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7月16日上午，在南郊公安分局刑警大隊，趙鐵柱對張全福進行了訊問，但是並未取得預期的結果。

據張全福說，7月13日晚上11點，他與另一名保安關上並鎖好二號樓的大門，然後就像往常一樣，他們倆一起上樓逐層查看了一遍，便回到大門旁的門衛室裏睡覺了，整夜都不曾醒過，一覺就睡到天亮，其餘的便什麽都不知道了。當警方問他是否知道701號公寓裏存有那明代的雕漆圓盒時，他回答說隻知道有一件古董盒子，因為前幾天遊若雲與另一位中年男人像捧寶似的將那東西捧出捧進，保安們都覺得好奇，事後有一個保安問過小葑，小葑說那是一件很值錢的古董盒子，但具體是什麽樣的古董、什麽來曆、價值多少錢，她也說不清楚。所以這件事情保安們全都知道，有什麽好奇怪的呢？

趙鐵柱見問不出什麽有價值的線索，而至今也沒有充分證據證明張全福就是凶犯，所以隻好讓他離開。在臨走前，必須讓他在訊問筆錄上簽字。

趙鐵柱忽然發現，張全福用左手簽字，原來他是左撇子！

張全福離開後，趙鐵柱立刻拿出7月14日早晨在現場拍攝的所有照片。其中的一張是二號樓樓頂平台上拴著的那根繩索的照片，趙鐵柱仔細地反複觀察著。他默默地思考了一會兒，又從櫃子裏找出了一根繩子，立刻跑到室外的走廊裏，在走廊的欄杆上拴那繩子。他拴上，又解下，再拴上，再解下，又拿著那照片看了一會兒，最後搖了搖頭。

他回到了辦公室，現在他已經明白，張全福的嫌疑基本上可以消除。因為，左撇子與右撇子在欄杆上打出的繩結完全不同。根據照片上的特征，基本上可以判斷，二號樓樓頂平台上的繩結是一個右撇子打的。既然張全福是左撇子，理應初步排除他的嫌疑。

趙鐵柱又想起齊貴彥的話，《大富》木材行的那位劉老板可能具有作案動機，那麽，搶劫殺人真凶究竟會不會是他呢？

警方對劉老板的大致情況進行了一係列的調查。

劉老板名叫劉繼升，是本市《大富》木材行的經理，今年51歲。據《大富》木材行的周會計反映，大約4個多月前，劉老板從本市的兩個地下錢莊融了一大筆錢，共計有140萬，赴南方去采購一批名貴木材。本來估計那批木材很快就能運來，出售後便可及時歸還借款，並可獲得不菲的收益。可是，那批木材遲遲未能運到，而借款期限已到。劉老板無法，隻好東挪西借從別處借錢，盡快歸還那兩個地下錢莊。但是140萬元的巨款又如何能夠輕易借得？他雖然盡了最大努力，隻借到100萬元，還差40萬！他想來想去，就找到遊若雲，希望她能夠救自己燃眉之急。遊若雲與劉老板以前雖有過一些生意往來，但是並無深交，而且早就知道他有個祖傳的明代永樂年間的雕漆圓盒。遊若雲在大學時代是學習美術的，對明代雕漆工藝早已心儀已久，然而至今無緣一睹真顏，所以就乘機提出讓劉老板將那寶貝暫時抵押給自己，這樣就可以好好地鑒賞揣摩幾個月。那雕漆圓盒乃是劉老板家的祖傳之物，他本舍不得拿出去，但後來想道，隻要南方的木材運到，便可及時將那寶貝贖回，況且那遊若雲又是個正正經經的商人，家產不下千萬，難道還怕她黑了我的寶物？就臨時抵押給她幾個月又有何妨呢？況且現在急需40萬，也沒有其它辦法。就這樣，他終於將那雕漆盒子交給了遊若雲。後來劉老板再次赴南方催貨，這才知曉，原來那批所謂的名貴木材完全是子虛烏有之事，自己是中了一夥騙子的圈套，那140萬元早已成為泡影。劉老板盡管頓足捶胸，但又於事何補？他雖然在南方及時報了警，可是那夥騙子早已攜巨款逃跑得無影無蹤，不知道現在正在何處逍遙快活呢！怕是今生今世再也追不回來了。劉老板垂頭喪氣地回到臨渝，想想這筆巨款一朝被騙，欠別人的錢又如何歸還？今後的日子又如何是好？大概自己是難逃破產的厄運了。但是事已至此，後悔又有什麽用呢？可是，他心裏仍然抱著一絲兒希望，如果當地警方神勇，能夠將那夥騙子成功抓獲，被騙的那140萬元或許還能追回一部分，自己或許還能夠幸免於破產的噩運。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劉老板在南方被騙的消息不脛而走，不知怎麽的竟然被別人知道了，於是借錢給他的那些債主們紛紛來向他索款。而且，當初他向遊若雲借的那40萬元也即將到期，現在的劉老板已經是捉襟見肘，哪來的錢還賬呢？他被逼無奈，思來想去，隻好一咬牙狠下心來，打算將那抵押給遊若雲的明代雕漆圓盒賣給古董店，至少可得一百餘萬元，可紓一時之急。在與遊若雲說好之後，7月12日，劉老板與遊若雲一起拿著那寶貝來到本市古玩市場的《怡心齋》，拿出那雕漆圓盒請古玩店的林老板估價。那林老板仔細看了那盒子，隻開價85萬元，與劉老板的預期價位相差太遠，劉老板如何肯賣？所以不曾成交。事後劉老板對周會計說，說不定遊若雲與那林老板事先早已串通好了，知道他急於用錢，所以故意壓價。劉老板歎了口氣，說是過兩天，另找一家古董店試試運氣。

