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空降新人

早晨5點50分,駱辛準時起床。洗漱、穿衣、吃早餐,早餐是兩片素食麵包加一杯鮮榨果汁。出門時間是6點30分,步行8分鍾到達地鐵站,6點40分坐上地鐵。這個時間段,地鐵上的人還不是很多,基本上大家都有座位,如果車廂內太過擁擠,會讓駱辛有壓迫感,整個人會很焦灼,也無法從容揣摩路人的心思。

駱辛喜歡觀察人,喜歡“透視”地鐵車廂裏一張張形形色色的麵孔,因為人在一瞬間的所思所想總會不經意地體現在五官上。尤其是眼睛,隱藏了太多太多的秘密。駱辛在學習著從那裏麵看到一個人的欲望、情感、心緒,甚至健康。隻是駱辛的眼神總是太過直接,偶爾會引起別人的誤會,以為他是地鐵色狼,不懷好意,有兩次不得不掏出警察證表明身份,才免於挨揍。

這個早晨,駱辛沒理會地鐵裏的其他乘客。他雙手抱著雙肩背包,身子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眼睛直直地盯著地上的某個角落,腦海裏浮現出他第一次坐地鐵時的笨拙和忐忑,是寧雪柔軟白皙的雙手一次又一次堅定地拽著他,訓練他最終學會獨自一人乘坐地鐵,可如今那雙手他再也牽不到了。

地鐵不存在堵車問題,所以駱辛基本上每天早上7點05分左右便會到達單位——金海市公安局檔案科。但是往往他不是第一個到達科裏的人,那時寧雪都會比他早到,為的是把他獨有的“玻璃隔斷屋”提前清掃幹淨,好讓他一踏進裏麵便置身在整潔舒適的環境下。就是這樣,從駱辛12歲到如今的22歲,整整10年,無論工作還是生活,寧雪總在駱辛身邊,事無巨細、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他,才使得駱辛的人生並沒有那麽地“脫軌”,所以可以想象寧雪的死對駱辛的人生來說是多麽地顛覆。

而駱辛原本便是一個極度痛恨或者準確點說是害怕改變的人。就拿手機來說,他人生的第一部手機是周時好送給他的,一部2006年上市的滑蓋手機,他一直沿用至今,也就是說,他習慣於在某種定式中去工作和生活,一旦發生改變便會引起高度焦慮,乃至失控。悲哀的是,駱辛很清楚自己的問題,但每每卻又總是無法自控。駱辛知道自己必須要接受寧雪徹徹底底離開的事實,但無法想象當自己走進那間不再有寧雪身影出現的辦公室時會做何反應,以至於每踏一層台階腳步都異常沉重,貼在大腿右側彈動的手指頻率也越來越快。

檔案科在市局大樓四樓,上了樓梯左拐,走到走廊的盡頭便能看到檔案科的大辦公間。一進辦公間的門,右首邊有四個隔斷工位,其中一個工位原本是屬於寧雪的,現如今被分配給了新來的檔案員葉小秋。再往裏,靠近窗戶,有一張單獨的辦公桌,是科長程莉的位置。而左首邊,則是一個玻璃隔斷房,玻璃上貼著磨砂膜,從外麵無法看清裏麵的狀況。葉小秋剛調來檔案科的時候,以為玻璃房是科長辦公的地方,但很快發現並不是,而且她來了也有一周的時間了,玻璃房的門始終是鎖著的。她曾試著跟另外幾個檔案員打聽,可是都沒有得到正麵的答複,都說過一陣子她就知道了。葉小秋心裏好奇極了,為什麽科裏的人會對有關這間玻璃房的話題諱莫如深?檔案科職位最高的當數科長,她都沒有獨立的辦公空間,又是什麽人會有這份特殊待遇?

