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獄那頭等你
【01】
晚上九點半。
我和女朋友從外麵吃飯回來,她去浴室洗澡,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這時候,手機突然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這個號碼是我下午換的,隻有女朋友和死黨浩子知道,女朋友就在浴室,那就應該是浩子打來的。
我按下接聽鍵,正準備開罵,對方問道:“你好,你是林森嗎?”
那聲音很冷,沙啞,還夾著一口痰,聽起來像一個老女人,我的第一反應是浩子的惡作劇,就罵道:“你小子什麽時候做的變性手術?”
對方似乎沒與我玩笑的意思:“你好,你是林森嗎?”
我也收起笑臉:“你是誰?”
對方仍舊問著那個問題:“你好,你是林森嗎?”
我有些氣憤:“沒錯,老子就是林森,你他媽的是誰?”
對方停頓了片刻,回道:“我叫謝必安。”
我在腦海裏極速搜索著這個名字,卻毫無結果,我本想說他打錯了,但既然他能說出我名字,說明這通電話就是找到的:“我不認識你!”
他暗笑了一聲,那聲音很怪異:“但我認識你!”
我有些懵了,我確定朋友群裏沒這麽一個人,對於這個名字也沒有絲毫印象——他到底是誰?
我強忍怒氣:“你說你是怎麽認識我的?”
他的語氣裏仍帶著一絲怪異的笑:“我們就是今天認識的,你忘記了嗎?”
我迅速回想著白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早起,我和浩子出去閑逛,物色到一個合適目標,接著成功得手,得手後,我約女朋友逛街,給她買了一條項鏈,然後我們吃飯,除了得手的目標,今天,我沒遇過任何陌生女人。
打電話的就是她?
如果是她,她是怎麽知道我手機號碼的?
我試探性地問:“你不會是……?”
對方猜出了我心中所想:“不,我不是那個被你搶包的女人。”
我鬆了一口氣,心中的疑惑反而更濃了:如果不是她,那會是誰?
對方繼續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就在剛才!”
剛剛鬆弛的心再次緊繃起來:“你說什麽,她死了?”
對方說:“沒錯,她死了!”
我當然不相信,那女人看上去很健康,怎麽會突然死掉:“你別騙我了,她不可能死的,不可能!”
對方冷哼一聲:“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中心醫院的一號手術室看看。”
我掛斷電話,戴上帽子口罩匆匆出了門。
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我幻想這通電話是惡作劇,那女人根本沒死。
我趕到中心醫院,那裏擠滿了人。
我慌亂跑到一號手術室外,看到了哭泣的男人,孩子還有老人。接著,手術室外的紅燈滅了,醫生走了出來,雖然我沒聽到他和那些人說什麽,但我知道那是一個噩耗!
護士們推出了一具屍體,在經過我麵前的時候,蓋在屍體上的白布突然掀開了,我看到了一張慘白的臉。
雖然殘破不堪,但我還是認出了她。
沒錯,她就是下午被我搶包的女人!
就在幾個小時前,她還好好的,為什麽突然就死了呢?
隨後,我問了走在最後的護士。
那護士解釋說,根據目擊者稱,那女人好像被搶了包,正在追趕搶包人,在橫穿馬路的時候,被一輛廂式貨車撞飛了,送來醫院後,搶救無效死了。
說到最後,那護士搖搖頭:“真是可憐,她兒子一個月前出了車禍,雖然被搶救過來,但是成了植物人,她取錢是為了給兒子交拖欠的手術費的,結果自己卻出了事。”
聽完護士說的話,我整個人徹底懵了。
我當時隻是看到她的挎包鼓鼓的,感覺有料,就直接動手了,沒想到竟會出這種事!
這時候,我手機又響了,仍舊是那個陌生號碼,那個叫“謝必安”的男人打來的。
我按下接聽鍵,他冷冷道:“你看到了吧,那女人死了,她是你害死的!”
我回擊道:“你胡說,她是自己闖紅燈,那是意外,跟我沒任何關係!”
他不急不緩地說:“如果你沒搶她的包,她也不會因為追你而闖紅燈,最後丟了性命,你拿了不該拿的錢,也害了不該害的命!”
我反問:“你到底是誰?”
他回道:“我們見過麵的,你忘記了嗎,就在你逃走的胡同口!”
逃走的胡同口?
我記起來了!
