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舊案重啟

周時好猜得沒錯,駱辛確實對陳大爺女兒陳潔的失蹤案上心了。他和葉小秋隨陳大爺一道上了鄭翔的車,葉小秋坐前排,他和陳大爺坐在後排,隻是他坐在喜歡的中間位置,看著有些擠。

“從你的角度考慮,陳潔有沒有突然離家出走的理由?”駱辛語氣直白地問。

“不會,我們小潔一直是個老實規矩的孩子,她不會幹那種傻事,再說那天她還特意給我發微信說晚上要和女婿一起回家吃飯。”陳大爺說著,顫顫巍巍從係在腰間的小帆布包中掏出一個手機,揮了揮,“我到現在還留著她那天發給我的微信。”陳大爺擺弄幾下手機,放出案發當日陳潔給他發的語音微信。

“您確定這是您女兒的聲音?”葉小秋從副駕座位扭頭問。

“當然,我聽了無數次,而且當年你們的技術部門也鑒定過,確實是小潔的聲音。”陳大爺肯定道。

葉小秋看了眼駱辛,斟酌著說:“大爺,您介不介意把手機借給我們帶回去再鑒定一次?”

“當然沒問題,隻要能找到小潔的下落,讓我給你們什麽都行。”陳大爺忙不迭把手機塞到葉小秋手裏,隨即又從腰包中掏出一個手機,“我還有個手機,你們要聯係我打這個手機。”

“如果陳潔是因為遭受人身傷害才失蹤的,你有沒有懷疑對象?”駱辛問。

“我不敢想我們小潔已經不在人世,如果真是被害了,原本我懷疑過我女婿文斌。”陳大爺一臉苦楚,眨了眨眼睛,忍著淚說,“我早年做生意做得不錯買過幾套房,其中有兩套歸在小潔的名下,那時小潔還沒和文斌結婚,包括他們現在住的房子也是我出錢買的,都算是小潔個人的私有財產。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現在這三套房已經很值錢了。還有小潔買過很多份保險,生前受益人是她自己,身故受益人按法定分配,也就是說,如果她身故了,保險公司賠付的保費,配偶可以繼承一大部分,我和小潔媽媽繼承一小部分。並且這麽多年那兩套房子的租金,小潔工作賺的錢,加上我給她的零花錢,家裏的存款也相當可觀。也就是說,如果小潔和文斌離婚了,他頂多能分點存款,可如果小潔死了,他繼承的財產可是相當豐厚的,所以一開始我和老伴都懷疑是文斌圖財害了小潔。不過沒想到的是,到去年年底小潔算是滿4年沒音訊了,可以按法定宣告死亡,保險公司賠付了保費,文斌這孩子竟分文未要,全部都分給了我們。還有房子,他隻留了他和小潔原先住的房子,包括另外兩套房子和一部分家裏的存款,他也一並轉到我和小潔媽媽名下,那孩子用行動證明這幾年我們真是冤枉他了。”

“那您這個女婿現在近況如何?”葉小秋問。

“還開著原先那個五金建材店,逢年過節也會來家裏看望我和老伴。”陳大爺歎口氣說,“唉,那孩子說了,不管小潔是死是活,他都想等個明確的結果,以後也不準備再找媳婦,就一個人過了。”

把陳大爺送回家之後,三人回到支隊,周時好把重啟調查陳潔失蹤案的任務,正式分派給駱辛和葉小秋。有了正式授權,兩人先去了物證庫,登記領取涉案物證,緊接著便返回檔案科,又從檔案庫的積案區中取出案件卷宗。

案發於2014年10月24日,陳潔自上午9時許離開家之後,便再未返回。當日下午3時許,她給父親陳自強發微信,說晚上要和丈夫一起回娘家吃飯,此後便再無消息。次日,10月25日下午,有垂釣者在黑石島望魚崖上拾到一條帶血的項鏈,並在崖頭山石上發現幾滴血跡,遂報警。警方對項鏈以及山崖上的血跡進行了檢驗,結果證明均與陳潔的DNA吻合,於是對黑石島望魚崖周邊以及海域進行大範圍搜索,可最終除了在海灘上發現一隻屬於陳潔的運動鞋,並無更多收獲。涉案物證:包括一條帶血的項鏈,單隻某國外品牌的運動鞋,以及一枚1TB容量的移動硬盤,裏麵儲存著與案件相關的一係列監控視頻錄像。

