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seven 他的小秘密

三個月後,陽光明媚,惠風和暢。

孟哲冬穿著學士服,站在明晃晃的太陽下被室友逼著一起凹各式各樣的搞怪造型,肆意的、張揚的、奔放的、無拘無束的,全部都在這一瞬間,定格、靜止,變成回憶。

從今天起,從象牙塔走向社會。

從今天起,少年成長為青年。

從今天起,人生將會更精彩。

江京雨的航班在沙市落地時,已經是下午。隨著人流出來,街道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她抬頭望望湛藍深遠的天際,心情萬般地期待又忐忑。這一天,終於來了。

公司從選址到裝修再到員工招聘,不管大事小事江京雨都沒有插手,她專注在北京學習,孟哲冬將這邊的事情打點得很好。

就連公司第一本作的重點書目,孟哲冬也已經約好了作者。

江京雨從機場出來,直奔約定的咖啡廳。因為有一些關於書籍設計的細節需要她與書籍創作者當麵交流溝通。江京雨一結束北京那邊的交接便馬不停蹄地趕回來,而作者因為出差的緣故,雙方商量過後時間定在了這個空當。

江京雨拖著行李箱從出租車上下來,衝著咖啡廳的玻璃門奔過來,推門時順便照了下鏡麵,整理了下頭發。

旁邊穿一身素色長裙的女人也剛巧要往裏走,江京雨停頓在門口的時間有些久,抱歉地扭頭笑笑:“你先進。”

“沒關係。”

江京雨提起行李箱走上台階,四處望著,撥電話找人。

之前的事情都是孟哲冬在聯係,江京雨連對方的長相都不知道,也忘記提前要張照片辨認,好在有電話。

鈴聲在背後響起,方才門口被她擋路的女人拿出手機。

“喂。”

“謝老師?”江京雨舉著手機的胳膊垂下來,詫異地看向背後。

後者也明白過來什麽情況,默契地笑了笑:“你好。”

兩人對麵坐好,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

謝清歡是曆史學家,主研究西安文化,這次的書籍做的也是這一塊。不過她的外表看起來並非嚴謹考究的學者模樣,素裙長發,幹淨清爽,一顰一笑盡是溫婉。

“謝老師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看起來要年輕很多。”江京雨笑了笑。兩人同齡的話,很多事情溝通起來更加方便,在審美方麵,有著大概持平的水準。

“不少人這樣說。”江京雨給謝清歡的印象倒是偏幹練一點,風風火火雷厲風行,拖著行李箱過來見麵,敬業的態度讓人感到安心,“你叫我清歡吧,其實我們兩個的年紀應該差不多,我屬雞的,三月生日。”

“巧了,我也屬雞,十一月。”

簡單了解後,江京雨拿出筆記本開始記錄謝清歡期望的書籍細節。

“書籍設計成什麽樣,我不太懂,也插不上話,你放手做,我可以放心。內容上,可以的話我想能夠有對照的英文,這本書,如果能給西安文化帶來海外國際的宣傳,再好不過。”

“英文翻譯,這個容易。”江京雨記錄關鍵詞,“譯者的人選,我們會留意聯係。”

謝清歡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交疊:“翻譯的人選,我有一個推薦。”

江京雨爽快地應聲:“那再好不過了。”

簡單溝通後,江京雨送謝清歡去坐高鐵。

回去的途中,江京雨撥通了孟哲冬的電話,那頭亂糟糟的,攝影師扯著嗓子讓他們擺動作拍照片。

“喂。”

“你那邊還沒結束嗎?”江京雨看了眼路邊的風景,估算還有多長時間到家。

孟哲冬被太陽曬得口幹舌燥:“馬上了,最後一個場景了。你到了嗎?”

“剛才已經去過咖啡廳了。”江京雨說,“你怎麽沒告訴我對方那麽年輕呢。我特意從北京帶來的茶餅,本來想著當禮物的,但一見麵我看對方的年紀,就沒拿出來。問了下,和我一年的,像我們這種年輕人,沒幾個喝茶的吧。”

“這也說不準啊,就比如我,現在每天必看《新聞聯播》,你總不能說我現在是大爺年紀吧。”

“是是是,你有理你說什麽都對。”江京雨又問,“你怎麽想到聯係她的?”

“朋友的朋友推薦的。”孟哲冬猜到江京雨在擔心什麽,“別看她年輕,其實在學術方麵的研究並不少。而且年輕、美女、曆史學家,這幾個詞放出來就是噱頭,我們公司初來乍到,如果真讓去挖大佬級別的研究者,他們都有固定的合作公司,與我們合作不是那麽容易。”

江京雨琢磨了他的話,覺得有理:“作者說有一位推薦的譯者,我下午去聯係一下。”

“是嗎?”孟哲冬好奇,“叫什麽名字?”

江京雨從包的夾層裏抽出名片,看了眼。她才注意到名字下方的小字,詫異:“她不是給錯名片了吧,怎麽這個職位介紹是房屋中介。”

孟哲冬問:“叫什麽名字?”