7月14日下午，劉老板正與周會計商量，那雕漆圓盒如何才能賣個好價錢，卻從一位客戶的嘴裏得知遊若雲已於昨晚被害、自己的那件明代雕漆圓盒也已經被盜，他頓時驚得傻了眼，呆呆地坐在那裏發愣。那雕漆圓盒理應值一百餘萬元，倘若得以公平出售，即使扣除當初向遊若雲借的40萬，也還可以剩下一大筆錢，即使是不夠還債，也差不太多了。可是如今，雕漆圓盒被盜，自己拿什麽去還債呢？一切全完了！

據周會計說，7月14號下午劉老板離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他的麵。7月15號上午，周會計曾接到劉老板一個手機短信，說他要到廣西出差。周會計心知肚明，他這次去廣西，哪裏是出差呢？分明是出門躲債去了。

有幾位債主一直在眼巴巴地等著劉老板將那雕漆盒子賣出後還賬，現在得悉那寶貝已經被盜，也急得了不得。沒有了那件古董，劉老板欠他們的錢何日才能歸還？於是那幾個債主一天幾次來木材行尋劉老板，周會計告訴他們說劉老板去外地采購木材了，過幾天就回來，可是誰能相信這個鬼話呢？劉老板現在已是負債累累，哪來的錢去采購木材呢？既然在公司裏見不到劉老板的麵，債主們就跑到湖南路75號劉老板的家裏去找，可是依然是吃了閉門羹。據那兒的鄰居們說，劉老板的老婆7月15號一大早就拖著旅行箱離開家門，不知道到哪兒去了。一切跡象表明，劉老板是出門躲債去了。債主們全都明白，劉老板已經瀕臨破產邊緣，能要回一點是一點。他們甚至於威脅說，倘若再找不到劉老板，就要將《大富》木材行的資產搬走抵債。他們之所以遲遲還沒有動手，是因為他們知道，現在木材行裏已經沒有多少木材，即使將木材行的資產全部搬走，也不值所欠債款的五分之一。

根據以上情況，雖然尚不能完全排除劉老板的嫌疑，但是他作為凶犯的可能性不大。因為倘若他就是真凶，如果他真的打算遠走他鄉，也應該在14號淩晨作案後迅速逃走，為什麽要等到14號下午從客戶口中得知遊若雲被害的消息後才倉惶出逃呢？

可是，如果劉老板不是凶手，那麽，真正的凶犯又是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