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用情深的那一個，沒有什麽不可原諒
01.
人在晚上難免會情緒化一些，一覺醒來又會覺得好像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在這之後，周染沒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
河星灣的項目進度拉上了正軌，周五結束手上的工作之後，周染又帶著哈哈去看了它老婆，周六一大早爬起來跟著祝禾去了超跑嘉年華。
這次嘉年華規模不算太大，但參賽的很多車隊在圈內都叫得上名，是一場含金量極高的比賽。
祝禾不知道從哪兒弄到了工作證，兩人去後台轉了一圈，跟之前熟識的賽手打了招呼，周染忍不住摸了摸賽車模型和賽服，無比眼饞。
“是不是特後悔當時沒報名？”祝禾忍不住打趣她，“是不是特想念那種在賽場上馳騁的感覺？特想享受速度與**？特想找機會跑兩圈？”
周染白了她一眼，還記得周曳之前下過的死命令，語氣相當堅定：“並沒有！”
祝禾“哈哈”笑開：“看不出來啊，你還挺怕我們家周曳的！”
“這是怕嗎？當然不是，”周染輕嗬一聲，“就是看在他是我哥的份上，賣他個麵子，不然豈不是讓他這個當哥的很沒成就感？”
“嘁！”
兩人有一下沒一下地胡扯著往看台方向走。
她們坐在VVIP區，是全場最佳觀賞位，可以看到整個賽場。
賽道廣闊，連著多處彎道，這會兒工作人員正在做各種賽前準備，車迷們**澎湃，氣氛熱烈沸騰。
確實挺讓人心潮澎湃的。
周染接過服務人員遞來的水和小食，有點壓不住蠢蠢欲動的渴望：“小禾苗，我哥今天沒來吧？”
“沒啊，”祝禾喝了口水，提到周曳還有點憤憤，“說是要開會，沒時間。”
“那我們……”周染忍不住有點躁動，開始在危險的邊緣瘋狂試探，“禾苗啊，你的車還在……”
話音未落，身後門口處傳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你想幹什麽？”
周染心裏一驚，到了嘴邊的話立馬來了個360度大轉彎：“—還在吧？不如我們回去洗車啊？”然後裝作剛剛才發現身後動靜的樣子，扭頭一臉驚訝，“咦？哥！你怎麽也來了？”
周曳居高臨下狠狠剜了她一眼。
祝禾驚喜地仰頭看周曳：“不是說不來嗎？”
“本來沒想來，”周曳拿過她手裏的水，直接喝了兩口，掃了她一眼，“這不是惹不起你嗎？”
周染：“……”
酸了酸了。
她這個電燈泡很有自覺地打算退場，還沒走出去兩步，又被周曳叫住，他表情有點複雜：“周染，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周染心裏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看了眼祝禾，然後又默默地回來。
祝禾遞給她一個“沒事”的眼神，借口上衛生間給他們兄妹倆一個單獨聊天的機會。
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一段時間，VVIP區沒多少人。
周曳拿了瓶水打開，遞給她，想到剛才在外場見到的人，開門見山：“你跟徐璟一起過來的？”
周染一愣：“沒啊。”
她原本是有這個打算的，後來想了想，她在這邊熟人比較多，怕被徐璟看出端倪，知道以前她參加車賽之類的事情，便索性作罷。
看她不像撒謊，周曳也沒再多說什麽。
兄妹倆自上次在祝禾的店裏因為徐璟的事情發生過爭執後，誰也沒再提過這件事，周曳之後冷靜下來也認真想過，他其實沒有真的要幹預周染的感情，隻不過一想到當年那剜心的痛苦經曆，他就沒辦法心平氣和地接受徐璟。所以，與其說他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倒不如說他是不願意周染在徐璟這裏再栽跟頭。
