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真的，從始至終，一直都喜歡他
01.
翌日一早。
周染清醒過來，最直接的感覺是頭疼。
像被唐僧念了一晚的緊箍咒，頭皮還有些發緊，腦袋裏是密密匝匝的疼痛，難受得厲害。
隨之而來的是身處陌生環境的恍惚。
簡約到清冷的裝修風格，灰白色的背景牆，同色係的床單，床頭櫃邊放著白色的落地燈和一本冷門書，陽光隔著窗簾投進來一些隱約的光點落在床尾。
她昨天髒兮兮的衣服已經被換成了男士睡衣，寬寬大大的，隻有貼身衣物沒換，身上還有些黏膩。她臉頰有些發熱，頓了頓，在**滾了一圈之後，爬起來又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大概被人草草擦洗了一遍，酒味沒那麽重了，但味道還是有點……一言難盡。
昨晚的記憶有些零散，她隻記得自己被徐璟背著，還不老實地用腦袋撞他來著，再之後，好像說了不少話，但是內容記不清了……
算了，不管了。
不管他等會兒說什麽，她都一口咬死了不承認就行。
她給自己做完思想工作，然後長長地吐了口氣，臉不紅心不跳地衝進衛生間裏洗了個澡。
她收拾好出來的時候，徐璟已經把早餐放在了桌上，他穿了件寬鬆的睡衣，斜坐在餐桌另一邊，單手隨意攪動著麵前的小米粥，低頭看著手機，也沒什麽表情。
原本做好了一出來就被他調侃的準備，結果他這麽安靜，她心裏反倒有點忐忑，生怕他在憋什麽大招。
“那什麽，”她略微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然後走過去在他對麵拉開凳子坐下，幹巴巴咳了兩聲，率先打破沉默，試探道，“昨天晚上，我喝得有點多，要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然後給你闖了什麽禍之類的話……”
說著，她環視一周，確認自己的殺傷力沒有強到跟她家哈哈一樣給他拆個家什麽的，所幸，能看到的地方，暫時好像沒遭到什麽破壞。
她接著剛剛的話：“你大人有大量，別往心裏去。然後昨天謝謝你接我。”
說到這裏，她突然想起來他昨天放她鴿子的事。
不對，有什麽好謝的？
她心裏有點不爽，剛想說話，徐璟抬眼看了看她，把自己麵前已經涼得差不多的粥推到她那邊去，換了她的粥過來，順口道：“我昨天隻約了你一個人吃飯，你是怎麽能理解成我讓你跑去跟老楊和於飛他們那幫人喝酒的？”
周染肚子裏殘留的那點火氣還沒來得及發出來，就這麽迎頭被悉數澆滅，她張了張嘴，有點意外地“啊？”了一聲。
徐璟看她這副樣子，覺得好笑，順手塞了顆聖女果到她張大的嘴巴裏。
周染反應過來，有點臉紅，索性再沒說話，老老實實地低下頭喝粥。
氣氛安靜下來。
隻剩下湯匙時不時地碰撞小碗的聲音，周染滿腦子還是昨晚的事情，偏偏徐璟一個字都不提。他越是沉默，她越是忐忑，頓了頓，她還是沒忍住試探道：“那個，我昨晚應該沒給你添什麽麻煩吧？”
徐璟本來也是怕她會覺得尷尬，沒想提昨天晚上的事情，但她這麽客客氣氣地再三詢問，他也就忍不住起了點逗弄她的心思。
“怎麽沒麻煩？”他放下手裏的勺子，抬眼看她，故意麵無表情。
周染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徐璟起身，從陽台上的髒衣簍裏拎出來一件外套和短袖，遞到她麵前：“聞聞？”