當時在胡同內搶了那女人的挎包後,胡同口確實坐著一個人的,他戴著一個黑帽子,低著頭。
我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剛好抬起頭,我看到了他的臉,他臉上有一道疤,嘴角掛著怪異的笑。
當時我沒在意,經他這麽提醒,我忽然想起了那張古怪的臉和陰森的表情。
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那張隻見過一次的臉,卻愈發清晰起來,我質問道:“你想怎麽樣?”
他淡淡地說:“我給你一天時間去處理其他事情,明天這個時候,你必須去公安局自首,說出你這些年犯下的罪行,並承認那女人的死和你有直接關係,然後贖罪。”
我突然覺得這種說法很可笑:“贖罪?你憑什麽這麽命令我,別以為你看到什麽就可以決定一切了,就算你去公安局揭發我,警察也沒證據,那女人活該,她是自己被車子撞死的!”
他冷笑道:“那好吧,那我就在地獄那頭等你,不見不散。”
話落,他就掛斷了電話。
【02】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女朋友問:“你去哪了?”
我沒說話,一頭倒在沙發上,女朋友知道再問下去也是自討沒趣,就直接回臥室了。
我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我起身去陽台抽煙,剛點著煙,卻發現樓下甬道旁的座椅上坐著一個人,他好像拿著一本書,在認真閱讀。
我感覺很古怪,這大半夜的,誰會坐在那裏看書。
那個人似乎意識到有人在看他,倏地抬起頭,目光正好落到我身上,然後開口說了一句話,但是我沒聽到是什麽。
那一刻,我手裏的煙突然掉了,正好掉在腳上,我本能地叫了一聲,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人已經起身走了。
我確定自己沒看錯,坐在樓下的那個人就是目擊者。
我認得那張臉!
我鬼使神差地跑下來,我要追上她,我要問問清楚!
她走的速度很慢,我一邊嗬斥,一邊追趕:“謝必安,謝必安,謝必安!”
這時候,她緩緩轉過頭,我愣住了,她不是謝必安,而是一個陌生女孩,她一臉驚恐地問:“你在叫我嗎?”
我不敢相信,我明明確實看到了謝必安的臉,怎麽突然變成了其他人:“剛剛就你一個人嗎?”
那女孩點點頭:“我要準備下個月的考試,每天晚上都來這裏背東西。”
我悻悻地回了家。
我隻能說,或許是睡眠不足,或許是壓力太大,我才將那個女孩的臉認成了謝必安。
次日一早,女朋友就和閨蜜去逛街了。
我一個人在家無聊,就想去找浩子聊天。
我買了些吃的,坐上公交車。
我坐在了司機後麵的位置,一路上,我都在回想昨天發生的事情,無意間的一次抬頭,竟然在後視鏡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謝必安的臉!
臉上的疤痕和嘴角的笑意!
這時候,他竟然對我笑了笑,然後輕聲細語地說了一句什麽,就和昨晚遇到的情景一模一樣。
我猛地轉頭,發現車廂後麵擠滿人,我起身,試圖從那些人中找到謝必安,車廂內的人太多了,我隻好放棄。
車子到站後,我和幾個乘客下了車。
當車門關閉,車子駛離的瞬間,坐在最後靠窗位置的人突然轉過頭,我再次看到謝必安的臉!
原來,他真的一直在車上!
他對我笑笑,然後開口說了一句話,雖然我沒聽清,但是根據口型,我最終做出判斷——我在地獄那頭等你!
我忽然想到,昨晚他掛斷電話之前說的最後一句就是這個!
我摸出手機,撥通他的電話,沒等他說話,我就咒罵道:“你到底想怎麽樣?”
他說:“我隻想要你贖罪。”
我回擊道:“狗屁贖罪,我犯了什麽罪,那女人的死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說:“距離贖罪的最後期限隻剩十二小時了,過了這十二小時,你就再也沒機會了,到時候,我會在地獄那頭等你的。”
我充滿不屑:“我告訴你,老子不是第一天出來混了,你少他媽的在這裏嚇唬我!”