“周染，”他略微垂眸，沉沉地歎了口氣，“你現在和徐璟是什麽關係？”
周染怔住，動了動嘴角，卻發現自己答不上來。
同事或者朋友？
很明顯兩人已經超出了這兩個關係，至少，就她而言，實在沒有辦法大言不慚地說一句“隻是普通朋友”。
男女朋友？
也不是。
友情以上，愛情未滿。
這種關係最模糊也最撓心，她最害怕的關係，卻偏偏就是這種關係。
周染低頭，握著礦泉水的手指不自覺用了點力。
周曳看她這個反應，直接問：“你還喜歡他嗎？”
周染沒說話，但心裏的答案很明顯。
周曳心下了然：“好，我換個問法，你覺得他還喜歡你嗎？”
周染抿了抿嘴唇，她想過很多次這個問題，但是沒有徐璟的肯定，再多的想法也都隻是一廂情願，而她，壓根做不出主動逼問。
“我沒想幹預你的感情，”周曳起身，摸摸她的腦袋，“但是染染，你現在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了，你和徐璟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清楚。生意場上如果決策失誤出現虧損，強行硬撐是沒有好處的，最好的選擇就是盡快收手及時止損。這麽幾年了，我不希望你把時間和熱血浪費在一個不確定的人身上。”
周染低著頭沒有說話，好半天才慢慢地“嗯”了一聲。
周曳又摸了摸她的頭，轉身往外走。
空氣裏有種大雨將至的壓抑和悶熱。
周染輕輕地吐了口氣，還是覺得煩悶，她仰頭灌了大半瓶水，從VVIP區出去。
外邊人聲鼎沸，車隊開始進站練習。
可是，周遭的喧鬧聲仿佛被虛化了一般，她看著人群和賽道，忽然就沒了興致。
02.
直到比賽結束，周染都情緒低迷，有俱樂部的朋友在群裏約她和祝禾一起聚餐，她隨便找了個借口推掉了。
從賽場出來，她打算直接打道回府。
手機卻不停振動，一個陌生號碼。
她掛斷，準備往前邊多走幾步去打車，手機再次振動，她接起沒好氣地“喂”了一聲，聽到對方聲音，臉色一變，直接掛斷拉黑。
不到三秒手機又響起來，她心裏一陣煩躁，看也沒看，直接掛斷。
再響，再掛。
最後，她索性按了關機。
身邊有白色車子在她身邊停下，車窗打開：“周染！”
她腳下步伐加快。
車門打開又關上。
有人追過來，直接攔住她，輕笑：“拉黑我？”
周染忍無可忍，抬頭怒視：“傅澤琪，你到底想幹什麽？”
“不明顯嗎？”傅澤琪笑了，把手裏的大捧玫瑰遞過來，“追你啊。上次在醫院不是就說過了嗎？之前跟你發過微信被你拒絕了，我猜你今天會來這裏看比賽，打電話你也不接，所以隻好親自過來等你了。賞個臉，一起吃個飯？”
周染並不記得收到過他的微信消息，但也沒多想，繞開他繼續往前走，嘴上毫不留情：“我以為我上次在醫院說得已經夠明顯了，傅澤琪，我不喜歡你甚至有點討厭你，希望你能有點自知之明，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不然我……”
“讓你男朋友打死我？”傅澤琪想到上次收到的微信回複，輕哂，“染染，這麽幼稚的話你就別拿來唬我了。”
周染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跟他說過這種話，隻覺得這人可能精神分裂又重了些，懶得搭理他，徑自繞開他去路邊攔車。
“你有沒有男朋友我還不知道嗎？這麽幾年以來，你也就喜歡過徐璟一個，但是他跟你在一起了嗎？”
聞言，周染步子微微一頓。
傅澤琪再次走過去，抬手想去摸她的腦袋，被她避開也不覺得尷尬，繼續道：“染染，我知道錯了，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那時候沒腦子心裏急切，很多事情做得都有些極端了，但是都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我的真心也從沒改變過，你還有必要一直計較嗎？你就看不到我對你好的時候嗎？我……”
