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作弊,逃課,談戀愛

吃飯時,沈魚感覺氣壓很低。

從她買菜回來,到現在在一張桌上吃飯,顧墨洵都沒有好臉色給她,她像個小媳婦似的不敢說話,菜擺了一桌,她隻敢一口口地扒飯。

顧墨洵就這麽斜眼瞧著她,說不出的鄙夷。

“你跟那小子抱怨不想做飯了?”他問道。

沈魚一怔,搖頭道:“沒有。”

“你不喜歡做飯?”

“沒有。”

“你想去約會不管我死活了?”

“沒有。”

“是不是要請個保姆替你?”

“沒有啊。”沈魚快哭了。

“想也別想。”顧墨洵將手中的空碗遞給她,“再去盛一碗。”

沈魚聽話地站起來盛飯,顧墨洵還是古怪地盯著她,說道:“你說我是你舅舅?”

沈魚本來要坐下,聽到這句話就定在那裏,喏喏道:“我跟子騁叫的。”

顧墨洵沒接話,看了沈魚一會兒,低頭吃飯,吃到一半,忽然說了一句:“以後不許叫。”

沈魚已經差不多忘記上一句是什麽話了,猛然聽到他這麽說,愣了愣,反應過來,道:“那別人問我,我要怎麽說?”

顧墨洵放下筷子,道:“主治醫生。”

“哦。”沈魚慢吞吞地應了一聲,心裏有些難受。顧墨洵是在治她的病沒錯,可是,她沒把他當醫生那麽簡單啊,她這一年都住在這裏,父母早就不管她了,而且還遠在另一座城市。在這座城市,她隻有顧墨洵和鬥光閣,這裏已經是她的家了,而顧墨洵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卻沒想到,在他心中,自己隻是個病人,和樓下那些每天來看病的病人沒有區別。

沈魚無精打采地洗了碗,因為昨天才扭了腳,顧墨洵讓她這幾天不要跳操,她就拿著電吹風等著顧墨洵從浴室出來幫他吹頭發。

顧墨洵沒料到她已經等在那裏,出來時正把一件黑色的T恤往身上套,因為身上有水,衣服黏著皮膚不太好穿,他身體纖瘦,肌裏分明,手舉在那裏,腰側的線條完美,讓人看得臉紅心跳。

沈魚並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也許是看習慣了,走上去幫著顧墨洵把黏在背上的衣服扯下來。顧墨洵回頭,本來想瞪她一眼,卻見她一隻手抓著電吹風,很沒力氣的樣子。

“怎麽了?”看她不對勁,他抬手撫她的額,溫度很正常,又拉過她的手搭她的脈,他剛洗過澡溫度有些燙人,按在她冰涼的皮膚上,問她,“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沈魚不說話,眨了兩下眼,忽然就哭了。

顧墨洵嚇了一跳,這個呆姑娘很少哭,今天是怎麽回事?脈相是正常的,他抬手幫她擦眼淚,難得柔著聲音道:“哭什麽?”

沈魚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哭了,有些手足無措,抓著電吹風的手想去擦眼淚,卻不小心開了開關,暖風對著兩個人一陣狂吹,被顧墨洵拿過來關掉了。顧墨洵看著她,她眼淚還在往下掉,頭發被吹亂了,整個人可憐兮兮,惹人憐愛。

顧墨洵忍了一下,終於沒忍住,張開手臂將她抱過來,口中又問了一遍:“你哭什麽?”

沈魚趴在他懷裏,他身上有剛洗完澡清爽的味道,抽噎了一會兒,才道:“顧墨洵你會不會不要我了?”

她一上來就問出這麽重量級的問題,顧墨洵愣了愣,道:“為什麽這麽問?”

