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木頭的妹妹真好看

1

“你剛才去哪兒了?”曹珂見到趙糖回來急忙快走兩步迎了上去。

“沒事,去買了一瓶水。”趙糖掂著手裏的兩瓶水,把其中一瓶遞給曹珂,“這是給你的。”

“謝謝啊。”曹珂拿著水,心裏有點不舒服。他當然不相信趙糖的說辭,他是學心理專業的,自然知道趙糖閃躲的眼神代表著什麽,但是他竟然想陪著她裝傻。

“趕緊走吧,剛才領導打電話來催了。”曹珂說。

“等一會兒。”趙糖說。

“姑奶奶,又要幹啥啊?”曹珂快瘋了,夾在領導和事兒精中間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趙糖沒搭理身後人的哀號。

剛剛被偷了錢包的大嬸還沒擠上車,那些從售票員嘴裏喊出的“都有座兒”的話都是屁話,要不然也不會有這麽多人見車來了就往上湊。

在這個如戰場一般的地方,誰搶到就是誰的。

“大嬸,這個給您。”趙糖把錢包遞過去,她剛剛去垃圾桶裏把錢包撿了回來,其實很多人錢包被偷了倒也不是特別在意錢包裏的錢,主要是丟了的各種證件太難補辦。

“這不是我的錢包嗎,怎麽在你這兒?”大嬸翻了翻自己的包,驚詫道,“我的包怎麽有一個口子?”

空氣安靜了幾秒,基本的事情就都明白了。

“下次小心點兒,自己的東西要看好了。”趙糖提醒一句,然後轉身走了。

“你是怎麽辦到的?”兩人並肩走著,曹珂忍不住好奇心問了出來,他多擔心趙糖會壞事啊。

趙糖笑得一臉神秘,大言不慚道:“山人自有妙計。”說著就快走了兩步趕回去和同事會合。

曹珂被趙糖剛剛露出的一口小白牙閃到了,他愣怔了幾秒,也快步追了上去。

他倆歸隊晚了,領導有些來氣。趙糖知道是自己耽誤了時間,隻是不知道怎麽開口解釋,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話,還是曹珂在一旁幫襯,說自己渴了,就去超市買了兩瓶水。這不,趙糖手上的水就是證據,領導見也沒什麽大事,就沒再說什麽了。

趙糖忙完最後的收尾工作已是下班一個小時之後了,她心裏還惦記著今天晚上林阿姨做的雞腿,於是急急忙忙出了公司。

“你也剛走啊?”等電梯的時候碰見了曹珂,趙糖在包裏翻著手機,頭也不抬地說。

“嗯,我也是剛寫完新聞稿。”曹珂低頭看著她。

女生細碎的頭發有些淩亂地分布在臉頰兩側和額頭,曹珂有一瞬間想伸出手幫她弄一弄。

“叮!”

電梯到了。

狹小的空間裏,曹珂好像聽見了自己緊張的心跳聲,他咽了一下口水幹巴巴地說:“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趙糖忙著發微信,沒聽清:“你說什麽?”

“我說,要不要一起吃個飯,都這個時間了。”曹珂鼓起勇氣又說了一遍。

趙糖手機收到一條微信語音,是林佳一發來的,電梯裏的信號不怎麽好,斷斷續續地聽見:“你再不來,雞腿我都吃光了。”

趙糖笑著,打字回她:“你不給我留,你就死定了。”

曹珂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的人,她的臉很白,嘴唇明明什麽都沒擦,卻有一種若隱若現的粉色,很是好看。

趙糖收了手機,反應過來曹珂在和自己說話:“你剛才說什麽?”

目光對上了,曹珂卻沒了勇氣開口約她。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在心裏鄙視自己是個膽小鬼。

電梯到了一樓,趙糖連忙說了一聲“再見”就跑了,根本沒注意到後麵那個男人的臉有多黑。

林佳一抱著手機在**打滾。她直愣愣地望著天花板,現在隻要閉上眼睛,她就能想起李昀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佳一啊,糖糖來了。”林母的聲音穿透臥室的門。

林佳一急忙起床,另一隻拖鞋都顧不得穿上了,“啪嗒啪嗒”奔了出去。

“你幹啥,有這麽想我嗎?”趙糖看著她赤著一隻腳,笑出了聲。

林母插一句:“我先去熱飯,你們倆聊。”

趙糖斜著眼看她:“你不是吃了我的雞腿現在對我產生愧疚了,還是說你得了‘雞流感’,現在犯迷糊了?來,讓我瞅瞅。”說著還上手去翻她的眼睛。

“別鬧了。”林佳一擋住趙糖的手,然後拉著她進房間,神秘兮兮地說,“你猜我今天看到誰了?”

