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還好我來了

張深諳、任致餘、齊珊珊、羅旭、金遠怡都報了校金杯辯論社。

那天齊珊珊下了選修課興衝衝地衝進寢室,在每個人的書桌上放上了一遝遝社團宣傳單。

“深諳,你快看!想報哪個社團?我們一起啊!學霸罩著我安心!”說完,齊珊珊還做了個誇張的鬼臉。

張深諳被逗笑,拿起桌上的宣傳單粗粗瀏覽了一下:英語角、街舞社、登山社、羽毛球社、文學社、籃球社、學生會、攝影社……名目繁多,讓人眼花繚亂。

“魯溪,你也和我們一塊唄,報個社團還是挺好的,無論是用來打發時間還是鍛煉一下自己都不錯。你別成天什麽想法都不說,自己一個人悶著,大學就是要學著開放包容成長啦!”

“喲,珊珊,真理!”張深諳朝齊珊珊豎了大拇指,讚賞她難得的高覺悟。

“是嗎?那深諳,我們去哪個?”

“呃……你和魯溪一起唄,我就不參加了,班級事務夠多了,珊珊女俠饒了我吧!”說罷,張深諳雙手合十地求饒。

“別呀!你看我們學校也有好些社團,還是專業對口的,小範圍的應該沒那麽占時間,你好歹報一個唄,不然大學生活多無趣多不完整啊……”

這廂齊珊珊還在唾沫橫飛賣命說服的時候,金遠怡就打著電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回來了:“嗯,是嗎?好的,那學長幫我留個名額唄,我下午過來填表格。”

“金遠怡,你報的啥?”齊珊珊伸長了脖子問。

金遠怡瞅了張深諳一眼:“秘密。”

“嗬!誰稀罕啊!”齊珊珊轉頭去找魯溪,“怎麽樣?你決定報哪個了嗎?如果張大班長丟下我們兩個無依無靠的小可憐,那我們隻能自力更生了!”

她故意把“張大班長”四個字咬得極重,這話簡直一箭雙雕,張深諳和金遠怡紛紛中招。

“珊珊,別亂射箭……”張深諳無奈。

齊珊珊攤了攤手,調皮地衝張深諳又扮了個鬼臉。突然,她眼睛一亮,從魯溪桌上抽出一張宣傳單。這張好像和金遠怡剛才拿在手裏的蠻像欸,虧得我剛才費勁伸了一脖子——她想。

“金杯辯論社?”齊珊珊念道,“這不錯,魯溪你那麽不愛說話又內向,我們報這個,鍛煉鍛煉你的口才……”

一聽到這個社團名,金遠怡猛地側頭盯向齊珊珊手裏的宣傳單,眼睛一眨不眨。

張深諳疑惑地看了金遠怡一眼,金遠怡也瞟了一眼張深諳,旋即轉移了視線。

“這個我不行的。”魯溪同學終於說了第一句話。

“怎麽不行啊?真的是,這不是為你量身定做的社團?你不行那深諳你到底去不去啊?”

齊珊珊發誓她隻是隨口一問,因為她知道張深諳肯定會拒絕的,已經把張深諳坑成了班長,打死張深諳都不會再加入這些社團的,那個高冷傲嬌的小魔女!

然而,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人心可是這個世上最變幻莫測的東西,或許是剛剛金遠怡太過明顯的狐疑讓張深諳轉變了心思,於是——

“好啊。”

“不行!”

兩道聲音在小小的寢室發生了碰撞,卻猶如割裂了碎金屬一般噌地讓厚實的地板都無聲地抖動了。那股莫名的劍拔弩張的氣息就像脹滿了氫氣的薄氣球,仿佛落下一個音符就會掀起驚濤駭浪。

“好啊”是張深諳揶揄的回應,“不行”卻是金遠怡慍怒的疾呼。齊珊珊的表情從張深諳頻道的訝異切換到了金遠怡頻道的震驚,而離門最遠一號位的魯溪仍舊麵無表情。不過她轉了個頭,終於看向了兩個聲音的主人。

金遠怡為自己的失態一絲不落落入了張深諳眼中而不爽,下一秒,她腳下生風地離開了寢室,把寢室門摔得啪啪作響。

“咦?金遠怡又抽什麽風?你當選班長這事兒她得記恨到什麽時候啊?是不是個成熟的大人呀?這可是民心所向,眾望所歸,公平公正投票出來的,不服憋著!”

