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偶像,你好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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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她身邊總有爛桃花?:(

——白醫生的筆記

01

周五的陽光往往比前四天都要明媚。

漢城電視台的大樓裏,黎喬正盯著電腦屏幕劈裏啪啦地打字,她今天靈感大爆發,比預計時間提前近一個鍾頭寫完了她負責的稿件,甚至還有片刻閑工夫,和自家偶像發發微信。

黎小喬:咚咚,男朋友在不在?

親親大寶貝:在。

親親大寶貝:怎麽了?

黎小喬:沒事,就是突然覺得,世界上所有的門都得讓你來敲。

從來不知土味情話為何物的白老幹部不懂就問。

親親大寶貝:為什麽?

黎小喬:因為你敲好看呀!

【提示:“你”拍了拍“親親大寶貝”。】

黎小喬:我今天穿了你送給我的小裙子。

親親大寶貝:嗯。

從這聲簡短的“嗯”中,黎喬精準地提煉出了愉悅二字。

偶像一開心,黎喬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她起身在茶水間倒了杯茶,剛回到位置上,就聽見主任辦公室裏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

隨著砰的一聲,鄒紫薇摔門而出。她拿著幾張稿件,蹬著一雙恨天高,雖然她的妝容依舊如平日一般精致,但看起來臉很臭。

周圍同事相視一眼,都心照不宣地低下了頭,繼續磨稿子去了。

過了一會兒,藏不住事的楚原湊過來,壓著聲兒對黎喬說:“鄒紫薇被降職了。”

“剛剛?”黎喬喝了一口茶,驚訝道。

“是啊。偷偷告訴你,她之前負責的那個重點版塊,稿子寫得一塌糊塗,被幾個高層領導聯手罵了一上午。”楚原看熱鬧似的,“其實她以前就不怎麽認真寫,但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了黴運,上頭突然臨時抽查版塊內容,這才把這爛攤子給翻了出來。”

楚原講得頭頭是道,黎喬聽著聽著,沒忍住問他:“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我可是辦公室秘密八卦小分隊,微信群的積極分子。”楚原挑眉,“有興趣嗎你,看在我的麵子上,拉你進群。”

黎喬哭笑不得。

“那還是不用了,我想知道什麽直接問你就行了。”

他們這邊說著話,鄒紫薇已經背著包包從自己的工位出來,看樣子是要出去吃中飯。她補了妝,但依舊擺著一張很臭的臉。

她目不斜視從黎喬位置旁路過時,包上的鏈條掃過桌麵,一下子就帶倒了上麵的玻璃水杯。

下一秒,杯子砸到地上瞬間四分五裂,茶水潑了一地。

楚原叫了聲:“你有病啊!”

這動靜不小,霎時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在了他們兩人身上。

鄒紫薇轉過身,先是瞧了眼地上慘不忍睹的水杯,又瞧了眼沒說話的黎喬,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極富挑釁意味的神情,那雙眼睛裏明明白白地寫著:我碰碎了就碎了,你能拿我怎樣?

忌憚對方知道自己的過往,鄒紫薇曾懷著僥幸,明裏暗裏在工作上針對黎喬那麽多次,她卻一直傻愣愣地裝不知道,也沒見白一寧管過一次。

這麽想來,白一寧其實也沒那麽愛她。

黎喬沒太注意對方的神情變化,心思全在自己的裙擺上,上麵留下了一塊很明顯的茶漬。

偶像親手挑選的小裙子被這貨一杯茶給潑了?

鄒紫薇理了理耳邊的碎發,繼續假惺惺地說:“我可不是故意的,況且一個杯子、一條裙子也不值多少……”

“撿起來。”黎喬打斷對方。

那雙原本溫和的眼睛陡然冷下去,她盯著對方,一字一句地命令:“然後和我說對不起。”

鄒紫薇愣住。

在這之前,黎喬給鄒紫薇的感覺其實一直都和高中時的一樣,即使別人有意為難她,她也不甚在意,甚至願意獨自吞了啞巴虧,從不給那人難堪。

但鄒紫薇顯然不夠了解黎喬,她可以接受自己吃虧,但不能接受偶像、與偶像有關的人或事吃虧,或者與偶像有關的事物損壞。

見鄒紫薇呆呆地杵在原地,黎喬繼續清冷地提醒道:“老同學,我不想重複第二遍。”

“對……對不起。”

鄒紫薇渾身打戰,立刻彎腰去拾水杯碎片。

黎喬慵懶地靠著椅子,就這麽看著她,等她撿好碎片放在她的桌上,才慢慢回了句:“沒關係。”

頃刻間,黎喬剛才身上那種瘮人的冷意仿佛隻是鄒紫薇剛剛看花了眼,此刻對方又恢複了平日的溫柔,甚至還雲淡風輕地提醒自己。

“以後你走路要慢一點,小心哪天就把自己給摔著了。”黎喬頓了頓,補充,“或者把你這高仿名牌包給摔了。”

鄒紫薇臉一紅,咬著牙轉身走了。

“厲害啊喬妹。”楚原看得大快人心,“第一次看你發火,有點酷哦。”

其他幾個關係不錯的女生也笑嘻嘻地調侃,黎喬笑了幾句,讓他們趕緊去忙工作。

黎喬收拾了玻璃碎片,剛倒進茶水間的垃圾桶裏,一抬頭,難得穿著休閑裝的宋予忱靠在門邊,一臉玩味地盯著自己。

黎喬表麵笑了笑,實際在心裏吐槽,他一個副台長跟閑得慌似的,天天看辦公室的熱鬧。

“鄒紫薇下一期的稿子被撤下來了,你知道嗎?”他問。

黎喬點頭:“剛知道。”

對方很不在意地提了一句:“重點版塊一時無人接手,所以,我想交給你試一試。”

“我?”黎喬反問。

宋予忱挑眉:“很驚訝?”