這時候,電話被掛斷了。
我再次撥打過去的時候,電話已經無人接聽了。
我徑直去了浩子家,然後將昨天經曆的事情還有那個幾次出現的謝必安告訴了他,浩子聽了,不禁笑道:“你小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膽小了。”
我仍舊很擔心:“可是那女人……”
浩子打斷我:“那女人是自己闖紅燈,然後被撞死的,和你沒關係,你不要再疑神疑鬼了,如果真有問題,警察早就來抓我們了,我想那個什麽謝必安肯定是變態,才會騷擾你的,你等著看吧,用不了多久,他就累了,每天都跟蹤你,他遲早會累死的。”
聽了浩子的話,我心情好多了。
接著,我們喝酒喝到很晚,我回去的時候已是晚上十點。
我坐上末班公交車的時候,忽然想起謝必安的那句話:“距離贖罪的最後期限隻剩十二小時了,過了這十二小時,你就再也沒機會了,到時候,我會在地獄那頭等你的。”
如今,最後的十二個小時已過。
我的心冷不丁一激靈。
這時候,公交車到站了,我和車上的另一名乘客一起下車,我忽然很在意對方的容貌,她會不會是謝必安?
我刻意瞄了她一眼,確定是一個漂亮女孩。
她似乎也發覺了我有些不對勁,快步走開了,我倒是鬆了口氣,看來如浩子所說,那個謝必安真的累了。
我穿過馬路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叫我:“林森?”
我轉過頭,發現是司機師傅在說話。
那一刻,我的心一陣緊蹙,那根本不是司機師傅,而是謝必安!
他笑笑說:“祝你做個好夢,我在地獄那頭等你,不見不散!”
話落,車子便開走了。
我愣在原地,忽然感到一簇惡意。
這個謝必安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麽簡單,隻是短短一天,他就三次出現我的周圍,或者是背書的女孩,或者是不起眼的乘客,或者是公交司機!
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我到家的時候,女朋友正在看電視,她見我臉色不好,問我怎麽了,我說沒什麽,也坐下來和她一起看。
她看得很入神,我卻總是心神不寧,或是去陽台向下看看,或是出門轉轉,女朋友問:“你怎麽了,看起來怪怪的?”
我聳聳肩說:“沒什麽,轉轉而已。”
我當然不能告訴她,那個被撞死女人的事,更不能說有一個叫謝必安的怪人找上了我。
那一晚,我做了一個噩夢,我夢到那個被撞死的女人,她滿臉血汙的向我索要東西,我說,我給你錢,我把錢都給你,她卻笑笑說,我不要錢,我要命!
次日一早,我早早起床,然後去樓下市場買早點。
排隊的時候,我總是刻意觀察周圍人的容貌,我害怕那個謝必安又神不知鬼不覺地藏到我身邊。
還好,我沒發現她。
我買了豆漿油條,轉身準備回去,忽然感覺有人在盯著我,我迅速找到對方。
我沒猜錯,又是那個謝必安。
他站在離我幾米遠的地方,一手領著孩子,一手拎著早點,雖然換了發型和衣服,但那張臉,我認識!
他對我笑笑,說:“我在地獄那頭等你,不見不散。”
我丟掉早點,試圖衝過擁擠人群,抓住那個可惡的家夥,抓住那個變裝癖,人實在太多了,當我衝過去的時候,他已經領著孩子不知去向。
【03】
我很失落,悻悻地往回走。
經過紅綠燈的時候,停在機動車上的一輛轎車突然搖下車窗,我本能看了看那司機,油膩的光頭男,他衝我微微一笑:“我在地獄那頭等你,不見不散。”
我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沒錯,開車的就是謝必安,不,不是謝必安,而是一個和謝必安擁有同一張臉的男人!
這時候,紅燈變成綠燈,我眼睜睜看著“謝必安”開車離開了。
我的視線隨之而去,看到在街對麵站著一個小男孩,他衝我微微一笑,然後說了一句什麽,我知道,他說了什麽,他也有擁有和謝必安一模一樣的臉。
我起身的時候,他突然跑開了。
頭頂上的陽光瞬間變成了淩厲的冰刀,將我切割得粉碎。
如果說昨天我兩次遇到謝必安可以用跟蹤騷擾來解釋的話,那麽今天早上分別遇到的買早點的女人謝必安,開車的光頭謝必安,還有站在馬路對麵的小學生謝必安就沒那麽簡單了。
我忽然意識到,這並不是簡單的惡作劇。
或許,這背後另有陰謀,這世界上不止一個謝必安!
我快步跑回家,一路上,我幾乎是在驚恐和尖叫聲中度過的。
直至這一刻,我才意識到,如果仔細觀察,我身邊有很多謝必安,比如穿著清潔工人工作服的謝必安,比如匆匆趕去上班的白領謝必安等等,每個謝必安都離我很遠,當我試圖追趕他們的時候,他們轉身就不見了。
我懷疑是眼睛出了問題,我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就去醫院做檢查,檢查結果卻告訴我,我很健康,我的眼睛,我的神經,我的腦袋沒出任何問題。
我看到的那些謝必安都是真實的!