“你都不承認是我舅舅。”

“我本來就不是啊。”

“可是,宋子騁就叫你舅舅。”

“那他是我外甥啊。”

“哇……”

顧墨洵哭笑不得,看著沈魚還在他懷裏哭,歎了口氣,道:“再哭就真的不要你了。”

這句話果然有用,沈魚一下停住哭泣,卻止不住抽噎,淚眼婆娑地鬆開顧墨洵,老老實實地站在旁邊。

沈魚這個樣子跟個孩子差不多,不過她本來就是個孩子,顧墨洵看著她的樣子,想了想,低聲道:“沈魚,你不適合叫我舅舅,叫了我也不應的。”

沈魚差點兒又要哭了,吸著鼻子道:“為什麽?”所以隻是醫患關係。

“因為叫老了。”顧墨洵拋下這句話,似乎並不想就這個話題多說什麽,人在沙發上坐下來,“你還要不要給我吹頭發?”

沈魚似乎驚了一下,慌忙道:“要。”說著跑上去。

學校這幾天開始考試了,於是各種高明的作弊方式上場,簡直眼花繚亂,還有幾個學號和沈魚挨近的估摸考試就坐在沈魚旁邊的同學,於是上來跟沈魚套近乎,希望沈魚考試時盡量字寫大點兒,可以的話傳個字條啥的。

沈魚整個人戰戰兢兢的,她本來就不敢做傳字條這些事,隻敢答應說把字寫大點兒,於是見到人就拚命點頭:“寫大點兒,我知道了,寫大點兒。”

上午考完了一門課,沈魚被張少政拉去校外吃飯,說是考試期間要吃好的。店裏的人還真不少,兩人等了一會兒才有位置,桌子油膩,沈魚用紙巾仔細地擦了擦,這還是跟顧墨洵學的,顧墨洵不喜歡在外麵吃飯,一在外麵吃飯必然諸多抱怨。

張少政點了菜,沈魚看著,嘴裏念叨:“夠了,吃不掉的。”

於是,張少政又點了兩個菜。

兩人坐在一起等菜來,沈魚就開始複習下午要考試的課,筆記剛拿出來就被張少政搶了。

“沒複習過?”

“複習了。”

“那還看什麽?”

“我緊張。”

“喝飲料。”張少政把服務員送來的椰奶遞給她,見沈魚還是一臉的緊張,便問,“你緊張什麽?”

沈魚低著頭想了想,道:“我已經把試卷上的答案寫得夠大了,但問答題他們還是看不到,讓我傳字條,我沒敢。”

“你怕他們會怪你?”

沈魚點點頭。

“那就傳吧,反正我也傳過。”第一個菜上來,張少政給她夾菜,輕描淡寫地說。

“你?”沈魚瞪大眼睛看他。

“嗯,你去問問你周圍的人,沒作過弊的人少之又少吧。”這大學校園裏的學生,對待考試的態度各不相同,有的人覺得考試神聖不容侵犯,絕不作弊,也不敢作弊,比如沈魚;而大部分的人覺得考試就是場冒險電影,老師是大反派,自己就是邦德,之前不用準備太多,反正總能絕處逢生。

“你把考試這件事看得太重,”張少政試著讓沈魚緊張的神經放鬆下來,“大學生活有幾件事總是要嚐試一下的,不然真不算上過大學。”

“什麽事?”

張少政吃了粒苔條花生,道:“作弊,逃課,談戀愛。”

“啊?”

“談戀愛這件事我們已經在做,到此為止,我三件都做全了,你還差兩件事沒做。”

沈魚張著嘴,想說我們不是在談戀愛,但她的注意力被作弊這件事牽著,沒多少心思跟張少政爭辯。半晌,她看著桌麵有些沉重地說道:“張少政,原來你還逃過課哦。”

張少政揚揚眉,笑而不語,夾了一塊紅燒肉給沈魚道:“來,多吃點兒。”

沈魚低頭默默地吃菜,表情仍然糾結得要死。

下午考試,沈魚坐在第三排,天氣很熱,頭頂上的風扇呼呼地吹,她努力地將選擇題的答案寫大再寫大,然後開始做計算題。

身後有人踢她的凳子,她把身子往旁邊坐開點兒,盡量把答案紙移過去,身後的人快速地抄了幾題,圈著手放在嘴上輕聲道:“計算題,沈魚,計算題。”

沈魚又把計算題的答案紙移過去一些。

“看不見,能不能把答案寫給我,”那頭剛說完,一團紙扔了過來,“寫在這上麵。”