“任長安。”江京雨喃喃,“高鐵上有信號吧,我給她打個電話確認一下,這個名片八成是不小心給錯了。”

孟哲冬在電話那頭嗤笑,江京雨莫名其妙。隻聽他篤定道:“沒有給錯名片,你專心做設計,譯者的事情我來聯係吧。”

“什麽意思?”江京雨犯迷糊。

孟哲冬耐心解釋:“你剛才不是問我怎麽聯係上謝清歡的嗎?就是通過這個任長安……”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租公司的時候找朋友介紹的中介認識的任長安,然後他知道我們做出版後給你推薦了謝清歡?”江京雨捋邏輯關係,“謝清歡在答應我們的合作後,提出需要一個翻譯,又推薦了任長安。”

“對。”

江京雨犯迷糊:“可我們為什麽要用一個房屋中介人員做翻譯呢?”

孟哲冬被催促去拍最後一張合照,沒有時間解釋:“等你見到任長安就知道了。”

“那掛了,你拍畢業照吧,奔波了一天,要累死了。”江京雨有氣無力地說,“一會兒你忙完,買點兒吃的過來慰問一下我吧,我特別想吃那家醬豬蹄了。”

孟哲冬爭分奪秒地講電話:“你現在到家了?”

“剛坐上出租車,回家的路上。”

“行吧,那你回去休息,別睡死了,一會兒我敲門都聽不見。”

江京雨保證:“放心。”

“不說了,掛了。”

“拜拜。”

孟哲冬在被攝影師第三次點名後,終於掛了電話。他跟隨著大部隊的動作,看向攝影師的鏡頭。

陽光明媚,微風不燥,時光正好,他突然間好想她。一個以前天天能見到的人,分別三月有餘,有些落寞與不習慣。害怕她在異地受委屈,害怕她在異地沒有朋友,害怕她在異地感到疲憊與孤獨。孟哲冬覺著自己這三個月像是老媽子似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害怕她吃不飽又害怕她吃撐了,害怕她凍著又害怕她熱到。

雖然天天有電話聯絡,聽她聊聊生活的近況,但不能夠近距離地在她身邊,總覺著是不放心的。

想見她,真的挺想的。

出租車到了小區外停下,江京雨拖著行李箱往家走。離家三個月,雖然已經適應了孤獨,但是如今站在自己熟悉的城市,熟悉的環境,走在熟悉的街道,聽著熟悉的口音,心中覺得無比踏實與安穩。

她回來了,這裏才是她的家。

她在樓下的便利店,買了幾瓶水和簡單的吃的,然後打包了一份螺螄粉回家。

值班的物業小姐姐見到江京雨,熟稔地打招呼,江京雨覺得心裏無比溫暖。

這三個月,她真的好想好想這裏的一切啊。

還有孟哲冬,她也很想。

有時候隻有分開了,才能意識到彼此的重要。遇到麻煩了,或者開心了,她已經習慣第一時間與孟哲冬分享,被他嘲諷幾句,被他冷笑幾句,以前不以為意,等回憶起才意識到珍貴。

江京雨前腳剛進家門,蹲在玄關旁換鞋子,門就被敲響。

門拉開,孟哲冬站在外麵,手裏晃著兩個塑料袋,濃鬱的豬蹄醬料味道飄散。

“我拍完畢業照就過來了,路上還在想你沒到家我不是撲個空,看來路上挺快。給你買的豬蹄和醬板魚。”

“你挺快啊。”江京雨抬抬右腳,示意,“喏,剛到,鞋子還沒換。”

江京雨趿拉著拖鞋,拖著行李箱往客廳裏走,站在客廳裏四處望望一叉腰,高呼:“我終於回家了!太想念了!”

“你吃點兒東西休息一下吧,晚點把家裏收拾收拾。三個月不住,塵土都落了老厚一層。”孟哲冬說著,順手將沙發上的遮塵布掀開,也不知道是真的嗆到了,還是裝的,有模有樣地咳嗽起來。

江京雨習慣性懟他:“你慢點兒抖。”

孟哲冬將遮塵布團起來,放到一旁,將吃的放到茶幾上。

“沒想到你這麽快過來,我剛才在樓下買了一份螺螄粉。”江京雨將打包碗推到孟哲冬跟前,順手將豬蹄的袋子鉤過來,“我吃你買的,你把麵吃了吧。”

孟哲冬沒有反駁,輕車熟路地去廚房拿筷子。

“你這段時間學習,感覺怎麽樣,能獨當一麵了嗎?”他一邊吃麵,一邊問她,“這次單獨設計,有壓力嗎?”

“應該沒問題。”江京雨盤腿坐在地板上,墊著一塊榻榻米。“感覺謝清歡還挺好說話的,合作者好溝通的話,任務難度就減輕了一半。”

孟哲冬看著她袖口上的流蘇快要蘸到醬料,順手給她往上扯了扯。習以為常的小動作,足以見得他的細心。但江京雨並沒有細心地注意到,或者說,兩個人普遍的相處模式讓江京雨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

孟哲冬看著她手腕上戴著的又鬆了一圈的銀鐲,下意識地說:“我怎麽感覺你瘦了呢?”

“是嗎?”一聽到自己瘦了,江京雨眼睛亮亮的,終於從美食中分出些精力來,走到陽台上的電子秤上一站,稱了下,驚喜,“真的瘦了……六斤哎!”

坐回到茶幾旁時,江京雨興奮得幾乎是跳著的。

孟哲冬掃了她一眼,吐槽:“瘦了有這麽開心嗎?”