“不過她為什麽不讓深諳報辯論社?”魯溪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的關鍵。

果然話貴精不貴多。

齊珊珊一拍腦袋:“欸,你們看我這腦子,我抽出的這張宣傳單,剛才金遠怡回來的時候我不是瞄了一眼嗎?”

“好幾眼。”張深諳補充道。

“欸,這都不是重點,這張宣傳單好像和她手上拿的一模一樣,所以我懷疑……”

“她應該報辯論社了。”張深諳綜合金遠怡剛才的一係列反應總結道。

“可她為什麽不讓你報?”齊珊珊問。

張深諳不知道內心受了什麽驅使,抑或是齊珊珊各種遐想出的原因太天花亂墜致人蠱惑,更或是金遠怡的阻攔太過明目張膽且莫名其妙,所以到了下午上完毛概課,她們寢室三人都出現在了金杯辯論社,填寫了入社申請表,魯溪最終還是沒有克服內向走出寢室小天地。

就在張深諳、齊珊珊她們在金遠怡的敵意凝視中填完表準備離開時,任致餘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出現了,他和羅旭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任致餘今天穿了一件藏藍色的格子襯衫內搭白T,一條破洞牛仔褲,襯衫袖口卷到二分之一小臂處。真是衣架子,寬肩窄腰大長腿,普通的衣服款型都能穿出完美風格,張深諳目測這身衣服也肯定是低調的奢華,隻是自己不知道罷了,因為她認得他腳上那雙帆布鞋,很貴的牌子。

“欸,任大神,羅旭,你倆怎麽來了?”齊珊珊是個大剌剌的爽直東北妹子,早在軍訓的時候就和男生都混熟了。

張深諳也把羅旭從黑名單中放出來重見天日了,這幾天班委開會一起討論班級工作了解下來發現羅旭生活中隻是個沒心沒肺的二傻子,就沒必要遷怒那麽久了;至於任致餘這如此神秘複雜高貴的人還在觀望中,是否可以成為關係好的同學,還是僅限班級工作交流的副班長。

其實被齊珊珊“每日大神小貼士”安利後,張深諳終於知曉了任致餘的身份地位,剛開學那陣子也看到過微博上五花八門地掛著諸如“藥商巨子二代任致餘終現真容”“任致餘入讀長豐醫大”“任致餘 帥”“任致餘 神秘”等熱搜,一些帖子還大篇幅更新《天才黃金單身漢豪門巨子任致餘的一舉一動》,大家紛紛在臆測這麽多年都如此神秘的任家繼承人任致餘,怎麽就突然躍然紙上?居然沒有出國深造,而是選擇國內的大學?任家這位少爺是不是真如外界所傳那麽聰敏?他的人生規劃又是什麽樣兒的?諸如此類博眼球的話題連續在網絡上發酵了大半個月。

總之各種議論的,打量的,探究的,告白的……不勝枚舉,簡直和銀河係一樣廣袤無垠,一眼望不到盡頭。光張深諳和齊珊珊在這入學一月之餘看到的已經不計其數了,這都還沒算上她們沒瞅著的。

所以偶爾張深諳也是有點同情任致餘的,如此富貴的出身,如此強大優秀的自身,你吸引了多少流量眼球,也就得經受多少驚擾,這項定律,古已有之,顛撲不破。

不過好在,任家可是占據著幾乎壟斷國內醫藥供貨市場的金字塔頂端的地位,所以在學校、媒體和相關人士打點了一番之後,熱度便也隨著任致餘自己盡量注意少出現在人多的公眾場合,比如說食堂、圖書館等地方而緩解了不少。最多也就是學校裏的同學撞見他時偷偷拍個照舔屏一下之類的程度了,倒是沒有再出現軍訓時期大家確定任致餘在長豐醫大就讀後蜂擁而至的不可控場麵了。當時為了一睹任致餘真容的迷妹們都有從國外飛來的,真的不誇張,把學校的電動大門都給擠壞了,還差點造成交通癱瘓……直接導致後麵他都沒來軍訓。

所以最近他好像才開始正常上課,又開始出現在大家的視野中,真是超越流量明星一般的存在了!