難聞的酒味撲麵而來。
周染下意識地靠著椅子往後退開了一點。
“嫌棄？”徐璟挑眉，抬手把衣服丟到她腿邊，然後指了指陽台的方向，“洗衣機在那兒，洗不幹淨的話，我可以發商場地址給你，賠我一套，或者微信轉賬給我。”
周染：“……”
髒衣簍距離洗衣機就五厘米不到的距離。
他能把這堆衣服從那裏扯出來遞到她麵前，就不能抬抬他那高貴的手臂，把它塞進洗衣機裏嗎？
她餘光瞥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恍然明白他是故意整她，但還是彎腰把衣服撿了起來，小聲吐槽：“我不……”
“不過其實……”
兩個人同時開口，她以為他要改變主意，眼睛瞬間亮了下：“欸？”
“支付寶也可以。”
周染：“滾！”
這麽一鬧，氣氛鬆弛下來，周染也總算確定他真的沒想搞什麽幺蛾子，這才鬆了一口氣。
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好像有受虐傾向，徐璟安安靜靜的，她總不放心，非得他折騰她才比較習慣。
不過吐槽歸吐槽，但吃完早飯之後，周染還是把衣服又從洗衣機裏拿了出來，走進衛生間重新手洗了一遍，然後整整齊齊掛在陽台上，她的裙子也晾在他的外套旁邊，隨風晃動。
陽光落下來，熱烈又明朗。
客廳魚缸裏，漂亮的接吻魚浮動，接了很長一個吻。
她伸了個懶腰，悄悄看了看書房的方向。
忽然覺得心情不錯。
借徐總的光，周染成功地在五一假期之後的第一個工作日，翹了半天班。
下午，徐璟順路載她一起去上班。
正值午休時間，座位上幾個人剛吃完飯，正湊在一起聊微博八卦，趙凡懿講起話來跟說相聲似的，逗得大家一陣笑。
見周染和徐璟一起進來，幾個人的動作不約而同地頓住。
周染尷尬地笑著跟大家打了個招呼，低頭快步往座位上走。
趙凡懿回過神來，看了眼正往辦公室走的徐璟，又看了眼周染，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半晌，跟其他幾個人對了個眼神後，趙凡懿滑著椅子湊過來，壓低了聲音：“哎，周染周染，你真跟徐總在一起了啊？”
周染不知道怎麽突然就傳出這種消息了，愣了下，回過頭對上周圍好多個人的八卦眼神，她直接裝傻：“什麽？”
“嗨！”趙凡懿一拍大腿往後退開，又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你就別裝了，昨天晚上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昨天晚上？”
“老楊昨天晚上愁得一宿沒睡著，半夜兩點在群裏跟大家告別來著！”
周染：“？”
“嚇得我還以為他得了什麽不治之症了，連娶媳婦兒的錢都差點兒籌給他，還準備今天一大早幫他搞搞募捐呢，結果他說自己昨晚得罪了老板娘，今兒可能就要被炒了，我還尋思著他怕是做噩夢了說夢話呢，也沒聽說徐總結婚了啊，結果你猜怎麽著？”
趙凡懿說著，從桌上摸過來手機，打開聊天記錄，往前翻了好半天，扒拉出幾張照片：“來，看看看看，神秘老板娘現身！”
周染回憶了下昨晚被楊欽帶出去喝酒的事情，有點心虛，但還是湊過去看了一眼。
照片背景是酒店大廳，女人身上裹了條灰色的毯子，歪著腦袋靠在身邊男人胸前睡得迷迷糊糊，而男人半抱著她，一隻手幫她扶著毯子，神色溫柔。
再往後翻，是幾張徐璟背著她往外走的照片。
……
02.
