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該相信誰
葉隊給我看的視頻到這裏就結束了。我意猶未盡,特別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麽事。我好奇地問葉隊,“你跟蘇晟到底見麵了沒有?他為什麽非要見你不可?”
葉隊苦笑著對我說:“見是見了,隻不過蘇晟對我的態度很不友好,我問他什麽他都不回答,反倒是問我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他都問你什麽了?”
“問我跟唐芯的關係怎麽樣,問我案發那天晚上去唐芯家裏幹什麽,問我對這起案子有什麽看法,問我到底是相信你,還是相信他。”
“他為什麽要問你這些?”
“我怎麽知道。”葉隊無奈地聳了聳肩膀說,“以前他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意識到他是你的第二人格,也就沒有太仔地細觀察他這個人。今天是頭一次在得知他身份的情況下跟他接觸,我突然發現他這個人城府很深,讓人難以捉摸。想獲取他的口供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該怎麽辦?”我焦躁不安地說道。之前是我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我以為麵對確鑿的證據,蘇晟會很快低頭認罪,如實交代他的犯罪經過,沒想到他竟然不承認唐醫生是被他殺害的。他出現一次都已經很難得了,這樣下去,案子什麽時候才能有個明確的結果。“陸教授有什麽好的辦法嗎?他工作了這麽多年,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沒見過,他應該有辦法讓蘇晟說實話吧?”
“很遺憾,陸教授也沒有經曆過類似的事情。他從來沒有在現實生活中遇到過第二人格殺人的案例。不過,他會想辦法引導蘇晟說出案發那天晚上的實情。你現在要做的事就是耐心配合,千萬不要像今天一樣自作主張,用任何危險的方式喚醒你的第二人格。”
“但是這種方法確實奏效,蘇晟的確會在危急關頭主動現身。”
“那也不能冒生命危險啊。”葉隊用責怪的語氣對我說道,“剛才在辦公室裏發生的那一幕真的很危險。萬一陳副支隊真的衝你開槍了怎麽辦?你很有可能會被他打傷,甚至被打死啊。”
“不會的,我對自己做的事很有把握。”
“但是你不知道蘇晟會利用你的身體做出什麽樣的事,你就不怕被他害死嗎?”
“我不怕!”盡管我對蘇晟並不了解,但唯獨有一點我非常能夠確定,“蘇晟不會做出任何傷害我的事,他的願望可能真的隻是與我和平共存。”
我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但我隱約有種感覺,蘇晟每次出現的原因好像都與我有關。他從來不是為了自己想要得到什麽,好像也沒有任何生活方麵的需求。
我想到他說,他隻在有必要的時候才出現,想到他習慣在星期五出現,想到星期五是哥哥的葬禮,想到自己在葬禮那天第一次丟失了時間。
難道蘇晟在某種意義上繼承了蘇藝的“靈魂”嗎?冥冥之中隻為了保護我,替我承受痛苦而存在。如果這就是他存在的意義,那我便可以理解他的性格為何會如此陰沉,如此冷酷了。
葉隊並不認為蘇晟的存在對我沒有威脅,他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擺在我麵前的殘酷事實。“蘇晟用你們共同的身體犯了殺人罪。他給你招惹了這麽大的麻煩,這難道還不算傷害你嗎?”
“這件事不是還沒有最終證實嗎?”我為自己脫口而出的這句話感到非常詫異。我是不是吃錯藥了,怎麽會替他說話?如果人不是他殺的,那不就是我殺的。難不成除了人格分裂,我真的還患有失憶症?
葉隊離開後,我因為藥物作用的影響感覺有些困意。我躺在**,回想著剛剛在視頻裏看到的內容,內心的困惑變得更加強烈。
我和蘇晟,到底誰在說謊?到底用什麽樣的方法才能最終確認殺害唐醫生的人究竟是我們當中的哪一個?
不知不覺,我睡著了。
夢裏的我回到了十五歲那年,哥哥已經正式成為一名緝毒警察,每天都在跟危險的毒品和毒販子打交道。每次哥哥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我都要替他擔驚受怕,生怕他某一次離開就再也回不來。就像十五年前的大伯一樣,早上還和家人一起吃飯,沒想到臨別時的一聲“再見”竟成了永別。
我夢到哥哥抓毒販子的時候受了重傷,子彈打穿了他的胸膛,他失血過多,昏迷了整整一個星期才醒過來。我去醫院看望他,他明明疼得渾身冒冷汗,卻依然笑著安慰我不要替他擔心。
看到他痛苦不堪卻又強顏歡笑的樣子,我難過得哭了。
我問他為什麽要選擇這麽危險的工作,他說他發過誓,一定要為慘死的父母報仇。
“可是緝毒警察真的很危險,每年都有那麽多人犧牲在工作崗位上,難道你不怕死嗎?”
“怕,但是一想到身上的使命和責任就不怕了。”
“可是我怕你死,怕某一天醒來突然就見不到你……”
我知道大伯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犧牲的,而大伯的妻子遭到了毒販子的瘋狂報複,死得異常淒慘。我怕悲劇重演,怕哥哥重蹈他們當年的覆轍。可是我除了怕,什麽都做不了。我連勸說哥哥換一份安全的工作的本事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他一次又一次地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我恨他的無私,也恨他的自私,恨他隻顧及他的感受,恨他不顧及我的感受。
夢裏的哥哥笑著安慰我,說他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而我置身於夢中都清楚地知道,哥哥是騙子,他真正的磨難還沒有到來。
我在夢裏哭得稀裏嘩啦,一塌糊塗,想必現實中的我早已經是淚流滿麵,淚水打濕了枕頭。
然而醒過來的時候,我的臉是幹淨的。我沒有躺在病**,而是端端正正地坐在病床邊。
剛剛發生了什麽事?難道我不是在睡覺,不是在做夢嗎?
