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烈日跑道

1.

沈泱下午提前去學校,一進教室,看見後頭的黑板,十分滿意:“這次的黑板報評比第一不是我們班,你們拿我祭旗。”

周褚目白了她一眼,揉了揉她的頭發:“講什麽鬼故事,還讓不讓人在這兒好好畢業。”

她今天高興,不與周褚目計較,對兩位功臣說:“我們班的小天使們,果然一點不用人操心。”

蔣北川聽到那稱呼,嘴角不自覺地一抽。

沈泱將剛剛拉著周褚目去買的小吃擺好,招呼方離過來:“快來吃,我特意給你們買的。”

目光落在蔣北川身上時,她頓了頓,鼓起勇氣發出邀請:“蔣北川,吃不吃炸雞,特意給你買的。”

蔣北川正想拒絕,又聽見沈泱說:“雞翅、雞腿都有,還有裏脊和炸香蕉,你下午寫了那麽多字,辛苦了。”

鬼使神差地,蔣北川想或許過去意思一下也不錯。

見蔣北川起身,沈泱其實很意外。要知道,蔣北川一心隻知道學習,除了偶爾會和周褚目打籃球,幾乎沒怎麽融入過集體。沈泱打賭,他現在連班上同學的名字都還沒記全。

蔣北川在關山的位置坐下,沈泱趕緊將桌上的雞塊全推到他麵前:“來來來,你們兩個功臣,多吃點。”

周褚目早前就看不慣她對蔣北川的熱情,這會兒更是鬱悶。

“太刻意了。”

沈泱假笑著拿了塊裏脊遞到周褚目手邊:“那這樣呢?”

“更刻意。”

方離微笑著看兩人鬥嘴,動作輕柔地吃了口雞翅,忍不住讚歎:“泱泱,這個很好吃。”

沈泱得意地挑了挑眉:“是吧,我特意讓周褚目陪我到隔壁六中買的。”說著,她也拿起最愛的炸香蕉,吃了一口,很是滿足。

幾人邊吃邊聊著,當然,大多都是沈泱和方離在說,偶爾周褚目插幾句,至於蔣北川,稍微吃了幾口就停手,難得留了下來,聽他們聊天。

沈泱說著,忽然將問題拋給蔣北川:“蔣北川,你知道第二是什麽滋味嗎?”

“沒考過。”

“那平時你除了看書還會幹什麽?”

“解題。”

沈泱苦笑,這天是聊不下去了,跟學癡交流果然需要很強大的毅力啊。

“學癡”是沈泱偷偷給蔣北川貼的標簽,學到癡狂。

吃得差不多,大家各自散去,沈泱還有上午留下的練習題,周褚目最近喜歡上了解奧數,至於方離,她正準備記化學公式。

關山進來,往自己座位上一坐,抽著鼻子嗅了嗅,半眯著眼問道:“你們是不是吃炸雞了?”

沈泱下意識地將頭埋下去,周褚目裝作解題沒聽見,隻有方離,記公式的節奏頓了一拍,猶豫著要不要解釋。

關山氣得將自己從校外帶回來的鹵串往桌上一擺:“那我也自己吃好了。”

“別。”沈泱第一個轉身,“一個人吃多沒意思啊。”

周褚目也跟過來附和:“關山這人啊,真不錯。”

實際上,沈泱幫關山留了炸雞。方離因為不太能吃辣,就沒參與“擼串”活動,幾人迅速解決,正好到晚自習。

他們班的板報意料之中榮獲第一名,周一升旗,還被校長小小表揚了一下。

沈泱再次對兩大功臣表示感謝,這件事算是完整畫上句號。很快,學校也開始組織期中考。

這次期中考是五校聯考,學校尤為重視,畢竟關係到整個學校的榮譽。這不,從本周開始,老師就利用晚自習的時間講解習題,好讓大家能夠順利應對這次考試。

連平時胡打胡鬧的關山,也開始認真起來。

為了證明自己的數學水平,沈泱把能用的時間幾乎都用在了數學上。她這人雖然平時沒什麽好勝心,但絕對不做拖累集體榮譽的事。

期中考以學號排座位,每個考場五排六座,嚴格按照高考的標準,考試前一天的晚自習結束後,教室就被清空,隻留下三十張空無一物的桌椅。

按照學號,大家都沒在一起。考試前,沈泱從口袋掏出兩根棒棒糖,分給方離一根,才去找考場。

沈泱意外地在考場見到趙禾希,除此之外整個考場再沒有她認識的人。

等待考試的過程,她沒再硬逼著自己看書,在桌子上趴了好一會兒,臨時起興,走向趙禾希。

“你好。”

趙禾希禮貌地放下正在看的書:“你好。”眼神探究著,想著沈泱突然過來打招呼的理由。

沈泱咧嘴笑了笑:“是這樣的,介意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嗎?”

趙禾希意外她主動來打招呼,竟隻是為了要手機號碼。

兩人算是點頭之交,但真正交談,這還是第一次。

沈泱以為她不願意,隻好降低要求:“QQ號也行,放心,我不會拿去做什麽壞事的。”

雖然疑惑,趙禾希也沒拒絕,隻是她看了一圈桌上,有些為難地說:“我沒帶草稿紙。”

沈泱趕緊跑回自己桌上,也不管是物理課本,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寫在這裏就行。”

很快,一串數字出現在上麵,沈泱心滿意足,對趙禾希解釋:“多謝了,放假期間如果有個叫關山的男生加你,記得也同意一下,那是我朋友。”

這下趙禾希總算知道她的意圖,不由得皺起眉:“他為什麽不自己來問?”