了解完整個案情,葉小秋問駱辛下一步從什麽地方入手調查,駱辛說先不急,眼下需要做的就是把所有涉案的監控錄像全部審看一遍。

金海商場坐落於金海市最繁華的商業圈,是金海市老字號商場,也是金海市經營麵積最大、貨源最全、客流量最多的百貨商場。

張川通過網絡搜索,找到“章魚牌”旅行箱製造廠商的官網,看到總公司地址是在南方一座城市,不過在金海市各大商場都有它的銷售櫃台,而設在金海商場中的櫃台,同時也是“章魚牌”旅行箱金海地區代理商的辦公地點。

張川和鄭翔把拋屍用的旅行箱照片拿出來讓店員辨認,店員表示箱子確實屬於章魚品牌,但款式很舊,目前在售的箱包中已經沒有這一款。隨後,店員幫忙在網上查詢了一下品牌名冊,告知二人該款旅行箱於2007年9月開售,至2010年底停產,以經驗來說估計2012年左右,市麵上應該就沒這種箱子在售賣了。

離開商場箱包區,兩人又去了服裝區,拿著從拋屍箱中找到的那枚扣子,挨個服裝櫃台詢問,希望能打聽到出處。問了好多人,都說隻是一枚普通的女性衣扣,沒有什麽特別的辨識度,也不一定是衣服上原本就帶有的,也可能是單獨買的,釘在衣服上做裝飾用。不過一位年齡稍大的售貨員給他們指出一條明路,說在服裝區這個樓層靠近電梯旁有一個裁縫點,平時專門給客人改個褲腳、縮個腰、釘個扣子什麽的,但那裏麵有一位經驗豐富的老裁縫,原先自己開了30多年的裁縫店,在這一行中閱曆相當豐富,問問她沒準能打聽到一些消息。

二人趕緊去找那位老裁縫,果然是行家,人家一看到扣子,立馬就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老裁縫介紹說:“這扣子的麵其實是一朵櫻花,很多年前在本市流行過一段時間,追溯起來大概在2008年,那一年金海市舉辦了有史以來第一次國際櫻花節,從年初開始有關方麵就開始宣傳,在老百姓當中也獲得了很好的響應,官方和民間都做了很多周邊紀念品,我記得那會兒有特別多的女孩做衣服喜歡用櫻花扣。”

“那您覺得這枚扣子會是2008年那會兒做的嗎?”張川問。

“這個沒法說,櫻花節自那年開始每年都舉辦一屆,每年也都會生產一些類似的周邊紀念產品,不過要說流行,也就那麽一兩年,近10來年好像很少見有人把這種扣子釘在衣服上。”老裁縫說。

“那您覺得我們能從生產廠商方麵著手,找到具體生產年份嗎?”鄭翔問。

“很難,做這種扣子也不用啥高精尖的工藝,甚至小作坊都能做出來,你們想要找到具體出處真比大海撈針還難。”老裁縫說。

聽老裁縫這麽一說,二人都有些泄氣,不過綜合旅行箱首售和停售的年份,估計案發應該在2008年至2012年之間,雖然時間範圍還是比較籠統,但好歹也算有個靠譜的區間。

失蹤者陳潔,早年在一家國營工廠做會計,後來廠子倒閉,陳潔下崗,便沒有再入職正式的單位,而是在三家小公司做兼職會計。陳潔結婚後沒有生育,失蹤前和丈夫住在西城區晶科小區28號樓1單元501室,該小區是一個全封閉人車分離的高檔住宅小區。小區大門口、樓棟門口、電梯裏、地下車庫,全部裝有安防監控攝像頭,進出單元樓可以說是無監控死角。