“對我好的時候？”周染火氣也上來了，冷笑一聲，抬眼看他，“你是指假裝幫我轉交禮物，然後把我送給徐璟的東西占為己有，還要在他麵前炫耀說是我送給你的？還是說在聚會上偷換我的酒，將我灌醉帶去酒店還設計讓徐璟看見？要不是湊巧碰到我哥，你後邊還打算做什麽？背著我散播我們已經在一起了而你朋友徐璟想撬你牆腳這種謠言？傅澤琪，你能不能從我的世界裏消失，我真的一看到你就覺得惡心！”
周染的眸光裏有如火的憤怒，現在想想，她那時候也是真的蠢，真的把他當朋友看。
傅澤琪臉上的笑意僵了一下，動了動嘴角：“我……”
周染極為嘲諷地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攔出租車。
傅澤琪兩三步追上來，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是，我承認，我手段確實有點不夠磊落，但是也算幫你看清現實，認清人了不是嗎？”
周染一把甩開他，簡直被他這種無賴態度氣笑了：“所以我還應該感謝你？”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又抬手去拽她。
周染一把拍開，冷眼看他。
傅澤琪的手僵在空中，半晌，抵著腮幫子低笑：“好啊，就算以前徐璟喜歡你，怪我破壞了你們。那好，現在徐璟回國了，沒結婚沒戀愛，那麽周染，他和你在一起了嗎？
“別自欺欺人了，就算當初沒有我，你們也不會在一起，徐璟說要追你的那些話都是玩笑，他就是那種圖一時新鮮的人，不然會隻因為點流言蜚語就放棄你嗎？
“他和衛揚出國的事情，他跟你提過半個字嗎？但凡把你往眼裏放一丁半點，哪怕隻是普通朋友，也不至於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周染，他就一句玩笑話，隻有你自己當真了。”
周染神色也僵硬了。
見狀，傅澤琪知道自己戳中她的痛處，往前兩步想要去擁抱她。周染回過神來，像避瘟疫一樣嫌惡地推開他往後退，一轉頭看見不遠處的徐璟，他還保持著打電話的動作，臉色難看。
她心下一驚：“徐璟……”
徐璟眼中帶著寒光，目不斜視大步走來，一把將周染拽到身後，垂眸：“給你打了半天電話，一直不接，還關機？”
周染突然想到把傅澤琪的號碼拉黑後還有電話進來，還以為是傅澤琪換了別的號，所以看也沒看直接就關了機。
“我不知道是你打的電話，”周染解釋道，然後鬆開被他拽得生疼的手腕，“你今天怎麽來看比賽了？”
他垂著眼看了看被她鬆開的手，又掃了眼旁邊的傅澤琪，想到剛剛看她被他糾纏的樣子，心裏一陣煩躁，連帶著語氣都不怎麽好：“不能來嗎？還是就看著你繼續跟這種人糾纏不清？”
“徐璟！”周染也被他這態度激得來了脾氣，“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那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他音量不減。
他出來之前碰到了周曳，兩人聊了幾句，過程實在不怎麽愉快，特別是在知道傅澤琪當年使過的那些手段，再想到周染當初差點兒出事的經曆，他就像迎頭澆了一桶冷水，結果打電話給她，卻怎麽也聯係不上。
他一路追出來，就看到傅澤琪和她糾纏不清。
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03.
周染也被他吼得愣住了，還沒整理好淩亂的思緒，傅澤琪輕哂著先開了口：“徐璟，幾年不見，你怎麽還是這麽自以為是？”
周染生怕他再說出什麽過分的話，打斷他：“傅澤琪！”
傅澤琪沒理會她，徑自走過來盯著徐璟：“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我和周染，男未婚女未嫁，你有什麽立場插手？你別把自己太當回事了，幾年前丟下周染說走就走，怎麽，在國外玩夠了後悔了，現在又回來吃回頭草？”