葉小秋沒想到滿足她好奇心的機會竟戛然而至。昨天夜裏她接到科長程莉的電話,吩咐她今天提早一些到科裏,爭取7點之前把玻璃房裏的衛生清潔好,玻璃房的鑰匙在程莉辦公桌最下麵的抽屜裏。程莉還特別解釋並沒有故意針對葉小秋的意思,實在是科裏其他同事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大早上要做的事情太多,沒辦法那麽早到科裏,所以隻能麻煩她。最後程莉還叮囑她,千萬不要改變屋裏任何東西的位置。

科長特意打電話交代,葉小秋不敢怠慢,一大早剛過6點便趕到科裏。從科長辦公桌抽屜取了鑰匙,打開玻璃門,在門邊摸索到電燈開關摁下,葉小秋終於得以窺見玻璃房內的廬山真麵目。裏麵空間不是很大,隻有六七平方米的樣子,陳設稍顯局促:一張辦公桌,一把靠背椅,與辦公桌平行戳著一塊白黑板,白黑板對麵醒目地立著一列三組書架,整整占了一麵玻璃牆。辦公桌上空空如也,連台電腦也沒有,書架上倒是滿滿當當的,有一些厚厚的書籍,還有一排排牛皮紙檔案盒,檔案盒顏色、樣式統一,碼放得整整齊齊。這屋子裏看起來也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沒進過人了,到處都落著厚厚一層浮塵。

轉悠了一圈,感覺也沒啥稀奇,葉小秋便開始著手清潔工作。開排風換氣,把玻璃牆麵和幾個陳設表麵的灰塵用抹布反複抹幾遍,再用拖布把大理石地麵拖擦幹淨,40分鍾,完活。把清潔工具歸置好,葉小秋又回到玻璃房,快步走到書架前,抽出一盒檔案,迫不及待地翻看起來。原來剛剛在擦書架時她驀然發現,書架上陳列的竟然都是犯罪學和心理學方麵的書籍,並且大多是英文的;而中間一組書架上擺放著的一盒盒檔案則更吸引她,因為盒子側麵備注的名頭竟全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國內和國外的皆有:白寶山、周克華、馬加爵、龍治民、段國誠、趙誌紅、黃勇、靳如超、董文語、邱興華、楊新海、高承勇、張君、楊樹明……柳永哲、艾德·蓋恩、泰德·邦迪、理查德·拉米雷斯、查爾斯·曼森、丹尼斯·雷德、埃德蒙·肯珀……葉小秋是學偵查學的,她當然知道這些人都是作惡累累、臭名昭著的重案罪犯。像葉小秋現在手裏拿著的,正是自1988年至2002年的14年間,製造了11起入室殺害女性案件,於2016年落網,2019年初被依法執行槍決的連環殺手高承勇的檔案。檔案盒中的卷宗頁都是複印的,但有明顯的來自案發當地公安部門的水印,說明這些卷宗資料都是複印於第一線而且是最真實的資料,葉小秋不禁再一次對這間玻璃房的主人產生好奇,到底是什麽人在搜集和研究這些罪犯的檔案呢?

葉小秋捧著檔案正看得入迷,視線中突然闖入一隻白皙修長的手,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手中的檔案盒已經被奪走了。葉小秋趕忙抬頭,便看到一張清瘦白淨的臉龐,一雙幽邃的眼眸正直直地盯著她,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色彩。葉小秋愣了愣,心裏暗念:“莫非這就是小屋的主人,怎麽會這麽年輕?”瞬即,趕忙伸出手,解釋道:“你好,我是新來的檔案員葉小秋,是程科長讓我進來收拾衛生的。”

年輕人眼睛一眨不眨,轉身把手中的檔案盒插回書架上,然後轉回身默默地走到辦公桌前,摘下背上的雙肩包,放到桌角,拉開椅子,坐下。剩下麵對書架的葉小秋,尷尬地收回舉在半空中的手,轉過身盯著年輕人的背影,猶豫了一下,張張嘴,但沒發出聲音,隨即悻悻地走出玻璃房。在玻璃房門合上的一刹那,她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年輕人一番:個頭中等偏上,身材細削,臉頰清瘦,穿著淺藍色的長袖襯衫,襯衫扣子從下到上全部扣得緊緊的,整個人坐在椅子上弓著身子像一把彎刀,但偏偏一雙眼睛很大,還圓鼓鼓的。葉小秋輕輕帶上門,腦袋裏想到一種生物,小聲嘟囔道:“長得像個螳螂似的,真是個怪人。”話音未落,便聽到玻璃房裏傳來“砰砰”兩聲響動,似乎有人在用腳踢什麽東西……