“當然!”江京雨挑眉,“穿衣服好看啊。等我吃完飯休息會兒,下午逛街去,這三個月忙得我連衣服都來不及搭配,簡直毫無形象可言。”

為了幫她把瘦掉的六斤肉補回來,孟哲冬在傍晚提議要去吃烤肉:“我請客,任長安也來,你不是想見見他嘛,正好。”

“晚上不太想吃烤肉,膩。”

孟哲冬曲線救國:“那你就吃點兒青菜。”

“行吧,工作為主。”江京雨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找黎落逛街的事情。

去之前,孟哲冬給她做心理建設:“特別帥,你待會兒注意一點,別犯花癡。”

“我像那種人嗎?”江京雨無奈地翻白眼。

孟哲冬笑了笑:“人的潛力是被逼出來的。”

江京雨對任長安的長相產生了好奇。見到本人後,卻一點也沒有失望,江京雨以為自己已經算見過世麵的,但……任長安屈身做房屋中介應該是屈才了,或許應該去混混娛樂圈。

相處下來江京雨發現,任長安不但人長得不錯,言行舉止也相當有品位內涵。

“書稿的翻譯下周就能給你。”任長安說。

江京雨看看孟哲冬,有些吃驚:“我才給你,你用一周的時間就能翻譯完?”

“熬幾次夜。”

“其實也不著急,你月底翻譯完就好。”

任長安誤會:“翻譯完我會檢查,能保證質量。”

江京雨想解釋,孟哲冬先一步打斷她:“長安不喜歡拖延,有工作就處理。”

“挺好的。”

不難看出來,任長安話很少,你問什麽他答什麽,直截了當,不會委蛇圓滑,不去人情世故。江京雨與孟哲冬說話的工夫,任長安就坐在那兒專注地烤肉。

孟哲冬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聊球賽,江京雨時不時地也能插幾句。

吃完飯,兩撥人告別。

江京雨埋怨孟哲冬:“早知道約一個吃飯時間短一點的地方了,我看他一直不說話,多尷尬啊。”

“本來也就沒什麽大事,就是帶你認認臉,也沒必要坐下來聊,他本來話就少,要是去咖啡廳坐不了兩分鍾就走,那更尷尬。”

江京雨無奈地別開眼,不知在思索什麽:“任長安,長安,這名字一聽就特別有文化。這兩個人有意思啊,他幫她,她又幫他,兩個人誰都不想讓對方知道。你說這兩個人……”

話還沒說完,一偏頭,孟哲冬正蹲在江邊停下來。

“你看什麽呢?”江京雨好奇地湊過去。

孟哲冬指指地上,說:“草叢裏有一隻貓。”

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岸邊半高的雜草上,躺著隻奄奄一息的貓。細長的草莖搖搖晃晃,幼貓撲騰了兩下,不但沒有爬上來反而更加往下滑。

孟哲冬跪在岸邊,往前探身子將貓撈上來。

受到驚嚇的貓咪渾身顫抖,不停地打哆嗦。

“是沒人要的嗎?”江京雨用紙巾清理著貓咪身上髒兮兮的淤泥,驚喜道,“正巧放到公司。”

兩人帶幼貓去寵物醫院做清洗、打針,留在了公司當團寵。路上,孟哲冬給江京雨說起任長安和謝清歡的事情來。原來,兩人學生時代相識,多年前因誤會分開,再遇心中仍是惦記。孟哲冬說:“具體怎麽著,任長安也沒和我說,反正你就裝不知道,在謝清歡麵前不要說漏嘴。現在這時候,兩人為對方付出得越多,在一起的可能性就越大,更何況這兩個人心中都放著彼此呢。”

“真浪漫。破鏡重圓,就和小說裏寫的似的。”江京雨唏噓。

“現實永遠比小說精彩。”孟哲冬捋著貓脖子順毛,“如果這次能把兩個人撮合起來,咱公司可以發展副業,給人做媒。”

孟哲冬抱著顫抖的貓咪,給它順毛,想起了任長安與謝清歡。人在聽到別人的感情,然後對比自己,總時常激發出一種荷爾蒙的衝動來,在一起與不在一起,不就是一個瞬間的決定嗎。

有意思,沒意思。

有感覺,沒感覺。

孟哲冬拿不準江京雨的心思,但是對於自己的感情,卻是越來越確定。

隻是兩個人間的距離,孟哲冬遲遲不敢跨近。

他好想問一問,這幾個月你有沒有想我。

江京雨不察他的出神,自顧自地說著玩笑話:“這樣挺吉利的,可以打一個標語,信驚蟄,能脫單。”

“驚蟄文化”就是兩人商量後給公司取的名字,從兩人名字中各摳了一個字。

公司在香江邊,走兩分鍾就能看到江邊,在高樓林立的寫字樓間並不起眼,不過在裝修上孟哲冬花了不少心思。清新而又不失靜雅,低調而又不失考究。公司剛起步,規模不大,加上兩個老板在內,裏外一共二十個人。

老板是江京雨,孟哲冬退居二線,甘心做副總。

大家簡單地認識後,公司組織了第一次“團建”。

人均三位數的自助餐廳裏,占了兩排桌子。

江京雨很開心,初來乍到走了創業這條路,她倒了兩杯酒,遞給孟哲冬,難得煽情:“謝謝你。”

“謝我做什麽,你也努力了。”

兩人碰了下杯子,喝空了杯中酒水。江京雨拿過酒瓶還要再倒,孟哲冬先一步將她的酒杯抽過來,擱到一旁:“你少喝點兒。”