“誰啊?”趙糖不知所雲。

“我看見他了。”林佳一現在心髒還有點“怦怦”亂跳。

“他?”趙糖更蒙了。

“就是我哥經常說的那個人,把烏龜往狗盆裏麵扔的那個。”

“哦,我想起來了。”趙糖恍然大悟,隨口笑道,“長得帥不帥?”

“你的側重點不對啊。”林佳一皺眉。

“怎麽不對了,我猜想他一定是個帥哥,不然你怎麽這副慌裏慌張的樣子。怎麽著,要下手嗎?”趙糖一副“我什麽都知道”的表情對著她。

林佳一心虛地點點頭,心想,是挺帥的。

不對,林佳一沒反應過來趙糖的後半句話,急忙說道:“下什麽手啊,我有那麽饑渴嗎?”

趙糖笑道:“你對這個人的興趣又不是一天兩天了,當初是誰天天纏著林森哥非要看他的照片的?”

自己幹過這麽缺心眼兒的事嗎?林佳一腦袋要炸了,她怎麽不記得了。林森沒有拍照的習慣,所以她翻遍了手機也沒找到一張李昀的照片,害得她心癢了好幾天才消停。

“那人叫什麽來著啊?”趙糖問。林佳一提過,不過她忘了。

林佳一快速回憶了一遍今天的相遇,男人臉上總是掛著淺笑,可是隻身行走的背影卻又那麽寂寥,讓她心跳加速的同時又有點泛酸。

說不清楚是一種怎樣的心理活動。

良久,林佳一說:“他叫李昀。”這是她第一次說起他的名字時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而不是從別人嘴裏聽說的一個陌生名字。

2

趙糖吃飽了就躺在林佳一的**順氣,嘴裏還念叨著:“林阿姨的蜜汁雞腿果然名不虛傳,我能打包嗎?”

林佳一回給她一個大白眼。

兩個人齊刷刷地望著天花板。林佳一喜歡藍色,特意把天花板貼上了藍色星空的壁紙。屋裏開著淡色的台燈,微弱地照著房間每一個角落,天花板被映襯得微微發亮,瞬間有一種在欣賞夜景的感受。

兩個人各懷心事,一言不發。

“你工作找得怎麽樣了?”趙糖摸著自己鼓起的肚子,吐出一口沉重的歎息。

“沒著落。”林佳一把臉埋在枕頭裏麵,鬱悶地說。

“要不就回去學習得了。”趙糖隨口建議道。

提起這個,林佳一心就些煩躁:“再說吧。”

“喂。”趙糖側過身,“你到底想做什麽啊?”這是她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問林佳一。她知道林佳一的性格,從小被保護得太好,父母和哥哥都寵著,性格裏有些矯情在所難免。上學讀書從來都是隨大流,自己根本就沒有個確切的想法,得過且過說的就是林佳一這種人。

“我也不知道。”林佳一把頭探出來,盯著天花板的眼睛有些發酸。她上學的時候從來沒為自己計劃過什麽,她不像趙糖從一開始就有一個固定目標,就連吊兒郎當的林森也有清晰的職業規劃,隻有自己,就像迷路的人,不知道往哪兒走。

“我也嚐試過,但是失敗了。”林佳一小聲說。

趙糖默不作聲地伸手攬住了林佳一的肩膀,安慰道:“反正才畢業,慢慢想。”

“嗯。”林佳一聲音發酸。

這是她現在脆弱又敏感的地方,隻要一碰,就疼得出血,那種夜夜噩夢,然後被人罵得狗血淋頭的場景對她來說像一種極刑。

“有沒有想過考研啊?”趙糖拍著她的背,“不如就回去學習吧。”

林佳一埋在趙糖的懷裏,聲音悶悶的:“我爸今天也和我說這個事情了,可是我不想回去,現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無能,我不想再被他保護在羽翼下了。現在考研也許是一條路,可是研究生畢業呢,說到底我早晚都是要去工作的,現在我逃避一時,但是我不能逃避一輩子。”