失蹤當日,監控錄像顯示陳潔於上午9點08分走出所住的單元樓,一分鍾之後出了小區大門。以此時間點開始,至隨後陳潔遺物出現在黑石島的兩天時間裏的小區中各部位的監控錄像,駱辛和葉小秋耗費一下午加上一整晚的時間總算是看完一遍,陳潔的身影未在任何小區中的監控畫麵裏出現過,而且其丈夫和鄰居的進出也毫無異常之處,所以兩人得出的結論和幾年前辦案組的結論一致,陳潔無論是失蹤還是死亡,都發生在晶科小區之外。

看了一夜的監控錄像,趁著還沒到上班時間,兩人抓緊時間在科裏眯了一會兒,等同事們陸續都到了,兩人便和科長程莉打招呼說要外出,接下來便是要與陳潔的丈夫正麵交鋒,他也是本案中最受關注的嫌疑人。

陳潔的丈夫叫潘文斌,是外省人,十七八歲時獨自一人來金海闖**,幹過保安、出租車司機、裝修工人,攢下一些錢後開了家五金建材商店,算是在金海站住腳跟。至於他與陳潔相識,是緣於一場相親大會。那時陳潔自身家境、學曆、工作、相貌都不錯,選男朋友眼光自然比較高,沒承想挑來挑去過了30歲還單身一人,便在朋友的慫恿下參加了一家婚戀網站舉辦的相親大會。而潘文斌同樣也是被朋友拖去湊熱鬧的。也就在那一場相親大會中,潘文斌對陳潔一見鍾情,隨後展開追求。潘文斌比陳潔小兩歲,人長得帥,嘴也甜,雖然兩人各方麵條件相差懸殊,最終陳潔還是被潘文斌強烈的情感攻勢所打動,攜手走入婚姻的殿堂。

按兩人身邊的朋友以及陳潔父母的話說,婚後兩人相處十分融洽,潘文斌對陳潔是百般嗬護,洗衣、做飯、打掃衛生等所有家務,全都被他一人包攬。但即便如此,當年的辦案組仍將他作為第一嫌疑人重點調查。除了陳潔父親先前說過的圖謀巨額家產動機,也是據陳潔朋友反映說,案發一個月前陳潔和潘文斌曾發生過一次激烈爭吵,起因是潘文斌炒股票賠了很多錢,想拿家裏的一部分存款補倉,結果被陳潔拒絕。過程中,兩人說了很多狠話,陳潔還動手撓了潘文斌,為此兩人冷戰一個多星期,最後以潘文斌妥協收場。其實這也不是兩人第一次因炒股票的事情發生爭執,那一兩年潘文斌一直醉心炒股,也一直賠錢,所以一提起炒股票,陳潔就氣不打一處來,總得數落潘文斌幾句。再有,無論是潘文斌的朋友,還是陳潔的朋友,都提到在陳潔失蹤前,大概有半年的時間裏,潘文斌不知為何突然迷戀上跳舞,經常隻開上午半天店,下午便鎖了店門去舞廳裏跳舞。有幾次還被陳潔的朋友看到他和濃妝豔抹的女子從舞廳裏出來,去飯館吃飯。不過在這一方麵陳潔倒是比較開通,並沒有因此與潘文斌鬧得不可開交。所以說,這個家庭和大多數家庭一樣,表麵上看著和和美美,實質上也有一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陳潔強勢,在家裏掌管財務大權,潘文斌缺錢,投資不順,時常混跡於舞廳自甘墮落,似乎預示著他與陳潔的失蹤脫不了幹係。

駱辛和葉小秋在潘文斌經營的五金建材商店見到他時,潘文斌沒顯出過分意外,想必是陳潔父親從支隊回家之後與他聯係過。這潘文斌身材高高瘦瘦,麵相和藹,前額寬闊,略微有些禿頂,看著比較沉穩老成。

