命中大部分時光是屬於孤獨的,努力成長是在孤獨裏可以進行的最好的遊戲。

不知為何,那個時候,沉寂的心突然想起一個故人來。

人隻有嚐過溫暖的滋味,才能體會到孤獨。

操場邊上,小迷糊捧著素描本坐在那兒,拿著畫筆淩亂地描著,整個人完全不在狀態。花田跑過來坐在一旁,大口喘著氣:“哎,我星期天又碰到隔壁友校那個人了。”

花田口中的隔壁友校是公辦高中,也是重點學校。

一聽是那個學校,小迷糊的手一頓。果然,花田擠眉弄眼地說:“我倆之前逛書店不是被他看到過幾次嘛,在億達廣場他認出我來了,突然問我是不是你好朋友?我說是啊,他就問了一些你在學校的事情。”

“你為什麽說我呀?”

花田嘟囔:“那人家問了,我也不能不理啊,就說了有關你成績的一些事情,別的我什麽也沒有說,真的。”

小迷糊怒瞪前方不說話,真後悔自己一時激憤把隱藏的秘密告訴她。花田抱住小迷糊的胳膊,試探地說道:“我是覺得吧,佳同學不像你說的那樣壞,我瞧這人還挺正經的,你倆當年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小H此時奔到兩人中間,撕開麵包的塑料袋湊過腦袋:“什麽誤會,我又錯過了什麽?”

小迷糊起身,指了下花田,花田作勢把嘴當拉鏈拉上。等小迷糊走後,花田立刻趴在小H耳邊一陣添油加醋、花式八卦地講解完畢。

小H瞪大眼珠子:“哦喲,她還有這一段過往呢?”

響沅進教室的時候發現小H鬼鬼祟祟埋著頭在翻看什麽,歪頭一看是小迷糊的畫本,他疑惑道:“這不是……”

“噓。”小H悄悄說,“小點聲,這是我偷來看的。”

她又開始翻,像是在找些什麽,直到翻到男生肖像那頁。小H憋住笑:“原來長這個樣子啊。”

再三觀摩後,小H總覺得畫上的男生像誰,她抬起頭看了響沅一眼,再看看畫,對比之後說道:“我發現你跟他長得還挺像啊。”

“這是誰?”響沅忍不住問。這是他之前見過的那張素描紙,隻不過被裝訂起來了。

小H大拇指一歪:“友校學霸。”

隨後她又神秘兮兮地說:“念念認識的……唉,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

響沅不是傻子,言外之意已明白。

他的語氣有些清冷:“叫什麽?”

小H一合畫本,愣了半晌:“對啊,叫什麽來著……那個名字特別搞笑,好像叫佳,佳潔士!”

響沅也是這時,才發現這個男生出現在生活中的頻率越來越高了。當他多次想開口問小迷糊的時候,欲言又止。就算問了,又有什麽意義?那是她的過去,他應是沒資格過問。每次都這樣想著,憋著,寒假來了。

記錄卡:認識你的第539天

天氣:請注意,一顆肉球正在向你滾來。

記錄地點:爸媽的家

記錄人:陸響沅

整理人:神秘者

那年寒假,響沅的大伯、大姑、二姑、小姑、堂弟堂妹等親戚都在正月十五的時候全來家裏了。因為響沅爸買了一輛寶馬車。

大姑把上六年級的表弟給響沅塞過去:“哥哥成績好,讓他教你做幾道題,大人們聊聊。”

響沅就把表弟帶到樓上房間去玩遊戲,樓下客廳裏一片喧噪。

表弟望著他:“哥,我媽是不是有點聒噪?”