“他……不敢輕易打擾你學習。”沈泱想了想覺得這個理由最為合適。

其實,關山是問過周褚目的,隻不過周褚目和趙禾希並不是好友。

因為是五校聯考,相對來說,試卷難度有所提高,路秋杉早就提醒過沈泱,所以看到試卷的時候,她也沒太意外。

就算早有準備,沈泱還是被物理最後一道題難住。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趙禾希,發現對方也在停下筆思考,估計是同一道題。

沈泱利用所學的知識、公式,進行各種變形,卻始終不得其法。

最後,她明知不一定對,還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解了一部分。雖說試卷到時候收上去,是五校老師統一批改,但也絕不能出現讓路秋杉看到她空題的可能性。

中午回去吃飯的時候,沈泱和周褚目隨口討論了幾句上午的物理,得出結論,這次考試的題目,真的不簡單。

考試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管是臨時抱佛腳,還是著重加強複習,幾乎所有的休息時間,都能看見大家在拿著書,背的背記的記。

一天考試結束,沈泱特意將要來的趙禾希聯係方式給關山,關山驚喜出聲,給她買了一杯奶茶表示感謝。

2.

“請高一考生,停下手中的筆,馬上去操場集合。”

考試的第三天,化學試卷剛發下,學校廣播突然響起。

沈泱納悶地停下筆,隨著人流到操場,找到自己的班級,她在周褚目邊上站好,小聲問道:“怎麽回事,不考試了嗎?”

“聽說是有人考試作弊。”

關山在來的路上,已經利用他的好人緣打聽到些許。

“作弊也不用把大家都叫過來吧。”

關山無奈地攤了攤手:“連著好幾個考場集體作弊,好像這次的考試成績都要作廢。”

沈泱總算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難怪路秋杉的臉色那麽差。

聽路秋杉敘述完整個事情的經過,沈泱總算弄明白了。

原來是幾個考場都有考生偷偷帶手機進去,利用屏蔽不了信號的學校廁所,在網上查到答案抄下來,互相之間傳字條,導致幾個人試卷的答案幾乎一模一樣。

沈泱驚歎他們的心思和勇氣,有這勁頭,怎麽不在上課的時候認真點呢。

路秋杉看上去很生氣,闡述完整個事情,冷著臉通知校方的決定。

如關山所說,這次考試成績不作數,明天還是照常放假,收假之後,會找時間重新安排考試,至於作弊的,學校會通知家長,再決定如何處理。

各班都回到自己教室後,沈泱聽從老陳的安排組織大家將課桌複原後自習。

沈泱還是第一次見路秋杉氣成那樣,以前就算她做錯事,路秋杉也頂多揍她一頓,今天在台上,她看到一向冷靜克製的路秋杉差點爆粗口。

她拉著周褚目:“我們一起去辦公室拿書吧。”

“你又沒作弊,你怕什麽?”周褚目反問。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不懂?你看路老師剛才那樣子,我懷疑她現在一點就能把整個學校都炸了。”

周褚目被沈泱拖著去辦公室,其實他的書也在那兒,談不上陪沈泱,不過有一點沈泱沒說錯,路秋杉現在真的很生氣。

從辦公室回來,沈泱馬上嚴厲地問關山:“你有沒有作弊?”

關山被她突然問得一愣,連忙搖頭。

緊接著,她又轉身想去問方離,話還沒說出口意識到方離不可能作弊,遂將目光移向周褚目。

“周褚目,你沒作弊吧?”

周褚目氣得彈了一下她的腦門:“我用得著嗎?”

沈泱一想,好像是這麽回事,最後是蔣北川,當然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她就給掐斷了。

本身就是標準答案的蔣北川,他還能去哪兒搜答案。

自板報任務之後,他們和蔣北川的關係更進一步,平時見麵會打聲招呼,雖然對方也依舊一門心思沉浸在學習中。

整個學校,沉寂得可怕,連自習課都比平時安靜了不少,就算沒有老師,也沒一個人敢說話。

下午,老陳過來,通知大家都去操場集合。

本來以為是要宣布處理結果,最後才知道,是罰大家跑步。

方離在這方麵並不擅長,沈泱陪著她,跑到第三圈的時候就完全隻能靠沈泱扶著了。

關山本來跑在前頭,特意倒退到她們身邊,神清氣爽地在她們麵前得意:“你們不行啊,平時應該鍛煉一下,要不下次我訓練你們來當陪練?”

“大哥,你走吧,別礙我眼。”

沈泱喘著氣,一字一頓地說著話,本來是要作勢踢上一腳,發現沒這個餘力後,隻能放棄。

關山正準備走時,沈泱又說:“你幫忙扶一下方離唄。”

哪知關山走得太急,根本沒聽到她的話。

不料,蔣北川經過她們身邊時居然慢下來,隨即沈泱聽到蔣北川清冷的聲音說了句:“暈倒吧。”

沈泱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方離已經朝地上倒去。

另一邊的蔣北川迅速蹲下,不顧眾人目光,抱起方離就朝醫務室的方向跑。

沈泱愣愣地看著他倆離開的方向,忙對老陳解釋:“陳老師,方離暈倒了,蔣北川帶她去醫務室,我跟過去看看。”

說著,她也往醫務室的方向跑。

老陳下意識地要喊住他們,最後卻變成一句:“趕緊讓校醫看看。”

沈泱跟過去,醫生已經在給方離做檢查,確定隻是累暈倒後,吩咐讓方離躺**休息一會兒。

醫生一走,沈泱衝蔣北川豎起大拇指,稱讚道:“厲害。”

蔣北川隻是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回應,似乎真隻是碰巧遇見,然後友情相助。沈泱也不在乎,衝已經睜開眼的方離笑了笑,識趣地離開了。

她挑著沒人的路溜回教室,現在整個高一年級的老師,不是在看試卷,看監控,就是在樓下守著各班跑步,整個樓層空****得很。

周褚目回來時,沈泱正在做題,完全沒注意到,直到對方出聲:“沈泱——”

聽見聲音,沈泱嚇得直接往桌底躲去,動作別提有多流暢。

周褚目無奈地輕笑一聲,走過去敲了敲桌麵:“出來吧。”

沈泱小心翼翼地張望著,確定隻有周褚目一人,才從裏麵出來,拿書照著周褚目打去:“你想嚇死我啊。”

周褚目彈了下她的腦門,問道:“你不做虧心事,會怕?”

