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就是喜歡多管你的閑事
“你叫什麽名字?”
“……”
“你受傷了嗎?”
“……”
“你為什麽不說話?”
“……”
“你從哪裏來呀?你穿的衣服好奇怪,從沒見過你這樣的裝扮……”
“……”
說了老半天,對麵的人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她沮喪地把手裏的樹枝丟開,起身離開。
重新出現的時候,她手裏多了一樣東西。
她蹲下身子平視著他,獻寶一樣遞到他眼前:“你餓不餓?”
“……”
“你一定很餓吧?這麽久沒吃東西了。”
“……”
“我不管!本小姐賜你的,你必須吃!”
“……”
見他還是沒有半點反應,她眨巴眨巴眼睛,聲音低下來,輕聲央求:“吃嘛,不吃東西怎麽行?肚子餓很難受的,吃一口,就吃一口好不好?”
“……”
一動不動的他終於有了反應,似乎是嫌棄她太過聒噪,又似乎是真的太餓,他接過了她手裏的東西,遞到嘴邊咬了一口。
“你是不會說話,還是不想說話?我可以教你呀。”
……
場景眼花繚亂,戚長璿拚命地想要看清他們的臉,拚命地想要靠近他們,卻怎麽也看不清、靠不近。她唯一能看清的是,少女遞給少年的——
是一個黃澄澄的梨。
第二天,戚長璿迷迷糊糊著沒聽見鬧鍾響,醒來的時候,才發現離上課隻差十分鍾了。顧不上回想這個古怪的夢,她匆匆洗漱過後,趕緊往學校趕。
再過一段時間就要期末考了,老馬督促著大家抓緊複習,考出一個好成績來。戚長璿忙著完成老馬交代的各項任務,同時還要兼顧元旦會演節目排練,手忙腳亂。
好不容易下了第八節課,她正打算和莫鯉、陳斯圓去外頭吃個飯,李暢卻招呼著他們幾個先別走。等了十多分鍾,他神神秘秘地抱著個白色的泡沫保溫箱從後門走進教室。
他迫不及待地吆喝:“來來來,每人挑一支。”
左顧麻溜地竄到他身旁,幫著打開蓋子,驚歎:“我沒看錯吧,冰棍?”
戚長璿也驚了:“你從哪兒買來的?學校小賣部不是早就不賣了嗎?”
泡沫箱裏放著十幾支各種口味的冰棍,用冰袋凍著,此刻正冒著涼氣。
陳斯圓搓搓手,拆了一支山楂味的,咬一口,滿嘴酸酸甜甜的:“我說你不會是頂風作案,點了外賣吧?”
現在學校抓外賣抓得很嚴,但凡抓住,不僅要扣班級分,還要寫三千字的檢討。
李暢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你們別管,吃就是了!”
莫鯉皺起眉,對冰棍並不是很感興趣:“你神神秘秘讓我們等你,就是為了這個?這個季節吃冰棍?冰棍能當飯吃?”
李暢選擇性地回答了其中一個問題:“就是要這個季節吃才爽啊。”他振振有詞繼續道,“平時都是班長請客,我可不想一直白吃白喝。再說了,咱們可是有難同當,一同承受過老馬欺壓的好兄弟。”
戚長璿斜他一眼:“誰跟你們是好兄弟了?”
左顧拍戚長璿的馬屁拍習慣了,笑嘻嘻地接話:“好姐妹,好姐妹,咱們是好姐妹。”
李暢招呼著其餘幾個一塊過來:“魏靖南,你別光顧著寫作業啊!還有你也是,”他大聲嚷嚷著,“程逾巳,你怎麽不過來吃啊?不給麵子啊?”
戚長璿扭頭看了坐在座位上無動於衷的程逾巳一眼,回想起他吃不慣地球的食物,想攔:“不是,他隻是胃口不太好……”
話還沒說完,程逾巳便站起身走過來把冰棍接了過去。
戚長璿:“……”
他神情平靜地拆開,在戚長璿複雜的眼神中咬了一口。
“胃口不好?”李暢一臉曖昧,戳了戚長璿一肘子,“哎,人家都沒說什麽,你就上趕著維護了?我瞧著他胃口不是挺好的嗎?”