“我酒量又不差。”江京雨作勢湊過去要拿杯子。

孟哲冬護著不給她,從桌子上撈過一瓶橙汁擰開,倒了滿杯:“不是怕你喝多,是我怕待會兒咱倆都喝多了,回家還得麻煩別人送。男人吃飯,必須得有酒,還不能少喝,八成今晚這頓飯我不能醒著回家,散夥後送我回家這個重任可就放在你身上了。”

剛嚐了點兒酒腥,被勾了癮,江京雨哪能同意:“待會兒我也得敬酒,少不了要喝。”

“你就說身體不舒服。”孟哲冬瞎出主意,衝她擠擠眼,“女生每個月不是總有那麽幾天不能吃涼吧,你要把握機會行使一下你的特權。體育課能行使特權,酒桌上也能行使特權,做女生真的幸福啊。”孟哲冬嘀嘀咕咕地說著,將橙汁推到她這邊,自個兒倒了一杯酒,潤嗓子。

肚子填了個半飽,陸續就有人過來敬酒。江京雨用身體不舒服這個理由推了幾杯,她端起充數的果汁也被孟哲冬搶了過去美其名曰做戲做全套果汁是涼的。

最後,滴酒未沾的江京雨捧著個玻璃杯喝溫水。

公司裏兩個人是老板,也沒有誰敢說什麽,不過在背後,大家曖昧而打趣地看著兩人親昵偏護的小舉動,分分鍾腦補出十萬字的言情小說。

孟哲冬袖子挽到小臂,解開兩顆領口扣子,端著酒杯四處敬酒,對同事間的小八卦充耳不聞。起初江京雨還主動澄清,可隨即她發現,事情越描越黑。反正男未婚女未嫁,就讓他們討論討論,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地方。

孟哲冬被品運部的幾個同事攛掇著,端著酒杯過來給江京雨敬酒。

江京雨瞧著他泛紅的兩頰,又想笑又擔心:“怎麽喝這麽多,這杯悠著點兒。”她抬手就把孟哲冬遞到嘴邊豪飲的酒杯奪下來,轉手給他用幹淨的杯子倒了一杯清水,給他,“喝這個。”

孟哲冬板著一張臉沒動,兩個眼珠子鬥雞眼似的愣在那兒,直勾勾地緊盯著她。

江京雨歎氣:“白的,喝吧。”

孟哲冬瞬間歡喜,兩隻手伸出來,捧住那酒杯,一口喝空。

江京雨正抻著脖子警告那些男人不要亂灌酒,大夥看熱鬧地起哄:“江總這是心疼了啊!”

心疼個鬼。江京雨心裏翻了個白眼,嘟囔著吐槽:“我是嫌送一個醉鬼回家,太麻煩。”

“是是是。”

“麻煩麻煩。”

大夥嬉皮笑臉地順著她的話說,卻半點兒不相信。

江京雨深感無奈,考慮怎麽著才能讓這個酒量不行酒品差還不知道好歹非要喝酒的人冷靜清醒一點呢。正想著,還沒思索出所以然來,隻覺得脖頸突然一涼,她下意識側頭去看,正對上孟哲冬放大幾倍的腦袋。

“你幹嗎湊我這麽近,嚇我一跳。”

醉酒的孟哲冬倏地一笑,竟然還有些可愛,隻聽他委屈巴巴地說:“你騙我。”

江京雨被他這新發掘出來的軟萌人格一驚,磕絆得說話時差點咬到舌頭:“我哪裏騙你了?”

“你就是騙我!”他不樂意地噘著嘴,兩個腮幫子鼓鼓的,氣呼呼地一偏腦袋自個兒生悶氣,“你給我的是白水。”

原來是這個,還沒醉得太厲害啊,還能分清白酒和白水。江京雨輕咳了下,臉色一斂,佯裝正經地糊弄他:“是白酒。”

“就是白水。”

“白酒。”

“白水!”孟哲冬板著一張臉,竟然生氣了。

江京雨哭笑不得,順著他的話說:“對對對,是白水。”

孟哲冬就像非要與她對著幹似的,也跟著抬高了聲音:“不!是白酒!”

江京雨憋笑:“你自個兒說的,是白酒。”

“哦。”孟哲冬垂著腦袋,眼睛一眨一眨的,剛才說話太快了,腦袋有些暈,他得安靜一會兒。

江京雨又招呼服務生,弄了一杯解酒的蜂蜜水。再回頭,就見孟哲冬正一臉嬌羞地拽著自己的衣角,像小孩子似的胳膊晃啊晃,江京雨實在受不了這個人格分裂。

“還想喝酒?”

孟哲冬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她:“想去廁所。”

“去吧。”江京雨指了指廁所的方向。

孟哲冬不撒手:“你陪我去。”

江京雨板著一張臉,等在衛生間外的走廊處。想到孟哲冬提著褲子進去前一臉真誠地特意叮囑她“你不要提前走”的樣子,她就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醉酒的孟哲冬到底是什麽屬性啊,真應該給他錄下來,讓他第二天好好欣賞一下自己的蠢萌模樣。

有同事經過,熱情地和江京雨打招呼。

江京雨苦笑著揮手告別,說自己還在等人。

孟哲冬終於出來了,額頭濕漉漉的,像是洗了把臉沒擦幹。江京雨毫不猶豫地拉過他的胳膊,催促道:“走吧,這裏味兒挺重的。”