沈泱動作收住,眼神飄忽不定,吞吞吐吐地問道:“你……你怎麽會在這兒?”

周褚目眼裏含笑,死死盯著沈泱,慢慢逼近,最後定住,語氣溫柔:“跑完不回來幹什麽?”

“有病。”沈泱又打了一下周褚目,轉身回自己座位坐好,手不自覺地捂上胸口,那個地方,好像有些奇怪。

一定是被周褚目嚇的,沈泱想。

隨後,大家陸陸續續都回來了,關山特意跑去商店買了飲料,不忘帶上沈泱的份。

“小離怎麽樣了?”遞上飲料的同時,關山還不忘關心方離。

沈泱想起還在醫務室的方離,解釋道:“沒什麽大問題,醫生說休息一下就好。”正說著,方離和蔣北川就出現了,“你看,這不回來了。”

為了讓事情真實些,沈泱忙跑上前將方離扶到座位坐好。

周褚目坐在後頭,意味深長地感歎:“還真像這麽回事。”

沈泱回頭瞪了他一眼,衝關山笑了笑,然後將關山桌上那瓶果粒橙拿給方離。

晚自習的時候,老陳過來坐了會兒,就這次的事情,簡單和大家聊了下,也是希望大家能夠正確地麵對考試。聊完,他又從板報聊到了假後的考試,最後聊起了自己的學生時代。

放假之前,校長嚴肅提及作弊的事情,當著全校的麵。沈泱謹慎地觀察著路秋杉的臉色,昨晚路秋杉意外地安靜,反而讓她更不安。

這次別說路秋杉,就連沈泱都覺得丟臉,畢竟不是小孩子,這種原則性的錯誤,除了誠信問題,還有素質問題。

學生們埋著頭聽了頓訓,連放假都變得沒勁了。

放假前的值日輪到他們組,方離家離學校遠,沈泱讓她先走了,關山假期裏有比賽,老早說過要提前準備,最後隻剩她和周褚目。

兩人拖拖拉拉、不慌不忙地打掃完衛生。回到家,路秋杉已經做好了午飯,就等她回來。

“作弊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路秋杉問得很直接。

沈泱規規矩矩地坐在路秋杉對麵,老實交代:“我不是很清楚,隻是聽說好像涉及挺多人的,我們那個考場,我倒沒發現什麽。”

實際上,該知道的路秋杉基本上都清楚,問沈泱也不過是順口。

“人是挺多的,你們班也有。”

這個沈泱倒不清楚,隻能替自己朋友證明:“方離、關山他們沒有,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路秋杉淡淡地說,“吃完回房間看書吧,假後還要補考。”

沈泱離開前擔憂地看了幾眼路秋杉,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麽,最後隻能回房間。

關於這次作弊的細節,她大部分都是從關山那兒知道的。關山關係網寬,隨便問問就能知道很多,不過具體到哪些人,大家就算心裏清楚,卻也不會真點出來。

她知道這件事對路秋杉影響挺大,家長、領導都需要她應對,加上千江中學這次退出五校聯考,之後外麵還不知道怎麽說,作為年級組長,路秋杉是有責任的。

沈泱鬱悶地抓了下頭發,翻開作業,不管怎麽樣,補考還是得麵對。

3.

周末,路秋杉一早去了學校,沈泱自覺起來吃完早餐,做了會兒作業,周褚目過來找她。

兩人出去吃了中飯,周褚目問她要不要去學校打籃球,沈泱想了想沒有拒絕。

沈泱的籃球其實打得很爛,當然,她目前接觸過的所有圓形球類,都玩得很爛。好在周褚目不嫌棄,用他的話說,再爛至少也是個玩伴,總比自己一個人玩有趣。

這種說辭,沈泱聽了也不在意,反正她確實打不過周褚目。

這不,從開始到現在,她已經第十九次被周褚目從手裏把球奪走,眼睜睜地看著他華麗地將球投進籃筐。

“沒意思,沒意思,你裝裝樣子讓我一下不行嗎?”

沈泱接過周褚目扔過來的籃球,有氣無力地拍了拍,醞釀著下一次的進攻。

周褚目不說話,盯著她手上的球,在她下次進攻的同時,迅速奪走,轉身一個跳躍,球再次完美地躍進籃筐。

他拍了拍手,本來是想要拍沈泱的頭,最後換成她的肩:“那比贏你費勁多了。”

沈泱瞪了他一眼,飛快跑去撿起球,作勢投籃,最後朝著周褚目砸去。

周褚目沒防備,直接被砸得摔在地上,索性往後一躺,不起來了。

沈泱等了半天沒見周褚目起來,疑惑自己方才出手的輕重,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查看情況。

“喂,周褚目!”

她蹲下去,伸手推了推周褚目,對方猛地一下起身,嚇得她一屁股直接坐到地上,愣了一秒,臉飛快垮下去,一副快哭的樣子,踢了周褚目一腳:“你是不是有病?”

