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該不會是被我的美貌折服了吧?

一、“對啦,蘇蘇,我差點都忘了,其實我特意跑來找你不僅僅是為了敘舊,更主要的是想來找你組隊。”

時間一晃而過,不過一眨眼的工夫,竟就已過了整整半年。

太阿門乃至整個修仙界的各大門派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凡入門滿半年的弟子都得出去曆練。

初聽顧清讓說起這個的時候,蘇葉還以為是要下山去斬妖除魔。

直至那一日逼近,蘇葉方才知曉,原來所謂的曆練是要去一處秘境尋寶。

那秘境名喚“太虛”,每半年開啟一次,境內有無數妖獸異寶,當然那些所謂的妖獸與異寶都是低階的,隻適合剛入門的新手用。

太虛秘境並非太阿門所有,供整個修仙界所有門派與家族共同使用,每年的四月初八與九月初八各開啟一次,每逢這兩日,各個門派與修仙家族都會派自家低階弟子去曆練。

太虛境內珍寶無數,爭端與殺戮便這般滋生出。

每年都有大批弟子在裏邊得到外界所得不到的珍寶,亦有數不盡的弟子就此葬身秘境中,不論是哪個門派哪個家族的弟子死在秘境內都無人追究,可一旦出了秘境就不得再動武,哪怕在秘境內結了再大的梁子,出了秘境都不得再提。

也正因此,各大門派與修仙弟子才會派高階弟子與長老前來駐守在秘境外,就是提防有人出了秘境還要鬧事。

太阿門此番去秘境尋寶的共計五百人,駐守秘境外的高階弟子與長老共十名。

去秘境的時候,一行人依舊是乘招募弟子那日出現過一次的方舟。

方舟迎風便長,蘇葉靜靜地站在顧清讓身側,看著白衣勝雪的他掐訣作法。

今日的他又仿佛變回了初見時的模樣,清冷、莊重、不染纖塵,叫人怎麽也想不到真實的他是怎麽一副無賴樣。

直至最後一名弟子上了方舟,蘇葉才與顧清讓並肩走了上去。

蘇葉如今的身份是親傳弟子,自然不會與那群精英弟子站在一塊兒,可蘇葉仍是一眼便掃到了站在人群中朝自己眨眼的白芷。

半年不見,白芷又拔高了不少,不說話的時候仍有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感。

不知為何,蘇葉總有一種白芷和顧清讓那廝還挺搭的錯覺,可一想到這兩人湊一塊兒的畫麵,便沒由來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於是,她又趕緊搖了搖頭,打消這個可怕的想法。

方舟緩緩自地麵升騰而起,慢慢在空中飄行。

蘇葉托腮望著不斷往後退的黛青色山巒,兩眼發直地放空自己。

顧清讓要帶隊,自然也就無暇來盯著她。

大抵是這半年來被顧清讓騷擾成了習慣,他才半日不搭理她,蘇葉便開始覺著無聊,明明她從前一直都嫌他煩來著,所以說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方舟行駛的速度明明很快,兩旁拂過麵頰的風卻輕柔得出奇,就在蘇葉被風吹得快要睡著之際,身後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蘇葉身處人來人往的甲板上,身後時不時傳來腳步聲也算正常,故而她並沒有放在心上,依舊自顧自地趴在桅杆上吹著風。

蘇葉正發著呆,右邊的肩卻突然被人輕輕拍了下,她下意識地轉過身去,白芷那張稚氣未脫的瓜子臉就映入她的眼簾。

此時的白芷與蘇葉相距甚近,蘇葉甚至都能從她眼中看到一臉呆滯的自己的倒影。

“時間過得可真快呀,我們竟有半年不見了!”說這話的時候,白芷那雙微微上挑的眼中有粼粼波光浮現,想必她是真有些感慨。

蘇葉素來話少,更是不知該如何來接她說的這番話,垂著眼簾愣是思索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是呀,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半年不見,蘇葉一如既往地沉默,白芷則一如從前那般話癆。