挑撥和幸災樂禍的意味太明顯。
徐璟嘴角緊抿，轉過頭看他，眼底戾氣極重：“滾。”
“想動手？”傅澤琪笑了笑，“惱羞成怒還是心虛了？徐璟你自己想想，這次回來又在周染身邊晃悠，到底是餘情未了？還是以前沒追到不甘心，湊巧又碰見了，心血**想再試一試？”
徐璟眼睫微動，下頜線繃得筆直，手臂上青筋暴起，臉色難看得駭人。
偏偏傅澤琪還在不怕死地挑事：“徐璟，我說錯了嗎？”
正值比賽散場，周圍人群來來往往，這會兒已經有不少人看了過來。
周染怕他們真的動起手來，壓著心裏的火氣，一把將人拽住：“徐璟！”
徐璟一頓，目光落在她拉著自己的手上，嘲諷地扯了扯嘴角：“周染，你覺得呢？”
周染抬眼對上徐璟，半晌，怒極反笑，語氣平靜又失望：“我覺得？”
她目光一轉，落到傅澤琪身上：“我多謝你的挑撥和陷害，還是那句話，這個世界上就算隻剩你一個男人，我也不會多看一眼。請你滾，立刻滾！”
傅澤琪臉色變了幾變，從赤紅到青白，他的視線在徐璟和周染身上來回，帶著輕蔑的笑一咬牙將花砸在地上，揚長而去。
氣氛陷入凝滯，周染直覺從腳底心升上數股涼意。
認識這麽幾年以來，徐璟隻是站在她的身邊，主動的一直都是她。
去了解他的喜好，去揣摩他的習慣，去吃他的醋，去猜測他的哪一句話是真心哪一句話是玩笑……
現在反問她覺得呢？
周染覺得煩躁又委屈，眼中忍不住蓄了淚：“我覺得什麽？覺得你是真的喜歡我還是一時心血**嗎？那徐璟，你想讓我怎麽覺得？
“你先說喜歡我，但是身邊桃花不斷，你連一句解釋都沒有；說喜歡我，可是一聽到我和傅澤琪的傳言，你連問我都不曾，轉頭就放棄；我沒日沒夜地參加鍛煉和培訓，給你準備生日驚喜跟你告白，結果前一晚你跟衛揚雙雙出國，隻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出國四年，你沒有主動跟我發過一條消息，連句解釋都沒有，然後現在突然回來，又突然開始對我好……你讓我靠這些去感覺你的心意嗎？
“你看到我跟別人在一起心裏會不舒服會發脾氣，徐璟，那你想過我沒有？說喜歡我的是你，一聲不吭消失的也是你。你一句解釋都不會多講，我隻能猜，不停地向你靠近，不停地試探。我怕錯把你的玩笑當真去接受，怕捅破這層紙以後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我怕我把你的真話當成了玩笑話，錯過在一起的機會……
“你讓我怎麽覺得？還要猜嗎？猜你是真的喜歡我還是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徐璟，在你眼裏，你覺得我們是什麽關係？”
遠處幾聲悶雷滾動而來，風似乎從平地而起，豆大的雨點迅速砸下來，沉悶的空氣中夾雜上水汽讓氣氛更加窒息。
周染一口氣說完，紅著眼深深看了徐璟一眼，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扭頭就走。前邊剛好有人從出租車上下來，她揮了揮手，加快步子跑過去，鑽進車裏。
出租車碾過一地雨水。
徐璟站在原地，握緊了拳頭。
“怎麽了？”
於飛撐著把小花傘，一路喘著粗氣小跑過來替他遮雨，察覺到不太對勁的氣氛，又看了眼徐璟的臉色，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空空****的街道上隻有一堆被雨打落的葉子。
於飛有點茫然，在他麵前揮了揮手：“看什麽呢？沒事吧？”
他一早跟徐璟過來看車賽，結果下午剛出賽場，這家夥就不見了，打電話也沒人接，他找了半天才找到這兒，結果就看見這麽個半傻的人。
“走吧走吧，雨這麽大，就別站這兒凹造型了！”
於飛拍了拍徐璟的肩膀，幫他撐著傘：“這雨真的太急了，我剛剛去便利店買傘，簡直是拚了老命才搶到這麽一把小花傘，我跟你說……哎哎哎，你跑什麽？你不撐傘了啊？雨這麽大……”
04.