周褚目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眼裏是藏不住的笑意:“膽兒真小。”

“誰讓你嚇我的。”沈泱捶了周褚目一拳。

周褚目捂住胸口,咳了一聲:“咳,我胸口疼。”

沈泱幹脆用力一拍,甩了甩頭發,起身離開,近段時間不準備再和周褚目打籃球。

周褚目看著她離開的身影,輕聲笑開,撿起球夾在臂彎,去追她,另一隻手不自覺地捂上胸口的位置。

那家夥下手還真是沒個輕重。

收假當天,沈泱拉著周褚目偷看了一場遊戲直播,臨近晚自習才去學校,剛到教室,正好上課鈴響起。

關山還是以獨特的方式開場,大跳了一段女團舞,沈泱配合他完成了這次演出,周褚目在一旁像看兩個傻子一樣看他們表演完,然後從他們中間大方路過。

關山本還打算和周褚目打招呼,如今隻能收回手,追上對方:“周褚目……”

沈泱跟在兩人後頭走到座位,將自己昨天在書店買的水筆,送了方離一支。

方離接過沈泱的筆,笑著說:“謝謝。”

“嘖嘖嘖,小女生的友誼啊。”關山見著,不由得感歎,結果看見周褚目桌上也有一支同款,頓時氣憤,“沈水水,你孤立我。”

沈泱為難地在筆袋裏找了一圈,最後拿出一支筆芯:“要不,這個給你?”

關山倔強地別過臉,伸出手拒絕:“不屬於我的‘心’,不要也罷。”

沈泱無奈地聳了聳肩,真把筆芯重新收了回去:“正好,我舍不得給。”

“喂喂喂,你真的收回去了啊?”

“不然呢?”

“我其實可以不在乎那些……”

“我不想給了。”

“……”

最後,周褚目看不下去,直接搶過沈泱手裏的筆芯塞到關山懷裏,嫌棄兩人:“幼稚。”

周一的升旗儀式上,校長義正詞嚴地宣布了“作弊事件”的處理結果,除了記過,情節嚴重的,留校察看,如果再犯就請家長直接帶回。

鑒於人數太多,學校沒讓大家一一上台念保證書,但保證書都是在家長的監督下完成的。

這樣一來,整個事情總算是落下了帷幕。

路秋杉那邊,沒什麽實質性懲罰,但免不了被校長批評教育一頓。這事還是周褚目從老陳那兒聽說的,沈泱聽了後,倒是沒說什麽。

期中補考很快安排下來,放在下周,留給了大家充足的準備時間。

就在大家準備考試的時候,不知道從誰那兒傳出說作弊的事情是沈泱告的密。這件事本來就是無稽之談,隻是被有心人聽了去,就得另說。

沈泱開始並不知情,還是關山問她:“沈水水,上次考英語之前,你是不是去辦公室了?”

她想了想,點頭:“對啊,當時好像去老陳那兒交過假期去向。”

關山忽然變得欲言又止,反複思量過後,才說:“大家好像覺得是你把作弊這件事告訴老師的。”

“放——”沈泱氣得直接從位置上站起來,差點罵出那句髒話,見大家都看過來,隻得尷尬坐下,鬱悶地解釋,“怎麽可能是我,我當時在14考場,根本就不知道那事。”

周褚目無奈地分析:“你平時和老師關係好,又常常出入辦公室,正好在英語考試前去過那兒,緊接著事情敗露,大家自然會想到你。”

“那我就得這麽被冤枉?”

“可是現在,泱泱你就算解釋,也沒有人會信吧。”方離說。

沈泱泄了氣般地將頭一低,悶悶地說:“我其實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或許是有方法的,至少能夠洗清她出賣大家討好老師的嫌疑,不過,周褚目想,她應該不願意說。

雖然大家明麵上什麽都沒說,但私下的討論卻不少,連方離都聽到好幾次。要不是被沈泱攔著,恐怕她那小身板都得上去跟人吵上一架。

這事沈泱到底不想計較,不過有時候,不是你不計較,事情就能過去。

補考結束,沈泱在學校有事留了會兒,也沒讓周褚目等著,等忙完出來,不巧正好碰見考試作弊被留校察看的那幾個同學。

沈泱暗自後悔,早知道就不提前打發周褚目走了,這會兒想喊救命恐怕都沒人聽見。

“沈泱是吧,真是不巧啊。”

對方人多勢眾,打是打不過的,權衡之下,她瞬間決定認:“幸會,幸會。”

“拿我們討好老師有意思嗎?”

“誤會,我怎麽會拿各位討好老師呢。”

“這時候知道求饒了,出賣我們的時候怎麽不想想後果,本來也沒想動你,可惜你今天主動送上門了。”

“不是啊,各位大哥,真不是我。”

“今天就算不是你也是你。”

沈泱著實委屈,你們交上去的試卷都差不多,老師又不傻,怎麽會看不出端倪。她左右觀望,根本找不到機會溜走,隻能覥著臉笑著:“大哥,你們千萬別這麽武斷,好好調查一下再來找我也不遲啊。”

對方顯然就是要針對她,就算是一群男孩子,麵對她一個女生,也沒有絲毫心軟。

沈泱估摸著今天不管怎樣是躲不過了,隻能一會兒找機會溜走,她也不傻,總不能站著給別人欺負。

就在她放棄抵抗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喂,你們不會是想退學吧?”

沈泱隻覺得灰暗天空突然出現一道光,也不管認不認識,迅速躲到那人身後,頓時覺得腰杆子都直了起來。

她連連點頭:“對對對,你們可都是留校察看,可千萬別衝動再犯錯,會被開除的。”

“秦應,這事你別管。”

雙方顯然認識,語氣上也有所緩和,不過事實沒錯,他們才剛被學校處罰,這會兒要再出點問題,真會被開除。

秦應無奈地聳了聳肩:“沒辦法,我這人就愛路見不平。”

“你認識她嗎?”