“您最後一次與您愛人陳潔聯係是什麽時候?”葉小秋問。

“就她失蹤那天。”潘文斌具體解釋說,“早上我臨出門時,她說晚上去媽家吃飯,讓我看著買點海鮮帶過去。我問她用不用開車回來接她,她說不用,說那天要去她兼職的一家公司做報表,完事後自己打車去媽家。到了傍晚,我去到媽家,發現她沒在那兒,就給她打手機,但電話裏提示她關機了。我又開車回我們自己家找她,結果她也不在,我便給她的朋友們打了一圈詢問電話,都說那天沒見過她,我開始有些擔心她出了什麽事情,便到派出所報案。”

“當天你都去哪兒了?做過什麽?”葉小秋繼續問。

“上午在店裏看店,下午去舞廳待了一下午。”潘文斌說。

其實這個問題,卷宗報告中顯示當年的辦案人員也問過,潘文斌給出的說辭也跟他現在說的一樣,那時他還給出兩個當天下午和他跳過舞的女伴的名字。辦案人員為此特地去舞廳核實過,由於舞廳門廳的監控攝像頭已經壞了很久,所以最終隻能以他的兩個舞伴的口供為準。

據兩個舞伴證實:潘文斌那天下午確實在舞廳裏待到傍晚,但不敢保證他一直都在、中間沒離開過,因為她們也和別人跳舞,舞廳裏又烏漆墨黑的,潘文斌不可能總在她們的視線裏。而當日,陳潔給她父親發微信的時間是下午3點10分,辦案人員查過相應時間點的基站定位,顯示陳潔發微信的區域在北城區文體路地帶,距離潘文斌所在的舞廳,有9千米左右的路程,同時從網絡中心反饋的信息看,那次微信發出之後,陳潔的手機便關機了,如果陳潔就是在那時遭遇不測,應該就和潘文斌沒什麽幹係了。

“現在還跳舞嗎?”駱辛盯著潘文斌問。

“早不跳了。”潘文斌苦笑一下,“原本那舞廳跟我這店隻隔著一條街,現在都拆了,想跳也沒地兒跳。”

“那還炒股嗎?”駱辛接著問。

“股票倒是還炒著。”潘文斌緊了下鼻子,表情略尷尬,“不過現在也沒原來想掙大錢的心氣了,小打小鬧,當個愛好,沒什麽大的盈虧。”

“陳潔做兼職會計的那幾家公司您了解嗎?”葉小秋問。

“你們警察原先不也查過嗎?小潔當天根本沒去她說的那家公司。”潘文斌怔了下,又說,“對了,我聽說這家公司的老板去年被抓了,說是注冊了幾家空殼公司,通過虛開增值稅發票牟利,被判了無期徒刑。”

“陳潔有參與嗎?”葉小秋追問。

“不清楚,小潔從不跟我說工作方麵的事,不過我覺得小潔應該沒參與過,不然調查期間,警察也應該來找小潔取證的是吧?”潘文斌說。

“那公司的老板叫什麽?”駱辛問。

“陳洋。”潘文斌說。

陳潔的失蹤會不會與陳洋有關呢?帶著這個疑問,駱辛和葉小秋趕到金海市第一監獄,對陳洋進行提審。來之前,兩人特意回了趟支隊,申領了提訊文書。

監獄審訊室,葉小秋發問道:“認識陳潔嗎?”

“認識,認識。”穿著囚服的陳洋,頻頻點頭,“我先前都說過了,她失蹤那天真的沒來過公司。”

“當天你都幹嗎了?”葉小秋繼續問。

“我在公司啊,和我表弟,也是我的司機,我們在公司聯網打了一天的遊戲,我表弟沒參與發票的事,他沒有被抓,你們可以找他核實。”陳洋急赤白臉地說,“你們不會懷疑是我把陳潔搞失蹤的吧?當時她才跟公司合作不長時間,我還沒摸清她的底細和脾氣,沒敢貿然讓她參與虛開發票方麵的業務,根本不需要對她那樣做啊?”