周染挨個看完，臉有點發熱。
“老楊親自發給我的！”趙凡懿翻完照片，收起手機，又繼續說，“而且，整個五一假期，就隻有你跟徐總兩個人加班……嘖嘖嘖，昨天晚上他接你回去，還把老楊臭罵了一頓，今天早上你們兩個人都沒來上班，下午又一起出現……實錘了吧？”
“哎，你們幾個，”說完，他衝著旁邊圍觀的吃瓜群眾喊，“昨天晚上都有誰跟我打賭來著？還說沒在一起，來來來，輸了的，發紅包發紅包！微信還是支付寶？”
雯雯剛接了水回來，隻聽到後邊兩句，不明所以地咕噥著：“你們前幾天不還說徐總是Gay的嗎？”
“對啊。”周染立馬附和，一邊準備悄悄地去刪趙凡懿手機裏的照片，“所以說，這種八卦不可信，都散了吧散了吧！”
話音剛落，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從她麵前拿走手機，看了眼屏幕上的照片。
“誰拍的？”徐璟往後翻了幾張。
一時間所有人噤聲，趙凡懿更是縮著腦袋安靜如雞。
“拍得挺好的，就是畫質差了點。”
畫風急轉。
趙凡懿一臉驚訝地抬頭：“！！！”
“你賭得還挺準，等會兒給你發紅包。”徐璟掃了他一眼，笑了下。
趙凡懿一臉激動，從椅子上彈起來九十度鞠躬：“謝謝老板！”
周染：“……”
她還想開口解釋兩句，徐璟把充電器給周染放到桌上：“你昨天晚上落客廳的，早上忘記給你了。哦，對了，別忘了今天下班我們得送你閨女去趟醫院。”
一眾人再度：“！！！”
周染覺得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狗子就狗子，什麽我閨女啊！
周染一臉無語，又沒辦法解釋，生怕他等會兒再說“兒子”什麽的，越描越黑，隻好耷拉下腦袋，妥協地“哦”了一聲。
旁邊端著水杯的雯雯驚得差點兒把水直接澆電腦上，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徐璟，又看了眼周染，再想想自己前幾天還在微信上跟周染發的那些內容……
完蛋。
【給老板娘發過一萬字關於老板的耽美小說，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
一分鍾後—
【哈哈哈哈，自求多福。】
【來人，奏樂，一曲《涼涼》送樓主上路。】
【替你點根蠟。[點蠟][點蠟][點蠟]】
【樓主你就安心地去吧，明年清明節的時候，我們會多燒點小說給你的。】
……
下午，徐璟真的在群裏發了紅包，數額還不小。
因為這個熱辣八卦，整個部門一整天都處於興奮的狀態，周染覺得自己好不容易跟大家建立起來的革命友誼，就被徐璟一個紅包給離間了，八卦爆料都沒人敢帶她一起，現在連老楊見了她都跟見了鬼似的繞道走。
更誇張一點的，有同事上樓送文件，還不忘順口跟她安利一波婚禮酒店等。
周染簡直要崩潰。
下班的時候，周染終於繃不住，跟徐璟說了這些事。
“那不是挺好的嗎？”徐璟倒是一副不怎麽在意的樣子，笑，“以後全公司都沒人敢欺負你了，周染，你不覺得這待遇挺不錯？要不然—”
他頓了頓，側過頭：“你考慮一下老板娘這個職位？”
周染手上拆紙巾的動作一頓。
半晌，她抽出紙巾，擦幹淨剛剛不小心灑到手上的水珠，重新拿起礦泉水瓶，抿了一小口，略微僵硬地笑著岔開了話題：“你不是說要帶狗狗去醫院？”
徐璟收回視線，了然地輕笑了聲，也沒再深究剛剛的問題：“先去你那邊，帶上哈哈一起，畢竟，它可能要當爸爸了，孕檢得陪著老婆一起。”
周染驚訝了一下：“真的嗎？你們家狗狗要生崽崽了？”
“還沒確定，”徐璟看了看她，笑了笑，“不過，十有八九。”
周染美滋滋地幻想了一下不久以後就要出世的狗崽崽，突然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她都快有狗孫子了，還不知道她兒媳婦叫什麽名字。