其實他們這些班委可以說是和任致餘接觸時間相對多那麽一丁點的一群人了,畢竟這一個多月任致餘幾乎是不到關鍵時刻根本就不露麵處於神隱狀態,比即將畢業的大四學生還見不著人影,人太火啊實在是!

被塵封的寶藏打開的瞬間估計就是會有這樣轟動的效應,任致餘一向見慣大場麵倒是不慌,就是影響出行生活不便。即便被滋擾到經常消失,仍然有種哥不在江湖,江湖卻一直有哥的霸氣!

所以活絡開朗的任致餘後援會會長齊珊珊同學自然是逮著機會就和任大神套近乎啦:“任大神也報社團嗎?”

“現在不是報社團的熱門期嗎?我們也來湊湊熱鬧。”羅旭回,“任大神說,融入一下民間快樂。”

任致餘冷漠地睨了一眼羅旭以示他太浮誇。張深諳輕輕笑了一下,腦內自動打出一行字:大神下凡與民同樂!

“哈哈,果然是任大神的風範。”齊珊珊跟著打趣。

“別聽他胡說,社長是我哥朋友,來照顧一下‘生意’,也不會常來。”

“差不多的意思。”張深諳附和道。

“什麽?”任致餘問。

“哈哈,致餘你被班長懟了!”羅旭總是能夠及時地添油加醋。

不過,金遠怡及時拯救了快被任致餘的眼刀秒成豆腐渣的羅旭同學:“致餘,你怎麽也來了,不是不喜歡這種社團活動的嗎?”

“你們喬學長遊說我來報辯論社,不過我沒打算參與這些活動,所以本來不想來了;但你課前不是特意找我讓我不喜歡就不要來了嗎?”

“那你怎麽還來?”

“所以我來了,我來看看,有什麽值得我來的沒有。”任致餘說話間目光卻轉向了張深諳,笑著說,“發現……的確有。還好我來了。”

還好我來了。

這句話輕飄飄的,任致餘性感動聽的迷人嗓音說出來,就像一枚投入一汪春水中的軟玉,在張深諳的心底激起了一絲漣漪。

她被任致餘盯得有點不知所措。任致餘這雙眼睛,仿佛有魔力一般,璀璨明亮,深邃卻不油膩,直接穿透了她沉寂許久的內心。

張深諳發現自己居然有點貪戀這雙眼睛,還有競選班委那天那個神秘莫測的微笑也是,這不禁讓她回憶起報到那天在超市幫她撥開空調冷風門的帥哥!也是他,任致餘!

當時他離她很近,不過周圍一票妹子擠著盯著所以她也沒有長時間欣賞他。如今時隔一月有餘,她又一向不記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和事,所以將當時殘留的印象拚湊一下,也隻剩一個模糊的輪廓是帥哥的模子,不過這雙眼睛,如今卻無縫銜接地重合了!

當時超市裏的議論聲也在張深諳的腦中響了起來,妹子們喊的名字——就是任致餘哪!

張深諳本來就大的小鹿眼微微又睜了一下,她不自覺地抿了一下微厚卻天然紅潤的嘴唇,幾不可察的神色緊張了。張深諳知道自己緊張了,自己已經好久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情緒了。這種緊張倒不是因為發現自己被任致餘關注了並且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喜歡上任致餘了的緊張。

她不怕任致餘忽視她把她當小透明,反倒是怕任致餘像此刻這般過分的關注。話說,她為什麽要加一個“過分”?