“有一點吧。”黎喬倒沒有預料中的高興,反而她看向宋予忱的目光多了一分好奇,“交給我,隻是因為我寫得好嗎?”

宋予忱笑了:“對,隻是因為你寫得好。”

02

下午白一寧提前發了微信,他手術結束得早,所以開車來接她。

黎喬下班打完卡,一出大樓就看到了白一寧的黑色轎車。

她連蹦帶跳,笑眯眯地跑過去坐上了專屬自己的副駕駛座位。

“我們去哪裏呀?”她眨眨眼。

“吃飯,然後順便給你一個驚喜。”白一寧說。

“驚喜?是什麽?”

不會又是康乃馨這類神奇的東西吧……

白一寧調了座椅位置,從後座摸出一小塊蛋糕遞到她懷裏:“暫時保密。”

“這麽神秘啊。”

黎喬想也沒想就接了那個蛋糕,直到她撕開包裝紙,吃了兩口,才感覺到哪裏不對勁。

偶像每次開車載她,基本都帶著各種好看好吃的小點心,而且他們的第一個目的地幾乎都是飯店……

黎喬不吃蛋糕了,伸手從包裏摸出鏡子,掐了掐自己的臉。

別人談戀愛都一起健身減肥變好看,她談戀愛怎麽感覺天天被當個豬喂……

“你很瘦了,不用減肥。”白一寧真切地提醒。

黎喬朝他豎起大拇指:“我就喜歡愛說實話的人。”

不過誇獎完,她又暗自小聲嘟囔一句:“我先吃了今天這頓,明天一定開始減肥。”

路上,黎喬連續接了三個電話。每掛完一個,她都長長歎了口氣,然後開始重新撥號碼。

對話開頭也從“鄭先生你好”“打擾你了李太太”變成“對不起你打錯了,我今年買過保險了”。

“怎麽了?”白一寧關心道,“忙工作?”

黎喬眼睛不離手機屏幕,又歎了一口氣:“那倒不是,就是最近忙著找房子。我之前租的那個房子,房東下個月要收回去賣了給女兒當嫁妝。”

“這年頭,租好房比買房還難。”她默默碎碎念。

白一寧眯了眯眼,輕聲說:“我有一個省錢的好主意……”

黎喬擺擺手,迅速打斷他,堅決道:“我不會和你一起住的。”

白一寧慢慢減速,默不作聲地將車停在路邊停車線內。

等到黎喬的視線離開手機,看著前麵一片綠油油的草坪,迷茫道:“我們到飯店了?”

白一寧解了自己的安全帶,一雙純黑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對方。

“為什麽?”他冷不丁地問。

“啊?”

“為什麽不和我一起住?”他麵容氣定神閑,身子卻故意慢慢靠近黎喬,語氣輕柔,嗓音低沉,輕而易舉地挑逗著黎喬的視覺神經。

他這是不是在勾引我啊?黎喬默默咳嗽一聲,移開視線,雙手抵在他的肩頭,開始結巴:“太……太早了。”

此刻天色還早,明亮的光線映著他的雙眼,顯得眸光越發灼灼。白一寧細長的手指劃過她柔軟順滑的烏黑發梢,慢慢挑起一綹在指尖打圈。

“你緊張什麽?”

黎喬一個激靈,耳尖瞬間發紅:“我沒有!”

白一寧定定地看著她。

哢嚓一聲,他指尖一轉,將對方腰邊的安全扣插好,轉而抬頭,眼底的神情非常無辜純良:“我隻是想幫你係個安全帶而已。”

黎喬無語。

我隻是……而已。

多麽綠茶式的回答啊,偶像,你果然變了。

悅耳的電話鈴聲打破了車內的曖昧。

黎喬反應過來,立刻掏出手機:“我……我接個電話,淮夏的。”

白一寧挪回去,看著那來電顯示,忍不住感慨:“她從小到大都挺會見縫插針的。”

黎喬悻悻地按下通話鍵,一邊警惕地打量著白一寧,一邊熱情道:“哈嘍寶貝。”

那邊沉默片刻,傳來周漾的聲音。

“喲,黎喬。”

黎喬頓了頓,重新看了眼來電號碼才繼續問:“淮夏呢?她手機怎麽在你這兒?”

“她……剛剛去廁所了。”周漾的語氣有點漫不經心,“我拿她手機打遊戲呢,一不小心按到你號碼了。沒什麽事,你掛了吧。”

黎喬一臉莫名其妙:“噢。”

“有事?”白一寧問。

她也沒多想,搖頭道:“沒事,打錯了。”

03

吃飯的地方主打海鮮,叫“佐味”,在一片竹林裏麵。

院外有核對身份的保安。

黎喬記得楚原念叨過,說是“佐味”向來隻對會員開放,私密度很高,一般人根本進不來。

他們一路跟著服務員走到叫作“白鷺廂”的包間門口。

推開門,座位上坐著一男一女。

見他們到了,身著淺色旗袍的女人趕緊起身迎接他們。

黎喬呆呆看著那人,半晌才驚喜道:“林染姐姐!”