“徐璟，我一直忘了問，你家狗叫什麽名字啊？”
“狗子。”
“對啊，你的狗子叫什麽？”
“狗子。”
周染愣了下，才反應過來。
狗子就叫狗子，嗬嗬，好一個直男名，虧得之前他還笑話她的狗叫哈哈，到底哪裏來的臉？
狗子確認懷孕。
醫生給狗子做了些基本檢查，又囑咐了些狗狗孕期的基本注意事項。兩個人記下來以後，帶著狗子回去。
平日裏鬧騰得特別厲害的哈哈今天反倒溫柔了很多，前前後後跟著狗子一起。周染本來想早點回去，但是哈哈死活賴著不肯走，沒辦法，她隻好又留下來幫徐璟一起煮晚飯。
菜是回來的路上買的。
周染自知不是下廚的料，很自覺地沒搶主廚的位置，老老實實地待在一邊幫他打下手，收拾好東西，又找出熱水壺燒了水，然後抱著杯子倚在廚房門口等著，看著他不急不緩地煮飯，處理食材。
客廳裏的電視機兀自播放著嘻嘻哈哈的綜藝節目。
兩隻狗在她腳邊玩鬧。
周染等著水開，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馬克杯，心情有點複雜。
其實重逢以來，她就不止一次地偷偷想過兩個人是不是還能在一起，像四年前一樣，他也經常很自然很親昵地對她好，好到有時候她忍不住認為真的還能有以後。
可是四年前她努力向他邁開過步子，後來卻還是無疾而終。
她真的沒有辦法確定，四年前也好，四年後也罷，他到底是一時興起還是真心實意。
03.
桌上的手機振動。
周染放下杯子，過去接電話：“小禾苗？”
“你幹嗎呢？”祝禾大概是在外邊，話筒裏呼啦呼啦的，“下周超跑嘉年華，你到現在都沒問我要票，你該不會已經忘了吧？”
“沒有。”周染弱弱地應了聲。
事實上，她真的忘了，這兩天又是忙工作，又是想和徐璟的事情，今天再碰上狗狗懷孕的事，她真的已經將超跑嘉年華的事徹底拋在了腦後。
哈哈在沙發上亂蹦亂跳，周染伸手揉了揉它的腦袋：“你乖點！”
祝禾聽到這邊狗狗的動靜，又突然生了個新主意：“哎，我好久都沒見哈哈了，要不然你明天來我這兒拿票，順便把哈哈帶過來借給我這個幹媽玩兩天？”
“不行。”周染想都沒想一口拒絕，又看了眼蹲在不遠處看著哈哈的準媽媽狗子，笑了下，“現在是特殊時期，哈哈得陪它老婆待孕。”
“呀！”祝禾驚了一下，“我才幾天沒見，哈哈都要當爸爸了？我幹兒子勾搭了誰家小母狗？”
周染頓了下，瞥了眼廚房方向，剛準備隨便打個馬虎過去—
“周染！”徐璟從廚房出來，手裏提著熱水壺，“水開了，你杯子呢？”
周染絕望地閉了閉眼，默默把手機從耳邊拿出去很遠。
果不然，下一秒，祝禾的聲音從話筒裏炸出來—
“我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是徐璟對不對？
“小周周你這進度條拉得夠快啊！狗子睡了人家的狗子，你順勢就拿下了人家的主人！”
……
唉，還沒真的在一起呢，就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了，周染內心也是百味陳雜，一張臉幾乎紅透了，立馬掛斷了電話。
徐璟瞥了眼她泛紅的耳尖，大概知道電話那頭是誰說了什麽，好笑地過來幫她倒水，眼底滿是戲謔：“我剛剛，是不是不該出聲？”
周染覺得有點尷尬，摸了摸鼻子：“沒有。”
“我有那麽見不得人？”
“沒有。”
“我……”
“沒有！”周染提高了音量，直接打斷他。
徐璟也沒惱，看著她，一直笑吟吟的。
周染還是有種魔幻的感覺，自第一次遇見他，兩個人就是烏七八糟對抗的開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就這樣誤打誤撞到了如今這解釋不清的地步，好像彼此也就這麽順水推舟誰也不再提之前誰也不抗拒對方……
特別是徐璟這幾天的變化真是讓她大跌眼鏡，這個人最近悶騷屬性簡直飛速上升，剛才一個電話而已，至於借題發揮這麽多？