她從來沒想過踏入任致餘的世界,連邊角料都不敢蹭,甚至連像萬千甚至都沒見過他模樣的少女一樣的幻想都不曾有過,這是實話,何況到這兒念大學之前她壓根兒都不知道他。

畢竟一來張深諳深知成人世界的規則:他倆是活在兩個階層世界裏的,像任致餘這種大神級人物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焉,她有很清醒的自我認知;二來壓根兒無福消受,她可不想成為無數少女的情敵……

她就隻想談個普通戀愛,好好學習,好好生活,健健康康的,在職業規劃上盡量做出點成績,這些都是媽媽在她回國前叮囑的,也是她自己想回歸的生活。現在好不容易熬過了爸爸去世後那段艱難的歲月,那麽隻要不再經曆像比利時那幾年身心俱疲的生活就滿足了,一切都會朝著向陽的軌跡前進的。

雖然現在的張深諳已經變成了這樣一個淡泊漠然帶點腹黑的張深諳了,畢竟人隨著成長經曆、人生經驗的沉澱會遺失過去那個最天真純粹的自己,你永遠也回不到孩童時期,你甚至都回溯不到前一秒的自己。

但她已經在努力變回陽光積極向上的那個自己了,這也是媽媽希望的。媽媽說過:深深啊,回國念書之後,沒有埃裏克爾,沒有薑琮,你做回自己就好,不用那麽謹小慎微,不用那麽假裝堅強又體貼,不用那麽優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累了就給媽媽打電話,媽媽永遠在你身後支持你的所有決定。

父親的驟然離世、重組的家庭、異國的生活……一係列跌宕起伏的變故讓她學會了獨立、理性、懂事,她知道隻有成功才是出路,並且不輕易交付真心,這樣才能毫無包袱地重整行囊,拍拍身上的塵土,去擁抱嶄新的人生,去親吻夕陽的倒影,而不再讓心流淚。

所以,張深諳覺得自己此刻的緊張是因為突然想起報到那天的好人帥哥就是任致餘,這樣的巧合讓她驚訝了一瞬,並且發現他和那些曾經對她示好過的男生有點不一樣。

張深諳悟性高還很聰明,她記得任致餘從來沒有提起過報到那天的事情,或許是他壓根兒就沒想起她就是當日他隨手一幫的女同學,抑或是他完全不把這件小事作為任何籌碼談資。照理說,任致餘不應該記不得她的臉,她長得就算不是傾國傾城,也是很有辨識度的漂亮,夠係花級別了;而他又不像她一般不記人事,那麽以他的從容不迫,他現在的所有表達都太讓人舒服了。

但是,他現在看著她說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還好我來了。

雖然此刻她仍然不會做過多衍生,覺得自己對他來說是特殊的,他會看上自己……那都是無稽之談。

張深諳緊張於雖然目前自己十分清醒,並不會因為一張多出來的選票而自作多情給自己安上他喜歡的人的作死稱號,畢竟那可能完全隻是一個巧合,他恰巧隨手塗鴉了一個他壓根兒不怎麽關注的當時不出彩的名字,然後她就稀裏糊塗踩了狗屎運當了這個烏龍班長;但她的確在這對視的十幾秒內急速地設想過要是有一天這道感情的閘門被打開演變成昏頭的一腔熱愛那才真會釀成無法承受的後果,所以她必須要切斷所有的導火索。

她輕輕撤了腦內緊繃的弦,幸好理智及時趕來,怎麽會有憑一個眼神就能淪陷的人呢?在她張深諳這兒是不存在的,她微微蹙了一下眉頭。

那麽她此刻的緊張,其實很大程度就是因為她猜不透眼前這個人了,他的一舉一動都那麽隨性,他似乎對所有人都差不多,不關注不在意。

當然這可能跟他與生俱來的氣質和所受的教育有關。但是,的確任致餘比她遇過的任何一個人都更刺激她的眼球、吸引她的注意,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好像油然而生了,隻是她還沒有意識到,她已經下意識切斷了那份油然而生的感覺。

張深諳喜歡去揣摩看透一個人,並不是為了彰顯自己有多聰明,而是那樣的話,她就能夠有分寸地對話,有節奏地疏離,這是生活教給她的道理。

可是她卻有點看不透任致餘,所以她無法判斷他所有動向的意圖,她也怕被駕馭不了的那個世界無端煩擾,從而惹來一身禍端。

就像她從來都知道自己和任致餘不是一條水平線上的人,她甚至覺得他們連交點都沒有,隻是兩條平行線,還是背道而馳的。

她隻是想要平凡簡單的幸福,和這個世界上的普通人一樣,這也就解釋了她在心裏起伏了七上八下之後,冷靜地處理掉了那靈光乍現的把自己帶入偶像劇女主的不現實的蠢萌想法!