辦公室最近氣氛不太對。
最先察覺到端倪的是雯雯，平日裏周染親自送去總經辦的文件，現在全部交給她來幫忙跑腿，而那邊辦公室裏，連個人影都沒有，所有的資料文件又都靠助理帶給徐璟。
私下裏，公司八卦群裏也已經悄悄議論了好幾次。
有人說是徐璟追人失敗，也有說小情侶吵架。
“周染姐，”雯雯交完會議紀要，沒有直接走，看了眼她的臉色，猶豫了下，還是開口道，“你跟徐總……是不是吵架了？”
周染正低頭做備忘，聞言筆尖一頓，紙上氳開一點墨跡，她很快繼續寫下去，頭也沒抬：“沒有。”
“哦。”雯雯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又多嘴道，“周染姐，我覺得徐總這個人吧，就是看上去有點不太好打交道，脾氣不太好，然後也不怎麽會說軟話，但是人其實還挺好的。之前他不是訓哭過我好幾次嘛，我最開始其實挺怕他的，總擔心他早晚會辭退我。
“但是發現並沒有，訓歸訓，完了之後還是會給我很多專業性的建議。
“所以周染姐，你們要是有什麽摩擦，你也別太往心裏去了，兩個人好好聊聊，事情總會解決的。”
周染隨口“嗯”了一聲，雯雯還想說什麽，她起身看了眼時間：“到點了，可以下班了。”
雯雯遲疑片刻，點點頭，走之前又突然想到什麽，補充道：“哦，對了，周染姐，那個，其實，徐總這幾天沒來上班。”
周染愣了，抬頭看向徐璟辦公室的方向。
大門緊閉，裏邊燈光全暗，隔著百葉窗，隻隱隱約約看見裏麵櫃子上的綠植，葉子軟趴趴地耷拉著，像極了他們這幾天的關係。
好半天，她收回視線，靠坐在椅子上，沉沉地歎了口氣。
發火一時爽，事後火葬場。
她那天也是受周曳和傅澤琪說的那些話的影響，本來心情就不好，再被徐璟那種態度刺激一下，整個人就有點失控，火氣上來，說話真的不過腦子。
事後想想，也挺後悔的。
她沒想把兩個人的關係弄到現在這麽僵的地步，但是話都已經說出去了，她也還沒想好該怎麽麵對他。
回到家裏，哈哈已經自己叼著牽引繩站在玄關處等著了，見她回來，瘋狂搖尾巴，眼巴巴地看著她。
自從那幾隻小奶狗出生後，周染每天晚上都會帶它去看看它老婆孩子，上次和徐璟吵過架之後，她就再沒去過了。
哈哈每天都這麽眼巴巴地等著她。
要不然，今天去一趟吧？
總讓人家父子分離一家人不得團聚，總歸也不太好的吧？
她坐在沙發上，抓起旁邊的手機，劃開置頂聊天框，想打字，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她糾結了好半天，無比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正覺得崩潰的時候，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
微信彈出消息：
於飛：周染，有空嗎？把周年慶的活動流程和邀請函拿過來給我，急用，我等下發地址給你。
於飛：[地址]。
周染看著屏幕上的地址。
距離她家不到二十分鍾的路程。
這不就是，徐璟家裏嗎？
而且，活動流程和邀請函設計，不是可以傳電子郵件過去的嗎？
不管了。
她也沒再多想，回了句“好的”之後，立馬衝到玄關處換了謝，給哈哈係上牽引繩，一人一狗下了樓。
另一邊，於飛和衛揚從徐璟家裏出來，帶著小芒果去吃飯。
點完菜，於飛還有點不放心：“我們就這麽走了，老徐不會死在家裏吧？”
“他自己作的。”衛揚一邊幫小芒果整理衣袖，一邊頭也不抬地應著，“我早就跟他說過，讓他好好去追人，別整天擺個臭架子，他就不聽我的，現在好了，跟人吵架了。吵也就算了，低個頭說兩句軟話把人哄回來，有那麽難嗎？”
“衛揚，”於飛把餐具拆開，遞到她麵前，又多看了她一眼，“你不也傻嗎？那天，大晚上的，你把小芒果送去人徐璟家裏，都沒想過會讓人誤會？”