明明蘇葉是這麽一個無趣的人,白芷卻仍能笑嘻嘻地說上一大通話。

接下來的時間裏,又一直都是她在對蘇葉說話,先是說了蘇葉不在的這半年裏所發生的趣事,然後又纏著蘇葉問做親傳弟子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許是被她的情緒所感染了,素來話少的蘇葉破天荒地說了不少,可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與她抱怨,抱怨顧清讓和他那老不正經的師尊。

白芷聽得眉開眼笑,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的形狀,可愛到叫人想上去捏一把。

時間就這般不露痕跡地流逝著,待蘇葉與她聊完,天已經徹底黑了。

這個時間該進船艙去用晚膳,可親傳弟子與精英弟子用膳的地方不在同一處,也就是說,短暫的相聚後,蘇葉便要與白芷分離。

剛準備揮著手與白芷說再見,白芷卻先一步截住了蘇葉的話頭,又問了句:“對啦,蘇蘇,我差點都忘了,其實我特意跑來找你不僅僅是為了敘舊,更主要的是想來找你組隊。”

“組隊?”蘇葉皺了皺眉,這個詞於她而言著實陌生。

“你大抵還不知道太虛秘境內究竟有多凶險……最危險的可不是境內的妖獸,而是那群時不時就有可能跑來攻擊你的修士,所以為了保命,一般大夥都會選擇結伴入境。”

聽她這麽一說,蘇葉倒開始思索起了這個問題。

白芷的目光一直不曾離開蘇葉的臉,彎著唇道:“半年不見,我也不知你修為究竟如何了,大抵不會如從前那般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吧?可我仍對你放不下心,就想拉著你與我一同進去。”

蘇葉獨來獨往這麽多年,從未與人結過伴,一聽“結伴”之類的字眼隻會覺得麻煩。

可不知為什麽,聽完白芷這番話,她並不想拒絕。

或許是這半年來她已經開始習慣身邊有人陪伴,又或許隻因她覺著這樣的環境中獨來獨往隻會招惹不必要的麻煩罷了。

原因是什麽,她已不想去探究,反正她答應了。

翌日清晨,天剛亮方舟便停了下來,落在一塊平坦的空地上。

顧清讓今日依舊在忙,天一亮便不見蹤影。蘇葉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束好發,才在想要如何與白芷會合,她便領著一群拔高不少的小蘿卜頭出現在蘇葉房門口。

他們一行十人排著隊下了方舟。

太阿門並不是來得最早的,有別的門派早早就在秘境門口紮了營。

又過了足有半個時辰,所有門派與家族方才全部到齊。

一個須發皆白的長老站在最前方嘰裏呱啦地說著什麽,白芷聽得直打瞌睡,她索性就不聽了,趴在蘇葉肩頭與蘇葉悄悄咬著耳朵:“這老頭可真囉唆,怪不得都說聽他一席話,倒不如去鬼門關走一遭。”

蘇葉覺得她這話說得甚是有理,眨了眨逐漸變得沉重的眼皮,又使勁點了點頭。

而後又見白芷伸出食指指著某個方向道:“看到那群身穿青袍、背上背著劍的修士了沒?那是劍氣宗的,放眼整個修仙界也就劍氣宗能與我太阿門為敵,別的,一個都不能打。所以呀,你若是不小心落單了,看到這群穿青袍的就跑,知道嗎?”

蘇葉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目光不經意落在劍氣宗某個穿青袍的弟子身上。

就這麽一眼,蘇葉整個人便清醒了,頓時渾身汗毛倒豎,心髒像是被人猛地攥住了一樣。

那人分明就是蘇木啊!

幾年不見,本就頎長的他又拔高不少,容貌還是一如從前那般美豔不可直視,隻是褪去一襲紫衣穿上青色道袍的他銳氣明顯有所收斂。

蘇葉已渾身僵硬,身體繃得筆直。興許是這樣的狀態著實過於反常,一直趴在她肩上說個不停的白芷立刻就發現了她的異常,連忙在她耳旁道:“蘇蘇,你怎麽啦?”

蘇葉側過身去看了白芷一眼,再轉回頭去望向那邊,蘇木竟不見了,憑空消失了,好似她先前所看到的一切都不過是幻覺。

蘇葉已無暇再去聽白芷在說什麽,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跟丟了魂似的。

蘇葉完全可以確定方才那一眼絕不是幻覺,是蘇木特意讓她看到的。

怪不得……怪不得她等了整整半年都不曾再等來他的消息。

可他選擇在這時候出現在她麵前,究竟有何目的?