然而情緒的確在這短時間內風馳電掣般閃過,所以她的表情管理可能有點失控,因為她已經聽到齊珊珊的起哄調笑了:“喲,你們什麽情況?從實招來!深諳,你臉紅啦?啊!你這冰山般冷漠的小魔女也會臉紅?”

齊珊珊一邊指著張深諳細微泛紅的臉頰,一邊問任致餘:“任大神,什麽情況?班長副班長你們早就暗通款曲了嗎?”

“齊珊珊,先武裝好知識再來八卦。”任致餘率先打破了齊珊珊興致勃勃的妄斷。

他似乎看出了張深諳的緊張,雖然他也有點料不準她在想什麽。

她蹙眉了,眼神遊離了,她是不太喜歡對視嗎?都把她弄緊張了,不過齊珊珊有句話總結得倒是精辟:冰山冷漠小魔女。

任致餘看著張深諳仿佛在無聲地抱怨:我一直在想怎樣才能讓你這個冷漠的女人記住我,畢竟靠臉在你這兒刷存在感行不通,因為我看到你在班會課競選演講的時候對三胖(他們班一個每頓飯吃三兩的胖胖的男同學,綽號“三胖”)都笑了三次,但看我時從來沒有任何表情,永遠像教導主任……

張深諳仿佛有心電感應般避開了任致餘那雙魅惑的眼睛,再看下去心髒受不了,不過任致餘剛才是在報複社會般地控訴她嗎?她最近明明沒惹到這尊大神呀。

“珊珊,別鬧,沒有的事。”張深諳否認得急,企圖掩飾自己的緊張。

任致餘就在她麵前,把她所有可愛的慌張盡收眼底,但是她究竟在慌張什麽,其實任致餘也覺得有時候真是看不懂。

如果是別的女孩子,他肯定不用這麽蠢的追人方式,哦,這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剛才那句話他好像在撩她?

好像在他的理智大腦還沒決定“是喜歡她嗎”或者“會一直喜歡她嗎”的時候,心已經不由自主先一步用實際行動在證明了,年輕人想那麽多幹嗎!現在的年紀不正是青春最肆意的芳華,荷爾蒙美好飄散在青春世界裏的時光嗎?

花開堪折直須折!你好不容易對一女孩兒動心能不能爺們兒點?大腦強烈地警醒著,任致餘感覺到了。

可是,這的確根本不像他。

任致餘像是發掘出了自己的另一麵後,在心裏笑了一刹那。照理說他一向是自控力極強的,或者說,這兩年長大之後,多少女人對他趨之若鶩,有多少**找上來,他一直都無比清醒沒有絲毫逾越。

但是這一次,他好像真的動心了,長這麽大第一次動心也是難得,所以才會這麽控製不住想去關注她,想去撩撥她。

看來要好好研究一下“追人”這門學問了。

因為如今每每遇上張深諳,他就犯蠢,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在潛移默化地想去撥動她的心弦。如果照最近這般理智的大腦跟不上衝動的心所產生的一係列行為算的話,那麽他承認戀愛使人智商為零這件事情。

怎麽會是不爺們兒不男人呢?猶疑不決?任致餘否定了這些大腦嫌棄,他隻是慎重了,因她不一樣,對她,的確不一樣,她那麽特別,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女孩兒,更是初嚐心動的滋味,居然就產生了想要與其共度一生的想法。

她不是一般女孩子,從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他就強烈地感覺到她那麽與眾不同。所以他隻能靜觀其變,以靜製動,伺機而動,爭取占據先機和主動權。

在那個悶熱的圖書館大廳,在被表哥喬展新軟磨硬泡好幾天之後,任致餘終於在新生報到的第二天也是最後一天成了免費人臉刷勞動力機。

各大高校錄取名單早公布在各種情報群裏,像任致餘這種名人,一舉一動自然堪比明星效應,要不是他低調,幾乎未被社交媒體捕捉到一張正麵照,就真的每天都要活在聚光燈下不得安寧了。事實證明,他也的確剛從這種情況下解脫出來不久,這也是父親從他中學時代開始把他放到世界各地讀書的一個不得已而為之的一石二鳥的原因。