“小黎喬,好久不見。”林染還和六年前一樣漂亮優雅,她伸手摸了摸黎喬的頭頂,滿意道,“長成大人了。”

黎喬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染和她熱絡幾句,一回頭看向座位上不苟言笑的男人,略微不滿道:“老丁,你坐那兒幹什麽?過來和我妹妹打個招呼。”

男人在處理文件,聽她說完,真就收起手機乖巧起身,一步一步走來。

他看向林染時一直溫溫柔柔,但視線一轉,麵對黎喬時目光陡然冷淡下來。

“你好,丁楚卿。”

非常簡潔的自我介紹,明顯不想多說廢話。

“好久不見。”黎喬忍不住朝他那筆直的雙腿看去。

記得六年前,他似乎還需要坐在輪椅上。

林染看出了黎喬的想法,笑著說:“他一年前才徹底好的,多虧你家白醫生疏通,那位權威教授才願意幫我們老丁手術。”

“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黎喬問白一寧,“怎麽不和我說?”

“說了,是驚喜。”白一寧說。

林染握上丁楚卿的手,說:“你還沒和白醫生打招呼呢。”

丁楚卿頓了頓,皮笑肉不笑道:“你也好。”

白一寧薄唇輕輕揚起。

“都別站著了,上桌吃飯。”林染遞給服務生一個眼神,後者便按響提示器,將早已備好的餐食一個個端來。

“白醫生和我家老丁認識時他才高二,也就是你離開漢城的第二年。

“他幫了老丁很多,無論是工作還是身體,我們一直保持著非常良好的關係。”

林染知道黎喬的故事,但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有些往事如今不必再提,所以也隻是一語帶過。

丁楚卿不愛說話,他坐在林染身邊,纖長的手指一直不停剝著蝦殼,等到蝦肉幾乎盛了小半碗,才推到林染麵前。

黎喬看得很稀奇。

林染笑了笑:“我喜歡吃蝦,但不太會剝殼。”

他們之間的交流親密又自然,黎喬突然就很羨慕,自己和偶像雖是在正正經經談戀愛,但不知為何,中間總跟隔著什麽似的。

“你想要嗎?”白一寧挽起袖口,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攥起一隻蝦,“想要就說。”

黎喬直勾勾地盯著那雙手。

那雙隻適合握起手術刀的手。

“放著。”

黎喬把蝦從對方手裏搶過來,認真道:“我給你剝,保證比他速度快。”

白一寧無語。

丁楚卿慢慢抬眼望向黎喬,黑漆漆的眸子裏帶著一絲挑釁。

黎喬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接下來的二十分鍾,兩個勝負欲滿分的“三歲兒童”一直低頭賣力地剝蝦,妄圖取得最後的勝利。

林染默默喝了一口茶,無奈道:“你們倆……能不能別那麽幼稚?”

酒足飯飽後,林染一時興起,帶著黎喬去飯店後花園參觀。

兩人一走,白一寧堆在臉上的溫潤笑容便漸漸褪去。

“裝得累嗎?”丁楚卿真切地問他。

“還行,畢竟習慣了。”白一寧不緊不慢地說,“林染小姐很聰明,一眼就看出了我有事單獨找你。”

丁楚卿倒也不謙虛:“她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人。”

他補充:“也是最漂亮的。”

“是這樣的,我聽說我父親最近有與你合作的意向。”白一寧問,“想向你求證一下。”

“是有,不過我沒有同意。”

丁楚卿稍頓,非常直白地問:“白一寧,你是不是在白氏安插了內線?”

白一寧笑而不語,繼而伸手摘下眼鏡,按了按眉心。

對方打量著他的神情,也不知是打趣還是感慨:“我以為,你會選擇當一輩子的醫生。”

白一寧晃了晃酒杯,微微歎氣:“護得住,就當;護不住,就和前六年一樣。”

丁楚卿:“你以為商場是說進就能進的?”

“你覺得我不夠格?”白一寧笑容不減,主動向他舉杯。

頃刻,酒杯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夠。”

記得熟識那次還是很多年前,丁楚卿公司出了很嚴重的經濟漏洞。為了融資渡過難關,司機推著他的輪椅,在白氏大樓前足足等了一整天。

傍晚傾盆大雨,一輛純黑邁巴赫精準地停在台階之下,白一寧撐著傘,從車內走到他麵前,目光無比平靜。

“我的立場不代表白氏的立場,但我希望你能把合作的機會交給我。相信我,這會是您所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不滿二十歲的小孩,憑著祖母留下的家底一路闖**,在擁有龐大的資產與資源後卻一聲不響地將一切拋擲身後,選擇去當一名普通骨科醫生。

酒桌上借著微醺的醉意,丁楚卿曾問過,為什麽要這麽做?

而白一寧隻是低眸。

不能見她,卻想要好好保護她。

時至今日,他兜兜轉轉一大圈,終於重新將她鎖在自己身邊。

丁楚卿問:“你沒告訴她嗎?”

白一寧隻是笑:“有些事她不需要知道。”

丁楚卿神情微動,似是想到了過去一些不太美好的記憶,語氣不由得增添一絲嘲諷之意。

“果然,我們都是瘋子。”

04

黎喬的租房之路在經過連續幾天的電話轟炸後終於有了一絲光明。

一家看起來很可靠的房產中介聯係她,說手裏有一套不錯的房源,價格合適,環境優美,最重要的是離電視台很近。

天降喜事,她本還對房屋的真實性存有疑慮,但中介說了,是房東臨時被公司調去國外工作幾年,又不舍得賣房,這才降了房租,急著出手。

黎喬下班去看房時,特意叫上了白一寧。

中介小哥人瘦個高,全程服務很好。他帶著兩人繞著房屋轉了一圈,八九十平方米的麵積,兩居室,客廳臥室全部朝南,裝修都是全新的,屬於拎包入住。

“真是抱歉,這家人的外甥之前在客房住了一段時間,所以洗漱用品還沒來得及拿走。房東的意思是想問問黎小姐能不能接受客房上鎖。”一年成交量全組第一的王牌中介立刻小聲解釋,“您不知道,據說他們家孩子腦子有問題,不僅重度潔癖還沒有人情味,最不喜歡別人進出自己房間了。

白一寧沒作聲。

黎喬表示理解:“小孩挺有個性的。”

“不過安全性您可以放心,我們小區屬於高檔公寓,保安都是二十四小時巡邏的,有事按下報警器,保證安保人員在兩分鍾之內到達現場。”

黎喬心動了,她轉身問白一寧:“你覺得怎麽樣?”