不安與恐慌如潮水般朝蘇葉湧來,一寸一寸地淹沒她的身體。

蘇葉的腦子從未如此混亂,她不停在腦中推算蘇木此行的目的,可不論是哪個猜想,才一冒出頭來便又被她否認。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很久,直至秘境打開,白芷牽著她入境,她才抽回了心神。

有氤氳水汽自地麵騰起,前方一片白茫茫的霧,徹底遮蔽蘇葉的視線,蘇葉唯一能感受到的也僅僅是白芷正握著她的手,與她並肩前行。

不知從何時開始,眼前的霧氣開始一點一點地散去,目之所及是一片沁人心脾的綠。

蘇葉與白芷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秘境內被風吹得一波一波傾倒的草叢。

今日能進這太虛秘境的皆是各派入門不久的弟子,沒有人能想到裏邊會是這樣一番光景。

二、葉連召這小蘿卜頭該不會是被蘇葉的美貌所折服了吧!戲折子裏不都是這麽寫的嗎?

都說太虛秘境內凶險無比,一看到這樣的景象,大夥兒反倒更覺緊張,畢竟誰也不知道撕破這平靜的會是什麽東西。

白芷握住蘇葉的手明顯緊了緊,蘇葉依舊目光灼灼盯著前方。

“走吧。”蘇葉輕聲與白芷說。

此時的靜幾乎可以用詭異來形容,蘇葉即便是有意壓低了聲音說話,那聲音卻成倍被放大。

蘇葉能感覺到有無數雙眼睛唰唰唰地朝她們這邊掃來。

蘇葉知道他們在期待什麽,沒有人願意做那隻出頭鳥,她卻毫不在意這種事,步伐堅定地牽著明顯有些瑟縮的白芷一同走了進去。

就在蘇葉與白芷徹底踏入太虛秘境以後,蘇葉聽到自己身後響起了浩浩****的腳步聲,與白芷一同組隊的另外八名精英弟子也一同走了過來。

這次太阿門負責帶隊的精英弟子名喚葉連召,明明也就十四五歲的年紀,卻像有人欠了他債八輩子沒還一樣臭著臉。

那些低階寶物對蘇葉來說與破銅爛鐵無異,她來此處並無別的目的,純粹是被顧清讓那廝給強行逼來的,故而也就對這秘境內的一切都不怎麽上心。

蘇葉既無任何目的,在這秘境內自然是越低調越好,於是,整個探尋過程中,她都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直默默跟在大家身後走。

也不知該說這群小蘿卜頭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頭一天的白日裏莫說妖獸,連一隻兔子都沒瞧見,可靈藥倒是被找出不少。

所有人都忙著摘靈藥,蘇葉也象征性地摘了幾株。

一天就這麽過完了。

月上樹梢頭,蘇葉、白芷他們一行十人圍圈而坐,中間點了一團篝火。

有人在清洗今晚要烹烤的食材,有人在整理白日所摘的靈藥。

白芷將自己所摘來的靈藥一股腦攤在地上,數了整整兩遍以後,方才分出一株放在蘇葉手上。

蘇葉不知她此舉是為何,白芷卻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你難道不知道嗎,門派有規定每人要上繳多少靈藥和妖獸內丹的,你才摘了幾株靈藥呀,能達標嗎?”

蘇葉還真不知道有這規矩,畢竟顧清讓沒有告訴她。

白芷硬要將自己的靈藥分給她,蘇葉拒絕無果,隻得收下。

整理完食材與戰利品,一群閑不住的小蘿卜頭又嘰嘰喳喳地聊了起來。

有人在抱怨:“什麽狗屁太虛秘境,一點都不刺激,半頭妖獸都碰不到,別到時候連門派規定的妖獸內丹都湊不齊。”

他話音才落,便有人附和:“可不是嘛,都不知是不是進了個假的太虛秘境。”

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嗤笑:“你們可別到時候又抱怨妖獸太多,根本打不贏。”