但是他要入讀長豐醫大的消息仍然不脛而走,社會各界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關注著他的一言一行,他還沒有進入任氏醫藥集團,似乎已經帶著與生俱來的烙印,稍有動向,他不用看,就知道相應的股市都會震**……

所以這麽多年,他一直在奔跑,不曾停下來,看一看身後的風景。他必須配上他的天賦,感恩他得天獨厚的條件,他是任氏的門麵,任氏的未來,所以他必須時刻光鮮亮麗。他甚至都沒有生病的權利,他也很累,也有自己的夢想,也有想維護的人。

所以這一次,他想是時候了,可以停下來,去尋覓那個讓他心動的她。他不用再依附於誰,受任何人的牽製了。

大抵,所謂的風雲人物,向來是人未到,聲勢必先浩**……

所以當喬展新在藥學係學生會公布任致餘將作為工作人員到場的時候,學校官網、各種信息群都差點癱瘓了……

果然,開學那天,本來稀稀拉拉的圖書館大廳摩肩接踵,人山人海,人多得就跟蒸籠裏的包子似的,一屜接著一屜,根本停不下來……

任致餘就是因為這些名聲的負累才一直不讓自己曝光,他以一己之力和家裏鬥爭,他想去為同樣優秀的姐姐爭取平權對待,他不想讓自己的形象曝光去為家族贏得更多的榮譽與財富,去錦上添花。他更想強大到獨立出來,可以脫離任氏體係,而不用靠家族的勢力去為他平息回國讀書這段日子以來所遭遇的或者今後長期將麵臨的偷拍、通稿、熱搜、輿論……

他想,他終於快有能力做到這些了。

所以,他堅守自己的底線與道義,硬氣地為表哥喬展新站台迎新。既然這是家裏給他的最後兩場施壓之一,而且他力所能及,那麽他服從安排來念這個專業,反正他回到國內,早晚會曝光,索性提前揭曉,大方地幫表哥這個舉手之勞的忙。至於聯姻,是絕不可能妥協的。

車到山前必有路,無良與不理性總有一天會敗給正義與真相。

就算砍掉了再多的枝丫,它的根係卻早已融為這片土地的骨肉,不可分離,所有的荊棘都能被時光銼平,也終將開出最璀璨的鮮花。

他唯一算漏的大概是自己在廣大年輕人心中的神秘影響力,“任致餘”三個字,就像一張致命吸引的名片,無論到哪裏,似乎注定光芒萬丈。

張深諳就是在任致餘被這種拍照的、驚呼的、擁擠的、看熱鬧的閃光燈陣仗折騰得要打退堂鼓的時候出現的。她的蝴蝶藍印花棉質連衣裙清新素雅,她高挑纖細的身形也完全沒有被人流給淹沒,她清冷的氣質和可人容顏形成一股強烈的反差,就這樣悉數映入了他的眼簾,闖進了他閱盡千帆的心。

“你好,我是19級藥學係一班的張深諳。”她的聲音透著一股播音腔,清亮動聽,像一片清涼的水霧,給任致餘煩躁的心映射了一層玻璃幕牆般的明亮。

張深諳——他看著她的證件照:不施粉黛的小圓臉,正淺笑著,右臉頰還有梨窩,利落的馬尾,沒有劉海兒,光潔飽滿的額前碎發不加修飾,這是高中時期拍的照片,天然清純的模樣,煞是好看。

他遞給她印著照片的飯卡和入學資料文件包,不過直到最後她填完基礎信息表格離開居然都沒有看他一眼,他還真成了宛如空氣的工作人員。

任致餘覺得她應該是全場唯一一個沒有賞自己一眼,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女孩子了,還真是印象深刻。

可能是眾人的火熱和她的冷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可能是她剛好出現在他最躁鬱的時候,總之她的模樣就那樣烙印在了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的眼神有股淡淡的疏離感,縱然被周遭的人擁擠得微蹙眉心,臉頰泛紅,但仍舊是一臉的平靜與肅然,沒有入學的欣喜,更沒有任何激動。她是那樣的清新,就像他曾經最愛的音樂一般,讓人想去探究她那玩味的眼神裏承載的故事。

因為知道她暫時和自己同班了,任致餘回想起那時的自己好似忘了來這所大學進這個專業的緣由了,那瞬間,他真的覺得可以為了她繼續留在這裏了。或許四年,或許一輩子,冰山也總有融化的一天不是嗎?