那團紙在桌上蹦了一下,差點兒掉下桌去,沈魚嚇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人僵在那裏瞪著那團紙。

後麵人發急,用腳踢她的凳子:“沈魚,怎麽回事,行動啊。”

沈魚在撿與不撿那個紙團的問題上想了很久,也不敢往周圍看,腦中想到張少政的話,似乎傳一下字條也沒什麽了不起,她已經被孤立了,做些事彌補一下跟同學間的關係也好。她想著,終於下了決心顫著手把那團紙撿了起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開,往上麵寫答案。

沈魚覺得有幾千雙眼睛在盯著她,她慌得厲害,字也寫不利索,慌慌張張地寫,還怕人家看不清楚,字寫得特別大,隻寫了一題就不夠用了,後麵又在踢她。

“好了沒?”

沈魚本來是個不太容易出汗的人,此時卻是一頭的汗,哆哆嗦嗦地把紙揉成團,也不看周圍情況,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把紙扔到了後麵。

後麵的人沉默了一陣,然後是一聲歎息,在那邊自言自語:“我的親娘,才一題,字寫這麽大幹什麽?”然後就開始猛抄。

沈魚擦著頭上的汗,心跳得厲害,看自己也還有好幾題沒做,苦著臉繼續做題,不料隻一會兒,後麵的人卻又在踢她,那個小紙團也同時扔過來:“背麵也寫上,這回字小一點。”

沈魚瞪著那團紙快哭了,以為一次就結束了,竟然還沒完沒了,跟他們玩在一起真的好難啊,她硬著頭皮撿起那團紙。

“同學,”猛然,身後一個聲音喊住她,同時一個胖乎乎的老師手指著沈魚衝過來,“你手裏拿的什麽?”

沈魚腦中“嗡”的一下,手裏還握著那團紙,扔是肯定來不及扔了,她竟然想也不想地直接塞進嘴裏。

“沒什麽。”她含混不清地說。

“還沒什麽,你把什麽塞嘴裏了,吐出來。”

“真沒什麽。”她奮力地吞咽,終於將那團紙吞下去,吞得整張臉都紅了,眼中淚水都憋了出來。

胖老師有些傻眼地看著沈魚,半晌搖著頭道:“我以為你是好學生,怎麽這副樣子。”他十分無奈卻也沒有證據,心裏憋著氣,竟然就站在沈魚的旁邊不走了。

一場試好不容易考完,監考老師正忙著收卷子,沈魚周圍一圈的同學頓時唉聲歎氣。

“沈魚,你怎麽回事,作個弊有你這麽大動靜的嗎,害我們都沒法看。”

“就是,你是好學生,你自給自足就可以了,我們可不一樣,沈魚,如果我這門掛科,那就是你的責任。”

沈魚覺得那團紙就卡在喉嚨口,不上不下,難受得要命,她垂頭喪氣地站在那兒,自己果然是沒有作弊的天賦。

等其他人走了,她才整理好了書包往外走,張少政就站在門口等她,一手拎著包,一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裏,也不知他等了多久,是否聽到那些人的話,他看著沈魚垂頭喪氣地出來,還一頭一臉的汗,遞了張紙巾給她。

“考得不好?”他伸手來替沈魚拎包。

沈魚低著頭,似乎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道:“應該過了吧。”

“那怎麽這樣的表情。”

沈魚沒作聲,一個人走出教室。

張少政跟在她身後,道:“作弊了?”

“作弊”兩個字像針紮一樣,讓沈魚的腳步一頓,捧著頭道:“你不要提這個詞。”

張少政大概已經猜到發生什麽,大聲笑起來,道:“那被抓了嗎?”