趙糖驚詫,沒想到林佳一竟然能說出這番言辭,想必這陣子受到的挫折的確讓她成長了不少。

“我會熬過去的,我現在需要時間。”良久的寂靜之後,林佳一說。

晚上,趙糖留在了林家。趙糖實習期一直很忙,兩個人好久沒有一起鑽被窩了。洗漱好了之後,兩人躺在**,台燈也關了,周圍是不見五指的黑夜,五感被急速放大。

白天發生的事情就像電影重放一樣在腦海裏翻來覆去地翻滾。

趙糖想起了那個送貨男人,在目睹她一係列的“偷盜”行為後,一聲不吭地和自己錯身而過。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受。

趙糖說不上來。

3

趙糖第二天起早上班,林佳一還在睡懶覺,她是被枕頭下的手機振動給振醒的。

“喂。”濃濃的倦意穿透耳膜。

“太陽曬屁股了,趕緊起來。”林森嗬斥道。

林佳一努力睜開眼睛,的確有微弱的光刺著眼睛,不過根本沒曬到自己的屁股。她無賴般地說:“沒曬到,有話快說。”

林森倒吸一口涼氣。

“幫哥點兒事。”林森開口。

“不幫。”她還沒睡醒。

“哎?”林森急了,“我可是你親哥。”

林佳一充耳不聞。

親哥怎麽了,親哥也不能耽誤她睡覺。

“你幫我給李昀送點兒東西過去。”林森不想鋪墊廢話了,直接說重點,“你從我衣櫃裏拿幾件衣服給他送過去,要正式點兒的,我研究生畢業典禮穿的那套休閑西服就行。”

林佳一在聽到李昀的名字時,睡意瞬間全無,直起身子從**彈了起來,不敢相信地問了句:“你說誰?”

“李昀。”林森強調說,“就是昨天帶你去接的那個人。”他就納悶了,昨天剛見過,今天就忘了?你是魚嗎,七秒鍾記憶啊?

“啊,行。”林佳一恍了一下神,連忙應道,“我一會兒就去送。”說完她先掛了電話。

林森一臉蒙,拿著手機遲遲不敢相信。他正等著林佳一開條件呢,結果這廝竟然掛了電話。這還是他見利忘義、坐地起價的妹妹嗎?

他搖搖頭,走進了主任的辦公室。

林佳一連忙洗漱,然後去林森的房間收拾了幾件幹淨的衣服,還有那套休閑西裝。

她不知道林森為啥突然要給李昀送衣服,但是一想到有機會單獨與他見一麵,她沒來由地有點興奮。

她沒吃早飯就急急忙忙地出門了。

氣溫開始回升,陽光曬得有點睜不開眼睛,林佳一中途坐過了一站,跌跌撞撞地總算到達了目的地。

小旅館麵積特別小,前台的工作人員正支著手機看連續劇。

“我想找一下301號房的客人。”林佳一攥著裝衣服紙袋的手指緊了幾分。

“自己去。”前台人員頭也不抬地說,然後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什麽了,竟然還捂嘴樂了起來。

林佳一無奈,撇著嘴想,一個留著胡楂的大男人,還跟個小姑娘似的捂著嘴了,怎麽看都覺得不舒服,有點“娘”。

她自己挨個兒找,在走廊盡頭找到了301號房間。走廊的燈光非常暗,腳下踩著的水泥地髒兮兮的,應該是很多天沒拖過了。

她輕輕地敲了兩下門,心跳就像突然急速而升的過山車,竟然有些不受控製。

“進來。”聲音穿透厚重的房門。

林佳一撫上把手,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這是典型的單人間,除了一張單人床和一張小桌子,什麽也沒有。

李昀正坐在**抽煙。

“怎麽是你?”他抬頭看見林佳一就笑了,隨後起身,隨手把煙蒂按滅在桌子上。

“那個……”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說話有點飄,“我給你送兩身衣服,不是,是我哥讓我給你送兩身衣服。”她說著,把手裏的紙袋子遞了過去。

“謝了。”李昀接過。

他今天有一場麵試,是他在回榕城之前就聯係好的。幾年前,他決定離開學校,掛著學籍去當兵,兩年兵期滿了後,也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後來在工地上打工時遇見了一位老師,自學了建築設計。前一段日子,他設計的一個作品被一家公司相中,想聘請他,隻不過地址是榕城。他猶豫很久是否要回來,最後再三考慮,還是坐上了歸鄉的飛機。