昨天一回金海便趕著去接駱辛,都沒來得及到局裏述職,所以今天一大早周時好沒去支隊,直接來到局裏。

打從吉普車上下來,周時好一路都沒閑著,碰到的全是熟人。打招呼、握手、寒暄,一路走走停停、左右逢源,足足用了五六分鍾才來到主管刑偵的副局長馬江民的辦公室前。周時好就是這麽一個人,總是熱情洋溢、圓滑通達,對上善拍馬屁,對下以德服人,可謂麵麵俱到,所以人緣很好,並且這廝還頗受小姑娘待見。其實要從一般人的審美角度去看,周時好身材高壯,還算有些男子氣概,但五官是真的很醜,三七分頭,細長臉,薄嘴唇,蒜頭鼻,外加一雙小眯縫眼,不過就這五官組合到一起,在一些小姑娘嘴裏變成了耐看,還什麽醜帥醜帥的,局裏一些帥小夥心裏很是羨慕嫉妒恨,經常揶揄那些小姑娘都啥破眼神。

此時,馬局長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門外走廊裏站著一個滿身香氣的女子,舉著手機正在輕聲講著電話。女子一頭外翹齊肩短發,身著灰色職業套裝,曲線婀娜,腰身緊致,九分直筒褲下露出白皙的腳踝,再搭配黑色細高跟鞋,優雅簡約,韻味十足。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隻是看了個背麵,周時好已然有點拔不出眼的感覺,狠狠瞅了幾眼女子的背影,才戀戀不舍推開馬局長辦公室的門。

“你這小子越來越沒規矩了,進來也不敲門。”馬局長嘴上是批評,但臉上卻溢滿笑容,指指對麵的椅子,“這次任務完成得不錯,省廳領導很滿意,算是沒給咱們局丟人。”

“必須的,咱是誰啊!”周時好坐到椅子上,打著哈哈,但很快便收起笑容道,“對了,我聽程莉說您把小秋調到檔案室了?”

“是啊。”馬局長點點頭。

“幹嗎那麽著急,怎麽也不跟我打聲招呼?”周時好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道。

“我這剛表揚你兩句,就跟我來勁是不?”馬局長使勁瞪了一眼,“我往檔案科安排人,用得著跟你打招呼?”

“不是,不是那意思,”周時好連忙搖手,解釋道,“我是想說這麽快就讓人頂了寧雪的位置,我擔心小辛接受不了,鬧情緒。”

“唉,這個我也考慮過,但長痛不如短痛,早晚得有這麽一天,這孩子也應該加強自我控製的鍛煉了,咱總不能一輩子都安排一個人跟著他吧?”馬局長輕歎一聲,“這段時間幸虧還有崔教授能降住他,要不然真不知道還會出點啥事。”

“那個……寧雪……”周時好吞吞吐吐本想問寧雪自殺的事,但突然間又覺得事已至此,問也是白問,便把後半截話生生咽了回去,頓了頓,轉話題問道,“是小秋找您要調到市局的?”

“這孩子當初從警校畢業就考到了你們刑偵隊,那時候老葉怕別人說閑話,硬是給孩子摁到郊區派出所幹了兩年,孩子這次來找我強烈申請要去你們那兒,說是要繼承她爸的衣缽。”馬局長道。

“那怎麽去檔案科了?”周時好問道。

“老葉媳婦堅決不同意,說是老葉走了,身邊就剩這麽一個閨女傍身,家裏經濟條件也不錯,不指著孩子有多大出息,能讓孩子到市局做點安穩的工作就行。”馬局長苦笑一下,“老葉走前,咱答應好了幫他照顧家裏,他媳婦這麽說,我還能怎麽辦?隻能跟小秋打馬虎眼,把你拉出來當擋箭牌,我跟她說刑偵隊的人事安排還得征求一下你的意見,讓她暫時去檔案科工作一段時間,去刑偵隊的事等你回來再說。”