這孩子連聒噪都知道,響沅說玩你的吧,大人事情小孩不要管。

家裏那些親戚看響沅爸媽賺了些錢就想要他們給投資一些生意,大姑的服裝廠一直不景氣,想要代理國外的品牌,但又沒有資金鏈,就經常來響沅家軟磨硬泡。

響沅到樓下廚房拿飲料喝,聽到大姑高談闊論,忍不住說了一句:

“換作是我,我是不會投的。首先,那個牌子的設計理念不符合亞洲人審美,那個國家也還在跟我們鄰國打口水仗。最重要的是,你的客戶源極度不穩定,這才是根本問題,根本問題不解決,廠子遲早要倒閉。”

“哎,你咋這樣說呢……”

大姑氣了,響沅媽在一旁安慰。

響沅估摸著大姑可能一直記著那次自己懟她,跟小迷糊婚後第一次見親戚的時候,大姑就把他支開,說要跟新進門的媳婦聊聊。

響沅在樓上就看到大姑在拿卷尺量小迷糊的臀部,口中念叨:“生兒子也要看你行不行,我們陸家必須要有兒子的……”然後開始量腿量胳膊,最後量頭圍去了。

大姑的話尖酸刻薄,小迷糊沉著臉,不吭聲。

響沅下樓,把小迷糊摟到懷裏:“我陸響沅的女人,生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能生氣。誰讓她生氣,我忍不住,想罵人。”

大姑自那以後,連電話都很少跟響沅爸打了。

還有一次,響沅爸在公司突然暈倒,送到醫院查出是癌症,當時還沒搞清楚是什麽癌症,所有親戚又一股腦跑到家裏去分財產。

這個哭泣出軌的老公丟下孩子不管不問,那個吐槽上那麽多年班隻能拿死工資,響沅爸躲在房間裏,響沅媽就在外麵應付著。響沅媽也屬於老實人,隻要說一句“錢是我和兒子的,跟你們沒半毛錢關係”,不就了事了嘛。

響沅媽晚上一個人坐在客廳裏哭,拉著兒子的手:“媽這一輩子不是為自己活,也不是為你活,是為你爸而活……他要是走了,我的一生也就終止了。”

後來醫院打電話說檢驗報告搞錯了,響沅爸隻是那段時間休息不好血壓不穩才暈倒的。響沅媽直接掀開被子:“陸大頭(給他起的愛稱),起來刷碗去!”

所以響沅每次從學校回家,隻要爸媽回來了,不超過一小時總會來親戚。有的時候,他煩得還希望爸媽忙工作也別回來了。

小迷糊倒是喜歡家裏來親戚,她說逢年過節,家中親戚都會給她壓歲錢,而且比山竹要多。其實她明白,是瞧著她可憐。

山竹會想盡一切辦法把錢弄走,說有辦法錢生錢。等她再找他的時候——

他便說:“難產,死了。”

小迷糊抱著存錢罐氣得跳腳:“你為什麽還老偷我的錢!”

他又說:“姐姐的錢本該就給弟弟花。”

小迷糊直接扭頭跑進廚房,拎了一把菜刀:“那你知不知道,弟弟本來就該給姐姐打。”

一般新年,很多人會穿新衣服新鞋子,小迷糊穿著不知誰給她買的紅彤彤的羽絨服,頂著蓬鬆的蘑菇頭,外麵再套寬大的校服。

小H遠遠看到她,說:“班長,你看前麵那個送財童子,長得是不是像咱們班的一個人?”

響沅淺笑,原本一個假期都在想她和隔壁學校那個男生的事情,也做好了開學就要問她的準備。但現在,遠遠地看她朝自己跑過來,歡脫可愛的模樣,響沅決定,不再問了,以後也不再想了。

小迷糊跑得喘了,呼著白氣咧嘴笑,從書包裏掏出幾個紙盒子。

“這是我爸過年做的鹹蛋黃酥,可好吃了,給你們帶的。”

給響沅的時候,是塑料盒子。

“紙盒子沒有了,你就拿塑料盒子將就一下吧。”

整個一天,小迷糊下課就跑來問他有沒有吃。響沅那天胃不舒服,就沒有吃,晚上回家,剛把盒子放在客廳桌上,再下樓,就看到鹹蛋黃酥被媽媽吃了個精光。

小迷糊愣愣地問:“那……裏麵的東西呢?”

後來響沅回家立刻翻垃圾桶,聽媽媽說吃的時候吃到了紙,以為是垃圾就隨手扔掉了。他好不容易找到,打開那小小的紙團,上麵的字卻被口水浸濕,模糊成一片,隻隱約看到“我……你”。

響沅看著一臉無辜的老媽:“咱吃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那麽凶殘?”