當我走出檢查室的時候,忽然感覺旁邊有人看我,我本能地扭頭,隻見一個小護士在對我笑,她一邊笑,一邊說:“我在地獄那頭等你,不見不散。”
我急了,嗬斥道:“你站住,你給我說清楚!”
我的嗬斥沒讓她停留,她轉身就鑽進電梯,當我再趕過去時,她已經不見了,周圍的病人都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我。
這時候,我再次聽到那句熟悉的話,隻是這次是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我在地獄那頭等你,不見不散。”
我驚呆了,目光瘋狂地在那些圍觀的病人中來回,直至我看到謝必安熟悉的臉。
他迅速隱匿在人群中了,我驅散人群,卻沒找到他,他就這麽悄無聲息的出現,然後又消失了。
我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恐怖漩渦,一個有各式各樣謝必安出現的怪圈,我不知道該怎麽脫離,也不知道該如何自救。
這種生活持續了一段時間。
我發現,隻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會有謝必安出現,他會變成各種職業,各種形象出現,但無一例外,他們都擁有一張謝必安的臉。
我變得不敢出門,女朋友和浩子也說我整天疑神疑鬼。
我知道,我被謝必安纏上了,他要活活玩死我!
在我精神即將崩潰的時候,再次撥通了謝必安的電話。
我想要向他投降,告訴他我輸了,但是當電話接通,我說出自己的想法後,謝必安卻笑了:“現在已經太晚了,你已經失去了贖罪的機會,我沒辦法幫你了。”
我仍舊不放棄:“你之前說過的,隻要我找到公安局,說出自己的罪行,並且承認那女人的死和我有關係就可以的。”
謝必安說:“我確實說過,當時我給了你思考時間,你最終放棄了這次機會。”
我問道:“你告訴你在哪裏,我過去找你,我要和你麵談!”
謝必安說:“你現在還不能過來找我,但是過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我追問:“你到底在哪?”
謝必安沉默了很久,說:“我在地獄的那頭。”
接著,電話就被掛斷了,我感到了徹底的絕望,但浩子告訴我的信息才是更深邃的絕望,他顫顫巍巍地問我:“林森,你知道那個謝必安是誰嗎?”
我搖搖頭,說:“你知道嗎?”
浩子說:“白無常。”
我一臉疑惑:“白無常,什麽東西?”
浩子說:“就是無常鬼,電視劇裏出現的黑白無常,鬼差!”
我一驚:“黑白無常?”
浩子說:“你去網上查查就知道了,白無常名為謝必安,黑無常名為範無救,你怎麽會被鬼差纏上呢!”
怪不得這個名字聽起來怪怪的,沒想到白無常就是謝必安!
那一刻,我想到了報警,但是警察肯定不會相信我的話,那隻是傳說裏的鬼差,怎麽會在真實生活中出現呢!
我以為躲在家中就可以避開謝必安的糾纏了,但是我錯了,謝必安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滲透進入,電視劇的畫麵裏,手機空間的圖冊裏,總有會有一張或半張謝必安的臉。
他的出現從來不搶鏡,就是默默地出現,當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橫亙在那裏了。
我感覺自己快被逼瘋了,我開始服用大量鎮靜藥物,即使勉強睡著,也會陷入深不見底的噩夢。
夢裏,我仍舊被各式各樣的謝必安糾纏。
我知道,他真的要索要我的性命來了。
這種日子持續了一個月後,我終於再也無法忍受,選擇向警方投案,我供述了自己數年的搶劫經曆,也道明那女人的死和我有關,我本以為說出這些,會獲得救贖,但我錯了,我在公安局的樓道裏看到了一個穿製服的謝必安,他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我在地獄那頭等你,不見不散。”
我被刑事拘留了,在被送進看守所之前,我拉著警察的手說:“警察同誌,我被一個叫謝必安的男人纏上了,求求你們,幫我抓住他吧!”
警察說:“等你進了看守所就好了,那個纏上的你人進不去的。”
我被送進押運警車的一刻,通過後視鏡,看到了司機的臉,沒錯,又是謝必安的臉,我嘶喊著:“抓住他,抓住他,他就是謝必安!”
警察將我按住。
那一刻,我看到後視鏡中的謝必安張開了嘴,他沒發出聲音,但從口型我可以辨別出——我在地獄那頭等你,不見不散!