第一個人打開了話匣子,接話附和的自然就絡繹不絕,這本寂靜無聲的空曠空間突然變得熱鬧非凡。

全程也就隻有兩個人從始至終十分安靜,一個是默默低頭吃烤肉的蘇葉,另一個則是側身倚在一棵歪脖子老樹下耍酷的葉連召。

這肉也不知是誰處理的,醃製得十分入味,擱在火架上隨便一烤便脂香四溢,可謂是深得蘇葉心。

蘇葉吃得很忘我,可不知為何,她總能隱約感覺到有誰的目光一直定在自己身上。

起先蘇葉還以為是自己吃多了肉出現了幻覺,可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於是,在某一瞬間,她猛地抬起了頭看過去。

這一看可真是不得了,一張比茅坑裏的石頭還硬還臭的臉就這般映入了她眼簾。

那張臉正是葉連召的,而蘇葉的觀察力又向來都很強,自然也就發現了細微不妥。當她與葉連召目光相撞的時候,他那張臉雖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中卻明顯透露出了一絲尷尬。雖然那絲尷尬細如發絲,一閃即逝,卻仍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蘇葉與他就這般相顧無言地大眼瞪小眼,瞪著瞪著蘇葉突然心頭一跳,十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思及此,蘇葉的目光不禁一凜,萬分緊張地護著自己手中的烤串,冷冰冰地對他道:“想吃就自己烤,我不會分給你的!”

隨著蘇葉話音落下,葉連召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這樣一個小小的細節又一次被蘇葉收入眼底。

蘇葉卻在想,他一定是被自己猜透了心事,有些難為情了……也對,畢竟他還隻是個孩子。

蘇葉猶自糾結著該不該分點烤肉給他,突然,遠處傳來駭人的尖叫聲,那聲音就像一柄鋒利的匕首,撕破了夜色。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紛紛朝聲源處望去。

覬覦蘇葉手中烤肉的葉連召是唯一一個提劍衝過去的。

趁此空當,蘇葉將肉統統塞進了自己嘴裏。

當蘇葉再抬頭,隻見葉連召抱著個小姑娘從她眼前一閃而過。

人群不知何時散開了,可蘇葉舍不得那些還沒烤好的肉,依舊死守在這裏。

篝火的火焰在不停地跳躍,那些被烤得半熟的肉在火光中被鍍上了一層淺淺的橘色,分外誘人。

火光照耀不到的漆黑夜色裏又有人發出了第二聲尖叫。

短促、淒厲,像是承受了極大的痛楚,同時,白芷的怒吼響起:“蘇蘇,快躲開!”

蘇葉來不及躲避,一張熏得人腦仁發疼的腥臭大嘴已經出現在她麵前,是妖獸。

妖獸對危險的感知力遠遠高於人族,此時此刻,它縱然距離蘇葉很近,卻仍不敢貿然行動,而蘇葉被它那張臭嘴熏得幾乎要昏厥,隻想將這孽畜一巴掌劈成兩半。

蘇葉猶自糾結著該不該當眾動手,卻已有人先一步替她出手。

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猝不及防間灌入蘇葉的耳朵,腥臭撲鼻的獸血就這麽當頭澆蓋在她身上。

此刻,蘇葉腦中隻有六個大字在不停地環繞——透心涼,心飛揚。

原本嘈雜至極的夜又突然變得極其安靜,靜到連那潺潺的流血聲都清晰可聞。

蘇葉低頭瞥了眼直接被獸血撲滅的篝火,又瞅了瞅火架上還差一點就要熟、而今卻被灑得血肉模糊的烤串。

沒有人知道蘇葉的後槽牙已經磨得咯咯作響。

白芷帶著哭腔跑了過來,蘇葉默默擦掉臉上的血跡,望向對麵正冷著臉擦拭劍上血跡的葉連召。

蘇葉才不會傻到在這種時候去找他麻煩,就憑剛剛那一劍,她便已知眼前這小蘿卜頭絕非等閑之輩,怕是太阿門下一任首席弟子的有力候選人了。

蘇葉在打量葉連召,葉連召亦在打量蘇葉。

可蘇葉也知道不能再這麽和他互瞪下去,於是十分心不甘情不願地朝他道了一聲謝。

他這人倒也是脾氣古怪,聽人道謝不領情也就罷了,還要板著一張臭臉朝蘇葉發出一聲冷哼,蘇葉簡直一臉莫名其妙。

像個老媽子似的嘮叨完了的白芷又手腳麻利地從自個兒的乾坤袋裏掏出一身幹淨的衣裙遞給蘇葉:“蘇蘇,此處到處都是妖獸,你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若不趕緊換身衣裳,怕是要引來別的妖獸了。”