也許,每個人都要落葉歸根的,即使活著不行,死後也要魂歸故裏,這是宿命,他不能逃。

“木頭還真是夠意思,知道我今天要穿正式點兒。”李昀掏出衣服,準備換上。他當兵兩年,早就養成了不拘小節的脾性,完全沒有顧及林佳一這個大姑娘,隨手就脫了自己身上那件髒兮兮的襯衫,露出麥色的肌膚。

“啊……”林佳一捂住眼睛,忙轉過身背對他,“你怎麽不說一聲啊,我也好出去啊。”

李昀笑道:“我又不是脫褲子,你害怕個啥。”

這人說話真是渾,林森一點也沒扒瞎。

“你為啥管我哥叫‘木頭’啊?”她再不轉移話題,尷尬的隻有她自己。

李昀笑而不語。

身後是窸窸窣窣換衣服的動靜,林佳一仿佛聽見他解皮帶的聲音,她心裏緊張得很,直接跑了好像不太禮貌,然而李昀又不搭她的腔,弄得她現在進退不得。

“喂。”李昀問,“轉過來吧。”

林佳一深吸一口氣,才慢慢悠悠地轉了過來。

“我以前就知道木頭有個妹妹,沒想到本人更好看。”李昀隨口說道。

這算是在撩妹嗎?不過這話好像意有所指,難道他以前見過她?

來不解細想,心裏那點兒小竊喜就淹沒了她,女孩子嘛,被人誇了難免會有點飄。

“我要出去一趟,有點事。”李昀說。

林佳一盯著麵前的男人,本就修長的身材穿上剪裁得體的西裝,整個人變得更加立體了,不過……

她目光流連到李昀胸前的襯衫扣子,可能是太著急了,第二個扣子扣錯地方了,他每動一下,白色布料掩蓋下的皮膚就會若隱若現地露出來。

“怎麽了?”李昀走到她麵前晃了晃手,“你傻了?”

林佳一還盯著那兒。

“佳一?”李昀試探性地喊,“林佳一。”

“那個……等一下。”林佳一丟失的魂總算回來了,幾乎是沒怎麽思考,她就把手伸向站在麵前的男人,然後很細致溫柔地幫他把扣子歸位。帶有一點曖昧色彩的動作結束之後,她才想起來解釋,“我就是……就是幫你一下,沒別的意思,真的。”

李昀笑了笑沒說話,他第一次認真打量起麵前的人。劉海下的皮膚即使是在昏暗的環境下依然白得透亮,穿著一身寬鬆的衛衣,紮著蓬鬆的馬尾,整個人清新自然。

小房間裏寂靜無聲,林佳一被李昀盯得不自在,她故意低著頭躲著那灼人的目光。她感覺房間的溫度在上升,臉頰隱隱發熱,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燒成灰的時候,一陣由小及大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發出,打破了局麵。

她的肚子非常不配合地叫了起來。

李昀抿著笑說:“我帶你去吃東西。”

4

林佳一本來想裝淑女的,可她實在是餓得慌,在食物麵前也不用維持什麽尊嚴和形象,麵條剛上來她就動起了筷子。

光吃飯不聊天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林佳一主動找了個話題:“你剛才管我哥叫木頭,他什麽時候有這個外號的,我怎麽不知道?”

李昀把香菜挑出來:“這個外號隻有我能叫。”

林佳一撇撇嘴,這話聽著怎麽這麽曖昧呢?

“我上大學的時候跟你哥關係最好,我第一次知道他名字的時候就給他起了這個外號。”李昀大口地唆起了麵條。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過兵的原因,林佳一覺得他吃麵的動作都那麽幹脆灑脫。