“等會兒。”孟哲冬手冰冰的,反手抓住江京雨的手腕,把人往後一推。

江京雨靠在牆上,不解地抬頭望望他。

孟哲冬皺著眉頭,捏兩下鼻梁,醒了些酒,更緊張了,索性閉上了眼睛,繼續皺眉頭揉鼻子,胳膊無力地撐在牆壁上,聲音悶悶的,顯得沒有精神:“等我緩緩,剛才起猛了,有點暈。”

被如此奇葩地“壁咚”了,又聽到如此滑稽的理由,江京雨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憋著。

過了會兒,孟哲冬還不動。

江京雨推推他的肩膀,喊人:“喂,走了,回家了,孟哲冬。”

孟哲冬眼睛不睜,身體朝著江京雨一倒,腦袋卡在她的肩膀上,半身的重量壓在她的身上:“我看不清道了,你扶著我。”

衛生間外來來往往的客人,江京雨不想再被當熱鬧看,索性就順著孟哲冬的意思,艱難地扶著他,亦步亦趨地往外麵走。

酒足飯飽,桌上隻剩殘羹冷炙。員工和兩位老板打過招呼後,便陸續離開了。江京雨苦笑著,在助理的幫助下,將孟哲冬塞進了出租車的後車廂。

江京雨胳膊扶在車頂,喘著粗氣,擺手衝助理姑娘說謝謝。

小姑娘笑起來眼睛彎彎,很活潑開朗:“那江總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

“早點休息。”江京雨說。

助理姑娘爽快地應著,臨走前突然擰過身子湊到江京雨身邊,神秘兮兮地八卦:“江總,我剛剛在衛生間外麵的走廊上看到孟總將你按在牆上親,你們倆是不是……”

“沒有的事。”江京雨幹脆利落地打斷她,澄清,“你看錯了,當時孟總喝醉了酒,站不穩,我借他肩膀靠一會兒,我和你們孟總,是發小。”說著,她戳戳出租車後玻璃,坦**磊落,“就他這熊樣兒,我才不會喜歡呢,我要喜歡的人,不說是至尊寶,但也應該夠帥夠有魅力。孟哲冬,不行,差太多了。”

助理姑娘捂著嘴巴,被她逗得咯咯笑:“青梅竹馬啊,真好。”

“一點也不好,無賴又難纏,你說要是我哥欺負我我還能告狀,要是我弟不老實,我還能動手打他,但是像孟哲冬這樣的,我告狀也沒人理,我打他又打不過,真的是憋屈死個人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相愛相殺啊。”

江京雨嗬嗬笑。

助理姑娘八卦夠了,支著腦袋一臉好奇地問:“男女之間真的有純潔的友誼嗎?”

這個問題倒是把江京雨問住了。說有吧,江京雨其實自個兒都不太相信;但要是說沒有,那自己和孟哲冬這種關係算什麽,親情嗎,這個定義詞太冠冕堂皇了。

久等的出租車司機師傅看著路邊牙子上站著的倆姑娘聊起天來沒完沒了,忍不住催促。

沉思的江京雨猛回神,連忙應聲說馬上就走。

她看向旁邊,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複:“哪有什麽純潔的友誼,不過是一個打死不說,一個裝傻到底。”

出租車穿梭在川流不息的車海中,城市夜晚霓虹閃爍璀璨奪目,囂張而放縱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江京雨坐車內,看著車窗外變幻莫測的燈光,琉璃斑駁,時光穿梭。

出租車司機為方才打擾催促感到抱歉,熱絡地同江京雨攀談起來,未注意到她眼裏的心不在焉。

助理隨口的問題讓江京雨有些走神,她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情。

江京雨與孟哲冬之間,真的有純潔的友誼嗎?至少當初不純潔過。

那時候讀大學,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宿舍姑娘紛紛脫單後,隻有江京雨一人孤零零單著,幾個感情甜蜜的姑娘湊在一起,給江京雨的愛情之路出謀劃策。

第一步得先有一個中意的對象。

放眼江京雨身邊能夠合得來的男生,在外人眼中溫潤俊朗、優異清秀的孟哲冬成了男友的最佳人選。江京雨本來對孟哲冬,從未生出過男女感情的非分之想,但那段時間,在宿舍姑娘的攛掇加煽動之下,江京雨被趕鴨子上架,在一個春光明媚的傍晚,出現在孟哲冬麵前,表白。

那可是表白哎!

雖然江京雨渾身上下都是舍友精心打扮過的成果,就連出門前還被宿舍長拉到盥洗台前刷了遍牙。可終究表白這個高難度的事兒,安排在情場初出茅廬的稚嫩丫頭身上,多少有些膽怯。

宿舍姑娘扒著餐廳的門框,看準孟哲冬的位置後,將江京雨準確無誤地推到他的麵前。

孟哲冬當時正在喝學校餐廳的排骨湯,喋喋不休地吐槽著後廚大叔撒鹽像是不要錢以及窗口大媽打菜就像舀金子,然後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他抬頭,看到江京雨一身淑女粉裙小高跟鞋緊張兮兮地站在跟前,他隻覺得場麵搞笑,壓根兒就沒過腦子地開始挖苦:“今年的新生歡迎晚會你要上台當主持人嗎?”