白一寧評價:“不錯。”

於是這事就這麽拍板了。

簽完合同,黎喬喜滋滋地拉著白一寧去了趟超市。畢竟也算是喬遷之喜,她決定明天給男朋友做頓豐盛的晚餐。

“想吃什麽?”黎喬在一堆土豆裏挑挑揀揀,“用這個燉肉行嗎?”

白一寧盯著那圓不溜秋的東西看了好久,摸了摸下巴說:“都行。”

“吃香菜嗎?”

“可以。”

“牛肉要不要來一點?”

“看你。”

黎喬動作微頓,回過頭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盯著對方:“白一寧同誌,你現在的態度很敷衍啊。”

白一寧此刻正認真研究手裏那一小瓶生抽,聽到這話,立刻抬頭真誠道:“我不挑食。”

這話是真的。

關於如何製作食物,白大少爺還停留在用麵包機烤吐司和水煮雞蛋上,除此之外,就是現成的外賣和食堂盒飯。

吃飯對他而言,隻是為了保證每天攝入足夠的營養。

黎喬想了想覺得好笑:“偶像,你居然對食物完全沒有興趣,怪不得你那麽瘦。”

白一寧頓了頓,低頭淺笑:“你覺得我瘦?”

“比起那些電影裏的肌肉男主角,你是稍微瘦弱了那麽一點點。”黎喬特意比畫了一下,“就一點點。”

他深深看著黎喬,聲音沙啞:“在國外你還看過那種片子啊……”

其實黎喬當初隻是被周梓澄拖著看,勉強看了會兒就立馬跑路了。不過此時認是非常不可取的,所以,黎喬決定繼續打腫臉充胖子。

“當然看過,我告訴你,我認為那幾個知名男演員中演技最好的當數……”

黎喬越說越來勁,小小發揮了這幾年當記者練就的口才,將自己看到的外加想象七拚八湊,愣是說得有聲有色,無比形象。

大約是見對方一直沒有回應,黎喬這才隨意地回頭,突然發現白一寧早就走遠了。一個大媽牽著小孩站在她身後,對方堵住小孩的耳朵,一副“小姑娘年紀輕輕怎麽如此開放”的震驚表情。

回家的路上,黎喬愣是憋著氣,一句話沒和白一寧說過。

進門後,黎喬也不急著做飯,而是又給淮夏打電話。

連續三天,都是無人接聽。

“我覺得淮夏有點怪怪的。”黎喬對白一寧說,“她現在很少找我聊天,而且每次我問她什麽時候回來,也都支支吾吾的,沒個準數。”

黎喬越想越可怕:“你說他們不會被騙進傳銷組織了吧!”

白一寧看了她一眼,默默坐在沙發上,順手摸了本書翻閱。

“你昨天不是還追了周漾參加的那一期綜藝嗎?別多想。”

“是哈。”黎喬冷靜下來,坐在他身邊重複,“我就是覺得怪怪的。”

白一寧說:“哪裏?”

“說不上來,就覺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白一寧想了想,客觀分析道:“可能……是因為我們都長大了,性格、舉止方麵的改變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班長。”黎喬看向他。

“嗯?”

黎喬笑眯眯道:“你也長大了。”

白一寧臉不紅心不跳,抬眸反問:“你指哪方麵的長大?”

說完這句話,他還故意盯著黎喬的眼睛,妄圖從中捕捉到一點令人愉悅的神情。

黎喬的耳朵隱隱有發熱的跡象。

但她生生忍下,麵不改色道:“下次你還是別用這樣一本正經的語氣說渾話了。”

大晚上的,容易出事。

白一寧輕笑,收回目光繼續看書。

見他一副根本沒打算走人的架勢,黎喬有些著急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挑明兒了說:“你看這天也不早了,你明天還要上班對吧,是不是該回家了?”

白一寧淡淡看了她一眼:“你趕我走?”

我哪裏敢?黎喬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怎麽可能,我就是關心你,怕你回去太晚睡不好覺。假如你睡不好,明天做手術時突然犯困怎麽辦。”

白一寧點頭:“有道理。”

黎喬心中一喜,剛想開門送走偶像,後者已然起身,徑直走向那扇緊閉的客房。

黎喬眨眨眼,提醒道:“門鎖了。”

白一寧一聲不吭,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把鑰匙,三兩下打開了門。

他回頭,笑了笑:“忘記告訴你了,和你簽約的人是我表姑夫。”

什麽玩意?

黎·被玩弄股掌中·喬:“你就是傳說中那個沒有人情味的潔癖外甥?”

白·腹黑老狐狸·一寧:“顯而易見,是這樣的。”

黎喬睜圓一雙眼:“你怎麽不早說?!”

“看你剛剛挺開心的,不太忍心破壞你的好興致。”白一寧頓了頓,好心提醒,“喬喬,下次再簽合同的時候記得要核對房東的身份證和房產證,看看是否一致,否則容易被騙。”

“什麽意思?”