【04】
被送進看守所的我沒有獲得救贖,我被更多的謝必安糾纏著,不論是在號裏,還是吃飯,洗澡,甚至睡覺,在我的視線所及之處總有一個謝必安在看我,然後對我說話。
我吃得越來越少,睡眠越來越少,我感覺自己就要死了,但是那些謝必安還是不肯放過我,瘋狂糾纏著我,我唯一能夠回擊的方式就是怒吼和哀求,最後值班民警發現我的異狀,帶我去了醫院,神經科醫生聽了我的情況後,建議轉院去精神病院。
在我送去精神病院後,醫生說我患上了妄想症,那個謝必安是我妄想出來的人物,他甚至不屑一顧地對送我來的警察說:“你知道嗎,上個月,我們也接收了一個類似病人,那個人也是幻想有人糾纏他,還說那個人叫做範無救。”
謝必安和範無救?
我瘋狂地喊叫:“你為什麽就不能相信我,那個謝必安是真實存在的,他就是要纏上我,他要纏死我的!”
我被確定為妄想症關進了精神病院,每天都被注射各種鎮定藥物。期間,女朋友和浩子都來看過我,在看到我現在的狀態後,都搖搖頭離開了。
雖然每天都進行治療,但是謝必安並沒有離開,他仍舊出現在精神病院的各個角落,或者是病室,或者是衛生間,或者是院子。
每次他出現,都是不同形象,但說的永遠是同一句話。
那天晚上,我被注射鎮定藥物才睡去,半夜時分,我突然醒了,負責看管我的護工睡著了,這時候,一個人經過我的病房前麵,我悄悄下床跟了過去。
我記得他,他叫張傑子,就是醫生口中上個月被送進來的患者,總是稱自己被一個叫範無救的人纏上了。
雖然醫生說他腦袋有問題,但是我相信他。
這麽晚了,他突然跑出去做什麽?
我連忙跟上去,他走到天台上,然後我看到了一個身材矮小的胖子,那個人對張傑子說:“來吧,我在地獄這頭等你。”
張傑子癡迷地說:“是不是我去了地獄,就可以擺脫現在的一切了。”
那人點了點頭。
張傑子就跳上天台,他突然轉身,看看我,臉上掛著滿足的笑,接著縱身一躍,落到地麵上的時候,化作了一朵血花。
這時候,我看到了謝必安,他站在了那個矮胖子身邊,我這才意識到,那個人是範無救,謝必安問我:“想不想要解脫?”
我本想回絕的,但是身體卻做出了點頭的動作,他笑笑說:“那就來吧,我在地獄那頭等你。”
在地獄那頭等我?
我知道,隻要我邁上天台,然後跳下去就徹底解脫了,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那一刻,我義無反顧地站了上去,我看到了一麵靜謐美好的湖,我想要投入它的懷抱,接著我聽到了謝必安的那句話:“來吧,我在地獄那頭等你,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我微笑著,也跳了下去……
我拿著一份報紙,走進那間重症監護病房。
兩個月前,他出了車禍,成了植物人,他的母親取錢後被人搶劫,在追趕過程中被撞死了,現在承擔這一切的隻有趴在床前的這個可憐男人了。
我輕輕撫摸那孩子的臉,然後抽出我的本子,在上麵寫了些什麽。
接著,那孩子就醒了,他叫了聲爸爸,男人醒了,看到了陌生的我,我笑笑,林森死了,這個孩子醒了。
那男人問我:“你是誰?”
我轉頭,繼續笑笑:“我叫謝必安。”
接著,我就匆匆離開了。
離開醫院,我輕輕展開報紙,今天的頭條新聞是“XX精神病院兩名精神病患者午夜跳樓身亡”,我看到了林森的照片,歎息道:“多行善事,惡果自報。”
我隨意找了一個街邊的長椅坐下,從白天到午夜。
那天的午夜,那個十字路口發生了一起車禍,一對母子正常通過人行橫道,卻被超速闖紅燈的貨車碾死了,最讓人不寒而栗的是,那個孩子被碾壓後仍有呼吸,司機在下車確定後,進行了二次碾壓,然後瘋狂逃逸……
他下車的時候,看到了坐在長椅上的我。
我們對視後,他匆匆上車逃了。
我歎了口氣,緩緩起身。
我知道,我的工作又要來了。
那天晚上,我撥通了一個陌生號碼,電話接通後,我問道:“你好,你是趙小成嗎?”
對方冷冷問道;“你是誰?”
我回道:“我叫謝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