蘇葉應了一聲,便拿著衣衫繞到一棵大樹後。

不論是修魔的,還是修仙的,都知清塵訣該如何使用,蘇葉隨手掐了個訣清理掉身上的獸血後才換上白芷給的衣衫。

蘇葉與白芷身量相近,隻不過做親傳弟子的時候沒人服侍了,得自己洗衣服,而且親傳弟子不必再穿門內統一服裝,於是蘇葉便整日一身黑。

白芷給的這身衣衫是一襲頗有些複雜的緋色裙裝,待蘇葉換好衣裳,白芷又順手給蘇葉綰了個不太實用、一動就會散的矮髻。

蘇葉能十分清楚地感覺到,自打她換完衣裳走了出來,葉連召那張麵癱臉明顯又變了變。

於是,素來懶散的蘇葉托腮思考起了一個問題——

葉連召這小蘿卜頭該不會是被她的美貌所折服了吧!

戲折子裏不都是這麽寫的嗎?

這一想法才打腦子裏冒出,蘇葉又開始思索另一個問題……她這樣子究竟算不算美貌呢?

她這人對美素來都沒什麽概念,除卻蘇木與顧清讓這種妖孽級別的,旁人在她看來都長得一個樣兒。

對於這兩個問題蘇葉都沒做太過深入的探索,隻因,還未思索個所以然來她便被一人打斷了思路。

那是一個巴掌臉、杏仁眼的漂亮小姑娘,正是先前被葉連召抱著跑的那個。

她現在仍是一副被嚇破了膽的模樣,軟趴趴地靠在葉連召先前倚靠過的歪脖子老樹上。身為此處“唯三”的姑娘家,她理所應當地先與此處另外兩個姑娘搭話。

於是,蘇葉便得知了如下內容——

姑娘名喚鍾年年,年方十五,是太阿門中一名普通弟子。她所在的十人小組突遭獸群襲擊,現已分散,而今也不知別的小夥伴究竟是死是活。

蘇葉站在一旁默默地聽,白芷則負責與鍾年年交談。

最終的結果自然是將鍾年年納入蘇葉、白芷、葉連召他們組,一同在太虛境內曆練。

三、這是蘇葉在昏迷前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再往後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鍾年年的突然加入好像也並沒改變什麽。

接下來的日子裏,妖獸的數量明顯增多了,幾乎每日都能遇上十來頭。

精英弟子之所以被稱之為精英,自然是有一定道理的,蘇葉若不是仗著自個兒年紀比他們大,修為比他們深,怕是也得由衷地感歎一句,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

蘇葉在太虛境中已待足九日,今日是最後一天。

在秘境中的日子越來越凶險,今日才吃過午膳,蘇葉、葉連召一行人便在路上遇到了一夥奇怪的人。

遇到那夥人的時候,他們正在與妖獸搏鬥。

那夥人並非太阿門弟子,葉連召本不欲管閑事,可那夥人大老遠便朝他們揮手請求幫助。

白芷瞧了,才欲拔劍去相助,就被葉連召給攔住了。他說話的語氣依舊很生硬,有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們不是太阿門之人,也不知是敵是友,況且,今日是最後一天。”

“最後一天”四個字說得意味深長,白芷也不是什麽衝動之人,頓時便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

最後一天也是最危險的一天,因為此時不僅是驚動了那些藏匿在密林深處的妖獸,更為關鍵的是資源有限。而來此曆練的人,每個門派都有規定要上繳多少珍寶,總有人還沒達到規定的數額,有的即便已經達到了,也想替自己多謀些福利。