沈魚回頭瞪他,煩躁地說:“吞了,吞了。”

“啊?”張少政不太理解。

“字條被她吞了,現在的孩子哦。”整理完卷子的監考老師已經從教室裏出來,正是抓到沈魚傳字條的那個,經過兩人時,他替沈魚答道。

“嗚……老師。”沈魚幹脆蹲在那裏,要哭了。

“哈哈哈!”張少政笑得更大聲了。

沈魚看他的樣子,真的哭出來,道:“張少政,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張少政看她真哭了,趕緊收起笑,蹲下來道:“不是吞了沒抓到嗎?時間還早,走,我帶你逛逛。”

沈魚失魂落魄地搖著頭道:“不了,我要回家複習。”說完她不理張少政,自顧自地走了。

張少政站在那裏,還是忍不住嘴角上揚,直到沈魚消失在樓梯口,才追上去道:“等我一下。”

顧墨洵今天很忙,好不容易可以出來透口氣,喝杯水,就看到沈魚回來了,身後站著張少政。沈魚苦著一張臉,頭耷拉著,張少政手裏則幫沈魚拎著剛買的菜。

顧墨洵一口水抿在嘴裏皺了下眉才咽下去,身後圓圓跑上來,想通知顧墨洵下一個客人已經在等了,看到沈魚的表情,愣了愣,說道:“小魚,怎麽了,考得不好?”

沈魚搖了搖頭,唉聲歎氣地往樓上去,身後的張少政也跟著上去。

“誰允許你上去的?”顧墨洵在他身後說了一句。

張少政回頭,道:“我是來和沈魚一起複習的。怎麽,同學愛也要扼殺嗎,叔叔?”

顧墨洵的眉皺得更深:“同學愛?”

“考試這幾天,要好的同學都會聚在一起複習,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叔叔,連這樣最普通的學校生活也不讓沈魚體驗一下嗎?”

他這樣一問,顯得顧墨洵很不通情理,一旁的圓圓握著粉拳,對著顧墨洵道:“顧顧,小魚好不容易有個朋友。”

顧墨洵看著張少政,半晌,衝身邊的圓圓道:“叫沈魚下來,你們的休息室給他們複習用,不許待在樓上。”說完他將手往口袋裏一插,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休息室裏,芳芳和靚靚對張少政很是好奇,沈魚捧了本書被冷落在一旁,兩個小護士就開始圍著張少政問東問西。

“沈魚的男朋友啊?”芳芳問。

張少政看了眼沈魚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努力啊,小魚很好騙到手的。”

“嗬嗬。”

“皮膚很好,怎麽保養的?”

“多喝水。”

“長得好帥,怎麽長的啊?”

“多喝水。”

“家裏有沒有跟我們一樣年紀的哥哥啊?”

“沒有。”

“可惜了,那一樣帥的親戚有沒有?”

“嗬嗬。”

好不容易兩個小護士出去,張少政舒了口氣,他看看還是一臉垂頭喪氣的沈魚,抽掉她手裏的書道:“老師取消你的成績了?”

沈魚搖搖頭:“沒有。”

張少政於是道:“那就沒什麽好難過的。”

沈魚抿了抿唇,還是很難過的樣子,道:“我以後再也不作弊了。”說了她拿過張少政手中的書又看起來。

張少政瞪著她,見她不理人,自己拿筆在紙上亂畫,寫了“沈魚”兩個字,劃掉,又寫。

“沈魚,你以前有過喜歡的人嗎?”他將整張紙都畫滿了,實在無聊,便又問沈魚道。

沈魚一怔,沒想到他會忽然問這個問題,想了想道:“好像沒有吧。”

“好像?”張少政奇怪地問,“喜沒喜歡過一個人也會搞不清楚?”

沈魚耷拉著頭,道:“我這人記性不太好。”

“記性?”

“嗯,以前的事情都不太記得了啊。”沈魚似乎很不想聊這個話題,手一下下地折著書角。

張少政有些不可思議,見沈魚很抗拒這個話題的樣子,也沒再問。他伸手過去拉住沈魚的手,見她想掙開,便使勁兒握住,道:“你現在是我的女朋友,這事你可別忘了啊。”

沈魚苦著臉,總算抽回手道:“張少政,你到底喜歡我什麽呢?”

張少政想了想,道:“剛開始時隻是覺得你這丫頭怎麽可以這麽無視我呢?現在處處覺得你挺有趣的,然後就有些喜歡了。”

“有些哦?”還好,還好,沈魚拍著胸口,“張少政,你不要再喜歡我了。”

張少政一怔:“為什麽?”

“因為,我不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