江京雨翻了個白眼,就差抬手一巴掌扇到孟哲冬的腦門上。

宿舍姑娘站在不遠處,不斷地提醒她:“快表白快表白啊——”

聲音不高不低,不僅江京雨聽到了,就連孟哲冬也聽了個一清二楚。

像是發現了新鮮事似的,孟哲冬一臉驚悚地看著她,然後再看看坐在他對麵正在咬著排骨的那位同學,驚呼道:“江京雨,你喜歡他啊!”

當時江京雨腦袋一個短路,心想,就這樣吧。

就算丟人也不能在孟哲冬跟前丟,表白誰不一樣呢,反正都是男的。更何況人家是校草,比你孟哲冬帥比你孟哲冬有才華比你孟哲冬更招女孩子喜歡。

江京雨咬碎牙往肚子裏咽,頓頓地點頭,承認:“對。”然後轉身,衝向那校草,“你好,我關注你很久了,可以認識一下嗎?”

“噗!”話音剛落,孟哲冬就不受控製地破功笑出聲,他看向江京雨,不客氣地拆穿,“江京雨,你目的不純啊。人家都知道你是要表白了,你卻在這兒輕描淡寫地說隻做朋友。”

江京雨黑著一張臉,抬腳在桌子下麵朝孟哲冬小腿踢過去。

被踢痛的孟哲冬抱著小腿嗷嗷直叫。

江京雨臉已經紅得像西紅柿,恨不得自己挖條地縫鑽進去。

最終在江京雨和校草認識後的第三天,校草對江京雨發了好人卡,理由是:“你的性格,更適合做朋友,不適合做戀人。”

孟哲冬對這番說辭解讀:“你蠢啊,他是說你不像女孩子,他隻想和你做兄弟啊。”孟哲冬大力地一攬她的肩膀,晃了晃,強調,“兄弟,懂不懂,就咱這樣,做好兄弟。”

受挫失落的江京雨紅著一雙眼,求證:“孟哲冬,你也覺得我不像女孩子嗎?”

“做什麽女孩子,做男生不好嗎,自由自在、隨性張揚。”孟哲冬說著十分愜意地一甩頭發,自以為帥得慘絕人寰。

原來你也是這樣看我的啊。

那天後,江京雨將自己藏在宿舍,難受了三天。

最初江京雨也不覺得自己喜歡孟哲冬,在舍友的添油加醋之下,確實讓兩人之間的感情變了味道。可能是喜歡的吧,要不,為什麽當校草說她不像女生時反應平平,而當孟哲冬對她發出這樣的評價時心裏卻是無盡的失望與酸楚……

出租車停下時,孟哲冬也醒了:“到了?”

江京雨回頭看他,示意他在路邊等一會兒:“我去對麵藥店給你買點兒醒酒藥。”

“我沒喝多少。”孟哲冬說著話的工夫,腳底打了個轉,原地跳了兩個秧歌的步子,“就是頭有點暈。”

江京雨忙上前,扶他。

她連拖帶拽地把他弄進了電梯。

江京雨問孟哲冬要電梯卡,孟哲冬雙手伸平,示意江京雨自己找。

“要不是看在你幫我擋酒的份上,我非要把你扔到樓底不管。”江京雨摸摸索索地在他的右邊褲子口袋裏抽出電梯卡。

江京雨刷卡按樓層,站在她後方一直靠在牆上的孟哲冬突然身體前傾,結實地撲向她的後背,兩條胳膊往前一圈,將她抱了個滿懷。

“你要撞死我算了。”江京雨吃痛地揉揉被他下巴磕到的頭頂,不耐煩地吐槽。隻聽腦袋上麵傳來醉酒男人悶悶的聲音:“你不能喝酒!”

“什麽?”江京雨沒聽清。

孟哲冬嘟嘟囔囔地重複:“你不能喝酒!涼的!橙汁也不能喝!也是涼的!”

江京雨哭笑不得,轉過身去麵向他費力地撥著他的胳膊將人推開:“你的手還是涼的呢!”

“我的手?”孟哲冬抬高了一條胳膊,抬起手湊到眼前認真瞅了瞅,又放在自己臉上好像是在試溫度,自言自語地得出結論,“不涼啊。”

江京雨趁他鬆了一條胳膊的空當,從他的束縛裏逃開,準備將他扶穩靠牆站好。

誰知道孟哲冬招呼也不打突然將胳膊放下來,朝著江京雨的後領口伸過去,還振振有詞地解釋:“不信你試試,我的手不涼啊。”

“孟哲冬你要死啊,手往哪裏伸!”江京雨咆哮著,反抗不過隻能被孟哲冬箍得越來越緊。

孟哲冬抱著她,左手覆在她纖細的腰肢上,捂得發燙,右手觸碰了下她後脖頸下方細膩的皮膚後,快速抽開。

“你不能吃涼的東西,肚子會難受,難受了你就會哭,我不想看你哭。”

孟哲冬口齒不清的這段話,江京雨聽得清楚。

江京雨有痛經的毛病,每個月來例假,別的女生蹦蹦跳跳都沒問題,但她肚子痛起來有時連床都不敢下。所以對於生冷食物的忌口,一直保持得很好。最近幾年,江京雨的身體有所好轉,漸漸對忌口什麽的沒怎麽放在心上。