“你是通過什麽方式雇的陳潔?”駱辛問。

“是一個哥們兒幫忙引薦的。”陳洋說,“那哥們兒叫杜明輝,我印象裏他好像說過他和陳潔是大學同學。”

“杜明輝”?這個名字從未在先前的調查報告中出現過,想必是辦案組忽略了,駱辛凝了下神問:“我們怎麽能找到這個杜明輝?”

“他手機號我記不全,要不你們直接去他店裏找找看吧。”陳洋說,“他在港灣廣場開了家西餐廳,名字叫美食港。”

剛剛在監獄審訊室中陳洋提到美食港時,葉小秋頓時雙眼放光,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理由,就是餓了。熬了一整夜,早飯也沒顧得上吃,這又到中午了,葉小秋真是感覺前胸已經貼到後背,尤其從車上下來之後,被餐廳中傳出的飯香衝擊著味蕾,她哈喇子都快掉下來了,幾乎是小跑著衝進美食港西餐廳。

剛一進門,便有一位穿戴齊整的迎賓員迎過來:“女士,您幾位?”

“兩位。”葉小秋急不可待地說。

“我們這一樓是自助商務餐,二樓是單點,您需要哪種服務?”迎賓員介紹道。

“杜明輝在不在?”未等葉小秋發話,從後麵趕上來的駱辛,語氣冷冷地問。

“您是?”迎賓員臉上多了絲警惕。

駱辛亮出警察證。

“噢,我們老板在二樓辦公室,您二位跟我來吧。”迎賓員遲疑一下,側側身,露出身後的樓梯,做出請的動作。

葉小秋輕拉了下駱辛的手臂,衝大廳裏的餐台努努嘴,意思是先把飯吃了再問話,駱辛沒搭理她徑自衝樓梯走去,葉小秋無奈地在後麵翻了個白眼,隨即跟過去。來到餐廳二樓,立馬能感覺到氛圍的差異:一樓賓客爆棚,相對嘈雜;二樓則異常幽靜,裝修也豪華一些,伴著輕柔舒緩的音樂,氣氛浪漫而又溫馨。

迎賓員將兩人請到靠窗的卡座坐下,隨後離開。不多時,一個穿著白襯衫、麵龐幹淨、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男人,來到兩人桌前,語氣溫和地說:“我是杜明輝,是您二位警官找我?”

“您先請坐。”本來與駱辛相對而坐的葉小秋,起身把杜明輝讓到自己的座位,然後坐到駱辛的身邊,才又繼續說道,“您認識陳潔吧?”

杜明輝未急著回應,衝站在遠處的一位服務員招招手,又指指身前的桌子,服務員心領神會,用托盤端來三杯檸檬水,杜明輝端起身前的水杯輕呷一口,臉色露出一絲苦笑道:“過了這麽多年,你們終於還是找到我了。”

葉小秋微微一怔,但立即也學著駱辛的模樣,臉上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

“我承認我和陳潔有私情,她失蹤那天我約了她。”杜明輝又大口喝口水,放下杯子,使勁搖搖手,“不過那天她失約了,我沒見到她,她失蹤真的跟我無關!”

“為什麽當時不找警方說明情況?”駱辛盯著杜明輝問。

“我怕被當成嫌疑人鬧出滿城風雨的閑話。”杜明輝略顯尷尬地笑笑,壓低聲音說,“不怕你們笑話,其實我和陳潔的老公差不多,都是吃軟飯的,我的這些生意沒有我媳婦家族的投資是幹不成的。”

“你們當時怎麽約的?”駱辛問。

“約的是上午10點,到我家。”杜明輝說,“我媳婦常年在國外陪孩子讀書,去我家比較安全。”

“你住在什麽位置?”駱辛繼續問。

“文體路的新海小區。”杜明輝說。

“文體路”?豈不就是陳潔失蹤當日給她父親發微信時所在的區域?可當時已經下午3點多了,而杜明輝說兩人約的是上午10點,那下午3點陳潔去文體路幹什麽呢?會不會是杜明輝在說謊?葉小秋和駱辛對了下眼色,葉小秋問道:“那天沒等到陳潔去你家,之後你都去哪兒了?”