“意思是,這房子是我表姑夫負責租的,但這房產證上的戶主名字是我。”白一寧笑得越發燦爛,“換而言之,我現在是你的房東哦,小粉絲。”

黎喬無語。

“我去洗澡了。”他丟下這句話,便不再管她,從客房拿了提前放好的換洗衣服,就往洗手間鑽。

這一過程中,黎喬一直處於石化狀態。

直到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她才憤憤地摸出自己的日記本,洋洋灑灑寫道:

絕對不能告訴他的秘密:果然我的偶像,依舊是那個原汁原味的腹黑男。╰(‵□′)╯

05

“所以你們就這麽莫名其妙地同居了?”周梓澄懶洋洋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你大半夜的給我打電話,一副快世界末日的口氣,我本來還因不用改畫而感到挺高興的,結果到頭來就這麽一點芝麻大小的事情?”

“這件事還不大嗎?白一寧現在就住在我隔壁,離我直線距離不超過十五米。而且他出來的時候隻穿了睡袍,胸口刻意露出了好大一片。”黎喬將腦袋蒙在被子裏,雙眼通紅,語氣激動,“好大好大的一片!”

周梓澄:“你半夜不會跑到人家房間企圖行不軌之事吧……”

黎喬一愣,不滿道:“我是那樣的人嗎?”

“你當初為了追星都能跑來漢城一中了,我想也沒啥是不可能的了。”周梓澄幽幽道。

黎喬啞口無言。

“澄兒,那你說我該如何做,才能永遠得到他的心呀?”

周梓澄看了看表:“怎麽著,十二點,你開始‘網抑雲’了?”

“不是。”黎喬咳嗽一聲,“我和你說正經的。你最近不是在畫少女漫畫嗎?”

周梓澄笑了,她丟下勾線筆,起身邊倒水邊說:“我畫少女漫畫就擅長談戀愛啦?那人家寫言情小說的,豈不是遍地是男友?”

黎喬:“你說得有道理。”

周梓澄:“要不你和他造個娃吧?”

“你怕是瘋了吧。”

“那要不你試試,承包他的一日三餐?”對方又建議。

黎喬心中一動,覺得這方法不錯。

正所謂想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那我從明天開始早起,做好精致營養的早餐等著偶像,他吃多了,不就能明白我的心意了嗎?

她滿意地掛了電話,躺在**閉上眼,心中大石已落,終於可以睡覺了。

一秒,兩秒,三秒……

黎喬又睜開眼,那我明天早上做什麽好呢?冰箱裏好像隻有他們今天買的菜,可那些是用來做晚餐的,早餐總不能也吃白米飯吧……

啊,好糾結。

她把頭埋在被子裏,開始在兩米的大**滾來滾去。

翌日,黎喬是被白一寧給叫醒的。

黎喬迷迷糊糊地看著穿戴整齊的他,問:“你怎麽起這麽早?”

對方沒說話,伸手把八點鍾的鬧鍾放在她眼前。

黎喬瞬間醒了。

該死的,完蛋了,昨晚腦補得太興奮,直接失眠到了淩晨三點鍾。

“我……我起來給你做早餐。”黎喬起身,手忙腳亂地掀開被子。

“不用。”白一寧按著她的肩膀,“我在樓下買了雙人份,已經放在桌上了。你可以繼續睡一會兒,等醒了,再把早餐加熱一下。”

“你去哪裏呀?”

“去加班。”

“加班?那加完班回來還愛我嗎?”

白一寧一頓。

“我腦子不好,胡說八道的。”

白一寧盯著黎喬懵懵懂懂的樣子,突然就被她給可愛到了。

“要早安吻嗎?”他問。

黎喬立刻捂住嘴:“我……我還沒刷牙。”

說完,她幹脆十分熟練地撩起劉海,拱到他麵前乖巧道:“喏,親吧。”

白一寧勾唇,彎腰親了一口她的額頭:“走了。”

“拜拜。”黎喬笑得眼眸彎彎。

直到對方關上門,她才將小腦袋又塞回被子裏,延續昨晚睡不著的熱情,激動地在**滾來滾去。

啊啊啊,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他的嘴唇那麽軟!

滾了大約十分鍾,黎喬這才想起了什麽,摸來床頭櫃充電的手機,準備給白一寧發個語音。

嘴巴要放甜,語氣要溫柔,態度要親昵。

言情小說裏女主鞏固自己的地位都是這麽做的!

黎喬盯著手機盯了半天,想了想,還是決定先發給周梓澄過目一下。

過了會兒,周梓澄回複。

“不夠溫柔。”

“不夠膩歪。”

“不夠作。”

她又繼續發了好幾段,得到了對方同樣的回答。

黎喬:“哼,挑剔!”

最後,她幹脆直接點開白一寧的對話框,清了清嗓子,聲音變得又溫柔又作:“寶貝,好好上班,好好掙錢,不要總是想我呀。”

此刻,遠在十幾公裏外的漢城市醫院。

門診時間不忙,白一寧難得坐在桌前玩手機,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事實上白一寧在談戀愛後,就穩定保持著愉悅的心情,甚至左之言故意往白一寧桌上扔了一根自己的頭發,對方也隻是很貼心地建議他沒事多吃點黑芝麻,小心身為一名光榮的醫生,救人未果而中途脫發。

左之言寫完分析報告,剛想問白一寧中飯吃什麽,一抬頭,發現對方正反複聽著一段語音。

前麵不太聽得清,但最後一句倒是分毫不差地聽了個完整。

“不要總是想我呀。”

“不要總是想我呀。”

“不要總是想我呀。”

哼,秀恩愛死得快。

萬年單身狗左之言將桌子一拍,起身往外走,悲憤道:“這屋子酸味太大,我出去透透氣。”

白一寧:“走之前把門關上。”

左之言:“我不!”