而你的故事,我真的想過用餘下一生來慢慢品鑒。

想到這裏,任致餘覺得自己最近真的隻要和張深諳碰上,她就會時時刻刻縈繞占據著他全部的思緒,左右著他的喜怒哀樂,她的魅力仿佛是沒有窮盡。

好像自從遇見了她,他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人了。

就像此刻,任致餘看著張深諳紅暈爬上臉頰的不自然的模樣就會不由自主地笑出來,認識她以來第一次看她這副緊張的樣子,她到底在緊張什麽呢?

難道是他剛才那句話嚇到她了?可她明明是不該被這種話驚到的女孩子才對。她平時淡然處之的狀態,與世無爭、遺世獨立的模樣,仿佛看破一切的空靈,就像一個無論在哪方麵都不會喜怒形於色的老手,這也是她致命魅力的一麵,當然或許隻是無限吸引他的千麵神秘之一。

不過現在看,原來張深諳也會慌張失措的,雖然是那麽短暫細微的表情,但是他捕捉到了。她如此百變多樣,讓人捉摸不透,也更讓人上癮,所以他被她真實的驚慌給逗笑了。雖然他也還沒有看透她,但是餘生不短,來日方長。

金遠怡在一旁看到任致餘這個笑容的時候真的再也憋不住了。這樣發自內心的真摯輕鬆的笑容多久沒看到了,似乎久到在金遠怡印象中隻有小時候的任致餘臉上才會露出這般天真自然的微笑了。上中學以後他就出國了,在各個國家念書,她隻能通過爸爸的透露,才偶有任致餘的消息,甚至是她想方設法才尋到他的足跡,他根本已是她觸不到的人了,也再沒有見過任何他的笑容了。

金遠怡不想承認,任致餘壓根兒都不記得有過她這麽一個同學,喜歡了他這麽多年。畢竟喜歡他的女生那麽多,她隻是那浩渺星辰中的一顆而已,微不足道還不打眼。那時候她覺得喜歡一個金字塔頂端的男人真的好難,可是她天生就有種征服強者的不屈不撓的精神,所以時至今日,明戀苦戀這麽多年,終於再次等到他回國求學,她也考進這所學校,讓爸爸托關係和他分在一個係一個班,這執念也是她自己最後的掙紮了。

所有在她看到的有印象的任致餘的過往裏,他這麽笑對過的女孩子貌似隻有張深諳,就更加印證了之前他三番五次對張深諳的特殊優待。金遠怡覺得自己的這盤棋是個死局,她必輸無疑了。她像一直在撲騰的小醜,隻是她一直不肯接受這個現實無情的鞭笞罷了,她要跌得粉身碎骨,或許才會回頭。

於是她揚聲道:“齊珊珊,你別亂說話,暗通款曲是這麽用的嗎?沒事多去讀點書,你別把同學間的關係想得這麽齷齪!”她根本控製不住自己通過轉移怒火來宣泄此刻糟透了的心情。

“欸!金遠怡,我哪兒想得齷齪了,你沒病吧?你嫉妒深諳吧?”齊珊珊回嗆。

“我嫉妒?齊珊珊你嘴巴放幹淨點!”

“你!”齊珊珊指著金遠怡的鼻子一下子被氣得說不出話。她雖然平時大大咧咧,愛開玩笑,沒心沒肺的,直腸子說話也不經過大腦,是個標準的東北妹子,但缺少東北人最顯著的兩個特點:高大的身軀和火暴脾氣下說幹架就幹架的氣勢和實力。

齊珊珊在東北人裏頭算是嬌小的,堪堪一米六,而金遠怡和張深諳一般高,她還蹬著細高跟鞋,首先氣勢上齊珊珊就被削弱了。

“我怎麽了,你媽沒教過你好好說話,那就我來教你如何好好做人!”

當齊珊珊被氣得急欲搬出紙老虎動手的架勢的時候,金遠怡那狠辣的眼神一閃而過,她揚起手,仗著比齊珊珊高出一個頭的優勢,嗖地揮出去,那一巴掌眼看就要打在齊珊珊臉上了!