“是，這事是我考慮不周，可是我也不知道周染那天就在他那啊。再說了，我是那種沒眼力見兒的人嗎？我一看狀況不對，當時就想著說趁這個機會，幫忙撮合一下他倆，順便也能避免誤會，結果呢，我話都還沒說出口，徐璟就直接下逐客令趕我走了，我以為他至少會跟周染解釋一下之類的，誰知道他是根木頭樁子啊？”衛揚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衛揚，我問一句話，你別生氣啊，”於飛咳了咳，“我一直覺得吧，徐璟這人其實挺不錯的，小芒果也喜歡他，你又跟他認識這麽多年，關係也不錯……”
衛揚皺了皺眉：“你想說什麽？”
“我就想說，”於飛試探著問，“你對他真的就沒有一點想法嗎？”
“於飛你是把自己腦子涮火鍋吃了嗎？”衛揚氣笑了，“你也說了，我跟他認識這麽多年，我要是對他有想法，還用得著等你在這兒跟我說？”
於飛小聲道：“那你為什麽每次有事都找他幫你帶芒果，不找我啊？”
“找你？”衛揚幫小芒果擦了擦手，把盤子遞到她跟前，又夾了點菜，才抬眼看向於飛，“找你幫我帶閨女去泡妞嗎？還是蹦迪喝酒打遊戲？”
於飛：“……”
頓了頓，他幫小芒果盛了碗湯，遞過去，小聲自言自語道：“我也會照顧小孩子啊。”
周染帶哈哈去了徐璟那邊，樓下大門沒關，她一路暢通無阻上了二樓，客廳裏空調溫度打得極低，推門進去，撲麵而來的冷氣激得她打了個寒噤，哈哈一進門直接就衝去了狗窩看自己老婆和崽崽。
周染把手裏的文件夾放在桌上，又喊了於飛兩聲，沒人應，本來想借這個機會看看徐璟，結果環視一周，也沒有他的影子，她不死心，故意揚聲清了清嗓子，然而屋子裏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她熟門熟路地在電視櫃下邊找到空調遙控器，把溫度往高調了點，經過臥室的時候，發現門沒關嚴實。
“徐……”她抿了抿唇，裝作很淡定的樣子，輕輕敲了敲門，“那什麽，我過來給於飛送資料，你跟他說一聲，我放外邊桌子上了啊。”
沒有回應。
她又敲了敲門，然後試著推了推門。
房間裏遮光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室內光線極暗，隻隱約看得見**凸起的一塊，地板上七零八落地散著些文件。
“徐璟？”周染喊了聲，見對方沒有反應，轉過身在牆上摸到開關，開了燈。
05.
房間裏敞亮起來。
灰色的空調被掉了一半在地上，另一半被歪歪扭扭搭在**的人腿肚子上，再往上，因為睡姿的原因，睡衣下擺卷上去了一點，露出一小截緊實的小腹。
周染移開視線，皺了皺眉，過去幫忙把毯子從地上拾起來，隨手往上蓋了些，這才留意到他有些不正常的臉色。
他睡得並不安穩，眉頭死死皺在一起，眼角隱隱有些泛紅，額角的頭發被汗水浸了個透。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滾燙又潮濕。
她又喊了喊他，對方沒有一點要清醒的樣子。
“睡睡睡！”她又急又氣，又推了他一把，“燒死你算了！”
話是這麽說，她還是起身把房間溫度調上去，然後起身去衛生間弄濕了毛巾，丟到他腦袋上，又找到醫藥箱，幫他測體溫。
39.8℃。
“徐璟！”
她覺得煩躁，伸手一把扯掉他頭上的濕毛巾，拍了拍他的臉，又用力拽他：“你起來，跟我去醫院！聽見沒？”
徐璟剛睡熟沒多久，其實是知道她過來了，但是實在困得不行，眼皮子重得厲害，索性也就沒吭聲，任憑她在他跟前折騰。
周染力氣到底差了點兒，想把徐璟從**拽起來太難了，她一咬牙，索性兩隻手一起，拽著他的兩隻手臂：“徐璟！你想死嗎？再這麽燒下去腦子就要壞了。”
徐璟被她拽得往床邊上挪了一點。
他這兩天折騰得實在夠嗆，先是那天淋了大雨，他惦記著周染發火的事情，想等她冷靜下來跟她好好聊聊，結果一回頭又接到恩師病重的消息，連夜飛往國外，之後參加總部會議，再回來的時候，公司又堆了一堆瑣事等他處理。
好不容易空下來，他隻想睡覺。
“徐璟！”周染實在不放心，她剛剛壓下去的那麽點火氣，“噌”地又重新冒了上來，急紅了眼睛，“你—”
話音未落，**的人忽然睜開眼，冷不防地，她被拽了一把，整個人重心不穩直直往前栽了下去。
隔著薄薄的毯子，她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堅硬和體溫的灼熱，愣了下，耳尖後知後覺開始發燙。