“不認識。”秦應說得理直氣壯,“但我今天就是要幫她。”

“我們也就要欺負她。”

……

雙方沒談下來,沈泱不過愣了下神,兩邊就打了起來,嚇得她連忙躲閃,想幫忙,又不敢進去。

很快,她發現,不需要她幫忙,不過幾分鍾的事情,對麵的人已經全被那個叫秦應的同學給放倒了。

沈泱站在一旁,適時鼓了兩下掌:“厲害。”

秦應帥氣地甩了甩頭發,笑著擺手:“客氣,客氣。”末了,不忘警告那群人,“以後別讓我知道你們再欺負她。”

沈泱疑惑,她這算是被英雄救美了?

她熱情地迎上去:“你好,我叫沈泱。”

“秦應。”

說完,兩人都愣住了,盯著對方看了很久,最後同時出聲——

“小矮子。”

“愛哭鬼。”

沒想到兩人竟是老朋友,曾經一塊就讀千江中心小學,三年沒見,大家變化都大,一時間竟然沒認出對方。

“想不到你還是小矮子。”秦應低頭看了看沈泱,評價著她的變化。

沈泱倒不生氣:“比不上你,不是愛哭鬼了,還這麽好的身手。”

秦應攤手,無奈地敘述其中緣故:“沒辦法,被我爺爺逼的。”

“爺爺威武。”沈泱豎起大拇指讚歎,順便提議,“吃酸辣粉不,我請客,謝你的救命之恩。”

秦應遺憾拒絕:“我住校。”

住校生不能輕易出校門,這是千江中學的規定。沈泱有些為難,最後一拍胸脯:“沒關係,我給你帶進來。”

於是,沈泱去校外帶了兩碗酸辣粉,沒想到被門衛攔住,兩人磨破嘴皮子,好不容易在門衛室吃完兩碗酸辣粉,為兩人的友誼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周褚目從秦應那聽說沈泱被人圍堵的事,生氣沈泱竟對他隻字未提。

“你被人堵了?”

中午,人不多的教室,周褚目冷著臉質問沈泱。

“你怎麽知道?”沈泱驚訝,但她很快反應過來,“秦應告訴你的?不是都讓他別說了嘛。”

“所以你是真不打算和我說?”周褚目半眯起眼睛,看上去很生氣。

沈泱心虛地吐了吐舌頭,解釋:“我那不是覺得反正事情不大,加上秦應也都幫忙擺平了,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周褚目盯著她,眼神惡狠狠的。沈泱怕極了周褚目這個樣子,都說周褚目涵養好,可要真生起氣來,其實挺不好哄的。

“我是準備和你說來著,這不是沒找到合適的時機嘛。”沈泱討好地說著。

周褚目依舊沉默,最後沈泱忍不住了:“你到底想怎麽樣,我不就瞞了件事沒說,還不讓我有點秘密了。”

“不是秘密的問題。”周褚目的語氣終於有所緩和。

“那是什麽?”沈泱追問。

“是——”周褚目欲言又止,擺了擺手,不準備解釋,“算了,沒什麽。”

沈泱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見他不願再說,隻好回到自己座位,不滿地嘀咕道:“什麽啊,突然發脾氣,又不說清楚,越來越難懂了。”

不久後,校園網上突然出現了一篇帖子,在QQ空間都瘋傳了,沈泱告密的事情終於得以洗清,同時,她和路秋杉的關係也就此揭曉。

上完晚自習後回家的路上,沈泱忽然擋在周褚目前方:“是你吧。”

“什麽?”周褚目裝不明白。

“空間裏的那個帖子。”沈泱沒有給他回避的機會,“整個學校知道我和路老師的關係,還能夠說得那麽詳細的人,隻有你。”

周褚目倒不在意,將她衛衣的帽子拉上來,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腦袋:“這會兒倒是不傻了。”

“我——”沈泱氣鼓鼓地拉下帽子,追上周褚目,“不是都說了這個不讓大家知道嗎?”

“我從來就沒答應替你瞞著。”

沈泱跳起來拍了一下周褚目的腦袋:“周褚目,你不夠意思。”

周褚目輕易抓住沈泱,拎著她的衣領,半眯著眼警告:“你再動一下手試試!”

沈泱不甘示弱:“你不尊重我。”

“抱歉。”周褚目突然放軟態度道歉,“我隻是不想聽見那些對你不好的傳言,萬一下次那些人又找上你,我和秦應都不在怎麽辦?”

“這……”沈泱一下不知道該怎麽應對,她紅著臉撞了一下周褚目,“算了,原諒你吧。”

她其實也沒真想怪周褚目,畢竟她和路秋杉的關係,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周褚目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沒再說什麽。

他其實知道沈泱的顧慮,畢竟她和路秋杉的關係被大家知道後,免不了會多一層審視的目光。她是個散漫的人,不想為此擔上這樣的包袱,也不想讓路秋杉丟臉。

可他不是這麽想,沈泱怎麽樣都是沈泱,與其這樣整天被人議論,他寧願她拿著路秋杉的令牌耀武揚威。

總好過,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被人欺負。

4.