陳斯圓湊過來嘻嘻哈哈地開玩笑:“你還不明白啊?”她壓低聲音,“七七,她喜歡……”
被戳中心事的戚長璿惱羞成怒:“陳斯圓,你給我住口!”說著不忘瞟一眼程逾巳的方向,他好像並沒有注意他們的動靜。
李暢裝著聽不懂,繼續調侃她:“啊?喜歡?班長喜歡什麽啊?”
戚長璿沒好氣地把手裏剛拆開包裝的冰棍往李暢嘴裏一塞,凍得毫無防備的李暢一個哆嗦——
“我喜歡吃冰棍!”
幾人迅速解決了所有冰棍,正要“毀屍滅跡”,外頭傳來一聲怒吼:“果然又是你們9班,剛才是誰點的外賣?”
抱著箱子正打算出去扔的魏靖南傻了眼,看著門口鐵青著臉的政教處老師,訥訥著說不出話來。
左顧一抹嘴巴,把包裝紙往身後一藏,和李暢對視一眼,心有靈犀齊齊指著可憐的背鍋俠魏靖南——
“老師,就是他!”
被巡查的老師順藤摸瓜抓個正著,一群人不敢久待,趕緊散開,該去食堂的去食堂,該出校門的出校門。
隻有委屈的魏靖南被老師帶去了辦公室。
離開前,李暢在身後瘋狂地給魏靖南使眼色,隻求他不要千萬出賣自己,自己要是再犯一次錯,就要被老馬叫家長了。他完全把剛才自己說過“有難同當”的話忘了個幹淨。
戚長璿讓陳斯圓和莫鯉先出校園去點餐,自己隨後就到。
等他們全部離開,程逾巳微微一個踉蹌,扶著桌子變了臉色。
果然,幾分鍾後,程逾巳吐得昏天暗地。
站在男廁所門口,看著他白著臉出來,戚長璿忍不住撲哧一聲嘲笑他:“不能吃就不要吃嘛,幹嗎這麽逞強?”
她好心遞了一張紙巾給他,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幫你開脫還不領情,真是好心沒好報。”
“幫我開脫?”他抹掉下巴上的水漬,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你為什麽要幫我開脫?”
戚長璿心裏“咯噔”一下,移開眼:“隨口一句話而已,哪有那麽多原因?”
程逾巳挑了挑眉,靠近一步故意問:“可他們剛才不是說,你喜歡……”
“你怎麽耳朵這麽尖?老師講課倒是沒見你這麽認真。”
程逾巳不理她的打岔,繼續說:“你喜歡什麽?”
“我不是回答了嗎?我喜歡吃冰棍。”
程逾巳輕輕嗤一聲,懶得拆穿她剛才並沒有吃冰棍的事實。
他半眯著眼說:“我看你不會是喜歡……”
重新繞回這個話題,戚長璿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程逾巳掃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彎起:“多管閑事吧?”
“……”
戚長璿氣結,脫口而出:“對,我就是喜歡多管閑事,尤其喜歡多管你的閑事。”
程逾巳步子微微一頓,輕飄飄丟下一句:“看出來了。”
“……”
戚長璿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被他氣出抑鬱來。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她很在意他,所以才跟他拌嘴,所以才想幫他。
可他偏偏看不出來。
程逾巳回教室拎起桌下的書包,打算回家。
戚長璿卻跟在他身後,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對了,下周期末考後,學校會舉辦元旦會演,你有空嗎?你會去嗎?”
他答得幹脆直接:“關我什麽事。”
“可是我會參加哎!”
“你參加,”他抬了下眼,看著麵前一臉期待的她,淡淡一句,“跟我有什麽關係?”
“怎麽沒關係了?咱們難道不是前後桌嗎?我難道不是老馬欽點給你的輔導老師嗎?為了咱們高二(9)班的集體榮譽,你難道不應該替我去加油打氣嗎?”
聽她扯了老半天,程逾巳還是一點興趣也沒有,扯了下嘴角:“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元旦會演有很多精彩的節目,也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其中最漂亮的那一個也會上台表演。”說著,她厚著臉皮眨眨眼睛,“所以,你不打算去看嗎?”
程逾巳皺了下眉:“最漂亮的那一個?”
戚長璿臉不紅心不跳地指著自己誇:“就是我啊。”
他麵無表情地俯下身,真的認真打量了一下她。他們近得她似乎能看到他漆黑眼睛裏那抹惑人的金色。
“很一般嘛。”他眉頭鬆開,語氣依然嫌棄,但眼底似乎有笑意。
等他轉身走遠,戚長璿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哪裏一般了?呸呸呸!”