安靜了三秒。
“徐璟，”她壓著脾氣，把胳膊抽出來，撐著身體爬起來，“你先……”
他一用力，她再次被他滿滿地抱在懷中，他兩隻胳膊搭在她背後，將人環在胸口，聲音沙啞又疲憊：“家裏有藥，讓我再睡會兒。”
頓了頓，他又開口：“染染，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說話間，他胸腔的輕微振動傳遞給她，像是巨鼓擂心，他灼熱的呼吸落在她耳邊：“我沒喜歡別人，也沒不在意你，我隻是覺得……”
他頓了頓：“我跟她們本來就沒什麽，所以也沒什麽好解釋的。”
他聲音壓得很低，大概因為生病的原因，聽上去有些氣力不足，又莫名讓人覺得有點委屈。
周染沒說話，也沒動。
過了好半天。
見他沒再出聲，她悄悄扒開背後的兩隻手，結果再次被人一把抓了回去。她一腦袋磕到他下巴上，沒好氣道：“不是說有藥嗎？我去給你拿！怕你到時候燒成智障了來我這兒碰瓷！”
頭頂上傳來很輕的一聲笑，然後她被鬆開。
周染在床頭櫃抽屜裏找到了他說的退燒藥，倒了一杯溫水給他拿進來。
**的人已經睡著了。
她將人叫起，徐璟的意識還不怎麽清醒，索性就勢靠在她肩膀上。
周染端著水杯的動作微微一頓。
“你坐好！”她皺著眉，騰出手來拽了一把，一鬆手，對方又軟趴趴地把腦袋靠回去。
周染：“……”
她懷疑發個燒，真給徐璟把智商燒回去了。
他汗涔涔的額頭貼著她的脖頸，她就著這個姿勢呆坐了幾秒，然後認命般地輕輕吐了口氣，扶著他的腦袋，把手上的水杯先放到床頭櫃上，然後拆開藥遞到他嘴邊，戳了戳他，語氣硬邦邦的：“張嘴。”
好在他沒再固執，依言吃了藥，就著她的手喝了幾口水。
周染又逼著他多喝了點水，幫他把被汗濕的睡衣換下，丟進洗衣機裏，再折回來把房間裏丟得亂七八糟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一遍。
做完這些，她摸了摸他的額頭，沒之前那麽燙手了，扭身重新給他換了條濕毛巾敷上。
在他床邊坐下，這幾年第一次這樣安安靜靜、大大方方地看著他。他和當年一樣俊朗好看，歲月給他增添了更多的男性魅力，閉著眼依舊鋒芒畢露。
她垂眸，輕輕牽了牽他的手。
她最生氣的時候，其實是想過跟他大吵一架，逼著他把每一件事情都解釋得一清二楚，也許才會消氣。
可是現在發現，他隻是軟了態度和語氣說別生氣了，她就已經繳械投降。
用情深的那一個，沒有什麽不可原諒。
徐璟放在床頭的手機振動起來。
一個視頻請求。
她看了眼仍在熟睡的徐璟，猶豫了下，點了接聽。
畫麵閃了兩下，屏幕裏出現一個混血小姑娘，對方看到她也愣了下，眨眨眼又很快明白過來，笑著跟她打了個招呼，然後中英文混雜著開始跟她解釋。
大概就是說，她之前跟徐璟合租過一段時間，前兩天老房東找到她轉述徐璟的請求，說是當初因為她誤接的一個電話導致他和女朋友之間出現了誤會，所以希望如果她方便，可以出麵解釋一下。
“坦白講，誰會記得幾年前接電話這種小事？”姑娘笑，“但是，上帝做證，我絕對不會愛上徐。當然，他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我隻是想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鏡頭晃動幾下，視頻裏出現一個人，兩人相識一笑。
……
掛斷視頻，周染垂眸，莫名覺得好氣又好笑。
她放下手機，側過頭看了看**的人。
他吃過藥，睡得沉，眉頭稍微鬆了些，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沒有休息好的緣故，眼底染了層淡淡的青灰，嘴角也有些泛白，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下巴，他順著她的動作往這邊偏了偏腦袋。
周染攥了攥手指，心跳莫名有些加速。
剛剛那會兒，為了讓他睡得踏實些，她特意關了頂燈，隻留下床頭的一盞小燈，這會兒重新坐下來，房間裏越發安靜。
“徐璟。”她輕輕喊了聲。
他沒應。