不料,孟哲冬仍然記得。

不讓她喝酒,幫她擋果汁,問服務生要來溫水。

江京雨心裏一暖,沒想到平日裏在自己麵前咋咋呼呼、沒大沒小的渾小子,竟然有如此真誠體貼的一麵。

帶著這份感動,江京雨沒有掙開他,兩人保持著麵對麵擁抱的姿勢,她艱難地拖著這個重量級負擔,朝電梯外走。

找鑰匙,開門。鞋子都來不及換,江京雨拖著人往臥室裏帶。

“到家了,你撒手,去**睡。”江京雨拍拍孟哲冬的肩膀,示意他鬆開。

孟哲冬不懂,撒嬌似的搖頭。江京雨難得好聲好氣,竟然開始和他講道理:“你不鬆開,你怎麽去**睡覺。”

“哦。”孟哲冬低聲應著,合著眼皮沉思。江京雨正等他想明白鬆手自己乖乖上床睡覺的時候,突然覺得身子一輕,身體向後仰,他壓著她結結實實地倒在了**。

床墊的彈性足夠好。

江京雨緩了會兒,才適應過來這“餘震”似的晃動。

“孟哲冬,你壓著我做什麽,快起來。”

“我不。”兩人麵對麵對視著,孟哲冬趁著酒勁鬧脾氣。

江京雨默不作聲地扳著他的肩膀將人推開,誰知孟哲冬卻準確無誤地將她的手給捉下來。如果不是她親眼看見孟哲冬喝了多少酒,肯定會誤會他此時此刻是在裝醉。

江京雨繼續和他講道理:“你先起來,我幫你取醒酒藥,然後和你一起睡覺。”

孟哲冬瞪著渾圓而清澈的眼睛,突然笑道:“你長得真好看。”

江京雨被這突如其來的誇獎,弄得有些失神,這個醉酒的孟哲冬才是他真實的一麵嗎?

等江京雨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她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不敢喘氣——孟哲冬眼睛漸漸合住,腦袋漸漸下傾——他這是要親自己嗎?

江京雨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掙開了孟哲冬攥著的手,說時遲那時快地用手擋在了兩人的嘴唇之間。

受驚的江京雨雙手扶住他的肩膀,莽撞地將人推開,落荒而逃。

江京雨跑到客廳停住,眼眶濕潤,有些蒙。

孟哲冬剛才那是要親她嗎?孟哲冬怎麽可以親她啊。孟哲冬喝醉酒的樣子真的讓人捉摸不透。

房間裏,孟哲冬仰躺在**,自己都不清楚是醉是醒。

半醉半醒間,他睜大眼睛,試圖看清楚天花板上精致的細紋。剛才自己在做什麽?怎麽能夠親她?

還好是醉酒,就讓她當作是耍酒瘋吧。

如果不是因為黎落無意中說漏的話,江京雨可能真的會以為孟哲冬僅僅是在耍酒瘋。

兩個閨蜜難得有相處的時間,江京雨惴惴不安地看著黎落已足月的肚子,否決掉她出門逛街的提議:“看你這樣,要是在路上要生,我可不知道怎麽照顧,反正都是聊天,在家說會兒話就行。”

“我看你是工作忙得沒有逛街的時間吧。”黎落扯扯江京雨的頭發,一臉心疼,“江江,我覺得你這半年老了不少,就差有白頭發了。”

“瞎說什麽,化妝的原因。”江京雨義正詞嚴地解釋,“我現在出門和別人談事情,如果看上去年紀太小,沒什麽說服力。”

黎落撇嘴:“你就自我安慰吧。不管怎麽樣,你少操心,女人一操心就變老。”

“我沒你那麽好的命啊,遇到個疼自己的老公,早早就嫁了做闊奶奶。”

“一點也不闊。”黎落倒是樂觀,摸著肚子說,“我們倆現在的薪水不多不少勉強度日,等肚子裏的寶寶出來,花錢的地方不少,生活也得緊巴巴的。不過我覺著這樣挺好的。我不像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業,我在公司做個小職員,挺滿足的,所以也不覺得這點兒薪水有什麽委屈。”

“日子慢慢過,總會好的。”

黎落笑:“對啊。你為夢想,我為孩子,人心裏有點追逐的東西,生活才有奔頭。”

“養個孩子,可比做事業要麻煩多了。不過我先預定,我要做孩子的幹媽,你要是不想教了,就我幫你帶。”

“幹媽是必須的,帶孩子這事,估計到時候你就嫌煩了。”

兩人隨便聊著,也沒有固定的話題。江京雨說起那天“團建”後的事情來,用一副慶幸的語氣提到那個吻。

黎落一臉驚奇:“所以,最後親上了沒?”

“怎麽可能讓他親上啊。”江京雨一臉慶幸,“那我們還要不要做朋友了。”

黎落笑了笑,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江京雨,欲言又止。

江京雨眼尖,看出她的不尋常,主動問:“你想說什麽?”

“那個江江啊,”黎落在糾結要不要說,“你對孟哲冬,真的一點點感覺也沒有?”