記錄卡:認識你的第561天

天氣:晴有多雲。那件來自浦西靜安寶山路的校服放在衣櫥的最深處。

記錄地點:爸媽的家

記錄人:陸響沅

整理人:神秘者

開春後,魔都還是挺冷的,男生們在教室裏凍得不行,就約著去打球熱身,操場上還有其他班的人也在打球。

山竹看響沅在,就過去打兩場。那個時候他們雖然說話,但不是很熟。那天唯夕練完舞經過操場的時候,球賽正好也結束了。

唯夕跑到響沅跟前:“班長,我忘拿外套了,你衣服能不能借我穿下?”

山竹見機一把推開響沅,將手中的校服遞給她:“穿我的吧,剛洗的。”

“謝謝,我穿我們班長的。”她看山竹的眼神就是“滾開,我們不熟”。

響沅其實一點也不想借。

唯夕卻直接拿走了,他都被那刺骨的春風給吹蒙了。

在教室門口遇到小迷糊的時候,她嘴裏正啃著麵包,看響沅哆嗦,直接脫下校服:“班長,為您奉上一件來自浦西靜安寶山路的校服。”

熟了之後,她真是戲越來越多。

“不冷,就是有點餓。”

響沅伸出手,一把扯下她叼著的麵包,塞嘴裏吃了。

新學期沒多久,班裏突然流行起包書皮,尤其是女孩子們,用牛皮紙包,然後在上麵隨意塗鴉。一般來說,大多學生到初中就不怎麽包書皮了,當時商店裏有賣各式各樣的塑料書皮,方便又整潔。

那個時候女孩子總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她們可以掀起各式流行風潮,做追星應援燈牌能閃七八種顏色,口號都能喊出打油詩,一本青春雜誌整個班裏的女孩都能挨個傳遍看完,最後流落至別的班級,再到年級主任手中。

小迷糊把自己所有的書本能包的全包了,連山竹的都不放過。後來山竹班裏的同學看到他的創意書皮,紛紛請他拿回家包。

包一本收五塊錢。

有次響沅回教室,從後門進去,看見小迷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跟小H玩,玩鬧間把桌上的課本連同抽屜中的全給包了,看她玩得開心,響沅便拿書到她的位置上去,換位置自習。

她的數學課本的封皮上,畫著一個卡通頭像,即使是簡單的勾勒響沅還是認出來了,是那個叫佳潔士的。

底下還有四個字,念念不忘。

他說過,一定不再想那個男生。所以,他將書放回原處,繼續寫作業。

沒撐過三秒,他停筆,隨即趴在桌子上,將臉埋在胳膊裏。

高二之後體育課幾乎都很少上,一到打鈴,來的不是數學老師就是物理老師。所以隻要上體育課,體育老師都會留一部分時間讓大家自行組織。男生們基本上都是打籃球,那次體育課,山竹班恰好也在,籃球場上打得就更凶了。

女生們都排排坐在邊上,能看懂的看球,看不懂的看人。但說句實話,當時那些女孩百分之一百都看不懂球。有男生打手犯規,她們都拍手叫好,不是看人是看什麽?

別看山竹性格有點抽象,身體素質那是真的好,球技更沒話說。旁觀的女生分了好幾個派別,有時候會呼喊山竹的名字,更多的時候喊的是,陸響沅。

響沅喘氣,汗水順著臉頰止不住地往下流,掀起衣服胡亂擦了下臉。他真的很想告訴廣大女生一個事實,場上的男生很簡單,就分兩種類型——

第一種就是為了吸引異性關注,一上場就秀球衣、秀鞋子、秀各種裝備,如果再聽到女生呼喊,各種花式運球各種浪,此類型十有八九打不好;第二種,隻要一上球場,眼中隻有球,他滿腦子都是和隊友的配合以及分解戰術,哪怕林誌玲拿個喇叭在那兒喊加油,他都聽不見。

響沅跟山竹都是第二種人。

中場休息的時候,唯夕給響沅遞了一瓶水,他看向小迷糊,她喝著熱熱的奶茶。山竹看唯夕給響沅遞水有些不高興,一把奪過小迷糊的奶茶猛灌,被燙得嗷嗷叫。

再上場,山竹對響沅總是做小動作。

響沅的隊友不高興了,多次忍讓最終停球推搡起來。

女生們也前來拉架,小迷糊就被山竹不小心給推了出去,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響沅突然就來火了,動手給了山竹一拳,是打在他的肩上。

