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敵冤家

圖書館前麵的荷花池裏的,一池碧綠中,幾朵含苞欲放的粉白花朵亭亭玉立。

夾著書本匆匆走向寢室的項嶽看到了莫天奇的背影,加快步伐追上去。

“老莫,走這麽快幹嘛?”他問。

“今天有點不舒服,想回去休息。”莫天奇回道。

“不舒服?你不練習長跑了嗎?”

“沒精神。我不參加了。”

“哦。”

學校組織以班級為單位的越野長跑競賽。要求每班選拔10個人參加。5個男生5個女生。男生跑5000米,女生跑3000米。

莫天奇和項嶽都入選了長跑隊,按照循序漸進的要求,每周練習3次,逐漸增加長跑距離。體育委員鍾偉負責組織訓練。

兩人說話間來到距離宿舍樓不遠處的球類運動場。隻見鍾偉正雙手比劃著,熱烈地跟一個女生說著什麽。

“鍾偉幹嘛呢……輔導女生練球?”項嶽脫口而出。

莫天奇撇了撇嘴,不屑一顧地說:“哼,這人……學習成績不咋地,追女生倒有一套。”

“是嗎?”項嶽心不在焉地朝鍾偉看去。

穿著黃軍裝的鍾偉,身材魁梧個頭頗高,跑跳球類等體育項目樣樣在行。論外表,他應該算得上帥哥。可他的學習成績成績在班裏總是墊底。項嶽心說,這老兄上大學走錯門了,去體育學院還差不多。

正跟鍾偉交談的女生,可以說是班裏比較出眾的一個——名叫江靜。

工科院校裏女生比例都比較低。本班36人,女生隻有8名。

江靜,人如其名。是個安安靜靜的女孩子。一張文文雅雅的白淨容長臉兒,梳著兩隻那年代流行的小刷子辮,穿著格子襯衫,個子不高不矮,一副討人喜歡的樣子。

“娘的,咱班可真是狼多肉少啊”,莫天奇曾經粗野地對項嶽說。當項嶽反應過來這句話的含義時,他笑得幾乎岔氣——沒想到莫天奇竟會用這種比喻。

此時的項嶽,青春期荷爾蒙旺盛雖也會讓他產生“**”,但一來彼時條件不允許,二來似乎也沒有讓他產生衝動的對象。或許楚霸王和嶽大人叱吒風雲的形象已深入骨髓,他對兒女情長並未放在心上。回鍋肉女孩兒劉淑夏的影子也已漸漸淡出心底。

除了學習,他的剩餘精力多用來聽音樂看小說和電影——隨著文革結束,一大批音樂、電影和小說都被“解放”了。

“你是說……他在追求江靜?”項嶽終於反應過來。

“他……簡直用各種手段……也不考慮影響。”莫天奇一副鄙視的語氣。

項嶽笑了:“讓他追去唄。女生也不是傻子。真正有心機有判斷能力的人不會選擇他。”

莫天奇讚同地笑了笑:“有道理。不過他家條件不錯,他會用物質利益引誘女生。”

兩人說著來到宿舍樓走進寢室。

項嶽換了運動服出去跑步。他轉身問莫天奇:“老莫,你真不去跑嗎?”

“不去!看見鍾偉就煩。”莫天奇躺在**說。

項嶽去體育館外的田徑場跑步。路過籃球場時他掃了一眼,鍾偉正手拿籃球一對一教江靜投籃。

“你看著我的姿勢啊,就這樣……”鍾偉邊說邊做示範。之後,他把籃球遞給江靜。

江靜猶豫著:“我不行哦,從來沒玩過,隻怕上場會給咱班丟臉。”

“你不學就永遠不會。來,邁出第一步,後麵就會越來越好。”鍾偉在女生麵前真是個很有耐心的教練。

項嶽來到田徑場,繞著跑道開始奔跑。

周六,全校越野賽開賽。304唯有項嶽一人參加。從體育館開始,出校門後沿著公路上的非機動車道行進,圍著校園後麵饒了一大圈,最後又回到學校大門。沒有參賽的同學們在校門口進出的地方舉著小旗子,給運動員加油鼓勁,並遞上茶水。

最後,電氣工程與自動化專業獲得了男生組第二名。項嶽端著莫天奇遞過來的水杯,邊喝邊扯起衣角擦汗。

忽然,他看見鍾偉正跟在江靜身邊,從校門口向外跑去。

“呦嗬,鍾偉怎麽還陪跑啊?”他感覺很奇怪。

莫天奇嘴角一撇:“沒見過吧?人家組織了一個陪跑隊呢,男生跟女生一對一。”

“哦。”項嶽果然看到班裏還有其他男生也在陪跑。

越野跑結束。女生的名次是第五。輔導員大大地表揚了鍾偉。說他組織能力強,為班級榮譽做出了很大貢獻。

“他這是利用手中權力追女生呢。”老莫不屑一顧。

項嶽笑道:“人家這是公私兼顧啊,鍾偉智商好像一般般,情商倒還可以。”