她氣得跳腳:“我說,你到底去不去啊?”她雙手攏成喇叭狀,“時間是周四下午一點半,地點是藝術樓五樓。”
程逾巳隨意地擺擺手,走遠了。
戚長璿拿著叉子瘋狂叉著麵前的牛排,翻來覆去不停罵程逾巳:“他都看不出來嗎?我在邀請他啊,我還不夠直接嗎?”
坐對麵的陳斯圓心疼道:“但你也別拿牛排出氣啊,牛排多貴啊。”
“你邀請他幹嗎?左顧、李暢他們幾個還不夠給你加油助威嗎?”莫鯉皺了下眉,思索了一下,“你不會來真的吧?”
戚長璿聽懂她的意思,又氣哼哼地戳了幾下:“我像愛開玩笑的人嗎?”
陳斯圓點頭:“不僅像,你就是。”
話音剛落,她便遭到了戚長璿的“打擊報複”:“陳斯圓,你期末考不想進前二十了是不是?你到底跟誰是一頭的?”
陳斯圓惹不起戚大佬,生怕她一言不合就不輔導自己的數學了,立馬賣乖:“我當然跟你是一頭的了,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戚長璿憤憤跟著罵:“遲鈍又討人厭的‘大豬蹄子’!”
這周學校放月假。
戚長璿本打算去外公家陪著外公外婆吃個飯,順便撒個嬌把之前那樁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得外公轉頭就告訴她爸媽。但因為馬上就是元旦會演,為了高二的榮譽,總得多排練幾遍,計劃隻能暫時擱置。
但好在其中一個學霸花了一個晚上,把全部人的稿子都寫出來了,勤奮得不得了。他文筆很好,戚長璿樂得清閑,隻需要把自己那部分背下來就好。
來幫忙的莫鯉基本功紮實,再加上需要她的部分隻是開頭和結尾,並不算難。她與宿淮雖然沒怎麽說話,但很默契,到晚上九點的時候,便全部順了下來。
戚長璿也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全部排練好,說請大家一塊吃消夜,預祝表演成功。
莫鯉邊把舞鞋塞進包裏,邊說道:“我就不去了。”
“怎麽不去了?”戚長璿問。
“家裏還有事。”
“我也不去了。”宿淮淡淡接過話。
戚長璿也不強求,她瞟了眼宿淮,又瞟了眼莫鯉,有些明白過來,給宿淮使了個眼色:“哦,那宿淮你要是沒事的話,可以幫我送莫鯉回家嗎?這麽晚了,她一個女孩子回家我挺擔心的。”
宿淮從善如流地答道:“好啊。”
莫鯉一個眼刀甩過去,平時晚自習下課自己經常一個人走夜路,怎麽以前沒見她擔心過?
戚長璿朝莫鯉露出一個鬼臉,招呼著大家一起打車,幾個人嘻嘻哈哈地走遠了。
偌大的排練廳少了活躍氣氛的戚長璿,一下子安靜下來。
自宿淮把話攤開來說後,他們除了必要的交流外,很少有交集,包括今天,不過圍繞排練內容說了寥寥幾句話。
安靜了幾分鍾,莫鯉突然開口:“你別多想,是戚長璿找我,我才來的。”
宿淮一怔,彎唇:“我知道。當然不是因為我才來。”
她聽出他話裏的揶揄,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反擊,索性收拾好東西,不再理他,背著包先走了出去。
放月假學校裏沒人,停車棚裏隻孤零零停著一輛自行車。宿淮解了鎖,推著自行車出了校門,一抬頭就看到莫鯉在校門口等他。
他微微一怔,沒料到她居然沒走。
等了好幾分鍾他才出來,莫鯉早就不耐煩了,她徑直朝他走過去,坐在他自行車後座上,語氣有些生硬:“不是說送我嗎?”
他表情鬆動,微微一笑:“是啊,送你。”
頓了一下,她解釋:“正好我身上沒零錢坐公交車。”
“知道我家怎麽走嗎?”