頓了頓，她抿了抿唇，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俯身湊過去，低頭覆上他的嘴角。
溫熱，柔軟。
她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門口忽然有響動，緊接著是哈哈衝出去的動靜。
周染呼吸一緊，紅著臉立馬起身，手腕卻被人拽了一把，她剛剛直起到一半的身體，又重新倒了下去，看上去像是靠睡在他身邊。
“老徐啊，我給你打包了牛肉燜—”
於飛拎著打包盒走到房門口，看見裏邊的畫麵，整個人一僵，愣了三秒鍾，默默地後退：“那什麽，我突然想到，我剛剛好像沒吃飽，我先出去吃飯了，我什麽都沒看見，打擾了，你們繼續，繼續啊。”
他轉過身，默默地做了個挖自己眼睛的動作。
周染看了眼從門口退開的人，臉有點發燙，又低頭看了看徐璟，他看上去並沒有清醒的跡象。
她想到剛剛突然被拽的那一下，還有些心虛，試探著喊：“徐璟？”
他雙眸緊閉，呼吸綿長，看上去睡得深沉。
她默默地鬆了口氣，然後鬆開他的手，重新整理了下**的毯子，做了個深呼吸，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這才關了床頭小燈，起身往外走。
於飛正俯身在沙發上翻找，不知道找什麽，見周染出來，趕緊往她身後看了一眼，發現沒有別人，終於鬆了口氣，又忍不住八卦：“你們……”
“我是來送周年慶活動流程和邀請函的。”周染略微不自在地指了指桌上的文件夾，“給你放桌子上了。”
於飛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有點茫然地“啊”了一聲。
“不是說有急用嗎？”周染狐疑。
於飛有片刻愣怔，又忽然想到什麽，一拍腦門，恍然大悟似的：“啊，對對對，急用，特別急！”
說著，他俯身拿起桌上的文件夾，裝模作樣地隨手翻了兩頁：“好好好，拿來了就好，辛苦你了！多謝多謝！”
周染略微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東西送到了，那我跟哈哈就先回去了？”
“好，好好好！”
大門“吱呀”一聲關上。
於飛這才氣急敗壞地衝進徐璟房間裏，憤憤地把一大袋打包食物擱床頭櫃，彎腰熟門熟路地從他枕頭下扒拉出自己的手機，氣呼呼地說：“怎麽不燒死你這個老不要臉的呢！”
徐璟慢悠悠地睜開眼，從**坐起來，捂著嘴邊輕咳邊笑：“注意你的態度，我還是個病人。”
“病你—”於飛咬牙，“我吃飯結賬的時候沒找著手機，回來在客廳翻了大半天也沒找著，還想著我也沒去哪兒不該丟啊！怎麽就把你這個不要臉的給忘了呢？還要什麽活動流程什麽邀請函，非要人家給你送過來，虧你想得出來！徐璟，你的臉呢？”
於飛憤憤地劃開手機屏幕：“我出去前前後後才多久的工夫，你連我的手機都不放過！我今天回去就要改密碼！”
徐璟笑了笑，不緊不慢地開始拆打包盒。
於飛看他開心的樣子就覺得不爽，一把奪過飯盒：“吃吃吃！我怎麽不把你給餓死呢！”
徐璟難得好脾氣地沒懟他，拿起放在床頭的水杯又喝了兩口水。
於飛都已經做好了跟他互懟八百個回合的準備，結果沒料想他一聲不吭，臉上還掛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真是不適應啊！
徐璟接過飯，笑著繼續拆包裝盒，想到什麽，又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一觸即逝的溫熱觸感仿佛還在。
他低了低頭，嘴角的弧度一點一點地揚起來。
於飛罵罵咧咧地出了房間，又回頭想叮囑他按時吃藥，結果一抬眼就看見他那**漾的笑，渾身一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無比崩潰地揉了揉頭發：“完了完了，還吃什麽藥，這貨腦子已經燒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