山竹直接朝響沅撲了過來,兩人廝打成一團,雙方隊友都是義薄雲天,從單人對戰轉變成兩隊混戰。

那是響沅第一次打架,也是第一次和山竹打架。

響沅其實是一個不屑動粗的人。

其實後來山竹高中時期沒少惹事讓他幫忙收尾,那時山竹總愛說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刻就是使壞的時候。什麽都不愛幹,就愛跟人比壞。

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感覺。

明明想看她,卻不敢看她的眼睛,同時又渴望著她能看自己一眼。也許你會驕傲,會自卑,會慌亂,無法控製自己去在意她的一切動向,尊重卻也想將她包含在內的一切,都占為己有。

當時班上的唯夕向響沅表白,在操場邊上,在響沅和山竹鬧得一片狼藉的球場上。

“我喜歡你。”她說。

“對不起,我不喜歡你。”

響沅繞著操場跑了十圈,跟山竹打架被體育老師罰的。他氣喘籲籲,滿頭大汗。

“我不相信。”

“你不是有喜歡的人嗎?” 響沅說,意指傳聞中的男生。

唯夕急著解釋:“那是他纏著我的,就是他總纏著我,爸媽才讓我轉學,我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哦。” 響沅伸手要拿她手中的校服外套,不知何時她從地上撿起來的。

“你為什麽……這麽冷漠?我喜歡你啊,你不是也喜歡我嗎?我們可以在一起,不會耽誤學習的……”她有些衝動,踮起腳尖,拉住響沅。

響沅知道她想幹什麽,直接後退,當時很想說一句“同學,請自重”。他看著她:“對不起,我剛才說了,我不喜歡你。”

“你怎麽會不喜歡我?你要是不喜歡我,為什麽第一次要把校服給我?”

“我隻是不想你尷尬,再者,那件校服不是我的,是阿明的。”

真相有時是真相,就是因為事實可能讓人難以接受。

但痛這一次,總比蒙在鼓裏撕心裂肺要好得多。

班裏開始議論起響沅和唯夕的事情,有人遠遠地看見了。

打架這事本沒有發酵,體育老師跟年級主任說,男孩子打球本來就容易有肢體接觸,不是什麽大事,跑幾圈又是好朋友。

山竹可是見響沅一次就想再打一架。

但突如其來的傳聞倒讓林老師有點擔心響沅,怕會影響奧賽,再次家訪的時候婉轉地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響沅爸媽。響沅爸媽喝著咖啡熬著夜跟兒子談心。

“雖說你成年了,我們也不反對你戀愛,但是吧……咱還是要以學業為重,畢竟你是要走保送這條路的。”

他們每次一認真,響沅就想調皮。

響沅沉重地說:“爸,你不是說拿不到保送名額也沒關係嗎?”

爸:“啊……對啊……(我什麽時候說過的?)”

媽:“哪家孩子,你跟媽說說,就當我是知心姐姐。”

響沅:“對不起媽,我不能亂了輩分。”

唯夕對於同學們的起哄總是沉默,別人自然當她是默認。

響沅就更沒什麽餘力解釋了。

難得響沅跟小組成員一起寫作業,他們八卦地問他跟唯夕的事情,小迷糊當時在削畫筆,笨拙地拿著小刀一下一下地削著。

響沅拿過來:“我來。”

同學1號:“你就偷偷告訴我們,我們又不會亂說。”

同學2號:“對啊對啊,我們可是一個Team的。”

同學3號:“我早就看出你倆有問題了,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同學4號:“你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樣,是吧,念念(撞了她一下),你讓班長別瞞我們,快些坦白。”

小迷糊抬眸:“嗯……別瞞我們。”

“瞞?” 響沅凶她,“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你不也有事情瞞著我嗎?”