“你一會兒要去哪兒?”林佳一問。

“你一會兒有事嗎?”李昀反問。

她現在就是閑人一個,怎麽可能有事。

“我一會兒要去一個地方,你陪我吧。”他沒有再詢問,直接做了決定。

小麵館裏亂哄哄的,林佳一就這樣清楚地聽到了他的聲音。

那是一種邀請,而她無任何掙紮地選擇接受。

設計院是一個獨立的機構,事業單位編製,不過李昀去的那家是私人設計院。

他以前也是一個很迷茫的少年,在學校裏麵做盡了混賬事,好不容易有了點兒精神寄托還被無情地踩滅了,所以大三那年大學征兵,他腦袋一熱就報了名。

父母從來不關心他是什麽樣子,有沒有好好吃飯,過年過節也不會主動聯係他讓他趕緊回家。

也是,一個被父母同時拋棄的孩子,有什麽可惦念。

對李昀來說,在父母那兒得到的唯一的慰藉,那就是每個月銀行卡裏都會進賬的生活費。

林森曾經問過他,為什麽你有這麽好的設計能力卻不選擇事業編,非要擠進這鉤心鬥角的私人企業?

他回答得很簡單:因為錢多。

“李昀。”有人喊他的名字。

李昀沒太反應過來,直到他感受到有人用手肘輕輕地懟了他一下,他才從沼澤一般的回憶裏抽身。

“怎麽了?”李昀低頭看著身邊的林佳一,聲音異常溫柔。

“有人叫你。”她說。

李昀轉過頭,看見一個穿著白襯衫包臀裙的美女秘書掛著標準的職業微笑看著他。他定了定心神,收斂起自己泄露的情緒,毫無違和地切換了輕鬆愜意的表情。

“美女,叫我?”

“是李昀吧?”美女秘書確認道。

李昀笑著站起身:“約這個時間的恐怕就我一個人了,別浪費時間了,咱們走吧。”

美女秘書依然微笑,帶著李昀往最大的那個辦公室走去。

距離越來越遠,李昀的身影越來越小,林佳一因為剛才那一聲“美女”心裏有點來氣。

敢情這人是看見女的就誇,根本沒有一點真心實意。

她竟然信了李昀剛剛誇自己漂亮的鬼話。

她目光瞟過去,看見李昀在辦公室門口駐足,然後不知道和美女秘書在說些什麽,表情看得不太真切,但是隱約感覺笑得很開心。

她撇過臉,不想再去看。

她估摸著一場麵試最多也就兩個小時,她準備玩兩把遊戲消磨一下時間,可是沒過多久她就有點坐不住了。剛剛的麵條有點鹹,她現在渴得厲害,四周打量了一圈,也沒看見飲水機或者自動販賣機。

她靠在沙發墊子上正吧唧著嘴,想以此分泌點兒唾液出來解解渴,這時那位美女秘書端了一杯茶過來。

“你們這兒待遇這麽好啊?”她畢業找工作那陣少說也麵試了十幾家公司,大中小企業都去過,最好的待遇無非就是用紙杯給你接一杯涼水。

林佳一看了看麵前的杯子,是透明的水晶杯,淡黃色的**透著亮,有幾片細碎的茶葉漂在上麵,她低頭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兒。

“是那位先生交代的。”美女秘書曖昧地笑了笑,一語雙關,“他說你剛才吃飯的時候應該是鹹著了,讓我們準備一杯茶給你。他可是我們老板的貴賓,當然不能怠慢。”說完,美女秘書扭著圓翹的屁股走了。

林佳一心情突然有點複雜。

原來李昀是這麽體貼的一個人嗎?

可是她看到的不是這樣的,聽到的也不是這樣的,還是說,他的體貼是隱藏的,隻會不經意流露,不會輕易向別人展現?

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茶水裏應該是加了蜂蜜,有點甜滋滋的,和她現在的心情差不多。

太陽快下山了,李昀才從辦公室裏麵出來,仿佛這不是一場麵試,而是一場利益的談判。

“走吧。”李昀心情看起來不錯。

“嗯。”林佳一等得有點鬱悶,說話也是蔫蔫的。她嘴上答應著,可是身體卻靠在沙發上,一點也沒有要動的意思。

李昀挑著俊朗的眉目,玩味地說:“你這是讓我拉你起來,還是說背你出去?”