沒幾秒鍾,他又折回來,神情不再嘻嘻哈哈,而是嚴肅地拍了拍白一寧的後背:“嘿,別聽了,外麵走廊坐了個老太太,看起來情況不太好。”

白一寧神情微動,起身跟著左之言出去了。

左之言說的老太太拖著印花麻袋坐在椅子上,衣衫襤褸,麵容憔悴,一雙眼睛謹慎地打量著周圍。

“您好,請問您是來看病的嗎?”白一寧出於職業習慣,走到老太太麵前細心詢問道,“您是不是不知道,該怎麽掛號?”

老太太先是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她用濃重的鄉音小心說道:“我就有點不太舒服。”

白一寧幹脆坐在她身邊,輕聲問:“哪裏不舒服?”

“腰。”老太太說,“貼了幾個星期的膏藥,一直疼得不見好。”

左之言在一旁嘀咕:“腰椎間盤突出吧。”

白一寧:“您能用手指一指疼痛部位嗎?”

老太太乖乖照做。

“這是脊椎下側。”白一寧用指尖輕輕碰了碰那個位置,眉頭皺了皺,“最近有過骨折嗎?”

老太太低頭想了半天。

“三個月前,有一次腳剛踩上門檻就折了,不過不嚴重。”

白一寧收回手,認真對她說:“保險起見,我帶您先去做核磁共振。”

老太太一聽,頓時急得連連擺手:“不行,我沒錢,我還得攢錢給我兒子娶媳婦哩。”

“媳婦重要,身體也重要啊,老太太。”左之言哭笑不得。

“沒事,我們先做初步檢查,這幾項是不花錢的。”白一寧給左之言使了個眼色,隨即攙扶著老太太往樓下走。

三十分鍾後,白一寧帶老太太做完檢查,又幫她辦理了住院手續。

掃描的最終結果第二天才能拿到,老太太坐了好久的大巴車才來到城裏,白一寧好說歹說才將她留住,錢他可以先墊著,到時候出院時,直接刷醫保卡抵消就行。

老太太不停道謝,說她兒子在外麵忙事業,自己也不肯打擾他,結果現在,卻給他這個醫生徒增麻煩。

白一寧神情不變,依舊禮貌道:“我應該做的。”

好不容易安頓下來,他剛回辦公室坐下,就接到一通陌生電話。

“您好,請問是哪位?”

對方似乎是個女人,禮貌地詢問:“白醫生是嗎?”

“是我。”他耐心答道。

對方笑著說:“是這樣的,關於之前您在地震中的英勇作為,您一直深受觀眾的喜愛,我們電視台想要邀請您做個訪談。”

“抱歉,我沒有興趣。”白一寧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等一下,我認為您可以再考慮一下,我叫陳瑤,是漢城電視台、社會新聞版塊的副主任。”

白一寧一頓:“你說你是漢城電視台的?”

“是,我們製作這次采訪的本意,是為了給青少年樹立……”

“什麽時間?”白一寧打斷她。

陳瑤沒反應過來:“啊?”

“我去。”白一寧邊起身,邊將桌麵理好。

陳瑤心中一喜:“您答應了?那我立刻就安排好時間,主要是看您哪天有空,我定個地方。”

“就今天吧,也不需要定地方了。”白一寧勾了勾唇,“你們電視台就很不錯。順便,我可以指名來采訪的人選嗎?”

“當然可以。”陳瑤笑道。

06

“哈嘍,班長,我今晚不能和你一起吃飯啦。”黎喬獨自靠在空無一人的樓梯口,非常惋惜地發微信語音。

過了會兒,對方回了句:“為什麽?”

“今天明明是周末,結果我領導突然塞給我一個據說特別重要的采訪,那神秘嘉賓不知道為什麽,特意點名要我來做訪談。”

黎喬想了想,故意硌硬他:“你完蛋了,白一寧,你的女朋友太好看的事實已經人盡皆知了,馬上就要落入他人的虎口了。”

“嗯,你真棒。”他的語氣聽起來毫不在意。

“班長,白一寧同誌,白醫生,你這個回答聽起來不太有求生欲啊,萬一人家是個帥哥,我分分鍾就拋棄你和別人私奔!”

黎喬正說得起勁,肩膀突然被後麵的人一拍。

她止住聲,回頭看見肖以國一臉油膩的笑容:“小黎和誰打電話呢,這麽開心?”

黎喬笑容淡下去,敷衍:“和男朋友。”

對方一怔:“小黎有男朋友了啊。你男朋友做什麽工作的呀?”

“哎喲,現在醫生的待遇不行啊。我一朋友就是醫生,天天被病人投訴,到現在三十多歲了,連個房都買不起,挺沒前途的。”他色眯眯地瞧了眼對方纖細的腰肢,“我市中心一套房,連按揭都沒做,當初全款拿下,光裝修就花了三十來萬……”

他又開始叭叭叭,黎喬聽得腦殼痛,這次連話都懶得說,轉身就要走。

肖以國見狀,氣急敗壞地拽住她的手腕。

“我告訴你,你一個剛入職的小記者,別三番五次這麽不給我麵子,信不信我一句話就讓你滾蛋!”

黎喬翻了個白眼,剛抬頭準備罵回去,就見前麵落下一高大身影,突然就伸手將她拉了過去。

熟悉的氣息一下子近在咫尺。

黎喬愣住:“白一寧?”

