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陳勝的屠龍術
直到嬴政離開，章邯才反應過來。
自己的確是被人給耍了。
雖然如今的錦衣衛還不成氣候，但絕對不是毫無作用。
若是公子扶蘇有什麽事情不想讓自己知道，雖然最後還是會被查到，但絕不會如此輕易。
“好一個英布……”
章邯牙關緊咬，眼中燃燒著怒火。
錦衣衛才剛剛成立，就敢嘲諷黑冰台了？
若是讓你成了氣候，那還得了？
當然，章邯並不知道，此刻的英布已經讓五大夫爵位迷了眼，根本不知道江辰在後麵布置的一係列算計，一門心思的想從秦嘉那裏榨出更多的價值，甚至都不知道江辰離開了鹹陽。
所以，他更不可能知道，因為江辰這一手小小的微操，讓整個黑冰台都覺得被他打了臉。
黑冰台與錦衣衛的明爭暗鬥，也從這一刻起，徹底拉開了帷幕。
……
而江辰卻是在思考著下一步棋如何落。
思緒飄至大澤鄉……
陳勝是鐵六國餘孽而不是農民起義，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因為陳勝不但有姓，還有字！
在這個時代，常人有姓氏，都已經說明其祖上出過人物了，若是還有字，那就不得了了。
比如那位赫赫有名的商鞅，原本是衛國王族，但是秦孝公將其冊封為商洛之主，於是他就把姓氏從衛改成了商。
比如那位寫出《尉繚子》的國尉繚，他本身也是沒有姓的，但因為其職位的原因，所以才用尉當做姓氏。
還有他的親衛禺，將來若是能立下大功，獲得自己的封地，也能有屬於自己的姓氏。
百姓即便有姓氏，也是主家賜姓，如趙高就被曾嬴政賜姓。
這基本上就是古代姓氏的來源。
姓與字，是這個時代區分平民與貴族最直觀的方式。
秦朝接近八成的人都是沒有姓氏的。
所以麵對這個時代裏，那種有姓還有字的人，非要蒙著眼睛說他是平民，那就是搞笑了。
再進一步舉個例子，劉邦。
劉邦的本名叫劉季，季是指數字，也就是劉老三的意思。
劉邦這個名字，都是後來他成了氣候，才給自己取得。
泗水亭長已經算是秦吏了，可依然是個無名之輩，這一點就足以說明有名有姓多難得了。
而且劉邦即便成為皇帝之後，他的父母在史書上的稱呼也是劉太公、劉媼，同樣無名，代指劉大爺、劉大娘這樣的稱呼。
可是看看嬴政，你往他祖上翻翻，誰不是有名有姓？
這就是貴族！
字就更難得了，起源於殷商，到周朝成為俗禮，在漢朝都仍是上層人士的特權。
《禮記》中記載：年二十有為父之道，朋友等類不可複呼其名，故冠而加字。
即便是後來的漢初三傑裏，蕭何跟韓信都是沒有字的，張良是有，但他祖上是寒國足足五代重臣，張良若是按照正常人生軌跡，將來便是寒國丞相！
所以陳勝的身份壓根就沒得洗。
這個時代可不講究人人平等，貴族跟百姓的區別，那是給你劃的明明白白。
至於曆史上陳勝很窮，給人家當雇工之類的，也是很好解釋的事情。
秦國一統天下，連秦始皇的兒子們都得自食其力，六國貴族的日子能好到哪裏去？
昔日楚王後裔，後來的義帝熊心，現在這會還在給人放羊為生呢。
如果陳勝給人當雇工耕田，那他就是農民。
那熊心難道是放羊娃出身？
這幫人要能算農民，那估計放眼天下，除了秦始皇，其他人全是農民了。
但問題是，這一點江辰知道，那些被陳勝蠱惑的百姓可不知道。
在他們看來，陳勝就是跟他們一樣的平頭百姓，同樣是被嚴苛的律法壓得喘不過氣來，所以才揭竿而起，打算抗爭秦朝的不公，為他們這類人謀取更好的生活。
若隻是這樣倒也好辦，大不了他去大澤鄉，安撫民心這一手，他可有超越這個時代兩千年的見識和閱曆，這方麵還能輸給一個小小的陳勝？
公子扶蘇仁慈的名聲在外，他就是做得誇張一些，別人也不會懷疑。
可明年就是南方軍團征伐百越的時間節點，到時候南方軍團調走，六國餘孽直接狂歡。
南方軍團不在，南方的防備有多麽空虛？
曆史上的大澤鄉起義，不過是陳勝、吳廣殺了押解戍卒的軍官發動兵變，九百人的兵力卻能連克大澤鄉和蘄縣，並在陳縣建立張楚政權，然後如滾雪球一般擴大勢力。
九百人連下數城，好像他們麵對的不是征伐六國的大秦銳士，而是鐵血大送的官兵一樣。
這個時候去南方，絕對不是一個好想法。
六國餘孽蠢蠢欲動，且大澤鄉都是對方準備好的爆發點之一，他跑過去，等於送人頭。
“那就用魔法打敗魔法？”
江辰眯起了雙眼，從一旁的盒子中取出刻刀在竹簡上刻起了字。
反正這段路途還算平穩，雖然字跡有些變形，但並不難辨認。
曆史上，陳勝是如何煽動百姓的人。
三件事！
首先，他找了個算命的，當著所有人的麵卜了一掛，言這次反秦乃是大吉。
然後，他又用朱砂在布帛上寫上：“大楚興，陳勝王！”這六個字塞入魚腹。
等眾人吃魚的時候，撕開魚腹便看到了布帛，發現了所謂的‘天機’！
最後就是假裝狐仙，入夜的時候口吐人言，仍是說：“大楚興，陳勝王！”
說白了就是拿不出任何實質性的東西，但是在這個百家爭鳴的時代裏，各種神鬼異誌也有著很大的市場，甚至很多人都說自己見過精怪。
連劉邦都稱自己乃赤帝之子，斬白蛇起義收攏民心。
這種神鬼傳說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其實說白了，這些手段同樣出自百家之雜家。
不要覺得雜家代表人物呂不韋是個商人，就覺得雜家是商賈之書，看看呂不韋幹的事就知道雜家沒有那麽簡單，這是一門沒有傳承，卻又處處都是傳承的學說，講究兼儒墨、合名法，什麽有用就用什麽的學說。
後世雜家出名的不是經商藝術，而是對人心的把控。
用雜家對付皇朝，可以用三個字概括——屠龍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