我是什麽時候坐起來的?醒了多久了?又是什麽時候擦幹了臉上的眼淚呢?
我很熟悉這樣的感覺,是他來過了。他在我睡著的時候悄悄地來過,又悄悄地走了,目的是什麽呢?
我站起身來,緩緩地環視著病房裏的一切,是否有什麽東西變得跟之前不一樣了?
病房裏的擺設簡單明了,幾乎沒有什麽是屬於我自己的私人物品。我的注意力很快被床頭櫃上的兩樣東西所吸引,那是醫生特別批準我帶進病房的兩樣東西——我用來寫故事的筆和筆記本。醫生建議我每天花二十到三十分鍾的時間以自由聯想的方式寫日記,這樣做有助於我更好地了解自己的病情。
為了防止我有自殘,自殺,或者傷害別人的行為,寫日記的筆是特製的,有點類似於油畫棒,隻要不吃下去就沒事,即使吃了也不會立刻死人。那支筆原本是放在筆記本的右邊,與筆記本平行擺放,但是此時此刻,它們之間卻出現了15度左右的夾角,筆記本所在的位置也發生了偏移。
醫生和警察不會隨便動那本筆記,他們遵守規矩,知道那本筆記屬於患者(嫌疑人)的個人隱私。除了他們,隻有一個人會去動那本筆記,就是來無影去無蹤,從來不跟我打招呼的蘇晟。
我倒是沒有生氣他未經允許偷窺我的隱私,因為我的一切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麽大秘密。他可以隨意使用我的身體,隻要是他想知道的事,他什麽都可以知道。
我拿起那本筆記,隨手翻了翻,不知道蘇晟看過裏麵的內容,對於我不幸的遭遇有什麽感想。
突然,筆記本被我翻到了本應該是空白的一頁,這裏應該什麽文字都沒有才對。但是此時,空白的頁麵上卻出現了一行十分陌生的字體。這不是我的筆跡,我也不可能在筆記本上寫下如此觸目驚心的話。
這句話是蘇晟寫給我的留言,他讓我不要相信葉青誠,並告訴我說,葉青誠才是真正的殺人凶手!
看到這句話,我的腦子頓時“嗡”地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頃刻之間崩塌了。
葉隊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最依賴的人,是除了我的父母之外,我相信永遠都不可能傷害我的人。可是現在,有人告訴我葉隊才是殺害唐醫生的凶手。告訴我這件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的第二人格,那個按理來說應該與我站在統一戰線的人。
一時間,我的思緒亂了,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還能相信誰。
在蘇晟警告我不要相信葉隊之前,我從來沒有仔細想過葉隊是否真的有殺害唐醫生的可能。但是現在仔細一琢磨,我不禁感到渾身發冷,心底泛起一絲涼意。
案發當晚,葉隊於21點左右離開唐醫生家,21點30分回到自己的家中,看似沒有作案時間的他,有可能隱藏了自己的行蹤,再次返回唐醫生家作案。雖然小區和電梯裏都有監控,但是這些監控是可以故意避開的,對於葉隊這樣的刑偵高手來說,對警方使用反偵查手段是易如反掌的事。
唐醫生的家裏有葉隊的指紋和足跡,但是遇害的書房裏沒有,這不能代表葉隊絕對沒有進入過第一案發現場,而是存在戴著手套和鞋套進入第一現場的可能。
作案凶器上沒有葉隊的指紋,有可能是他把自己的指紋擦掉了,或者作案的時候戴著手套,然後把我的指紋粘了上去。
我的衣櫃裏有帶血的衣服,有可能是葉隊讓我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把衣服帶回家,然後放進了衣櫃裏。
至於葉隊的犯罪動機,我暫時還沒有想到。但我覺得對於唐醫生的死,葉隊好像並沒有表現得那麽悲傷。
綜上所述,葉隊不是完全沒有殺害唐醫生的可能。警方之所以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是因為跟我比起來,葉隊的作案嫌疑隻有不到百分之一那麽小,而我的作案嫌疑超過了百分之九十九,無限趨近於百分之百。
然而懷疑葉隊是殺害唐醫生的凶手,有幾件事情是難以解釋的。
第一,案發期間,“我”確實出入過唐醫生家,並且身上有與人搏鬥後留下的痕跡。如果葉隊是殺害唐醫生的凶手,那麽他作案的時候,“我”在幹什麽?
第二,葉隊是如何把“我”的指紋粘在凶器上的?又是如何讓“我”把沾血的衣服帶回家中的?
第三,葉隊為什麽要把罪行嫁禍給我?他明明對我的家人發過誓,說他會用生命保護我,他確實說到做到了,險些為我丟了性命。我如此信任的他,為什麽要把我推向危險的邊緣?
我的懷疑皆因蘇晟的一句話而起,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他。
我越思考越覺得頭疼,恨不得自己真的能分裂成兩個人,跟另外一個自己麵對麵地對質。
今天是8月31日,星期五,一個特殊的日子。蘇晟已經連續出現過兩次,可是他非但沒有幫助我解決任何問題,反而使案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還會再次出現,是今天的某時?還是下一個星期五?
我隻能在“不要相信葉青誠,他才是真正的殺人凶手”那句話的下麵寫到:你有什麽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