“知道。”
她下意識就諷刺他:“看來你沒少跟蹤我嘛。”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卻無法收回。
她脾氣倔她自己也知道,他們之間鬧得這麽僵,說到底都是自己導致的。包括退學,其實說到底,宿淮也是無辜的。
安靜了兩秒後,宿淮平靜地說:“我家和你家是同一個方向,每天早上我都能看到你和一群朋友一起去學校,隻是你從沒注意過。”
前方是十字路口,往左是市一中的方向,往右是回家。這個點來往的車輛不多,紅綠燈閃爍著溫馨的橙色光芒。
莫鯉輕聲說:“我知道。”
隻不過,我一直以為沒注意的那個人,是你。
“抓緊。”宿淮說。
“我抓緊了。”她的指尖探出羽絨服,緊緊扣著自行車後座,和宿淮的身體保持距離。
宿淮側了下頭:“我說抓緊我。”
莫鯉權當沒聽見。
“等會兒是一個下坡,你也不怕摔下來?”
莫鯉沉默了一會兒,象征性地捏住宿淮的校服衣角。
“上了我的車就是我的人了。”他說。
莫鯉冷嗤一聲,懶得搭理他。
見她故意倔強地不給反應,他翹了翹嘴角。
冬夜的冷風刮在臉上生疼,她縮在他身後,有些恍神,就是這一恍神,她險些晃下去。
下坡時,自行車速度很快,他絲毫沒有按刹車的意思,自行車一溜衝出好遠,嚇得莫鯉條件反射般一下子摟住他的腰,驚魂未定。
等速度平穩下來,她才氣惱地說:“你也不怕我真摔下來?”
他篤定地說:“不會的。”
莫鯉恨他恨得牙癢癢:“要是我真摔了,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宿淮笑了笑,空出一隻手來緊緊抓住莫鯉環在自己腰上的手,嗓音很溫柔:“我舍不得你摔。”
莫鯉愣了愣,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情緒。半晌,她的額頭狠狠撞在他後背上,低聲罵:“渾蛋。”
宿淮沒聽清:“你說什麽?”
莫鯉大聲罵:“我說你渾蛋啊!快放開我,我可不想出車禍!”
宿淮悶笑一聲,鬆了手,重新抓穩自行車把手:“你抱穩了。”
莫鯉輕哼一聲,嘴裏不停罵著:“你渾蛋!你渾蛋!你渾蛋!”
宿淮嘴角含笑,任由她罵。
不知道為什麽,一向喜歡跟他對著幹的她,居然真的沒有鬆開手。
“叮咚叮咚——”
門鈴聲響起。
司鬱揉了揉太陽穴,起身下樓開門。
“哈嘍!”戚長璿笑容燦爛地探出頭來。
雖說放了月假,但周日還是照樣要上晚自習的,她是特意跟老馬請了假,說是馬上期末考了,本著為班級服務的初衷,打算幫程逾巳惡補一番學習,這才過來的。
老馬聞言很感動,再加上程逾巳的的確確每一次月考都進步了二十多分,一個學期下來,名次從倒數第一升到了中等偏下。
他將功勞歸於戚長璿,輕而易舉就放行了。
“考慮到你因為身體原因無法出門,所以我給你帶了這個。”戚長璿亮了亮手裏的幾張電影光碟。
“之前注意到你家安裝了DVD,所以我特意挑選了幾張最近很火的電影光碟。”她換了拖鞋進門,“本來前幾天就想過來一趟,但是這段時間真的太忙了。”
司鬱抿了下唇,若有所思地盯著她手裏的光碟:“你怕我無聊,特意過來送這個?”
她眼神澄澈,答得爽快:“對啊。”
司鬱彎唇笑開。
他的房子很溫暖,完全不是前幾次的冰涼寒冷。
但司鬱還是細心地替她拿了一條毛毯,她便裹著小毯子縮在沙發上。
“你不是不怕熱、不怕冷的嗎?怎麽今天突然開了暖氣?”她吸吸鼻子。
“不是今天開的,”他解釋,“天氣變冷了,怕你臨時過來措手不及,所以幹脆每晚都開著。”
戚長璿張了張口沒說話,所以,這暖氣是特意為她準備的?
他這麽一說,她反倒更加不好意思。他不像白天的時候情感淡薄,排斥任何人的接觸。他比白天的那個他,更加溫暖,更加有人情味,卻偏偏隻能一個人待在這棟小小的房子裏。
她無法想象這樣的孤獨感。
正出著神,耳邊聽見他低低咳嗽了幾聲,他臉上明明恢複了血色,嘴唇不再慘白,但身體絲毫沒有好轉的意思,病反而越來越嚴重。
她好奇地問:“你晚上身體怎麽會這麽差,白天看你還好好的?”