千鈞一發之際,張深諳冷冷地一抬手,精準截住了差一厘米就要落到齊珊珊臉上的掌風,接著往下一甩,打掉了金遠怡的手,蹬著細高跟的金遠怡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

“張深諳,你幹嗎呢?”金遠怡驚叫,急忙扶住了一旁的桌子。

“金遠怡,我警告你放尊重點,說話就說話,吵架就吵架,君子動口不動手,你還欺負同寢室友,真是出息了。這就是你媽教你的為人之道?我今天是見識到了,還有這麽霸道的女大學生呢?一個不順眼就要動手打人,日子過得這麽精彩啊!你當你爸是李剛?那也進去了!你那輝煌的履曆怕不是這麽欺善怕惡奪來的吧?有錢有權有背景?但是好漢不提當年勇,你現在啥都不是,就給我安分點兒夾著尾巴做人!在這兒囂張什麽?情意仁禮一個字沒占到,你又幹嗎呢?隻會撒潑尖叫,叫得我耳朵都疼。”張深諳冷靜平淡地說出這一番教訓之詞。

說完她就有點後悔了,金遠怡的後台好像蠻硬的……她自己的前路倒是不怕,繼父埃裏克爾的實力也是有的,大不了她回比利時,隻是擔心齊珊珊,怕現在幫了齊珊珊就是害了她,另外,她覺得和金遠怡的結怨似乎更深了,都快深不見底了……

唉,她剛才憑什麽這麽有底氣地數落金遠怡的?

可能是護犢子的滿腔熱血?也可能是任致餘在場吧!她在賭,以任致餘的名氣和實力,她收拾不了的爛攤子,她賭任致餘應該會給她接盤吧!畢竟先動手要欺負珊珊的理虧一方可是金遠怡啊!

而她就是疏通了一下筋骨,活動了一下嘴皮子,懲惡揚善一下也無傷大雅吧!沒有那麽多“後遺症”的吧!

看,連平時伶俐話癆的小可憐珊珊都蒙了!所以我這算是正義的使者吧!張深諳一邊想著,一邊哀怨地瞥了任致餘一眼。

果然,他像是完全讀懂了她內心的小九九,麻溜地發話了:“金遠怡,別無端挑起同學糾紛了,被同學們看到影響多不好。這裏是大學,不是幼兒園,同學之間要互助友愛,班長說得很對,我們要謹遵班長的教誨。”

任致餘幫襯完張深諳,對她倆說:“張深諳,你和齊珊珊先走吧,安撫一下她的情緒,我和社長打聲招呼。”

“哦,好。”

金遠怡失利失勢,這幾個人是聯起手來要她好看了,還有周圍一小撥吃瓜群眾舉著手機對她指指點點,都讓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羞辱。

“齊珊珊,張深諳,你們給我等著!”金遠怡撂下一句狠話就跑出了辯論社。

齊珊珊看著金遠怡跑遠的背影在張深諳耳側小聲嘀咕:“深諳,咋辦?她爸好像是本市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們以後的日子不會真的不好過了吧?”

“別怕,不是有我給你撐腰嘛!”

“真的?”

“呃,或許我們可以考慮更強大的後盾罩著……”

“誰?”

張深諳的視線追隨著正和辯論社社長攀談的任致餘。

“任大神?”齊珊珊驚呼。

任致餘聽到齊珊珊的聲音,轉過頭來,露出疑惑:“還沒走?”

“走了!”張深諳對上任致餘的眼睛,真摯地說,然後拉過齊珊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出了辯論社。

回寢室的路上,齊珊珊挽著張深諳的胳膊一頓猛誇:“深諳,我愛死你了,你剛才太帥氣了!我還是第一次見你說這麽多話,我還以為你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對啥都不上心呢!你對我太好了!氣死金遠怡,哈哈哈!”

哦……剛剛你還調侃我冰山冷漠小魔女來著,怎樣?

不過這娃真是說風就是雨啊!真是單純的女孩子。

不過,也是她這樣毫無心機的天真模樣才能讓張深諳收獲彌足珍貴的友誼吧,讓疲憊的心停下來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