前兩日也有一夥人遭妖獸突襲,白芷與另外幾名精英弟子主動跑去幫助,結果那夥人非但不感激,反倒恩將仇報。

身為一名資深修魔者的蘇葉自然一眼便能瞧出那夥人是她魔宗教眾。

與其說魔宗是一個門派,倒不如講是一個組織,但凡修魔者,都能被稱為魔宗之人。

魔宗教眾雖統統都聽宗主號令,可分布甚廣,每一個分舵在自己地盤上做的事隻要動作不太大都可不稟告宗主。不過,隻要分舵有逆反之心,或者做出了宗主無法容忍之事,宗主便會遣人去剿殺那些叛徒。

蘇葉雖是魔宗之人,殺的修仙者反倒不及修魔者十分之一,原因就在這裏。

蘇葉已與宗內失聯近半年,自然不知曉宗內近期有何動向,又回想起進太虛秘境前突然現身的蘇木,自然就將這夥人與他聯想在一起。

蘇葉成為親傳弟子後在太阿門待了足有半年,都不曾接到任何任務。這件事本就有些不合理,隻是蘇葉性子素來懶散,總想著再等等,又豈想到她這一等便是大半年,非但沒能在太阿門中弄出什麽名堂來,反倒連自由都丟了。

再這麽拖下去,怕是連宗主和蘇木都要坐不住了,所以,蘇葉已經將蘇木的突然出現視為一個轉機,他定然是為了給她傳達什麽訊息才出現的。

蘇葉認準了這個想法,頓時便拾起一截枯枝,掐了個傀儡訣,讓枯枝變成自己的模樣與白芷挽著胳膊一起走,而她本人則悄悄返回到先前遇到魔宗教眾的地方。

那夥人依舊在與妖獸纏鬥,隻是相比較先前那副吃力的模樣,現在的他們殺妖獸的手速不亞於提刀砍瓜。

蘇葉默默地盯著他們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所有低階妖獸化作“零散物件”散落一地時,她方才慢悠悠地踱步走了出來。

蘇葉這目標著實太過顯眼,一出來便被十來雙眼齊刷刷地望著。

她懶得與他們廢話,開門見山地問了句:“蘇木派你們來有何要事?”

哪知她話音未落,那渾身沾滿妖獸血的教眾便如同得了失心瘋似的舉著兵刃朝她衝來。

顯然,這是一群隱瞞了實力且訓練有素的死士。

蘇葉心中一凜。

難不成這群人不是蘇木派來的?

答案已經浮現在蘇葉心間,並非她相信蘇木舍不得殺自己,而是她相信自己對他的了解足夠深。

他若想殺她,才不會這般興師動眾,必然是要親自動手,編排出一場最淒絕的戲。

蘇葉展開雙臂,兩袖被自她體內湧出的魔氣灌得滿滿的。

不過須臾,那夥人有多半已血肉橫飛地癱倒在地上。

蘇葉這一擊不曾使盡全力,縱然如此,也有八九人當場斃命,僅剩三四個癱坐在地上苟延殘喘。

蘇葉揮了揮衣袖拍拍手,踏著一地黏稠的血跡踱到一人身側。

“是誰派你們來的?”蘇葉冷冷注視著那大口大口喘著氣的瀕死之人。

他卻像是失聰了一般對蘇葉的話充耳不聞。

以蘇葉多年的經驗來看,多半是沒法在此人口中套出任何話了。

她掌心聚起一團魔氣直朝他麵門砸去,他卻在死亡臨近的刹那朝她笑了笑。

那一笑著實太過詭異,全然沒有笑容該帶來的明媚氣息,反倒陰冷潮濕,仿佛有一條蛇在蘇葉背脊上攀爬。

蘇葉兀自回想他那不合時宜的笑容,整個人的背脊都是麻的。

她知道,自己一定有什麽事做錯了,可一時半會兒,她根本想不到自己究竟錯在哪裏,腦中緊緊繃起了一根弦,警惕地退離那人身畔。

蘇葉才與他隔出一段距離,便見那人突然仰頭發出一陣痛苦的嘶吼,緊接著“砰”的一聲巨響,他整個人如同煙花一般炸開,變作血漿肉塊漫天飛灑。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那些血漿肉塊落地之後變成了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每一塊碎肉都變成了一個完整的人!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蘇葉身前便已站了百來號人。