司鬱說:“另一重人格比現在的我要強大很多,他束縛了我,將我鎖在黑夜,體能也降到最低,所以我什麽也做不了。”
戚長璿皺了下眉:“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司鬱抿唇笑了笑:“可能是他怕我吧?”
“怕你?”戚長璿更好奇了,“你有什麽好怕的?”
司鬱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怕我泄露他內心最真實的情緒啊。”
他熾熱含笑的眼很溫柔,飽含著萬千情愫。戚長璿承受不來,也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看她。
次日是周一。
戚長璿放了學除了喜歡去網吧打遊戲外,偶爾會跟著左顧他們待在啟風校外的小賣部裏。
小賣部裏間專門空置了一間房,擱著兩台不怎麽新的桌上足球,是老板的兒子買的,老板兒子去外地讀大學後,便空置了。
老板跟他們幾個很熟,因為他們經常在這兒買東西,飲料零食一箱一箱地買,甚至連上次李暢的冰棍外賣也是在這兒買的。所以老板把裏間免費開放給他們玩,這也是獨屬於他們的秘密基地。
中午,莫鯉去找她以前在市一中的朋友們了,房間裏男生們玩得熱火朝天,女生們則在吃零食聊天。
陳斯圓提醒戚長璿:“對了,七七,元旦會演那天,你記得給我安排一個好位置,我要帶上燈牌和應援物給你加油助威。”
崔笛子樂嗬嗬地說:“七七肯定不會忘記的。”
戚長璿說:“放心吧,你們幾個坐同一排,保證視野好。”
元旦會演本來隻有高一年級全體師生要參加,但因為臨時加了一個節目,所以特意安排了位置給高二年級的學生。
陳斯圓喜滋滋道:“那就行。”
那頭左顧在嚷嚷:“喝的沒了,我去買,有誰要帶?”
小賣部生意很好,尤其是中午,很多到得早的學生守在校門口等著開門放行。
左顧一從裏間走出來,就從不少買水買零食的人中看到了程逾巳,他的黑色兜帽不論在哪裏都很顯眼。
左顧興奮地朝他招手:“嘿,程逾巳!”
被熱情呼喚的對象程逾巳沒太大反應,瞟了他一眼,接過小賣部老板找的零錢。
左顧早學會了戚長璿的厚臉皮,繼續衝程逾巳招手:“進來一塊玩唄。”
程逾巳轉身打算走人了。
“哎,校門又沒開,你在門口等也是等,進來等也是等,還不如進屋裏等呢……”
程逾巳還是沒有跟他說話的興致。
“而且七七她們都在裏頭。”
裏頭幾個女生暢所欲言,絲毫沒注意外頭的動靜。
幾個人從最新播出的電視劇電影聊到歐美日韓的潮流明星,尤其是追星少女陳斯圓,給她們“科普”了48係跟韓團的區別。
不僅“科普”,她還強烈“安利”自己的男神,翻手機裏的照片給她們看:“我的理想型就是小栗旬那種,痞帥痞帥的男生。”
崔笛子說:“我永遠愛逍遙哥哥!”
戚長璿對明星興致不高,聽得想睡覺。
崔笛子扭頭問戚長璿:“七七,你的理想型是什麽?”
“我知道,我知道!”陳斯圓舉手搶答,“就是那種對人冷漠、毒舌又脾氣差的,用三個字來概括就是……”
“呸呸呸!”
戚長璿翻了一個很大的白眼,阻止她把那個名字說出口:“我是吃飽了撐的嗎?”
正好掀開簾子走進來的左顧樂了:“我倒是覺得斯圓說得很有道理。”
他衝陳斯圓擠眉弄眼,兩人隻差沒默契地擊個掌了。
戚長璿扭頭正打算反駁,卻看到了跟在左顧身後的程逾巳,他走進屋,視線和她對個正著。
他沒有溫度的淡漠目光看得戚長璿心頭微微一跳。
戚長璿回過頭鄭重其事地說:“我呀,喜歡溫柔型的,就是那種體貼入微、事事關心我照顧我的。”
崔笛子笑起來:“就是有紳士風度的那種吧?”