“啪”的一下,響沅將畫筆拍在桌子上,削好的筆芯斷了。

大家麵麵相覷,班長,好像生氣了。

那應該算是響沅和小迷糊第一次吵架。

自那之後,響沅跟小迷糊之間的來往不再頻繁,就那樣莫名其妙,你不看我,我不理你。男生有些時候小心眼起來是比女生還要厲害的。響沅看得出小迷糊有意想跟自己和好,但一想到當時她一副渾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便想晾一晾她。

然後她就真的不再跟自己來往了。

跟白羊座比心狠,往往死得都比較慘。

婚後的日子裏,兩人隻要吵架,她就玩賣慘的把戲,一哭自己心就軟,心軟完了她繼續虐你,紅著眼睛熬夜畫圖不跟你說話,還會跟山竹打電話說想回家。

響沅緊緊摟住她,明確地說道:“這才是你的家,我才是你的家人。”

山竹說:“我姐夫,是個會在沉默中爆發的男人,很不幸,遇到了我姐那種性格乖張、恣睢的女人,可憐。”

小迷糊上去就是一巴掌:“恣睢是形容我的嗎?你們班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山竹咬牙切齒:“你敢襲警。”

語文課上,老師抽背《荊軻刺秦王》的易水送別段落,響沅剛念到“士皆垂淚涕泣”時,老師讓他點下一個同學接著背,他故意點了小迷糊。

她站起身來:“又前……又前而為歌曰……”

遲遲沒下文。

語文老師歎氣:“可能等荊軻把秦王殺了,你都背不出來。”

她小聲嘟囔:“那要是殺了,就不用背了。”

響沅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語文老師:“把書拿上,站門外背去。”

物理課上,響沅和小迷糊又被叫到黑板上做題。

響沅寫完的時候她還在寫,放下粉筆的時候,他回頭悄聲說了句:“a是錯的,c是對的,定律才能用。”

然後她連想都沒想,火速擦掉了剛寫的東西。

林老師最後都看不下去了:“我都在黑板上講了多少次了,就在你寫字的位置,你還能做錯,下去把定律抄100遍。”

小迷糊課間奮筆疾書,響沅倒是難受了。

傻子,就那麽相信別人的話,說改就改啊。

記錄卡:認識你的第600天

天氣:星座書上有沒有說,你可能也會愛我。

記錄地點:家中書房

記錄人:陸響沅

整理人:神秘者

響沅以為那樣逗弄她,對方好歹有個什麽反應,就這樣一個多月過去,除了見他就埋頭真的沒其他舉動了。好幾次他主動示弱講話,人家都是“嗯”“哦”“好”。

都說白羊座的人認死理,脾氣還不好,但從不會記仇。

以響沅的親身經曆來說,前半句可能是真的,後麵卻是假的。

如果是白羊座的,還是一個女生,她可能是坦白率真、善良堅強的,也會做事衝動、保持恒心,但如果,她心狠起來,超乎常人想象。

小迷糊就是典型的白羊座女生。

響沅總結了一下兩人從認識到結婚這十幾年來,鬧了不少小別扭,上綱上線的大概有兩次:一次是交往中的分手,一次是婚後的要離婚事件。

著重要回憶一下結婚之後的那次。

那一年響沅的公司新進來一個應屆畢業女生,工作能力突出,兩個月就轉正,她被直屬領導推薦到公司即將投資的一個大項目中。那段時間,響沅帶著團隊經常加班到淩晨,新來的女孩很有眼色,每個人的茶水點心都會貼心備好。

她也會單獨給響沅準備咖啡。

“不用再給我弄了,我喝水就行。”響沅說。

“沒關係的,為您做這點小事,我很榮幸。”她眼中的羞澀和心思很明確。

後來她有一份文件丟在響沅車上,那天很多人都坐了他的車。

她並沒有給響沅手機上打電話,而是打到了家裏。

家中那隻小迷糊接到電話問是誰,她含糊其辭,隻說等陸總回來再說。後來小迷糊問起來,為了不讓她多想,響沅隻說同事便沒說什麽了。

那個時候工作團隊全力以赴要去帝都拿一個標,響沅把女孩的事情就暫且擱了一下,卻不知她給家中電話發了很多信息,諸如“謝謝陸總的誇讚,我會好好努力,公司一定會越來越好,我們一起加油”,還有什麽“以後我自己打車回,總是送會不會讓您妻子誤會”等。家中的號碼綁定了兩台機子,一台是座機,一台是小迷糊的手機。

“你的公司是不是有個叫XXX的?”有一天,小迷糊問。

響沅說是。

“她很優秀嗎?”