肖以國蒙了,叉著腰衝白一寧破口大罵:“你誰啊?多管什麽閑事!”

白一寧比他高了十來厘米,此刻居高臨下冷眼盯著他。

“我告訴你,我表叔是漢城市政府的……”

後麵幾個字肖以國還沒說出口,白一寧已然率先抬腳,二話不說,將他從那低矮的台階上踹下去。

一陣慘叫持續了好幾秒才止住。

“對不起,腳滑了一下。”白一寧不慌不忙地說。

黎喬:“……”

“太狠了吧。”

“狠嗎?”白一寧低眸,淡定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疼得爬不起來的肖以國。

“我盡量控製了。”

此刻陳瑤才匆匆趕來,看到麵前一幕,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剛剛她還和前台妹子形容白醫生溫文爾雅,好家夥,轉眼就把人給踹下樓梯了。

她懶得管肖以國的死活,重新擺好完美笑容,結果目光剛對上那兩人,冷不丁就瞧見白一寧擁著黎喬。

怪不得白醫生指定要黎喬采訪,還特意保密,不讓對方知道。

好家夥,小年輕擱這玩情趣呢。

黎喬掙脫白一寧,有些尷尬地介紹:“陳姐,這是我男朋友。”

白一寧低眸,將她慌亂的神情盡收眼底。

他看著陳瑤,溫和且認真地更正:“你好,我是黎喬的未婚夫。”

陳瑤:“……”

黎喬:“……”

07

“我當初知名傳媒大學畢業,一、二、三等獎學金拿了個遍,畢業後一腔熱血栽進電視台的大門,幻想著未來我坐在頂樓的辦公室內,手一伸就有人遞來一份文件,咳嗽一聲就有人將冰咖啡放在我的左手邊。”

陳瑤喝了一口溫熱的咖啡。

“是的,抱著這樣的想法,我這個萌新在第一天就碰到了肖以國。”

——這個普通大學畢業,工作經驗全無,但憑著親舅舅的關係順利入職並且高她一級的紈絝子弟。

“我第一天上班,他為了樹威風,以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把我罵得狗血淋頭。說真的,那一刻我座位抽屜裏就有把水果刀,要不是看當今法律權威不容個人挑釁,我早把他就地解決了。

“陳姐,現在你嘴邊的笑意已經收不住了。”黎喬將下巴擱在一摞文件上,好心提醒道。

對方不以為然:“收不住就收不住吧,也不差這一會兒。黎喬,我告訴你,像你家白醫生這種脾氣和長相出挑的富二代,基本上就是大海裏撈針,一輩子遇不到一個。要珍惜啊小姑娘。”

她們沒談幾句,主任辦公室的大門就從裏打開。

白一寧身姿挺拔,麵色平靜,笑得和接診時對待病人一樣如沐春風。

“我和你們肖主任道過歉了。”

肖以國也從辦公室門裏露出一張臉。

他摔得鼻青臉腫,但看到身邊的白一寧跟見了鬼似的,一路小跑到黎喬麵前,也不說別的,就垂著腦袋一個勁兒地道歉。

“小……不不不,黎姐,之前是我多有冒犯,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您就當我是個渣渣,以後在電視台渴了餓了盡管吩咐我,保證隨叫隨到!”他頓了頓,訕訕地笑問,“我可以走了嗎?”

黎喬一頭霧水。

“走吧。”白一寧道。

對方麵露喜色,忙不迭溜了。

白醫生一動不動,瞥了眼那道狼狽的背影,淡淡點評:“太棒了,他現在的精神很是不錯呢。”

陳瑤咽了咽口水,心想:是啊,這貨都被你威脅得不正常了。

“得,我也先下班了,你抽時間給你男朋友做個采訪,做完交給我。”

陳瑤打過招呼,就趕緊蹬著高跟鞋走了。

采訪完,他們關好燈也走了。

車內,白一寧從口袋裏掏出消毒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手指。

黎喬看著,突然歎了一大口氣。

白一寧擦幹淨手才拍了下她的小腦袋:“下次工作上如果再有人為難你,或者需要什麽樣的資源,你可以讓我幫你。”

白一寧將她臉頰邊的發絲別在耳後:“別什麽都不說。”

黎喬拂開他的手,理直氣壯道:“我們一個醫生一個記者,職業不同工作內容不同,我和你說了又沒用。”

白一寧語氣變了變:“沒用?”

“我不是質疑你的人脈和身份,我也知道白家在漢城很有勢力。”黎喬低下頭,執拗道,“我能自己解決。”

白一寧為了不接手白家產業抵抗了這麽多年,她不想成為他的軟肋,也不想成為他的絆腳石。

“你打算怎麽解決?”白一寧一字一句地反問,“你專心實現自己的理想,我為你提供相對單純的工作環境,這樣不好嗎?”

黎喬搖頭:“我不想讓工作和感情混在一起。”

白一寧卻不這樣認為:“你的精力應該用在工作上,而不是在這些爾虞我詐的算計之中。”

他們一人一句互不相讓,最後黎喬急了,直接口不擇言:“真的不需要的,以前沒有你的六年,我明明也過得也很好。”

是啊,他們空缺了彼此的六年。

一直一直都不曾被提及的六年。

“嗯。”白一寧轉過頭,語氣冷淡下來,“是我欠考慮了。”

黎喬咬咬嘴唇,悄悄打量他。

完了完了,說錯話了。

她不敢動,噤聲好久才小心翼翼冒出一句:“我好困呀。”

為了增加真實性,她還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毯子在座位下麵,你先將就著靠在這裏睡,我開快一點。”他聲音很輕,聽不出態度,但眉眼逐漸露出一點柔軟的神采。

黎喬眯了眯眼睛,見他又細心地調高了車內空調的氣溫。

“對不起。

“我剛剛說話的語氣不太好。”黎喬側過身,討好地拉了拉他的衣角,“男朋友別生廢柴鹹魚的氣呀。”

白一寧沒說話。

“要親嗎?”黎喬笑得賊甜,“要女朋友親一口才消氣嗎?”