誰料到,很少參加體育鍛煉的江靜參加越野賽後腳崴了。於是,鍾偉忙不迭腳前腳後地照顧:先把她扶到女生宿舍躺下休息,看到腳腫起來了,又用自行車馱著她到校醫務室檢查上藥。然後再接回來。接連幾天登門看望,還從家裏帶了水果等慰問品。

由於他頻繁進出江靜寢室,後來搞得同室女生一見他來紛紛奪門而出了。

“鍾偉和江靜還真像戀愛的一對兒啦。”項嶽說。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哼,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莫天奇冷冰冰道。

“嗬嗬。”項嶽笑。

“你不知道這家夥多惡心。”莫天奇忿忿地說:“人家江靜不喜歡體育。他硬逼著人家練籃球當板凳隊員。還逼著人家參加越野賽。這不把人家好好的腳都搞受傷了。”

“可江靜自己沒拒絕啊。”

“人家脾氣性格好,耐不住他一遍遍遊說規勸。”

項嶽看了看莫天奇,道:“他追他的,你幹嘛這麽生氣?難道你……你也喜歡上江靜了?”

莫天奇低頭不語。

不語就是默認了。項嶽不知該怎樣勸解。他伸手輕輕拍了拍老莫的肩膀。

情場得意的鍾偉,一天到晚興衝衝,絲毫不顧忌周圍不屑和怨憤的麵孔。盡管期末考試掛了兩科,也沒讓他陷入沮喪。

寒假到了。同學們紛紛預定車票回家。304室除了張釗全都回家過年。

項嶽買了些當地特產和新鮮水果肉類。那時生鮮食品全都憑票供應,他找當地同學要了幾張肉票,買些香腸臘腸帶回家。

莫天奇的車票比他晚一天。他提出要去車站送送項嶽。

看看自己的行李確實有點重,他說:“那就麻煩你了哦。”

“沒事。都是一個寢室的弟兄。”

那年月沒出租車也沒地鐵,摩托車也鮮見,更沒有現在遍布大街小巷的私家車。除了公交車,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車。坐公交從J大到火車站有點遠,中途還要倒一次車。

“鍾偉,麻煩你,明天借下自行車好嗎?我要送項嶽去火車站。”莫天奇皺著眉頭對鍾偉說。

“自行車?”鍾偉想了想說:“對不起,我明天也要送江靜去車站。還要回家一趟。”

原本就對鍾偉心有怨氣的莫天奇,此時忍不住牢騷道:“不借就不借唄,項嶽跟江靜又不是同一個時間的車票。你的理由根本就是借口!”

鍾偉一聽這話,立馬也翻臉了:“你這說什麽呢??”

項嶽一看,趕緊說:“老莫,我們坐公交車去就是了。不用借自行車。”

“我知道了,你的自行車現在是江靜的專車,對不對?”莫天奇繼續挑釁地問。

鍾偉立即兩眼一瞪,咄咄逼人地回敬道:“是誰的專車用不著你操心,我就不借你咋地了?”

莫天奇一聽,立即衝到鍾偉麵前:“不就有輛破車嘛,什麽了不起?”

鍾偉立即攥緊拳頭,兩人又像剛進寢室那天頂上牛了。寢室裏充滿火藥味。

項嶽和張釗立即過來勸解。

兩人終究沒動手,可是梁子再次結下了。

看到大學生兒子回來過年,項嶽父母自然高興。一家人高高興興坐在飯桌前。

“躍進,大學讀得怎麽樣啊?學習吃力嗎?”頭發花白的老父親依舊叫著他的原名。

項嶽微微一笑:“爸,你兒子在哪裏都是優等生,放心好了。”

“哦,那還差不多。”老父親把一塊紅燒肉放到兒子碗裏:“我們項家就指望你出息了。老爸我算是完成曆史使命了。”老父親年前剛剛離休,辦過手續在家賦閑了。

“爸,你重男輕女,還有我好吧。”姐姐項和平不樂意了。

姐姐眉眼長得很像媽媽,秀氣端莊,臉龐卻取了爸爸的方形。

老爸急忙拍拍身邊的大女兒:“當然還有你。隻不過你弟弟上了正規大學,趕上了好時候,將來成大氣候的可能性更大。”

“我報了名上廣播電視大學,據說下個月就開學呢。”姐姐興衝衝地說。

當了三年兵轉業回到地方的姐姐,現在政府部門工作。電大那會兒是個新生事物。

老媽在一旁插嘴:“咱和平從小就聰明伶俐,學習肯定不會比你弟弟差。”

好強而又倔強的姐姐終於笑了。

一旁的妹妹勝利說:“我後年也要上大學。我要考個更好大學,爭取超過哥哥。”稚氣未脫的妹妹,相貌是全家最漂亮的。

“嗯。希望你能超過哥哥。”爸爸也拍著她的肩膀說。

“我也要上大學。”文革那年出生的小弟弟衛東見大家都說,也跟風嚷嚷著。他那十三歲的稚嫩模樣讓人愛憐。項嶽忍不住摸了摸弟弟的腦袋。

“都上,都上。你們都成了大學生,將來都是大知識分子。我和你爸該有多光榮。”母親在圍裙上擦擦手,看著兩雙兒女樂得合不上嘴。