“也沒去哪兒,喝了點酒,睡到下午四五點鍾,然後就來店裏了。”杜明輝跟著解釋一句,“前一天下半夜看了場歐冠球賽,沒睡好。”

“你和陳潔私下交往多久?”葉小秋又問。

“我們是大學同學,是從一次同學聚會後開始交往的,到她失蹤大概有一年吧。”杜明輝想了一下說。

“你們倆的私情還有誰知道?”駱辛問,“陳潔的丈夫有沒有察覺?”

“沒人知道。”杜明輝使勁搖頭,跟著強調說,“我們很謹慎,我問過陳潔,她說她丈夫從來沒有懷疑過她。”

“那你能不能給我個理由,陳潔為什麽會失蹤?”駱辛又盯著杜明輝問。

“我真不清楚,可不敢亂說。”杜明輝忙不迭擺手道。

“行,那先到這兒吧,以後想起什麽給我們打電話。”駱辛道。

“給,這是我的手機號碼。”葉小秋從小挎包裏掏出記事本和筆,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撕下來,將紙片遞向杜明輝,然後說道,“麻煩您把菜單拿過來。”

“菜單?”杜明輝接過紙片,愣了下,隨即殷勤地說,“噢,還沒吃午飯是吧?點,隨便點,我請客。”杜明輝說罷,衝候在遠處的服務員招招手,輕聲說了聲把菜單拿過來,服務員趕緊照做,把菜單送到杜明輝手中。

“白吃可不行,我們有紀律。”葉小秋從杜明輝手中拿過菜單,一邊翻看一邊說。

“對,對,影響不好,那打折行不?”杜明輝一臉諂笑說。

“嘻嘻,打折行。”葉小秋把菜單推給一旁的駱辛,對著杜明輝報出幾個自己想吃的菜名。

“再給我一杯水。”駱辛看也沒看菜單一眼,隨口說道。

“就喝水?小氣鬼,這頓我請,好吧?”葉小秋鄙夷地撇了下嘴,猛然又拍下腦袋,“噢,我忘了,你吃素。”

“沒事,沒事,素的也有,我們有進口的植物肉牛排,素菜沙拉也做得很棒,您嚐嚐?”杜明輝搶著接下話說。

“就給他來這兩樣。”葉小秋拿主意說。

“好,那兩位稍等,馬上就給您上菜。”杜明輝拾起菜單起身說,末了又補了一句,“我們這上菜很快的。”

杜明輝剛離開,駱辛便“嗯”了一聲,清清嗓子,把葉小秋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後,衝對麵揚下頭,示意葉小秋坐過去。葉小秋白了他一眼,嘴裏嘟噥一句,像誰稀罕坐你旁邊似的,隨後慢慢吞吞站起身子,一臉負氣地坐到對麵的沙發上。

葉小秋剛坐定沒多久,服務員便陸續開始上菜,果然像杜明輝說的那樣出菜很快。菜上齊了,兩人開吃。駱辛一聲不吭,默默地吃著,葉小秋因為剛剛被嫌棄,也賭氣懶得說話,餐桌上便隻有刀叉的聲響。

正吃著,葉小秋聽到從樓梯口傳來一陣吵嚷聲,便抬頭望過去,隨即趕緊又把頭低下,縮著身子似乎很怕被什麽人看見。結果還是沒躲過去,兩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孩,一邊嬉鬧,一邊衝她走過來。其中一個頂著一副美容過度的麵孔的女孩,發出一聲誇張的驚叫:“呀,是葉小秋吧?多少年沒見了,你都死哪兒去了?”

“是啊,我們高中同學聚會你也不來。”另一個身材胖胖的女孩跟著說。

葉小秋勉強咧咧嘴,應付著說:“我,我工作忙,實在沒時間。”

“想起來了,據說你在派出所當片警?”美容臉捂嘴笑笑,故作矜持道,“你當年可是咱們班學霸加班花,當警察可惜了。”

葉小秋無話可說,隻好敷衍著笑笑,靜默了一會兒,見兩個女孩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隻好沒話找話說:“你們過來吃飯?”