另外兩個仍在大口喘氣的人也像是約好了似的接連自爆。隨著那兩人的炸裂,原本空曠的平地上擠滿了人,而蘇葉則被幾百號人團團圍住。

蘇葉心中已敲響了警鍾,這大抵會是一場惡戰。

事已至此,蘇葉自不能再藏著掖著,得想辦法速戰速決。

蘇葉雙手掐訣,祭出近半年都不曾使用的隱靈。

隱靈是一根細如發絲的線,看似脆弱,實則堅韌至極,在過去的那些戰鬥中曾替她絞碎過近千柄刀與劍。

隱靈在手,再與那群人對戰,幾乎就是按著他們在地上摩擦摩擦再摩擦。

不過須臾,那數百號蝦兵蟹將便被隱靈織成的網絞成無數碎片。

蘇葉不知那些人是否還會再次“死而複生”,故而也並未想將他們一舉鏟除,而是趁著這個空當趕緊往太虛秘境的出入口處跑。

剛開始,蘇葉對這太虛秘境一無所知,後來聽那群小蘿卜頭念叨多了,倒也知道了不少關於這裏的事。

太虛秘境一旦關閉便要再等半年才會開啟,且關閉後,秘境中將變得危機重重,有無數魑魅魍魎在此橫生,整個境內因瘴氣太重隻有黑夜而無白天,縱然是修為高深的大能者,被關在這秘境中也幾乎不可能再走出去。

正因如此,蘇葉才不敢再與那夥人繼續糾纏。

事實一如蘇葉猜測的那樣,那夥人果真難纏至極,蘇葉才跑了不到五百米,身後便狂風大作,一股令人作嘔的腥風頓時擦著臉頰掃來。

蘇葉心中一悸,連忙加快步伐向前衝,身後的那陣邪風卻跟得越發緊。

蘇葉不敢回頭去看,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每一秒都寶貴無比,她不想浪費時間。

前方太虛秘境的出入口越來越清晰,隻需要再使一把勁,她便可以一鼓作氣衝出去!

思及此,蘇葉緊咬牙關,匯聚起全身的力氣往秘境出入口衝。

而那群不知究竟是什麽的玩意兒大抵是察覺到了蘇葉的打算,即便不用回頭去看,蘇葉亦能察覺到他們也加快了速度。

就在蘇葉蓄起全身的力氣,準備猛衝出去之際,眼前卻陡然一黑,有什麽東西“嗖”地擋在了她身前。

那“東西”的速度太快,快到蘇葉甚至來不及看清是什麽。

當蘇葉的雙眼再度匯聚起光,看清眼前那“東西”的全貌時,她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那“東西”正是多日不見的顧清讓啊!

蘇葉不知他為何會在此時出現,隻是他渾身散發著一股子令人膽寒的氣息,就像有一隻無形而又強大的手狠狠地攥住了她的脖頸,讓她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至極,胸口也像是被壓了千斤重的石塊……

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壓得蘇葉整個人喘不過氣來。

這樣的顧清讓,蘇葉明明是第一次見,可為什麽會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蘇葉微垂著眼睫,在腦中細細搜索著跟這感覺有關的記憶,可不論她如何去回想,始終無法將顧清讓的臉與這股威壓聯係到一起。

就在蘇葉準備放棄之際,顧清讓突然抬起了右手,刹那,蘇葉隻覺有股強大到無法與之匹敵的力量如海浪般朝自己湧來!

也正是因有了這種危險到極致的力量在蘇葉周身肆虐,蘇葉方才回想起那段記憶。

事已至此,蘇葉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顧清讓會打一開始便盯著自己不放。

半年前,她在剿殺魔宗叛徒時所感受到的那股神秘力量,跟此時他所釋放出來的力量一模一樣!

那一夜憑空出現的大能者便是他!他定然在那一夜就已經看清了她,所以,他才會打一開始就盯準了她!

隻是,蘇葉依舊不明白,以他的身份揭穿一個妄圖混入太阿門的修魔者究竟有何困難?

他不揭穿她,卻有意將她捆在身邊又究竟是為了什麽?

蘇葉越想越覺心慌,慌到連危險逼近了都渾然不覺,直至她聽到顧清讓的吼聲:“師妹,危險!”

這是蘇葉在昏迷前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再往後便是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