他們是就這樣默默承認了緋聞關係？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承諾不負責？
周染摸了摸溫度還沒降下來的耳朵，沙發上哈哈又開始上躥下跳，她沒來由地覺得有點煩躁，嗬斥了它一聲。哈哈突然躥過來，她來不及反應就被體量頗重的哈哈撞得身子一歪，隨即撞翻桌上剛剛倒的熱水。
徐璟下意識地伸手，及時抱著她往後拽了一把。
“嘶—你想什麽呢？”他皺眉，低頭，聲音裏帶了點不悅。
周染回過神來，這才留意到熱水有一大半灑在了他手臂上，小臂處瞬間泛了紅。
“沒什麽。”
她也顧不上剛剛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了，一把拽住他拉到衛生間，打開水龍頭往他被燙紅的胳膊處衝涼水。
徐璟倚在洗手台上任憑她折騰，垂目溫柔地看著她的發頂。
手背上的觸感柔軟又溫熱，她低著頭，嘴角抿得緊緊的，眉頭擰成一團，浴室裏暖黃色的燈光從她頭頂落下來，在她周圍落下一層毛茸茸的光暈。
他看著，喉結滾動，額角跳了跳，半晌，還是沒忍住：“周染……”
“嗯？”周染專心幫他衝洗，頭也沒抬，“還疼嗎？”
小臂泛紅的一小圈邊緣隱約有起水泡的跡象。
“要不要下樓買點藥？”
見他沒應聲，她一抬頭，磕到他的下巴，剛想說話，手腕突然被人扣住，她抬眼對上他的視線。
溫柔、熱烈。
近在咫尺的距離，狹小的衛生間裏，氣氛突然急速升溫。
徐璟輕輕吸了口氣，嘴角微動：“周染，我……”
煲湯計時器尖銳的鳴笛聲響起，與此同時，門鈴瘋狂作響。
周染冷不防嚇了一跳，後退一步，關掉水龍頭又覺得不對，重新打開，低頭囁囁：“你再衝下水，要是起泡了會有點麻煩，我先去廚房看看，等會兒下去幫你買點藥。”說完也不等徐璟回應，逃難般鑽進了廚房。
徐璟臉色暗沉，難得低聲爆了句粗口，草草關閉水龍頭，不情不願地去開門。
衛揚牽著小芒果在樓下等了好半天，門一打開，就看見他一臉不爽的樣子。
“喲嗬，誰惹您了？”衛揚一臉幸災樂禍，“臉色這麽臭。”
徐璟看了眼小芒果，情緒收斂。
衛揚往他身後看了看，伸手捂住小芒果的耳朵，一臉戲謔：“金屋藏嬌了？你不會在做什麽少兒不宜的事吧？要不要我們先回避？”
徐璟：“……”
這邊話音剛落，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衛揚瞥見來人，愣了下：“還真是！”
“周染！”她拍了拍徐璟的肩膀，不等對方阻攔，率先迎了上去，態度熱絡，“好久不見啊！”
周染牽著哈哈正準備走，看清訪客，也稍微怔了下：“衛揚？”
幾年不見，衛揚還是以前的樣子，幹練落拓。妝容精致，頭發高高束起，露出漂亮光潔的額頭，白襯衫黑色闊腿褲，恣意又大氣，禦姐範兒十足。
站在衛揚身邊緊緊攥著徐璟不撒手的小姑娘，紮著小鬏鬏，看上去奶萌奶萌的，跟她氣場並不搭。
這會兒看見周染出來，小芒果乖巧地喊：“阿姨好。”
徐璟不用想也知道衛揚打什麽主意。
這人也就人前看著一副女精英範兒，背地裏八卦心思不少，自從知道他回國是因為周染，就一直想幫他撮合，餿主意出了一堆又一堆，這次好不容易碰著真人了，她肯定控製不住想搞一波事情幫他拉進度。
徐璟帶著警告意味地看了衛揚一眼：“你不是要出差？芒果已經送到了，還不走？”
逐客令已經相當明顯。
衛揚原本還想跟周染再搭兩句話，瞥見徐璟的臉色，生怕惹急了他再把小芒果給她退回來，到了嘴邊的話還是吞了回去，對周染笑笑，揚了揚手機：“我今晚有點趕時間，下次有機會一起出來玩啊。”說完，俯身摸了摸小芒果的腦袋，“芒果，晚上聽話啊！”
小芒果乖乖點頭。
“行，那我先走啦！”
她起身衝周染擺了擺手，也沒再看徐璟那張黑臉，扭頭就走。
周染衝她揮揮手，然後牽著哈哈，看了看徐璟：“那我也回去了，你手臂要是還疼的話，等會兒去買點藥。”
徐璟還想說什麽，看了眼小芒果，點點頭：“好。”
04.
