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章邯：揭發長公子謀反的我，要涼
這一次，章邯臉上的冷汗更多了。
但是隨著嬴政淩厲的目光掃了過來。
章邯還是咬了咬牙，說道：“去年社祭，鄉民推舉陳平為社宰主持祭社神為大家分肉。陳平把肉分得十分均勻，得到了鄉民讚歎，這陳平卻說…卻說…”
“哦？”
嬴政雙眼微微眯起。
一般能夠被推舉社宰的人，要麽是德高望重，要麽是才識過人。
這陳平家境一般卻不事勞作，甚至還有盜嫂之嫌，想來是第二種人了。
“陳平說，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夠執宰天下，也能夠像今日分肉一樣稱職、恰當，將一切都管理的井井有條！”
章邯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這個時代因言獲罪的事情並不少，別說是因言獲罪，就算是血脈跟學說上有問題，都能夠讓許多人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隻能隱姓埋名的生活。
陳平議論天下已是不敬，言外之意更是暗指李斯不行，要是換他來，他一定比李斯強！
“哈，哈哈哈！”
“好，好一個狂生！”
“不愧是能讓吾兒親自去請的人！”
嬴政卻是根本不動怒，反而是哈哈大笑，旋即雙手一合，沉聲道：“暗中保護公子，等陳平入了鹹陽，事無巨細都要像我匯報，我倒要看看這狂生有多大的本事，竟連李斯也看不上！”
如果說一個英布，是扶蘇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那麽若這個陳平亦有真材實料，他就得考慮考慮，要不要提前給扶蘇放權了。
若扶蘇真有這樣的相人之術，若是組建起扶蘇自己的幕僚班子，別看胡亥如今豢養門客將近千人，扶蘇想玩死他也是分分鍾的事情。
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孩子，露出真麵目之後，嬴政非但不覺得驚恐，甚至隱隱覺得，扶蘇是真的如他年輕時一般。
曾經的他在趙國又何嚐不是以一副孱弱可欺的麵目示人？
誰有能想到，那個誰都能踩上一腳的趙政，再回到秦國之後如虎入羊群，一舉掃滅六國成為有史以來的第一位皇帝呢？
周朝八百年，不過王矣！
“還…還有一事。”
章邯咽了口唾沫。
“說！”
“支支吾吾，成何體統？”
“黑冰台可是寡人之耳目！”
“若你仍用這小女兒姿態，寡人就改考慮考慮，黑冰台是不是該換人執掌了！”
嬴政一拍身邊椅子的扶手，怒氣衝衝的說道。
“公子扶蘇…暗中雇傭遊俠，組建軍隊，以邛國末代國軍江王貞後裔為旗，似要叛亂……”
“此事乃是臣親自調查，絕無差錯！”
“負責此事的人，正是公子身邊的近衛隊長，禺！”
章邯被秦始皇一震，原本就七上八下的心就跳得更厲害了。
這可不是什麽小事啊！
公子謀反！
還特麽玩的是跟六國餘孽一模一樣的路數！
要是別的事情，他幫忙遮掩一二也就罷了，可這種事情他要是遮掩，那可是要同罪的啊！
同時心中又不免覺得公子糊塗。
以公子扶蘇如今的勢頭，未來成為秦皇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為什麽要急於一時呢？
造反，這可是公子身份都保不住的大罪啊！
“邛國，江王？”
“有意思！”
嬴政先是皺眉，似有怒火在眼中醞釀，隨後不久，他眼中的怒火消散，轉而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
“章邯。”
嬴政喚了一聲。
章邯立馬雙手抱拳，低吼道：“在！”
“你覺得，錦衣衛如何？”
嬴政忽然沒頭沒腦的問題，讓章邯為之一頓，甚至連那番表忠心，願意帶隊拿下扶蘇的話都卡在了氣管裏。
“錦衣衛麽……”
“如今初建，還不成氣候。”
“但未來的成就，隻會在黑冰台之上。”
“以天下遊俠，地方無賴為眼線，這一點我黑冰台自愧不如。”
章邯非常中肯地給出了自己的評語，隨後眉頭一轉，又道：“隻是自設監獄、先斬後奏這種權柄，未免也太大了一些，若是錦衣衛統領不忠，恐怕會釀出大禍！”
“嗬，嗬嗬！”
“要不說，這小子可怕呢？”
嬴政笑得更開心了，又問道：“章邯，你執掌黑冰台，人前不過少府身份，若你不忠，寡人可斬你否？”
章邯沉聲道：“秦皇乃天下之主，您要臣死，臣自然當死，可斬！”
“可寡人若是斬了你，史書會如何評價寡人？”
“其他百官會如何看待寡人？”
“無緣無故的殺害一位重臣？”
“殘暴無道，喜怒無常？”
“可你再想想，若是扶蘇將來登基，他要殺錦衣衛統領，天下人會如何想他？”
“千古聖君，不受奸佞蒙蔽！”
“因為黑冰台藏在暗中，除非是找到他們的罪證，否則沒有人會被黑冰台影響！”
“但錦衣衛不一樣，他們站在眾目睽睽之下，沒證據就捏造證據，沒罪證就偽造罪證，把人先抓起來，打到他認罪，那個時候，才是皇帝要誰死，誰就得死！”
“等這把刀用髒了，被‘奸佞’蒙蔽的皇帝就幡然醒悟，憤怒之下砸了這把刀，再假惺惺的哭上幾聲，便能博來一個好名聲。”
“隨後，他再換一把新刀就是了。”
“朝堂之上，一人之言，便是一堂之言，君王之權，便高高在上！”
嬴政單手托腮，意味深長的說道：“你以為寡人糊塗了？要浪費多餘的錢糧去養錦衣衛這群注定會髒的家夥？對大秦來說，黑冰台才是耳目，錦衣衛，不過是咬人的惡犬罷了，即便是你這掌握了黑冰台的人，未來的錦衣衛要你死，你也得含著冤去死。”
秦始皇一番話，說的章邯冷汗涔涔。
他知道秦皇說得對。
可……
這好像不是他該聽的！
難不成是因為自己揭發了扶蘇謀反，秦皇要硬保扶蘇？
他是不是涼了？
“知道寡人跟你說這些，是什麽意思嗎？”
嬴政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又開口問了一句。
章邯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心中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要死了。
“所以不想死，就多動動腦子，好好盯著錦衣衛。”
“下次再讓人耍了，寡人就先要你的命！”
嬴政冷哼一聲，直接起身朝著後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