期中補考結束,很快也迎來了學校秋季運動會,正好一掃這段時間的低壓氣氛。

難得偷來兩日閑,本來是件高興事,卻愁苦了關山。通知下發了一周,班上的女子項目還差一大截沒人報,他們班本來女生就少,有點運動強項的都叫上也不夠。

“沈水水,你報個名。”

隻要有空閑,關山就開始各種遊說,馬上就要上交名單了,他的運動員精神不允許他們班在項目上直接棄權。

沈泱白了他一眼:“你倒是給我留個能去的,你看剩的都是什麽,跳高、女子1500米,還有這鉛球,哪一個像我能去的。”

關山拿過報名表,指著其中一項:“女子1500米,我都幫你看好了,年級有毅力的女生不多,你隻要堅持到最後,不是第一也是前三。”

沈泱敷衍地一笑:“你從哪兒看出我有毅力的?你叫食堂阿姨拿刀來追我也許行。”

“沈水水……”

“不去。”

沈泱飛快地把飯吃完,扯著方離就走。要不是方離上次跑步暈倒,關山估計連著方離一塊勸說了。

最後,沈泱還是被迫報了一個女子1500米加一個完全不擅長的鉛球。因為放學前老陳來要名單時,關山當著老陳的麵幫她報了名,她想去攔住都不行。

老陳看著名單,不住地讚歎:“班長不錯,帶頭作用起到了。”

沈泱瞪了一眼關山,尷尬地笑了兩聲:“還行,一般一般。”

等老陳一走,沈泱立即撲過去:“關山,我要殺了你。”

關山嚇得直躲,趕忙求救周褚目:“老褚,你快來救我,沈水水這是要大義滅親。”

周褚目不得不放下手上的筆,起身拉開沈泱,勸道:“班長,為集體榮譽而奮鬥,是你不容推辭的使命。”

沈泱委屈地往後一靠坐在周褚目的位置上,撒潑打滾地抱怨:“班長又不是我想當的,運動會也不是我要參加的,都是你們,讓我活得這麽累。”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關山難得拿出點有水平的話來勸人。

沈泱條件反射,就算有氣無力,仍飛快地往下接著背道:“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周褚目耐心地等她背完,嫌棄地拍了拍她的肩:“行了,既然知道,就回去吧。”

“讓我再坐一會兒,我現在身心俱疲,一點都不想回到我那高貴的王座上去。”沈泱懨懨地說。

周褚目直接將她拎起來,扔回她的座位:“別耽誤我解物理題。”

沈泱雖然很不情願參加運動會,如今趕鴨子上架,她還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熱情來認真對待,為此拉上周褚目陪她訓練。

“跑步叫上我幹什麽?”周褚目手上拿著昨天去書店新買的小說,在看台找了個位置坐下,不滿地問。

沈泱解釋:“我一個人跑步太寂寞了,小離每天的這段時間又最忙,關山要訓練,沒辦法,就隻剩下你了。”

“我也很忙,我有很多題沒解。”周褚目揚了揚手上的書,“書也沒看。”

沈泱不以為意:“你又不是蔣北川,天天看書看傻了怎麽辦。”

“那我也不想陪你跑步。”

“周褚目……”

沈泱委屈巴巴地望向周褚目,看上去可憐極了。

周褚目最受不得她這樣,將書往看台一放,手一伸搭在她肩上,一緊手臂,她的頭就卡在了他的腋下。

“走吧。”

沈泱來不及反應這刹那間的變化,慌亂跟上周褚目的步伐,伸手拍打著周褚目:“你放開我,我看不見路了。”

周褚目鬆了鬆手,卻沒有放開她的意思,一直到跑道。

沈泱不住咳嗽了幾聲,生氣地瞪著周褚目,踢了他一腳後,匆忙跑走。

周褚目看著那奔跑的身影,傍晚的風揚起了她的短發,一起一落間,牽動心弦。他無奈地輕笑一聲,跟上前去揉了揉她的短發,明明報名的時候,千百萬個不願意,結果訓練就她最積極。

關山在訓練之餘,也來探望了沈泱的練習成果。

“沈水水,我就說你可以的。”

等他們跑完,關山順勢遞上自己的慰問品——飲料。

沈泱不客氣地接過,猛喝了一大口,問道:“我現在能中途棄權嗎?”

“那你還不如跑最後一名。”關山不滿道。

沈泱埋怨地看著關山,中途棄權是不可能,畢竟名都報了,沈泱隻期盼自己的體力能夠支撐她跑完全程。

非運動員全都是後勤人員,確保運動員在賽場上能夠正常發揮,同時還要撰寫廣播稿,為運動員應援。

周褚目被選去主席台當播音員,除了播報每場比賽的狀況和結果,還需要朗讀大量廣播稿,為運動員加油鼓勁。

沈泱千叮萬囑:“每個年級就兩個播音員,你可千萬要瞅準時間,一看賽場上有我們班的,就拚命挑著我們班的念知道嗎?”

“我很公正的。”

沈泱氣急敗壞地教育他:“心髒都知道往左偏一點,你的心就不能往我們班偏一點?”

周褚目麵對全班投過來的目光,最後隻能說:“好吧。”

沈泱這才驕傲地指了指已經開始在桌前忙碌的一排人:“放心,語文成績好的,都安排給你了,不讓你為難。”其中包括方離和蔣北川。

第一天比賽有關山的200米,結果沒什麽懸念,班級氣勢自然更不能輸了,沈泱帶頭組織大家熱情助陣。

沈泱對鉛球沒抱太多希望,結果卻意外拿了塊銅牌。關山聽到結果,驕傲地說:“就說你可以,我看人很準的。”

成功來得太突然,讓沈泱對明天的女子1500米也小小期待了一下。

忙忙碌碌的一天結束,收拾完班上的東西,搬到教室,沈泱已經脫離了早上興奮的狀態,看到一張椅子就立即坐下:“周褚目,老陳果然最心疼你,讓你去廣播站。”

周褚目含著中午臨時去買的潤喉糖,聲音極輕地說:“讓給你。”念了一天稿子,他現在不想多說一句話。

沈泱失眠了。

周褚目一大早出門,就看見埋頭蹲在門邊牆角,渾身散發著頹廢與疲憊,或許還有幾分膽怯的人,嚇了一跳。

“你幹嗎?”

