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通明識劍,蒙眼江川

“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不勞不得,這是不存在的。我願意給你,你就得,我不願意給你,你就不得。反過來說也成立。他願意給我濾紙,他就能得到魚,他不願意給我濾紙,他就不能得到魚。”

兩人都不接他的話,氣氛有些尷尬。老師提問的時候,如果沒有同學主動舉手回答,那老師就要點名了,不過,這次反過來了。

杜清晝點了老師的名字:“夏言導師,你怎麽想?我把條件放寬一點吧,不一定要用樹根做濾紙,隻要能找到類似於濾紙的東西就行。”

夏言覺得他被坑慘了。他並不是很怕這個學生,但他怕挨餓。他一開始跟過來,隻是想看看杜清晝在搞什麽花樣,很不幸的是,他真的看到了一些花樣。

杜清晝拈弓搭箭,飛舞的箭矢像花瓣一樣在空中散開,一條魚從水中“躍起”,落到他腳邊,隻需短短幾秒鍾。

正因如此,他才留下來打造木筷、木勺。但切削濾紙,這實在是太為難他了。

跟著這位學生,有魚吃,但有前提,那就是,得達成這個學生的奇思妙想。

要麽自己抓魚,要麽找到濾紙,夏言仔細估量,“高高興興”地選擇了後者。

選擇後者,至少還在這位學生身邊,別人吃魚的時候總不能一直讓他看著吧?至少會得到一點點邊角料吧?可如果選擇前者,那就連邊角料都沒有了。

夏言裝出勉為其難的模樣,“我盡力而為。”

杜清晝毫不客氣地提醒道:“等你盡力而為,那大家就要脫水了。我隻說一個字,鹽。”

夏言恍然大悟。鹽?脫水?對啊,這件事其實迫在眉睫,盡力而為是不行的。雖然身體缺鹽導致機能下降是個緩慢的過程,但是一直吃不到鹽,對人來說也挺折磨的。

“早說嘛,我的衣服是純棉的,可以撕下來一塊用於過濾。過會兒我再削幾個木碗,你們得到魚,分我一部分就行。”

“聰明啊,夏言導師。雖然你的刀不能用來生火,但用來切削還是挺不錯的。好好幹,最近幾天的魚都有你的份。對了,你擅長白天休眠還是夜裏休眠?李賢同學,你呢?”

夏言搶先答道:“我最近身體不好,習慣早睡。”

李賢說:“我最近身體特別好,要晚睡。”

“那行吧,大家排班守夜。我守上半夜,李賢守中夜,夏言,你守下半夜。先說一下,守夜是防止野生動物襲擊,防止其他人偷襲、偷東西,而不是防止其他人取水。明白了吧?”

夏言不加思索,立刻應道:“明白了。”

李賢又慢了一拍,他也給了肯定的回答:“好。”

“完美,分工完成。夏言,可以開始削碗了,哦對,再搞一些木簽吧。李賢,你負責從草木灰裏提取鹽。我要先補覺了,記得看我的手表,轉到11點的時候,把我喊醒。不然大家都要挨餓了。”

杜清晝說的11點對應的是23點,由於有6小時的時差,他醒來時大約是下午5點。那時候天還沒黑,能清楚看見水裏的魚。

杜清晝按時起床,吃了撒上鹽的魚肉,眼看天色漸漸昏暗,另外兩人用柔軟一些的樹葉墊在腦袋下麵,在岩石上睡著了。

按照約定,上半夜守夜的是杜清晝,他在這裏放了一支飛鏢代為守夜。

白天人多眼雜,很多機密活動無法開展。當下夜幕降臨,如果要暗殺其他人,正是行動的好時機。

當然,杜清晝要暗殺某個人不用等到夜裏,而且他也沒有暗殺的必要。

他要做的是一件更重要的事。這個考場,或者說戰場,聚集了太多強大的參賽者。

死亡遊戲裏有6個幸存者,但另外五人都不在這個考場。既然不在,他也不用費功夫找這些人了。這次,他看中的是一個相當強勢的人。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默然忍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間的無涯的苦難,通過鬥爭把它們掃清,這兩種行為,哪一種更高貴?

既然現在已經做到了生存,那就可以著手於毀滅了。

盡管有黑暗狩獵探路,這趟旅程仍舊很艱難。而且,這是潛行,他沒有借助圓環之光,也沒有借助鳶尾。

虧空的殘月冷漠地打量著這個卑微的世界。借著那一點點微弱的鄙夷目光,他花了大約兩個小時才到目的地。

在那兩人睡著之前,他說午休的時間太長,夜裏睡不著,今晚由他守夜,不用輪班。

另外兩人當然是興高采烈地答應了。

不然,他用兩個小時才到目的地,再花兩個小時返程,這就錯過了規劃的守夜時間段。

“不管是在白天還是黑夜,你的裝扮都很引人注目。冒昧地問一下,你能看見我嗎?”

他曾觀察此人長達十幾分鍾,此人聽力特別好,似乎能用耳朵代替眼睛。所以他來時格外小心,不想被人提前察覺。

用紅布蒙眼的女生轉過身子麵對著他,手裏的劍也指著他:“你不說話,我便不見。”

“那就是看見了。我想找到一個人,幫我看清人心之間的爾虞我詐。我想來想去,你應該是最合適的。”

“你成為我的眼睛,給我描繪世間美好。”

“可以。”

“成交。劍柄的溫度,像你的心一樣熾熱。你能看見,你來為我指路。”

一場驚悚詭異的合謀,就這樣輕而易舉地達成了。

路上,杜清晝習慣性地問起對方的名字,“請問,如何稱呼?”

“江河日下,川流不息,江川。”

“好名字啊!江川同學。你應該還沒有吃飯吧?”

“你叫什麽名字?”

“一千張紙。去掉第一個字就是了。你應該還沒有吃飯吧?總是拿著一把劍,長時間保持警覺,江川同學,你不覺得這樣太累了嗎?”

劍柄上傳來陣陣涼意,江川握劍的手也加重了幾分,好像多用些力氣,就能抵消這些冷氣。

這些由謊言帶來的、冷氣。

女生抬頭輕哼了一聲。這個合作夥伴,她有些不太滿意,若是連真名都不願告知,那未免過於浮漂了。但他先前所說,並未作假。

她願意給這個人一次機會,提醒道:“我的劍,名為通明。”

“什麽?”

“執此通明劍者,可明他人說話之真偽。”

杜清晝恍然大悟,“怪不得……一把從不離手的劍。真是沒辦法呀。我隻說一遍,不過你聽力好,應該能聽清:我的名字是,杜清晝。杜絕,清晰,晝夜。”

“確實如此。”

杜清晝又說:“隻有喜歡說謊的人,才會懷疑別人說的話是真是假。”

紅色布條之下,她被蒙蔽的雙眼,如日月般轉動、啟明,似悲似喜,無憂無慮。

“在我麵前,不必通明。你應該並不是很想用這把劍。直說了,指令是時代轉動而產生的,這把劍不是你一出生就有的。知道別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到底是幸福還是不幸?”

女生收起長劍,“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你要聽嗎?”

“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