“能有什麽感覺,我們都這麽熟了。”

江京雨奇怪地打量著她。

黎落終於忍不住,咬牙跺腳說出來:“其實孟哲冬喜歡你。”黎落在她一臉錯愕下,短暫地停頓,“就是那種情侶間的喜歡,那次去度假村玩的時候,我隨口詐了詐他,沒想到他就承認了。這都幾個月過去了,他沒告訴你嗎,男生心裏就是能藏住事啊。”

見江京雨愣神,黎落揮著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江江,你是不是傻了。表個態啊。”

江京雨勉強咧嘴假笑,故作輕鬆道:“不能吧,我和他隻是好朋友啊。”

“平時相處的時候,你感受不到嗎?”黎落疑惑地問。

江京雨苦笑,嘴角有些僵硬:“感受到什麽,我和他從小到大都是一個相處狀態的。沒什麽不正常啊。”

雖然說她一直不相信,男女之間會有純粹的友誼。

就和她前不久對小助理說的那樣,純粹的友誼不過是一個打死不說,一個裝傻到底。

但是當江京雨真的知道孟哲冬竟然對旁人說過喜歡自己的時候,心中莫名地有些慌張。對,是慌張,不是喜悅。

黎落懊悔,自己就不應該多嘴:“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要不這樣,你還是裝著不知道,就當我沒說過。孟哲冬或許自己也沒搞明白對你是什麽感情,所以……你可以等等看。”

江京雨覺著這並不是個好主意,但又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

雖然這樣做確實不厚道,但也隻能這樣了。

因為黎落的話,江京雨在麵對孟哲冬的時候,感覺總是怪怪的。

以前上學的時候,江京雨那絲小小的情緒能夠隱藏按捺下去,可能是因為不那麽強烈吧。但是如今,她對於孟哲冬,可能連那一絲絲的悸動也消失了。

與孟哲冬的相處狀態,已經讓她養成了一種習慣。

她從來不會將兩個人的友誼往愛情上麵靠攏。

如果孟哲冬不說透,江京雨心中別扭的情緒可能漸漸地就自我調節開了。

但是,如果孟哲冬說透,她該怎麽辦?

答應?這好像不是她的本意。但是不答應,兩個人的關係會不會變味啊。

那天晚上,孟哲冬將她壓在**差點就要親上來的場景曆曆在目。江京雨又臊又熱,心中忐忑不安,以至於辦公室的門被敲了好幾聲,都沒有聽見。

孟哲冬徑自推門進來,笑嘻嘻地抱怨:“我說你還來勁了,我敲個門客氣客氣,你是不是知道是我啊,明明在屋裏,連應聲都不應。”

江京雨心虛地翻了翻文件,不安地躲開他的視線:“我剛剛沒聽到。”

孟哲冬停在她跟前,仔細打量她:“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哦,可能是昨晚沒睡好。”江京雨對著鏡子照了照,用掌心拍了兩下。

孟哲冬正經地倒了一杯溫水,難得貼心地叮囑她:“喝點兒水,看你嘴唇發幹。”

江京雨胡亂點點頭,接過水杯:“謝謝。你找我有事?”

“沒,就是想問你明天有時間嗎。新開的那個影視基地,看宣傳挺華麗大氣的,有時間的話明天一起去看看。”

約會嗎?

江京雨摸了下還有些溫熱的臉,下意識地拒絕:“我明天要出差。”

“出什麽差啊?”孟哲冬作為公司的一分子,怎麽不知道還有這麽回事。

江京雨一本正經地解釋:“去一趟西安,實習考察,找靈感。”

“去幾天?”

“兩天。”

“正好公司沒什麽事,我陪你去吧。”

江京雨糾結:“不用了吧,這段時間你公司學校兩邊跑,很辛苦,休息一下吧。”

孟哲冬說:“去西安逛逛,就當散心了。”

“那行。”江京雨退步,“我給你訂機票。”

可能是產婦焦慮,情緒比較多的緣故,黎落對於自己告訴了江京雨那件事情之後,心裏一直惴惴不安,整日憂愁。

蔣格晨看著黎落,從一個醫生的角度考慮,她這個狀態對她自己和胎兒的身體都不好。

黎落不屑:“你一個牙醫,懂什麽孕婦的事。”

“你連醫生都不是,就懂得了?”

黎落見說不過他,便開始耍賴,捂著腦袋裝頭疼:“你別和我說話,我難受。”

“哪裏難受?”

黎落煞有介事地說謊。

蔣格晨見她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也懶得拆穿,瞬間板了一張臉,伸手問她要手機:“我給孟哲冬打個電話。”

“打電話幹什麽啊?”

蔣格晨已經開始找號碼:“告訴他一聲,讓他心裏有個準備。”

黎落反應慢了半拍,還沒明白過來要讓孟哲冬有個什麽準備呢。就聽電話已經撥通,蔣格晨一副例行公事的通知語氣:“喂,哲冬啊,我是你蔣哥……是這樣的,前不久我老婆和江京雨見麵的時候,一不小心說漏了你承認喜歡她這件事。”

黎落驚得差點要平地跳高。

蔣格晨一手舉著電話,一手攬在她的腰上,讓她老實點。

“你有個準備,要說就快點說,不要說就早點放下,別磨磨蹭蹭的,像個娘們兒似的……行,掛了吧。”

電話剛掛斷,黎落就咆哮了:“蔣格晨,我要被你氣死了!”

蔣格晨一臉無奈地舉高雙手:“得,罪魁禍首從江京雨變成了我。”

那邊孟哲冬掛了電話,收拾去西安的行李。正值公司的小暑假,十天假期,這次西安的旅途在孟哲冬的建議下也拉長了。本來是抱著散心的態度去的,可如今在得知江京雨已經知道他的心意後,瞬間覺著十天的相處時間有些尷尬。

以後朝夕相處的時間多了去了。

孟哲冬頭大,覺著自己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簡直比自己接下來要寫的這個企劃案還要棘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