“……”

雖然白一寧一副謙謙君子模樣,但她細心地發現,對方鏡片下的眼睛隱約閃爍著“你現在真是不得了”這幾個大字。

無所謂,隻要男朋友開心,臉麵什麽的都不重要。

“黎喬。”他無奈地按了按眉心。

“到,有何吩咐?”黎喬立刻應了聲。

“在你之前,我沒談過戀愛,所以我不太明白如何做,才算對一個女孩很好很好。”白一寧語重心長,將毯子往上提了提,“我並不是非得插手你的工作,隻是想告訴你,你不需要改變自己,不需要隱忍迎合別人,也不需要那麽懂事。

“無論發生什麽,你都可以無條件地依賴我、信任我。

“一切都有我。”

六年前我沒能保護好你,所以六年後,哪怕竭盡所能,我也一定可以要護住你。

黎喬從毯子裏探出手,慢慢攥住他溫熱的手心。

“我們不要吵架。”

“不吵架。”白一寧騰出一隻手,輕輕蓋住她的眼睛。

“閉好,別亂想。”

08

華燈初上,夜幕降臨。

一男人披著米色風衣,很沒形象地蹲在廣場邊上。

他身邊站著一小姑娘,年紀不大,穿著一身粉色,襯得皮膚越發白皙。

“我是祖國的花骨朵。”小姑娘說。

“你頂多是個長在路邊的狗尾巴草。”男人說。

“你個霸王花。”小姑娘又說。

男人側過身子,露出一個痞笑,和當年上學混日子時的神態幾近一致:“大姐,上次剛回國碰見你,怎麽這次剛回國,我又碰見你了。”

白一安感慨:“可能這就是緣分吧,溫時景舅舅。”

“什麽緣分,全是孽緣。”溫時景沒好氣地站起來,“喂,小鬼,送你回家了。”

白一安沒動,就這麽盯著他,問:“溫家和白家相比,哪家做的生意更大呀?”

“涉及領域不同,但按規模和資產來說不相上下吧。”

白一安小朋友繼續用一種炙熱目光看著他:“舅舅啊,不如以後等我長大了,我嫁給你得了。”

他想也不想,冷冷地回答:“你做夢,你這棵瘦不拉幾的草居然想吃我這頭壯實的牛。”

白一安卻不在意:“我哥說了,如果我爸放棄培養他了,就一定會把目光轉移到我身上。這意味著我以後不能隨心所欲地打遊戲吃零食了,隻能被關在小黑屋裏沒日沒夜處理枯燥的文件。”

她搖頭晃腦,手裏還抱著一大瓶兒童牛奶:“後來我哥也說了,我要是不想繼承公司,可以退而求其次,抱住某個很可靠的大腿不鬆手。”

某個似乎很可靠的大腿:“你怎麽不抱你哥的?”

白一安歎氣:“我哥說了,他的大腿隻能讓黎喬姐抱,讓我哪裏涼快哪裏待著去。”

溫時景樂了:“喂,你是他親妹妹嗎?”

“我哥說我是我媽充話費送的。”

“你哥就這話說得有點道理。”

溫時景抬頭看向一片漆黑的天空,突然就想到幾年前,他在國外一家書店裏偶然撞見了白一寧。那時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卻很淡定地抬眸,說了句“巧”。

“不巧,這離我家的直線距離隻有三百米。”他咬牙切齒。

白一寧笑了笑:“我知道。”

“你去見黎喬了?”

“沒有。”

聽到這話不知為何溫時景鬆了口氣。

可看著對方那欠揍的臉,他又忍不住炫耀:“我們住在一起,每天一起上學放學,她還會做飯給我吃,你應該沒吃過吧。真可惜,味道還不錯。”

溫時景以為對方會生氣,又或者會傷心,可等來等去,他也隻是輕輕合上書,用一種運籌帷幄的淡然笑容回應自己。

“那又怎樣,她喜歡的人,自始至終都隻有我一個。”

“白一寧,你可真是能忍。”

溫時景眼中劃過一絲複雜,正準備繼續求那小鬼頭回家,一低眸,發現對方正直勾勾盯著遠處。

“看什麽呢?”

“我瞧見了一個熟人。”白一安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奇怪,她怎麽會在這兒?”

溫時景皺眉,湊過去,見白一安將那略微模糊的照片放大再放大。

這是……

照片裏隻有一個披著棉麻外衫的女人,身材高挑,脖頸纖細,看起來依舊是過去那個瀟灑冷酷的大美人。

“我哥不是說淮夏姐和周漾哥在外地試戲嗎?”白一安好奇地碎碎念,“而且她大晚上往醫院跑,怎麽不去我哥的醫院?”

廣場對麵,赫然就是某綜合性醫院。

溫時景這些年沒和淮夏單獨聯係,但偶爾和父輩的那些人聊天,也聽過他們提及淮夏,個個無不發出惋惜。

“淮家的獨女,活脫脫被那個不入流的小子蒙蔽了心,第一名考上的專業,愣是沒讀完就輟學當經紀人了……”

他不鹹不淡地開口說:“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