“你這糟老頭子壞得很,得罪人的事全讓我做。”周時好拿著網絡上的流行段子開玩笑道。

“反正小秋的事交給你了,你看著辦吧。對了,那個……有個事局裏讓我跟你溝通一下……”馬局長盯了周時好一眼,抿下嘴唇,斟酌著說道,“是這樣,自打老葉患了癌症,這一年多時間雖然你名義上還是副支隊長,但其實幹的都是支隊長的活,這些局裏都看在眼裏,應該說幹得非常不錯,領導對你也都比較肯定,現在老葉‘走’了,你們也應該有個正式的支隊長……”

周時好一聽話風,立馬反應過來局裏這是準備把他扶正,心裏美滋滋的,但表麵上還得做做姿態,謙讓謙讓,便不容馬局長把話說完,裝模作樣搶著說道:“別,別,我幹不了一把手,這全隊上下吃喝拉撒睡都得管,心思太多、太累,我還是比較願意出現場辦案子。”

“哦,你是這麽想的,那我就放心了,那就好好配合新來的支隊長的工作。”馬局長長舒了一口氣。

“啥?新支隊長?誰啊?”周時好瞪著眼睛,一臉錯愕。

“從公安部刑偵局犯罪對策研究處來了一位副主任,到咱們這基層掛職鍛煉一年。”馬局長解釋道。

“空降幹部?”本以為支隊長的位置板上釘釘是自己的,還假模假式謙虛一番,結果是自作多情,這笑話鬧大了,一方麵是臉麵上掛不住,另一方麵心裏確實不服氣,也顧不上對麵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周時好這火騰地就上來了,“敢情我這一天天拚死拚活地幹,就值得一個口頭表揚?他一個空降的,直接當一把手,憑什麽?”

“你瞎嚷嚷什麽?這公安局你家開的,還是我家開的,不都得聽組織的嗎?”馬局長也把眼睛瞪起來,“再說,你剛剛不是說嫌事多,不願意幹嗎?”

“這……這,你們讓我幹我拒絕是一回事,你們讓人把我頂了是另一回事,這是對我工作的全盤否定,是對我人格的不信任!”周時好語無倫次地給自己找台階下。

“你哪兒來那麽多歪理邪說?誰跟你說你當支隊長是板上釘釘了?”馬局長用手指使勁點了下,然後壓低聲音道,“你給我擺正心態,空降幹部對咱們基層工作科肯定不會很熟悉,你得給我配合好了,別跟人家拿糖,知道嗎?”

“不是,按慣例到基層鍛煉的幹部不都是當副手嗎?到底什麽人,關係這麽硬?”周時好心有不甘地說道。

周時好話音剛落,便聽到兩聲敲門聲,緊接著在他身後傳來一陣高跟鞋的聲響,瞬即一個女人的聲音說道:“抱歉馬局,接了個電話耽誤您時間了,你們剛剛這是說我吧?什麽關係硬不硬的?”

“沒,沒說你。”馬局長擺擺手,含糊其詞道,緊接著趕忙轉了話題,“來,小方,我給你們介紹,這位是刑偵支隊副支隊長兼一大隊大隊長……”

“方齡?”周時好循聲半轉頭看向身旁,一臉詫異地道,“怎麽是你?”

“對啊,怎麽不能是我呢?”方齡也特意扭著頭,眼波含笑,俏皮抿嘴,與周時好對視著。

“不,你這……”周時好眼睛直直盯著方齡,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怎麽回事?小方,你們認識啊?”看這場麵,馬局長有點蒙。

“大學同班同學!”周時好沒好氣地說,接著又轉向方齡問:“你當初不是留校了嗎?怎麽又去刑偵局了?”