戚長璿讚同:“對對對,就是這種。”
陳斯圓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她瞄了眼程逾巳,見他毫無反應,隻好無奈地說:“戚長璿你清醒一點,別這麽做作。”
“你以前玩過‘桌足’嗎?”左顧問程逾巳。
程逾巳在沙發上坐下,他漫不經心掃了兩眼在一旁玩得起勁的兩個同班同學。
“沒有。”
聽到滿意的答複,左顧摩拳擦掌蓄勢待發:“我演示給你看。”
上一次月考,程逾巳超了他一分,這次他有意要在程逾巳麵前炫耀真正的技術。他成績雖然不怎麽樣吧,但勝在眼睛尖、手指靈活、桌足經驗豐富啊。這不,他輕輕鬆鬆控製著操縱杆,在對麵魏靖南的圍堵下接連進球。
魏靖南措手不及,來不及反應:“你慢一點!”
“怎麽樣,怎麽樣?”左顧衝著程逾巳得意地笑,坐等他的誇獎,“不吹牛,我可是技術流。”
程逾巳皺了下眉,神情懨懨:“不怎麽樣。”
果然,他嘴裏就沒一句好話。
左顧一臉悻悻道:“那你來試試?”
程逾巳和魏靖南對打。
沒兩分鍾,程逾巳就進了五個球,魏靖南手忙腳亂根本來不及阻擋。
左顧拉開魏靖南親自跟程逾巳對打,邊打邊埋怨魏靖南:“你水平太爛了吧,連新手都對付不了?”
魏靖南還是不敢和程逾巳說話,小聲跟左顧解釋:“不是我的問題,是他真的很厲害。”
三分鍾後,在左顧的圍追堵截下,程逾巳再度輕而易舉地進了幾個球。
程逾巳厭倦了:“這種小兒科遊戲有什麽好玩的?”
見程逾巳不玩了,左顧泄了氣,像被霜打過的茄子愁眉苦臉地說:“不打了,不打了,今天運氣不好。”
在一旁圍觀的戚長璿早早預料到了結果,貼心地安慰他一句:“沒關係的,不就是輸了幾個球嗎?相信自己,下次會輸得更多的。”
陳斯圓也裝模作樣安慰他:“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點九九九九九嘛。”
魏靖南也過來補刀:“這下你總算相信不是我技術差了吧?”
戚長璿幸災樂禍地總結:“叫你嘚瑟。”
左顧無言以對,心裏悲痛萬分,自己到底都交了一群什麽損友啊。
周二周三的期末考很快就過去,戚長璿正常發揮一點也不緊張。
真正令她緊張的是,周四下午的元旦會演。
他們的表演形式,學校領導覺得很不錯,再加上他們是學霸隊,代表的是啟風學校的整體形象。他們的節目被安排到了最後一個,三點半才會輪到他們上台。
所以三點出頭的時候,他們才出發往禮堂走。
走到藝術樓外,就看到四樓窗外掛著一條長長的橫幅——預祝啟風“複仇者聯盟隊”演出圓滿成功。
隊伍的名字是戚長璿取的,“複仇者聯盟”強強聯手,天下無敵。
橫幅很打眼,是昨晚左顧、李暢幾個男生臨時起意一起搞的,和旁邊實驗樓幾天前不知道哪個高一班從三樓掛出來的“正義聯盟隊”,遙遙相望。
他們幾個雖然平時吊兒郎當、不務正業,但關鍵時候還是挺仗義的。
不僅搞橫幅,在陳斯圓的指導下,左顧一咬牙一跺腳,還買了好幾箱礦泉水、小麵包,在學生入場時站在入口分發,說什麽要替戚長璿撐場子,不能在那幫高一的麵前輸了麵子。發一個說一句,請多多支持最後一個節目。
這樣一套流程下來,搞得戚長璿哭笑不得。
帷幕拉開前,戚長璿深呼吸,和其餘幾個人互相打氣。
她風趣的幾句話,一下子衝散了那些從沒以這種形式上過台的學霸之間緊張的氣氛。
宿淮望著鋼琴有些出神,不料身旁突然出現一個身影。
那人強硬地按著他的肩膀,不許他亂動:“看你主持大大小小的節目這麽多次了,怎麽連領帶都打不好?真醜。”
她動作有些粗魯地拆開他原本的領帶,不跟他對視,低頭重新幫他打好領帶。
她手很巧,輕輕鬆鬆便幫他打了個漂亮的形狀。
她手指很輕地撫平領帶上的褶皺:“好了。”
她轉過身,打算站到設計好的位置上,卻突然被宿淮伸手攔住。
宿淮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知道她在別扭,把她轉過來麵對著自己,接過她的話頭自然地回答:“我學不會。”
“開什麽玩笑?你不是事事都要做到極致的嗎,連領帶都不會打?”