沈泱飛快衝過來抱住他:“周褚目,我緊張……”

和昨天相比,今天的沈泱簡直弱爆了。周褚目低頭看著胸前的人,將伸未伸的手猶豫過後,最終換了個姿勢,捏了捏她的臉。

“撒手。”周褚目嫌棄地說。

沈泱不甘不願地收回手,揉了揉被捏疼的臉,撇了撇嘴,不滿道:“真冷漠。”

周褚目扯過沈泱書包的肩帶,催促她:“快走,遲到了。”

因為緊張的關係,沈泱一去就將所有的事情強行交給了方離和蔣北川,自己坐在一旁,坐立難安。

“泱泱,你要不就隨便跑跑吧。”

方離寫廣播稿的空當,跑過來安慰沈泱。

沈泱拿過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嚴肅表示:“不行,我要對每一個對手保持敬畏之心。”

“那你也不用這麽緊張吧。”

沈泱看著方離,半晌,忽然抱住對方:“我是害怕,我還從來沒跑過1500米呢。”

女子1500米是最後一個項目,輪到沈泱的時候,關山幾乎把全班都喊來充當啦啦隊,而他,還準備一會兒陪跑。這陣仗,讓沈泱都差點以為自己是在征戰世界冠軍。

沈泱為難地勸道:“用不著這樣吧。”

關山堅決不同意:“不行,輸人不輸氣勢,該有的準備必須做到最好。”

“那我輸了豈不是很丟臉?”

“非常丟臉。”

沈泱突然泄氣,蹲在地上抱怨:“我說我不適合比賽,你還非要給我報名,這我要是跑兩三個小時,豈不是全校知道了。”

這已經是關山今天第四次聽沈泱說這些,不過這次沒給他哄騙的機會,主席台那邊已經通知沈泱準備比賽了。

關山在後麵衝她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便開始安排一會兒大家的應援口號。

要說之前的緊張隻是因為害怕,那麽當她站在賽道上,各種情緒紛至遝來的時候,沈泱才真正感受到了那種對冠軍的渴望。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甚至勝過了周圍所有嘈雜的聲音,在槍聲響起的那一刻,得以爆發。

沈泱發誓,這一定是她跑得最認真的一次,腦子裏除了終點,一片空白。

這些天的練習還是有成果的,跑到第三圈時,沈泱憑借著自己的實力成功地甩開了一群人,遙遙領先占據著第一的位置。

而這時候,關山提前準備的啦啦隊也開始運作,整齊劃一的“沈泱,加油”,響徹在運動場上,連沈泱都被嚇了一跳。

一圈圈拉扯下來,就在所有人都準備最後發力的時候,沈泱隻覺得眼前一黑,然後她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自這場比賽開始,主席台上的周褚目的注意力就一直在沈泱身上。這是最後一個項目,也沒多少人關注,就連主席台的大家也在兩天的忙碌中顯得疲憊,除了周褚目。

他那清潤溫暖的嗓音,不急不緩地念著廣播稿。

沈泱說得沒錯,他的心果然是長偏了,往她那邊。否則不會隨手一拿都是他們班的廣播稿,甚至在她準備衝向終點時,下意識地便喊出:“沈泱,加油!”

隻是,他話音還沒落下,沈泱就暈倒在賽場上。

眾人看見周褚目朝賽道衝過去,速度快得能趕上大部分運動員。

5.

沈泱醒來,入眼便是周褚目。

“我是第幾名?”她問道。

周褚目率先按住她那隻在打點滴的手,平靜地說:“你沒跑完。”

“什麽!”果不其然,本來還病懨懨的沈泱憤然起身,最後因為頭暈又不得不重新躺回**,卻仍然不願接受事實,“不可能,我明明記得我朝終點加速飛奔的。”

“你提前暈倒了。”周褚目示意她看看周圍的環境。

沈泱下意識地要反駁,可看到手上還在輸液,總算記起來自己暈倒的事實,沉默了片刻,她拉起被子蒙住頭自閉起來。

“我現在很難受。”沈泱悶悶地回答。

周褚目試圖安慰:“老陳說,學校會給你頒個堅持不懈獎,著重讚揚你的運動精神。”

“那我更難受了。”

“哦。”周褚目幹脆鬆手,由她將自己悶在被子裏,見頭上的點滴快沒了,便出去叫護士進來拔針。

沈泱在裏麵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探出頭,正好護士過來替她拔針頭,她提起十二分精神,嘴上仍不忘問道:“我真的沒跑到終點?”

“我背你的時候,特意路過了一下。”

沈泱衝護士說了聲謝謝,死死地摁著拔了針的地方,回頭怒斥周褚目:“路過,你還給我路過,是不是覺得我沒跑到還不夠丟臉,現在恐怕全校都知道我暈倒在女子1500米賽場上了。”

“差不多,你暈倒的時候,主席台上還有人特意提了一句。”

沈泱整個人都蔫了下去,有氣無力地問周褚目:“我現在能不能轉學啊?”

“路老師都沒覺得丟臉,你怕什麽?”

“對了,我媽呢?”

沈泱這才想起來,她都在運動會上暈倒進醫院了,路秋杉不管怎麽樣也該知道的。

周褚目想了想,說:“應該回家幫你燉補品了,她在走之前特意去李爺爺那邊問了個方子,專門補氣血的。”

什麽?

她就算很少來醫院,對李醫生也一點不陌生,千江人民醫院最著名的中醫,開出來的藥方不管是病方,還是普通調理藥膳,通通比病還要折磨人。

兩人臨走前去溫琴那兒打了個招呼,溫琴囑咐周褚目多看著點沈泱。

沈泱笑著道了謝,表示自己身體現在一點毛病都沒有,便片刻不停地往家裏趕去。

遠遠地,她就聞到從家門口溢出來的中藥味。她本能地停住,哭喪著臉問:“周褚目,我能去你家嗎?”