他後麵那半句話語調很慢,把有點頹廢的林佳一刺激得一激靈,瞬間精神了不少。她連忙站起來,吞吞吐吐地憨笑道:“沒有,我沒那個意思。”

兩個人出了設計院,太陽已經停留在西邊的山頂上,一片暖橘色的光照耀著整個大地。

“你麵試得怎麽樣?”林佳一問。

李昀笑了笑:“沒有第二種可能,不然我也不會來這兒浪費時間。”他抬手看了一下時間,“走吧,我請你吃個飯,感謝你幫我送衣服,還陪我跑這一趟。”

林佳一剛想說好,但是又想到她不回家吃飯又要打電話和父母報備,還要胡扯扒瞎一堆理由,最後還是拒絕了。

“對了,幫我謝謝木頭,過幾天我請客吃個飯。”李昀被拒絕了也沒有絲毫的尷尬。

“嗯。”

“到時候你哥在,你可不能拒絕了。”

林佳一沒明白他的意思,愣了幾秒後,落荒而逃。

5

“哥,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哥,咱媽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鍋包肉。”

“哥,你今天還回來不?”

“木頭,你是不是忘記你有個妹妹了?”

林佳一用每分鍾一條信息的頻率轟炸著林森的手機,直到二十分鍾後,她接到了林森打過來的電話。

“你是不是有病?”林森笑罵。

林佳一撇嘴,她能有什麽病,不就是李昀把她心情弄得天翻地覆的,想找個人傾訴一下唄。

換句話說,就是閑。

“我就是關心關心你啊。”林佳一眨著眼睛,一本正經地說胡話。

“你放屁。”

林森還不知道她那點兒花花腸子,平常他在醫院連軸轉的時候,也沒接到自己親妹妹的一個愛心電話,現在這是作什麽妖呢?

“是不是李昀告訴你的?”

“啥?”

“我的外號。”

林佳一嘻嘻地笑。

“這個缺心眼兒的東西,怎麽什麽都說?”林森不滿道。

“哥,他為什麽給你取這個外號啊?”以前她就喜歡聽有關李昀的事情,現在想知道得更多。

“不就是……”林森開始吧啦吧啦地講起來。

林森和李昀第一次見麵的地點是在實驗室,自我介紹的時候,李昀就跟個自來熟一樣,很欠扁地就給他起了這個外號,不過現在想想李昀說得的確也有道理。

林森這個名字,拆開來看可不就是一堆木頭。

林佳一躺在**,看著天花板,哈哈大笑。

“以前聽你說起他就感覺他欠揍,沒想到他竟然這麽欠揍。”

“可不是,而且還霸道得很,這個外號就他一個人叫,弄得醫學係的同學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倆,好像有奸情一樣。”林森絮絮叨叨一堆後,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對勁,“你怎麽突然這麽好奇李昀的事啊?”

林佳一舌頭瞬間打結:“沒什麽,就是……”她緊張得臉都發燙了,被天花板的白熾燈一照,快要燒起來了。

“小林。”聽筒那邊有人喊林森,“有台緊急的手術,教授讓你趕緊過去幫忙。”

“來了。”林森應道,隨後又對林佳一說,“我這邊有事,先不說了,鍋包肉記得給我留半盤啊。”

“快去吧,快去吧。”林佳一催促道,巴不得馬上掛電話。

收了線,她躺在**,眼睛被光刺得有些發酸,不過心裏那怦怦跳的餘韻還是沒有徹底消失。

她想起今天那杯帶著甜味的花茶,還有那張欠揍的笑臉,再也忍不住翹起嘴角,最後伸手拉過被子蒙在臉上,強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

6

趙糖和曹珂的新聞稿被領導打了回來。

原因是太表麵了,並且拍攝到的視頻也太簡單,作為一篇還原社會現實的新聞稿來說,沒有舉足輕重的效果。

“怎麽辦?”趙糖下巴抵在辦公桌上,鬱悶地說,“我們重寫吧。”

“重寫一百遍也是被退回來的結果。”曹珂手指點著桌子,“你沒聽見上麵說的話啊,這是在嫌棄我們收集的素材不具說服力。”

“那你有什麽好想法?”趙糖把臉稍稍湊過去,認真地聽曹珂分析,她雖然對這人嬉皮笑臉的樣子不看好,可是在工作上認真她確實比較認可他。

“下班之後你有沒有時間?”曹珂挑著眉問。

“有啊。”

“我們再去一次。”曹珂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盜竊現場。

中秋將至,臨時客運站的人流比往常加大了一倍。

曹珂和趙糖藏匿在人群中觀察著是否有異常。

“你看到了沒?”趙糖小聲說。

“看到了。”曹珂也壓低了嗓音,“站在賣水那兒的穿藍色外套的男人,還有站在售票員身邊假裝等車的男人。”