周染把自己丟進沙發裏，癱了一會兒，想了想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情，覺得腦子裏有些亂糟糟的，還沒等捋一捋，祝禾的微信消息就彈了過來：“那個什麽，我這個時候發消息給你，打擾你們嗎？[純潔臉]”
周染也大概猜到她想問什麽，本來不想回，但是又生怕這個“老汙婆”借機再給她腦補幾十集大戲，想了想，還是拿起手機，鏡頭環視一周，拍了個小視頻發過去。
“請立刻停止你那些危險的想法，我已經在家了。”
視頻電話很快彈過來，周染隨手點了接聽，放在耳邊上：“說話。”
“嘿嘿嘿，”祝禾在那邊笑，“那什麽，我就是隨便問問，你們怎麽樣了啊今晚？”
“沒—”
她剛應聲，肚子“咕嚕”叫了一聲，好絕望，敢情她折騰了半天，在徐璟那裏連飯都沒顧得上吃。
她本來下樓想去給他買燙傷藥來著，因為看到衛揚和那個小姑娘，當時也不知道怎麽想的，腦子一時短路，就直接回來了。
……
“喂？人呢？”祝禾等不到她的下文，急了，“哎，姐姐你想什麽呢？走神這麽半天還想跟我說沒怎麽樣？”
“真沒什麽，”周染回過神來，隨口應著，“我就是突然有點餓了。”
祝禾：“……”
半晌，她“嘖”了一聲，不死心：“真沒怎麽樣？那你不行啊，哈哈才認識徐璟家的狗幾天，人家連崽崽都有了，你跟徐璟這都幾年了，還玩捉迷藏呢？你知道這應了哪句話嗎？狗都不如啊！你聽我的，喜歡就上！別！”
祝禾一邊往周曳那邊走，一邊絮絮叨叨地慫恿周染勇敢追求真愛。
周染看著她到了周曳樓下，隨口應了兩句，然後掛斷視頻。
祝禾說的話還跟魔咒似的在她耳邊繞，她摸了摸饑腸轆轆的肚子，從沙發上爬起來拆了盒泡麵，等水開的工夫，又從冰箱裏拿了盒酸奶喝了兩口墊墊肚子，又重新盤腿坐回沙發上。
哈哈玩得累了，趴在地板上打瞌睡，房間安靜下來，她又想到在樓下看見衛揚和小芒果的場麵。
傳言是有過的，但她倒也不至於真的因為這個就懷疑徐璟和衛揚的關係。更何況，徐璟那種人，如果真的喜歡衛揚，也不可能時隔四年再回來，依然跟她走得近。
隻不過到底，意難平。
從大學時候起，徐璟的人緣就很好，他口口聲聲說在追她，但是對這件事情也從來沒有解釋澄清過。
他好像對什麽事，都不太上心的樣子。
她一直在他身邊，始終不敢捅破這層關係，就是怕到頭來連朋友都沒得做。
她不確定前幾天喝多的時候跟徐璟說了什麽，也不確定他這些天的種種行為到底是不是自己以為的意思，但可以確定的是，她真的，從始至終，一直都喜歡他。
無論是四年前，還是四年後。
所以，他一點星星之火，就可以輕易燎原，燒掉她所有的理智和堅持。
廚房裏，水沸騰起來。
她泡好泡麵，把叉子架在蓋子上，深吸口氣，從沙發上抓過手機，語氣盡可能輕鬆一點發消息：
“你和衛揚關係很好嗎？”
強烈的醋意，刪掉。
“你當時是跟衛揚一起出國的嗎？”
明知故問，刪掉。
“我聽說，你和衛揚……”