“理論學膩了,想實踐一下,正好有個機會,便調過去了,看來你是一點也不關心我這個老同學啊!”方齡繼續微笑著說。

“我關心得著嗎?”周時好語氣訕訕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看得出是在盡量克製著情緒,瞬即向方齡伸出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語氣不鹹不淡地說,“既然來了,那歡迎,以後你就是我領導了,有事盡管吩咐。”

“太好了,既然你們認識那就好辦了,不過小方,我們沒想到你來得這麽快,辦公室、住處、交通問題還沒安排好,你別介意。”馬局長先對方齡歉意地笑笑,緊接著又衝周時好說道:“人我交給你了,帶回隊裏好好安頓。”

方齡知道局長這是在說客氣話,使勁搖搖頭道:“不,是我的問題,刑偵局那邊的工作提前交接完了,就提前過來了。”

“行,互相理解,那我就不送你們了,你們好好配合工作。”馬局長站起身,和方齡握手道別。

看著周時好和方齡出了門,馬局長坐回椅子上,嘴角泛起一絲淺笑。他看得出這兩人絕不隻是同學關係那麽簡單,應該有更深入的故事,周時好這麽多年都沒正經談個女朋友,看來是有緣由的。

馬局長也是刑偵支隊出來的,早年他帶過兩個新人,一個是駱浩東,另一個是葉德海,三人以師徒相稱,而周時好又是駱浩東的徒弟,論輩分他可以稱之為馬局長的徒孫。可惜的是,駱浩東早在十幾年前因公殉職,葉德海也在五個月前因胃癌去世,所以周時好算是馬局長身邊少有的嫡係人員,馬局長也尤為信任和器重他。當然周時好對馬局長也是分外尊崇,在工作方麵不敢有一絲馬虎大意,生怕辜負馬局長的提攜和重用。加上周時好嘴甜,會來事,經常哄老頭開心,馬局長早已把他當家人看待,不然周時好剛剛也不敢這麽沒皮沒臉、胡攪蠻纏。

不過要說起關於支隊長任命的問題,馬局長是從中作了梗的。局裏先前確實討論過要扶正周時好,是馬局長建議暫時還是讓前來掛職鍛煉的方齡主持工作,主要考慮到周時好還是欠穩重,仕途太順,容易膨脹,想讓他再摔打摔打,未來的路才能走得更穩、更遠。

另一邊,周時好出了馬局長辦公室的門,下樓梯沒走幾步,便忍不住停下腳步質問方齡:“你應該知道我在金海刑偵支隊吧?你來這兒算怎麽回事?”

方齡繼續下樓,冷著臉,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從周時好身邊走過,先前在馬局辦公室裏溫婉親切的姿態**然無存。

“你不覺得這樣會讓咱倆很難堪嗎?”周時好緊走幾步,追著方齡不依不饒道,“再說,你們這些常年坐辦公室的官老爺會辦案嗎?”

“時好,你都快40了,能不能成熟些?”方齡終於停住步子,略微扭扭頭,皺著眉頭道,“我跟你說當年你就這樣,什麽事情都是想當然……”

“別跟我提當年!”方齡的話像是點燃了炮筒,周時好使勁一揮手,高聲吼了一嗓子,說完才意識到這是在市局辦公大樓裏,得注意影響,便趕忙四下望了望,憋著嗓子道,“當年你毀了我們的……你現在又想毀了我的事業是不是?”

“那就不提當年,以後咱們之間隻提工作。”方齡硬邦邦撂下一句,扭回頭繼續下樓,再次把周時好拋在身後。

“沒問題啊!”周時好氣勢洶洶地在方齡背後嚷道。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出市局大樓的大玻璃門。走下台階,方齡拿出車鑰匙按了下,隨即不遠處一輛深藍色豪華SUV應聲閃了兩下車燈。“車,我習慣用自己的,我從北京一路開過來的,房子我也租好了,離支隊不遠——曼哈頓公寓,你們隻需要給我一間辦公室就成。”方齡一邊拉開車門,一邊說道。

周時好哼了下鼻子,冷眼盯了盯方齡的SUV,默默鑽進停在一旁的吉普車。他知道方齡開的這款車,在高檔車中素有低調奢華之稱,雖然看上去不怎麽惹眼,但對體製內的公職人員來說還是稍顯招搖,還有那曼哈頓公寓,也是五星級酒店式公寓,租金不菲。

“不就是嫁了個有錢有背景的老公嗎?嘚瑟!”周時好撇撇嘴,小聲嘟噥一句,酸氣隔二裏地都能聞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