“這次怎麽有兩個人?”趙糖問。

“這裏的小偷都是有組織的。現在是假前的歸巢期,人來人往,他們好動手,而且他們也要過節啊,肯定是想趁著這次機會多偷幾個。”曹珂解釋道。

“真是不要臉。”趙糖小聲嘟囔。

曹珂低頭看著她,笑了笑。

趙糖進公司時間不長,不過不管是開會發言也好,或者是平常瑣碎的小事也罷,她總是跟個精力旺盛的小人一樣,永遠充滿活力朝氣,難得看見她如此不滿意地吐槽,真是新鮮。

“哎哎哎!”趙糖拉曹珂的袖子,“他們要動手了。”

“把手機準備好。天色有點暗了,把光調亮一些,這樣拍得更清楚。”

“好的。”

那兩個扒手裏應外合連續偷了幾個錢包,正要準備離開,趙糖和曹珂想追上去采集更多的信息,卻見到兩個扒手在一個小區的十字路口處分開。

“我去追這個,你追那個。”趙糖說著,便抬腳追了上去。

曹珂囑咐:“小心點。”

趙糖跟著那人進了一個尾巷。

這是路邊餐館後街,有很多垃圾堆積在一起,食物發餿的味道充斥鼻腔,趙糖難以抑製地咳嗽了兩下。

藍色身影警覺地閃進了拐角,趙糖警惕心下降,冒冒失失地就跟了上去,卻不想被隱藏在暗處的人用蠻力拽倒在地上。

“原來是你。”男人的聲音裏帶著一股憤怒。

趙糖心裏布滿疑雲,這人的口氣怎麽和認識自己一樣?

“上次你故意撞在我懷裏,把我剛到手的東西給偷走了,看不出你一個漂亮的小妞還有這個本事呢。”男人優哉遊哉地開口,憤怒變成了戲謔。

趙糖低著頭,心中大叫不好,還真是冤家路窄。

上次“作案”後,她根本就忘記那小偷的長相了,如今被當事人**裸地提起來,還真是有點窘迫。

“怎麽,這次也打算投懷送抱嗎?”男人起了玩弄的心思,把手指按在趙糖瘦弱的肩頭,“來,讓我摸摸。”

趙糖躲開他的觸碰,起身便想要逃跑,卻被男人禁錮在粗糙的水泥牆上,隔著外套都能感受到摩擦的疼痛。

“這次我看你往哪兒跑。”男人惡狠狠地說。

“大哥,你認錯人了吧。”趙糖皮笑肉不笑地說。

“認錯?”男人掐著她的臉,“往我身上撲的人倒是不少,但是敢把主意打在我身上的還真沒幾個,你到底是哪片的,有這麽大的膽子?”

一個城市的小偷群體嚴格意義上來說就是一個組織,不同區域駐紮著不同的群體,這是城市的病灶,也是無法掐斷的惡源。

趙糖被掐得難受,男人的身體離她很近,她隱約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那是一種欲望的爆發。

“嗯,長得還真不錯。”男人眯起眼。

“你要幹什麽?”趙糖慌了,聲音微微顫抖,瞳孔在朦朧的黑夜裏微微放大。

“你說呢?”男人笑著反問,一隻手開始不老實,在趙糖細瘦的腰線上徘徊流連。

趙糖扭著身子躲避他的觸摸,可是每次都會被男人控製住,後麵是水泥牆,前麵是男人的身體,她無路可逃。

逃不掉了,要被侵犯了——這個認知,幾乎讓趙糖一瞬間就哭了出來。

“你哭也沒用,小爺就要爽一下。”男人用力地撕扯她的衣服,棉質的襯衫根本敵不過蓄意的力量,“嘶”的一聲就被扯開了。

趙糖雙手護著自己**的地方,掙脫不開束縛,隻能用這種極力自我保護的姿勢麵對男人的侵犯,她大聲哭著,意識甚至開始有些混沌。

這時,不知是哪兒傳出來的陶笛聲,急促刺耳,由遠及近,男人停下施暴的行為,四處張望一下,愣怔片刻後,慌亂地逃走了。

趙糖蹲下,雙臂緊緊抱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有微涼的晚風吹過,她打了一個寒噤。

良久,她感覺到身上一暖,一股奶油香氣兜頭而下。

她抬頭,看見一雙隱藏在黑夜中發亮的瞳。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