刪掉。
她煩躁地揉了揉頭發，又重新敲打字，發送出去—
“你，這幾年和衛揚一直都還有聯係？”
一秒，兩秒，三秒……
沒有回應。
她心裏那點煩躁被無限放大，氣悶地把手機丟到一邊去吃泡麵，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又刷新了一遍聊天框，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她草草扒了兩口麵，一點食欲也沒有。
泡麵一點點坨掉，她起身把盒子丟進垃圾桶，然後拿了換洗的睡衣進了衛生間，想了想，又折返回來把手機也帶了進去。
洗澡的中途聽到手機有動靜，幾次忍不住擦幹手去翻對話框，但是要麽是工作，要麽就是群消息，中途還夾雜了幾條新聞推送。
唯獨那個黑色的頭像，一個紅點都沒出現過。
另一邊的徐璟家。
徐璟帶小芒果走到客廳，打開電視給她看《小豬佩奇》，就去收拾廚房了，然後去書房處理工作郵件。
於飛在工作微信上彈了個視頻給他，說起集團周年慶活動籌備的事情。
正逢集團成立五十周年，所以這次規模比以往都要大些，除了舉辦酒會邀請各路媒體以外，今年還組織了場公益活動，以集團的名義準備了大量物資和善款，為貧困山區兒童提供全方位幫扶。
於飛閑得無聊，抓著徐璟聊了很多細節問題，直到小芒果白著張臉進來說自己肚子疼。
林芒出生那年，衛揚的丈夫林修出任務發生意外犧牲，衛揚情緒波動太大早產，小家夥生下來就比同齡小孩體質弱很多，衛揚雖然對林芒百般嗬護，但她一個單親媽媽還得拚事業，難免有忙不過來的時候。好在小芒果聽話又懂事，徐璟和於飛在國外這幾年也沒少幫忙照顧。
這會兒聽說小芒果身體不舒服，於飛也沒敢耽誤，二話不說丟下電腦一路狂飆過來。
徐璟看到周染發的消息的時候，剛跟於飛進急診室。
已經是夜裏十二點多，他很快回複：“嗯，當時一起參加的交換生計劃。”
還想再多說兩句，值班醫生問他小芒果的飲食，他匆匆忙忙回了句“晚安”後，把手機放回了兜裏。
好在小朋友問題不大，因為飲食不當引起腸胃炎，掛了水之後兩個人又帶著已經睡著的小芒果回家了。
從醫院回去已經快兩點。
安頓好小芒果，徐璟才重新拿出手機，點開微信小紅點，聊天記錄停在十幾分鍾前周染發過來的“晚安”上，他想了想，回撥了個視頻。
周染腦子亂糟糟地想了一堆，這才好不容易睡著，聽到手機振動，眼睛都沒怎麽睜開，本能地點了接聽，半天沒聽到那邊說話，她稀裏糊塗又睡了過去。
徐璟剛關了房門，一回身低頭看見屏幕上的人。
她歪著腦袋趴在枕頭上，雙眸緊閉，半截胳膊還壓在臉下，擋住了一點點攝像頭，露出的半張臉白皙柔和，眼角低垂，床頭的燈光柔和地灑下來，在她周圍鋪上一層毛茸茸的光暈。
溫柔又美好。
他隔著屏幕摸了摸她的腦袋，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