“可有些事情不用。”
他微微仰頭看著麵前倔強的少女,握住她的手笑看著她:“正好,我身邊缺一個會打領帶的人。”
她抿緊嘴唇沒說話。
“莫鯉,你會,我就不用會了。”
莫鯉一默,掙開他的手:“那你要求可真低。”
帷幕拉開。
包括戚長璿在內的幾個人朗誦完畢,最後是一小段莫鯉的獨舞。
宿淮的目光從黑白琴鍵落到舞台中央穿著雪白舞裙的身影上。
莫鯉從小便學舞,他在一中的時候就聽說過,卻從沒見她在大眾麵前展示過。她動作流暢、身形優美,每一個側身都無比驚豔,手臂彎曲、脖頸上揚的每一個弧度都像極了最精美的藝術品。
音符在指尖跳躍,而她在他眼底旋轉不停。
每一幀的畫麵都彌足珍貴,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些會一直在他心裏珍藏許多年。
演出完美結束。
節目全部結束後,他們留下來和領導合影。
一群人簇擁著戚長璿和宿淮,校領導們對他們讚不絕口。莫鯉默默看了一會兒,覺得他們這種人是天生要受到上天寵愛的,和她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一個人回了後台。
幾個剛表演完節目的高一年級的女生還沒走,正圍坐在一塊聊天。看到莫鯉過來,她們神情各異:
“她怎麽也上台了?”
“對了,你有沒有聽說宿淮在追她?”
莫鯉對她們的話置若罔聞,走到化妝台那邊翻找自己的外套。來了啟風學校後,她低調了很多。不論在哪個學校,她都身處流言的中心,要是麵對每個諷刺她的人,她都選擇回擊,隻怕手早就殘廢了。
見她沒反應,那幾個女生更加大膽。
“怎麽可能?最後那個節目不是一群學校的學霸嗎?她成績有很出色嗎?我看啊……”說話的女生壓低聲音,“是她對宿淮死纏爛打吧,不然怎麽可能混進那個隊伍?”
莫鯉倏地朝她們看過去。
總是有一些惡毒的人,自以為高高在上,用最惡劣不堪的利劍對準別人,嘲笑別人。
對別人評頭論足,言語中把別人踩在腳下,以此填補內心的空虛。
她不屑地笑了笑,可惜自己不是隨便就能被輿論擊得千瘡百孔的人。
“怎麽走這麽快?”
宿淮走進後台,他三兩步走到莫鯉身旁,把搭在椅子上的大衣給她披上。
那幾個女生看到宿淮出現,趕緊站起身熱絡地喊:“學長。”
宿淮餘光都沒給她們一個,對誰都很隨和的他,直接無視了她們。他臉色有些難看——他聽到了她們的言論。
“反正沒我的事,餓死了,還不如早點走。”莫鯉說。
宿淮笑了笑:“總之,謝謝你今天過來幫忙。”
“小事而已,有什麽好……”
宿淮打斷她:“如果沒有你,我們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她懂了,他是故意說給她們聽的。
“要我怎麽謝你?”
“不謝也沒關係。”
“你幫了大忙,當然要謝。”
莫鯉終於把自己的外套從衣服堆裏翻了出來,她正要說不用,就聽見其中一個女生不屑地哼了一聲:“虛偽。”
莫鯉笑了。
莫鯉徑直走過去揪住那個女生的衣領,她微微抬起下巴,表情似笑非笑的:“怎麽,嫉妒啊?”
那個女生沒想到莫鯉這麽橫,臉都嚇白了。
她用手掌輕輕拍了拍那個女生的臉:“剛才是你說的虛偽嗎?”
那個女生隻會搖頭。
“我很好奇,你們背地裏插刀,表麵上又裝無辜,到底是我虛偽,還是你們虛偽啊?”
“莫鯉。”宿淮喊了一句。
那女生以為宿淮看不過眼,覺得她太過分,忙不迭帶著哭腔說:“學長,學姐她……”
宿淮目光定定落在莫鯉身上:“時間不早了,想吃什麽?”
莫鯉扭頭衝他笑道:“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