“還行,怎麽了?”當時響沅有點忙,沒有看她。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帝都出差?”

那段時間她的耳朵一直不舒服,響沅就說你在家休息,她不依。響沅有些生氣:“你可不可以把自己照顧好,不要讓我擔心?”

她頓了下:“你是說我成了你的負擔嗎?”

那幾天她安靜了許多,等響沅從帝都回來,發現家中她的東西不見了,才反應過來她這是離家出走了。

響沅沒有來得及換衣服就開車往嶽父家去,果然她搬回了娘家。

客廳裏,嶽父說:“不知道耍什麽脾氣,你多擔待點。”

響沅去了她房間,讓她跟自己回家。

這隻傻迷糊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脾氣,戳著響沅的胸一字一頓道:“不用你操心。”

響沅抓住她的手:“你想幹什麽?”

“我不要回去,我要在爸爸這裏。”她皺眉,“那裏不是我的家。”

“安念念,你不要這樣,我會生氣。”

“難道就你會生氣嗎?”

“你無理取鬧。”

“對我就是無理取鬧,那你就回你家去啊,找那個女人去,你不用管我……”

響沅簡直摸不著頭腦:“什麽女人?能不能別胡鬧,你再不走我就回去了。”

等了半分鍾,他負氣離去,身後傳來一句:“陸響沅,我要跟你離婚。”

雖然響沅很生氣,但還是抑製住了將她扛回家的衝動,這樣的話她都能隨意說出口,響沅想給她一點時間和教訓。

“隨你。”

響沅再見她,是三天後在畫室樓下,原以為她會先服軟,但她硬是沒有給自己發一條消息。

她看到響沅直接把手上的結婚戒指給拿了下來,舉起說:“協議我會擬好給你送過去的。”

當時心中那個怒火直躥,好多學生扒在門口看,響沅又不能把她怎麽樣。

響沅接下戒指,隨後真的沒兩天她就把離婚協議送過來了,山竹和爸爸攔都沒攔住,看她冷漠的神情像是動真格。那天晚上有點小雨,她的頭發都濕了,響沅扔了一塊毛巾在她腦袋上,轉而把門的密碼鎖鎖定,讓她從裏麵也打不開。

“陸響沅,你讓我出去。”她這才著急。

“你求我。”

“我們已經離婚了,你敢關我,我就告你綁架!”

“就這東西?”響沅“嘩啦”一下把那幾張紙給撕了,將她圈在懷中,“沒我同意,門都沒有。”

她掙脫未果直接咬上響沅的胳膊,咬著咬著就哭了:“那麽多人喜歡你,非差我一個嗎?我從來沒想過要給你帶來負擔,你懂不懂……”

“我連朋友圈都不敢發你的照片,別人都說,”她抽泣了下,“為什麽你的老公這麽帥,這麽優秀,而你很一般。我想說我不一般啊,我有很努力地在工作,我的工資也很高,我那麽努力去生活……到哪兒去找我這樣一個身殘誌堅的人啊。”

響沅哭笑不得:“對,你說得都對。”

第二日響沅找了公司那個實習女孩的直屬領導,他家中的座機號碼隻有助理Amy和幾個高層知道,而信息如何泄漏及這女孩目的不純的問題都交給直屬領導做處理。

有天回家小迷糊趴在畫板上聚精會神,響沅一看她畫的人物漫畫,便問是幹什麽的。

“接的活啊。”她說,“一個作家朋友給介紹的,寫漫畫腳本的人可火了,我看我能不能也火。”

“你為什麽要火?”

她抬頭看他:“讓我更有資格站你旁邊。”

“安念念。” 響沅靠在書桌旁邊凝視她,“我以前看到一句話,這世間有兩種情感:一種叫喜歡,一種叫愛。喜歡,是以他認為好的方式去改變你;愛,是讓你安心做你自己。”

響沅說:“安念念,我愛你。”

後來,還有一次響沅去香港開會,碰到了小迷糊的上司,準確地說是離職公司的上司。

“不好意思,您是今元風投的陸總吧?”