“是啊,我倆剛提完車,過來吃個便飯。”胖女孩一臉傲嬌,衝窗下停車場指了指,“看,那就是我們剛提的車。”

葉小秋順著她的指向,看到停車場裏多了兩輛外形方方正正的吉普車。

“奔馳大G,落地兩百個。”美容臉一臉自豪地說,跟著像是隨口一問,“你現在開啥車?”

葉小秋抬手撓下額頭,臉色有些尷尬,衝窗外奔馳大G方向指了指:“你們那車旁邊的就是我的車。”

倆女孩同時掃了眼,美容臉又掩嘴嗤笑一聲,語帶譏諷地說:“呦,小秋,那是你的車啊,你可真夠低調的!”

葉小秋正不知如何回應,就見駱辛稍微用力,將餐刀和叉子“當”一聲放到餐盤上,一臉嚴肅地說:“我們已經盡量高調了,你們沒看出來嗎?”

“哈哈,就那車,還高調?”胖女孩笑出聲來,問駱辛,“你誰啊?”

“我,我同事。”葉小秋一臉莫名其妙地瞅向駱辛。

“你們這層級,理解不了倒也正常。”駱辛眯了下眼睛,用餐布擦擦嘴,不緊不慢地說,“你們倆聽說過馬雲吧?”

“他誰不知道?”美容臉說,“不就一會兒首富,一會兒前首富那人嗎?”

“知道就好。”駱辛歎口氣,一本正緊地說,“我給你們倆打個比方:你們說馬雲那人是開著你們這車出去有麵子呢,還是開著我們這車出去關注度高?你們覺得馬雲開著你們那車出去群眾會搭理他嗎?可他要開著我們這車出去,群眾可是會追著議論,什麽報紙啊,電視啊,都得搶著報道,所以你們覺得馬雲是開著你們的車算高調,還是開著我們這車比較高調?”

“啥?”倆女孩撓著頭,半張著嘴,互相看著,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你吃好了嗎,吃好了就走吧,咱得上班了。”駱辛衝葉小秋說道,緊接著便站起身,徑自衝樓梯口走去。

“吃,吃好了。”葉小秋忙不迭用餐布擦擦嘴,起身跟了過去,走到樓梯口,回身衝倆女孩揮揮手:“先走了哦,你們慢慢吃吧。”

目送葉小秋的身影從樓梯口消失,胖女孩又撓著頭,眼神迷離地說:“那男的說的是啥意思?啥高調低調的,咱是高調還是低調?”

“對唄,好像挺有道理的。”美容臉使勁眨著眼睛,不知所雲胡亂應著,隨即愣愣地問,“咱算有錢還是沒錢?”

這邊,兩人鑽進車裏,葉小秋一臉興奮,扭頭衝後排說:“大明白,你剛剛太酷了,要是能把單也買了,那就更酷了。”

駱辛仔細地係著安全帶,生怕出一點紕漏,一副沒工夫搭理葉小秋的模樣。

“那倆貨上學的時候就特愛攀比,特愛顯擺,真讓人討厭!”葉小秋繼續興致勃勃地說,“哎,就你剛剛那高調低調的理論真是絕了,你咋想出來的?”

“我都不知道我說的是啥,別沒完沒了的,趕緊開車走吧。”駱辛終於把安全帶係好,催促著說。

“甭管說的是啥,反正很有效果,你看那倆貨一臉蒙那樣。”葉小秋透過車窗玻璃衝上麵望,那倆女的也正愣愣地站在窗前瞅著她的車,葉小秋忍不住“嗬嗬”笑了兩聲,發動車子駛出去,跟著問,“咱們接下來是不是還得深入查查杜明輝?陳潔失蹤當天,他的活動軌跡沒有人證,還有他這麽大大方方承認自己也是吃軟飯的,是不是反常?”

“嗯。”駱辛點點頭,“要麽太急於證實自己的清白,要麽慌不擇路,才導致口無遮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