周褚目遺憾表示:“路老師讓我今天去你家吃飯。”

“你確定還能進去吃飯?”沈泱指了指自己家大門。

“你能不進去?”

周褚目白了她一眼,從她書包裏掏出鑰匙開門,這下樓道裏的味道更大了。

既然躲不過,沈泱隻能硬著頭皮往裏衝,嘴裏還不忘背誦:“真的勇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周褚目被她逗笑了,緊隨其後進去。明明什麽都很清楚,卻偏偏總是要多此一舉試圖反抗,這性格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媽,你這是幹什麽啊?”

沈泱捏著鼻子回房間放了書包,躲在廚房門口,看著裏麵忙碌的路秋杉,明知故問。

“李醫生說你貧血有點嚴重,高中三年很重要,不能讓身體拖了後腿。”路秋杉回頭看了她一眼,依舊忙著手上的活兒。

“不行。”路秋杉決定的事情,從來不容反駁,“你知道高中對你來說有多重要嗎,一點都不能大意。聽話,提前把身體養好,對你沒有壞處。”

沈泱不情不願地撇了撇嘴,回頭看到周褚目正在幸災樂禍地衝著她笑,隨手抓起餐桌上的紙巾,扔了過去。

周褚目輕鬆地接下,放在茶幾上:“幹什麽,我又沒惹你。”

“我想惹你。”沈泱哼了一聲,過去打開電視,調了個節目,等著路秋杉炒完菜。

飯桌上,為盡地主之誼,沈泱裝著客氣的樣子,特意給周褚目盛了一大碗擺在他麵前。路秋杉看著沈泱的表現,忍不住誇了一句:“泱泱今天懂事了。”

周褚目勉為其難地笑了笑,不予反駁。

沈泱在運動會一戰成名,儼然成了整個年級的風雲人物。

經過走廊都有不少人跟她打招呼,宛如在一遍遍提醒她暈倒的事實,這讓她很是苦惱。

課間休息,沈泱拉過方離,將頭枕在對方的肩上:“小離,你說大家什麽時候才會忘記那件事啊?”

“這……”方離認真想了一下,“可能需要很久吧。”

“那我怎麽辦?”

關山去外麵扛了桶水回教室,裝上飲水機後,看見沈泱,故意提起那事:“沈水水,今天開心嗎?”

“滾!”沈泱在他路過時踢了他一腳,“你還有臉笑。”

當然,最讓沈泱苦惱的,並不是這些,而是路秋杉以調養身體為名,每天一頓,需要連續吃上三個月的藥膳。

此後的無數個傍晚,都能看見沈泱端著一大碗藥膳穿過兩家之間隻有幾步的走廊,敲開周褚目家的門,貼心地給他擺在餐桌上。

說起來,這藥膳也沒那麽難吃,除了聞著中藥味重了點,還是挺好吃的,隻是沈泱總覺得自己一個人喝有點吃虧。

“沈泱,我求你不要再來了。”

周褚目愁悶地看著門口的人,心想,他做錯了什麽,要陪她喝這種東西。

沈泱笑著將路秋杉的話原封不動地送給他:“不行,高中三年很重要,不能大意,養好身體,對你沒有壞處。”

“你到底在擔心什麽?”周褚目伸手拉過沈泱,似笑非笑地直視她的眼睛,輕聲說,“放心,我的身體很好。”

沈泱僵在那兒,半晌才反應過來用力推開周褚目。

“知……知道了。”沈泱警惕地和他拉開距離,慌張地找理由解釋,“我那不是覺得我們這麽好的關係,當然得有福同享,我可不是吃獨食的人,怎麽會落下你,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

她飛快地跑出去,順勢關上門,靠在牆邊,捂著被周褚目弄得有些慌亂的心髒。

運動會結束之後,應學校要求出了一次板報,自從有了蔣北川和方離撐場,這事就再也沒讓沈泱操過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離的原因,蔣北川的勞動積極性大幅度地提高,沈泱對此十分滿意。

“蔣北川,你覺得小離的畫怎麽樣?”

在兩人出板報的午後,沈泱特意提前來校,趴在椅背上,喝著奶茶看著忙碌的兩人。

本來在寫字的蔣北川停下手上的動作,仔細看了一眼:“挺好。”

語氣依舊平淡,但誰都知道,這已經算是來自蔣北川的最高評價。

有人好像也很在意這個評價。

“謝謝。”方離害羞地淺淺笑著,陽光穿過她的發梢,平添了幾分明媚。

沈泱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默默轉過身,從桌肚裏翻出一套試卷認真做起來,決定兩耳不聞窗外事。

因期中考的問題,期末考試複習剛開始,各科老師就一直在強調相關問題,做到從根本上杜絕作弊現象。

由於對期末考的重視,整個年級基本上都在忙碌的複習中,一周一考,全身心來應對這次期末考,大有要把期中考丟的臉掙回來的意思。

沈泱刷了一套試卷,轉過身和他們抱怨:“你說學校是不是瞎操心,有蔣北川在,期中考丟的麵子難道還不能掙回來?”

周褚目拿書砸了一下她的頭:“就你聰明。”

“泱泱,聽說期末考試是全市排名,很重要的。”方離在一旁提醒她。

沈泱捏了捏方離的臉,滿口附和:“知道知道,我一定努力考個好名次,拿獎學金請你吃炸雞。”

方離笑著,似乎對這個答案挺滿意。

在一堆試卷和各種練習題中,結束了這匆忙又慌亂的一個學期。

放假前,沈泱拉著周褚目去校外買了一堆小吃,帶去門衛室拉著門衛叔叔一起,和大家完成了一次離別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