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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夥人走得很遠了。他們輪流扛著比利,冒著狂風暴雨,在巴倫山區崎嶇不平的路上大步行進。經常有人滑倒或跌跤,這時他們就會咒罵坑窪的岩石路麵和漆黑的夜色。因為路上沒人打開手電筒,比利不知道他們到底要把他抓去哪裏。

比利一會兒被夾在壯碩的胳膊下,一會兒被搭在寬闊的肩膀上。他不停地扭動身體,奮力掙紮,但也隻是白費力氣而已。那夥人牛高馬大,鐵了心要抓他。最後,比利筋疲力盡,隻得聽由他人擺布了。他們在這樣的平路上走了許久,既沒爬坡也沒下坡。黑暗中,波光粼粼的湖麵看上去就像一扇扇通往地獄的窗戶。當肆虐的狂風掃過時,他們踉踉蹌蹌,腳板打滑,狼狽中抓著同伴以防跌倒。待到風小一點時,比利叫起來:“你們把我帶去哪裏?你們要把我怎樣?”

一路上,那夥人嘴裏罵罵咧咧的,但誰都不搭理比利。

房子大門和臥室門都已經被踢壞了,為了擋點風,比利的母親在黑暗中摸索著用家具把門頂起來關上。大半個夜晚,狂風暴雨侵襲了整個房子,澆透了所到之處的任何東西,哐哐啷啷地摧毀了一切能震碎的物品。

那一夜母親和女兒無法入睡,她們蜷縮在濕漉漉的被子底下,互相打氣安慰對方。黎明時分,風變小了,周圍死一般寂靜,她們感到孤單和害怕極了。

比利有時被搭在某個硬朗的肩膀上,肋骨被頂得很疼,有時又被夾在某人的胳膊下,雙腿擰著耷拉下來,背部扭曲得很痛。每隔幾分鍾他們就會換下手,把比利從一個人換到另一個人那裏。比利一次又一次地忍受著身體的疼痛,他心中充滿了恐懼和難受。終於他感覺到他們在下坡了。過了一會兒,暴風雨使出了最後的猛烈一擊,在差點把所有人都掀翻在地之時,戛然而止。雨水不再斜著打來,而是豎著飄下。漆黑的夜晚,寂靜無聲,竟讓人突然有了一絲暖意。

扛著比利的人大聲歎了口氣,拍了拍比利的背。

“快到了。”他說。

“哪裏?”比利問,“快到哪裏了?”但誰都沒有出聲搭理他。

他們的腳步放慢了。路越來越難走,到處是大塊的岩石和鬆動的石塊。手電筒也被他們打開了,突如其來的亮光讓比利一時睜不開眼睛。他聽見那夥人拖著腳,低聲嘀咕著,像在挪動一件很沉的東西,但又實在想不出那是什麽。他被人推過一個狹窄的通道,重重地摔倒在地。接著,比利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那夥人嘀嘀咕咕地說著話,腳步聲也漸漸遠去。

“喂”,他朝他們喊道,“我怎麽辦?”但卻沒有人回應他。

比利豎起耳朵,聽著四周的動靜。除了屋頂雨點的滴答聲,還有喘氣的聲音,這讓他不禁汗毛倒豎起來。

“誰?”比利緊張地問道。

“我!”有人應道。聽聲音跟他一樣是個小孩,比利鬆了一口氣,緊張和害怕的情緒也減少了些。

“這是怎麽回事?”他說,“這裏是哪兒?”

“不知道。”那個孩子說,“我們隻知道被關在這裏,再也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