響沅看著眼前人,隻是兩秒就認出來,他不動聲色地點頭:“對。”

“您好,我是那個朝陽設計的,這是我的名片。”

“我知道,你以前在霖森設計任職過。”霖森設計是小迷糊目前的工作單位,響沅看他的神情較為驚訝,又提一句,“年會上見過。”

小迷糊公司的年會讓每個人都帶一名家屬,山竹想去酒店蹭吃,小迷糊甩臉:“滾蛋。”

“你老婆好凶。”山竹滾了。

她指名要響沅去,響沅就奇怪了,以往要送她上班或是接她下班她都不情願,怎麽這次拋頭露麵的倒是讓自己去了。

不去不知道,去了才知道她有多少事瞞著。

她去給上司敬茶的時候,桌上的女同事交頭接耳。

“今天他不敢動手動腳了吧,人家老公在這兒呢?”

“那誰知道。”

短短幾句是非話就透露出多少信息,響沅遠遠看了一眼小迷糊的上司,年齡約莫三十五歲,長得倒是人模狗樣。

於是他很不爽地獨飲了幾杯。

“你喝酒啦?”

“嗯。”

上車後她可能發現了響沅有些情緒化,沒急著開車,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原來這隻小迷糊想套他的話。

響沅閉上眼睛,不理她裝睡。

她好像湊過來了,鼻翼在響沅唇上擦過。

“你是不是喝多了,醉了。”

響沅伸手按住她的腦袋,睜開眼睛:“我有沒有醉,你試試就知道了。”說罷,將她反壓在座椅上。

後來她才交代那個上司似乎對她有點意思,總是靠近她。響沅說那不是靠近,是性騷擾。她還不承認,非說同事亂說,又講那個上司在魔都設計圈如何有權有勢,惹不起。

說得好像自家老公就能惹得起一樣。響沅心中有些不滿,當初因為他公司那個女員工小迷糊吃醋鬧到離婚,這下輪到她了,還找出那麽多理由來,好像自己多說一句就能毀了她的工作一樣。

這件事情過後沒幾天,響沅的公司恰好接到一個工藝設計行業類的投資項目,底下的人說已經做過深度分析了,是個可持續發展的好案子,那家的幾個高層領導也已多次前來拜訪過。響沅隻是一瞥,就看見那報告封麵上的人名,再看公司,他輕笑。

他拿起那份報告說:“回掉這個吧。”

“為什麽?”

“沒什麽。”響沅淡淡說道,“我就是不太喜歡這個人的姓氏。”

“啊?那我……怎麽回?”

“就這樣回。”

“……”

兩人在香港再見的這次時隔一年多,響沅仍能記住他的臉。這位上司當年沒拉上投資,還莫名被好幾家風投拒絕。就在那段時間裏他被公司裏另一位高層擠掉了崗位,職場總是比想象的還要複雜,後來他便離職到了別家。

響沅和他到咖啡廳聊了一會兒,聊天主題又是想讓響沅給一個項目投資。響沅看著他的企劃書,寫得確實不錯,對他的誇讚並沒有吝嗇。

他笑:“那您看,咱們是否有合作的空間?”

“沒有。”響沅說。

“啊……您的意思是?”

“我們沒有合作的空間。”

“為什麽?”

響沅望著他,顯然此人還糊塗著,不妨讓他更明白點。

“因為我是安念念的丈夫。”

後來響沅問小迷糊上班上得怎麽樣,新上司都好不好?她畫得起勁,說挺好的啊。

“你畫的什麽?”

“一個鄉下民宿。”

響沅坐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她又問:“為什麽突然問我工作?”

“沒事,我就問問,你要畫多久。”

“估摸著也到深夜兩三點了吧,你先睡吧。”

響沅有點不高興:“知不知道熬夜對你耳朵不好。”

“哎呀,你別煩我,我在工作呢。”

響沅一把奪過她的筆,將她攔腰抱起來扔到**,她還想爬回去,響沅就躺下死死將她抱在懷裏。

“陸響沅,你知不知道我那個活,績效能拿多少?”

“多少?”

她舉起六的手勢:“我能請你去歐洲旅遊了。”

響沅挑眉:“那你知不知道你這耳朵值多少錢?”

她說出做手術的價格。

“不是,是無價,無價之寶。”

響沅輕輕地吻她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